执棋者之灵（一）【卡兹戴尔】【巴别塔】【博士】【剧情】
博士走向办公室。
门开着。特蕾西娅背对着门站在窗前，窗外是蓝得发冷的天和泛红的黄色大地。
她刚从俘虏处回来。博士想。
“殿下，问出些什么？”
“啊，博士，”特蕾西娅吓了一跳。她转身向博士走了两步，又折去关门。
“收获寥寥。唯一能确认的是特雷西斯的确在调动大军。如我们所预料，他选择在我们准备夺取霍伦海姆时发动决战。依照他目前的最大动员能力，除去必要保留力量，参战总人数在九到十二万之间，成员会混杂有直属精锐、贵族部队和雇佣兵，装备参差不齐，但要优于我们。具体的战术部署、人员编制、统帅将领，还要等情报网后续的消息。总的来说，都在我们的计划之内。”
特蕾西娅看着博士，而博士没有看她。他面无表情，微微垂目，死物般立着。
她沉默了一会。又说道：“博士，你得知道这个。在我们意料之外，俘虏们模糊地提到有一支部队会从西抄袭，侧击我军。部队规模在一万左右，统帅的似乎是一个流亡的贵族。”
博士抬起头。他平静地看向殿下，眼睛却像暴怒的人一般发出强烈的光来。
“这是我们的二号预案。”
“是的。敌我双方都知道我们必须坚守中路烁银关，所以特雷西斯可以放心地安排一支偏军从特尔斯山脉或布尔森林来夹击城关。但即使我们已经把本该驻防的人大量调上前线，算上诸侯联军，也不过一万六千人，他们要面对六倍的敌人，无力再去阻截这支敌人。所以特雷西斯可以故意放出这条消息。一切都符合预案的条件，现在的问题是，要按预案执行吗？”
博士只是保持着深渊般冷厉的目光。
“不必。在我们原先的预案中，这支偏军是特雷西斯直属的精锐，因为一般的部队不足以执行长途奔袭的任务。而现在，他们的统帅却是名不见经传的流亡贵族——原本统帅的身份应当是机密，但现在我们却轻易地知道了，显然让身份低微的流亡贵族来率领部队令各将领都很不满，他们才会在抱怨中泄露机密，最终经由俘虏告诉我们。精锐不交给亲信，而交给唐突提拔的小人物，而且是劳师远袭的包抄，这支军队更像是处理异见者的弃子。”
他低头看着起伏斑斓的沙盘，凝视着特里斯山脉，然后又抬起头来：“原计划调整为约一百名巴别塔干员，剩余的人执行其他任务。”
特蕾西娅轻轻点头，“博士尽管去做吧，把名单交给我就好。”
殿下的信任没有让博士出现什么反应，甚至没有“嗯”和点头。他只是微微向殿下行礼告辞，然后转身离去，毫不停留。
特蕾西娅目送他离开，看了看墙上的地图，又看了看沙盘。她盯着沙盘，缓缓坐下，叹一口气，握紧了拳。
博士推开门，走进会议室。白惨惨的灯光下挤了满屋子人，此刻都盯着博士。
博士没有在意。他仍很坦然地迈步，走向桌子最里头。特蕾西娅坐在主座，左边是凯尔希。贵族们排在一边桌子，有些看着中间的麦尔斯侯爵，麦尔斯则颇优雅而玩味地盯着博士。另一边坐着几位贵族，剩下的位置则是殿下直属力量的诸长官。后边站着一圈又一圈各职务的人。博士走到殿下右边的椅子，坐下，与殿下互相致意，开口。
“诸位，本次会议的主题是打退特雷西斯发起的总决战，以及夺取工农业要地及人口大区霍伦海姆。我将分析特雷西斯可能的战略，并作出相应的部署。”
“请看此图。我们与特雷西斯的控制范围以镇南关-特里斯山脉-烁银关-驭龙关一线为界，其中镇南关与驭龙关均在我手，而烁银关还归敌方控制。分界线以南，殿下领导着东南部，广大西南地区则由各位大人帮助至高的王庭管辖；以北，以烁银关南北纵向为中线，东面是无人荒野，特雷西斯的大军难以获取补给，所以他只会沿中部直线来进攻。”
“真的吗？”突兀的打断吸引了大家的注意，麦尔斯身体前倾，手臂撑在桌上，眼睛却似笑非笑地盯着博士，他面带笑容地说道：“一头向前冲可不是聪明的打法，而特雷西斯并不是傻瓜。如果他想从西进攻，踏着我们的尸体与中路主力包抄，而我们却只顾着防御中线……”
他左右看了看周围的贵族们，笑了一笑，“总指挥官大人，他们如果烧的是我们的土地，不知您考虑了吗？”
博士等待了数秒，让自己表现得像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才出声道：“特雷西斯的目标是殿下，麦尔斯侯爵。他还没有完全整合北境，兵力有限，会先集中突破中路，我想是不会侵犯你和诸位大人的领地的。”
“可我听说，他有一支大军已经穿行在特里斯山脉里，要来抄我们的后路啦？”
博士没有回答。
“总指挥官迟到了这么久，我还以为正为整理情报而焦头烂额，没想到还不知道这条消息吗？”麦尔斯惊讶道，“这可真是……”
“您是知道的，麦尔斯，”一个声音打破了尴尬，是坐在另一边的德古拉伯爵，他带着同样优雅的微笑，“特雷西斯压制现在的北境尚有困难，他不可能在遥远的西南，也就是您和诸位的领地建立统治。因此，他没有攻打你们的需要。哪怕是这次攻打殿下，也只是因为殿下的正统是他的威胁，并不是真的想收回东南。所以，如果他花大力气穿过西南绕远路来参战，一路徒增伤亡，还很可能赶不上中路的夹击，岂不是舍本逐末？难道特雷西斯真打过来，诸位会轻易投降不成？”
“您说得对，伯爵。是我考虑不周。”麦尔斯不再说话，眼睛仍然盯着博士。
博士面无表情，等着这出戏剧的主角麦尔斯的笑容洋溢到剧本计划的程度，继续背起了台词。他本想训练自己的演技，表现得更羞窘一些，可他的大脑太过冷静，无法调动面部肌肉做出这样的表情。
“……为了在中路抵御特雷西斯，我们必须夺取烁银关，依靠它来防守。这座小关不可能长久抵挡，我们只要坚持到后方索姆平原上的防线修筑完成，大约需要十天。因此，本次会议的重点是安排攻打烁银关的人手。要求三天内拿下烁银关。在肃清外围据点的战斗中，诸位应该发觉敌人守备松懈，而烁银关的守军也不过五百，对各位来说想必手到擒来。”
他看向麦尔斯，“麦尔斯侯爵，不如你来担任主攻？”
麦尔斯盯着博士，笑容鲜明而讽刺，“总指挥官高明啊，在办公室里指挥若定，却让我等冲锋在前！”他慢慢扫视过几位诸侯，看见他们相同的轻蔑与愤怒，“没问题，我的博士。我们是殿下的诸侯，我们为殿下出战。只是既然拿烁银关如此容易，博士为何不亲自去？”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博士面不改色地回答。
“呵，有什么事情，能比殿下更重要？莫不是和情人……”
“麦尔斯侯爵，”博士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在害怕吗？”
麦尔斯笑意不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也许这对您确实有点困难，毕竟人家都说麦尔斯家族是从北方落荒而逃来的，畏惧北边就像扎拉克兽亲畏惧天灾。而您更是家族的佼佼者，听到特雷西斯的名字就抖如筛糠……这样的您无法领袖诸侯，确实不适合担任主攻。”
麦尔斯已经直起身子怒视博士，而他恍如未觉。
“也许您年轻时症状轻些，不过在博登堡庄园待久了，虽然熟悉了养殖场，却早就忘了怎么踏上战场。五百人对您来说确实多了点。毕竟是五百个人，比您庄园里的小猪难抓不少——就是五百头猪，要抓也要费不少功夫呢。”
麦尔斯猛锤了一下桌子，想骂出声来，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博士的名字，一停顿，就只听到博士继续下去。
“也罢，既然侯爵力有不逮，我就亲自指挥吧。如果您想重新学习指挥，我是很愿意指导您的，无奈军务缠身，您还得等我空下来，给您安排个秘书或者文员的职务。只是现在……”
博士看向麦尔斯，目光如同冷冽的锋芒，“如果您对出战烁银关无能为力，恐怕还请先去运粮草来为殿下分忧。”
麦尔斯神色阴晴不定，他怒视着博士，终于说：“我来打烁银关！”
“那么其他人扫清其余敌人据点，策应麦尔斯侯爵，”博士转头扫过众人，“还有疑问吗？”
会议室安静下来。于是博士说：“散会！”
◆本文设定中卡兹戴尔两方分别控制南方和北方，因此本文后称特蕾西娅集团为“南方”，称其军队为“南军”，另一方同理。
◆本文及后文中以霍伦海姆地区纵向一线为“中部”，该线东面后称“东部”，西面的战事称“西部”。
◆驭龙关南、索姆平原东是本文中“特蕾西娅实控的工业基地”所在地，因为处于东南方位，所以又称“东南角”。
◆镇南关以南的博登堡等地区即为本文的“西南角”，由各诸侯控制。其中博登堡地区是农业地区，粮食产量丰富。
◆本文中特雷西斯设定为并未完全掌控整片北方，在图中写明的“新昼城”地区是他的根基地区之一。旧王都在本文中设定为并不完全认同特雷西斯的地区，里面甚至有许多心向王女的人。因此特雷西斯迁都新昼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