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鲁迅书信》一九三五年②
《鲁迅全集》━鲁迅书信
目录
·1935年1月21日致赵家璧
·1935年1月21日致萧军、萧红
·1935年1月23日致黄源
·1935年1月24日致金肇野
·1935年1月26日致曹靖华
·1935年1月27日致孟十还
·1935年1月27日致黎烈文
·1935年1月29日致杨霁云
·1935年1月29日致曹聚仁
·1935年1月29日致萧军、萧红
·1935年2月3日致黄源
·1935年2月4日致孟十还
·1935年2月4日致杨霁云
·1935年2月4日致李桦
·1935年2月7日致曹靖华
·1935年2月7日致孟十还
·1935年2月7日致徐懋庸
·1935年2月9日致萧军、萧红
·1935年2月9日致赵家璧
·1935年2月9日致孟十还
·1935年2月10日致杨霁云
·1935年2月10日致曹靖华
·1935年2月12日致萧军
·1935年2月14日致吴渤
·1935年2月14日致金肇野
·1935年2月18日致曹靖华
·1935年2月18日致孟十还
·1935年2月24日致孟十还
·1935年2月24日致杨霁云
·1935年2月26日致赵家璧
·1935年2月26日致叶紫
·1935年2月28日致赵家璧
·1935年3月1日致母亲
·1935年3月1日致母亲
·1935年3月1日致萧军、萧红
·1935年3月3日致孟十还
·1935年3月6日致赵家璧
·1935年3月9日致赵家璧
·1935年3月9日致孟十还
·1935年3月9日致郑振铎
·1935年3月9日致李桦
·1935年3月12日致费慎祥
·1935年3月13日致陈烟桥
·1935年3月13日致萧军、萧红
·1935年3月15日致罗清桢
·1935年3月15日致赵家璧
·1935年3月16日致黄源
·1935年3月17日致萧红
·1935年3月17日致黄源
·1935年3月17日致孟十还
·1935年3月19日致萧军
·1935年3月20日致孟十还
·1935年3月22日致徐懋庸
·1935年3月22日致罗清桢
·1935年3月22日致张慧
·1935年3月23日致曹靖华
·1935年3月23日致许寿裳
·1935年3月25日致萧军
·1935年3月26日致黄源
·1935年3月26日致黄源
·1935年3月28日致郑振铎
·1935年3月29日致曹聚仁
·1935年3月29日致徐懋庸
·1935年3月30日致郑振铎
·1935年3月31日致母亲
·1935年4月1日致徐懋庸
·1935年4月2日致许寿裳
·1935年4月2日致萧军
·1935年4月2日致黄源
·1935年4月4日致萧军
·1935年4月4日致李桦
·1935年4月8日致曹靖华
·1935年4月9日致黄源
·1935年4月10日致曹聚仁
·1935年4月10日致郑振铎
·1935年4月12日致萧军
·1935年4月19日致唐弢
·1935年4月19日致赵家璧
·1935年4月21日致孟十还
·1935年4月22日致何白涛
·1935年4月23日致曹靖华
·1935年4月23日致萧军、萧红
350121①致赵家璧家璧先生:《尼采自传》的译者,昨天已经看见过,他说,他的译本,是可以放在丛书〔1〕里面的。
特此奉告,并请撰安。
迅上一月二十一日〔1〕指《良友文库》。
350121②致萧军、萧红刘先生:吟自己吃东西不小心,又生了几天病,现在又好了。两篇稿子〔1〕早收到,写得很好,白字错字也很少,我今天开始出外走走,想绍介到《文学》去,还有一篇〔2〕,就拿到良友公司去试试罢。
前几天的病,也许是赶译童话的缘故,十天里译了四万多字,以现在的体力,好像不能支持了。但童话却已译成,这是流浪儿出身的Panterejev〔3〕做的,很有趣,假如能够通过,就用在《译文》第二卷第壹号(三月出版)上,否则,我自己印行。
现在搬了房子,又认识了几个人(叶〔4〕这人是很好的),生活比较的可以不无聊了罢。
专此布达,即颂时绥迅上广也说问问您们俩的好。〔一月廿一日〕"小伙计"比先前胖一点了,但也闹得真可以。
注释:
〔1〕指萧军的《职业》和《樱花》,分别载《文学》第四卷第三、第五期(一九三五年三、五月)。
〔2〕指萧军的《搭客》,后改名《货船》,载《新小说》第一卷第四期(一九三五年五月)。
〔3〕Panterejev班台莱耶夫(Л.ПаНТeЛeeВ),苏联儿童文学作家。著有《以陀思妥耶夫斯基命名的劳教共和国》(一译《流浪儿共和国》,与别雷赫合著)和《表》等。
〔4〕叶指叶紫。参看341021②信注〔1〕。
350123致黄源河清先生:《译文》第六期稿,不知现已如何?沈先生送来论文《莱蒙托夫》〔1〕一篇,约二千字,但不知能通过否?倘能用,则可加莱氏画像一幅,莱氏作线画一幅(决斗之状),此二幅皆在德文本《俄国文学画苑》〔2〕中,此书我处不见,大约还在书店里。
《奇闻二则》〔3〕亦已译讫,稿并原本(制图用)都放在内山店,派人来取,如何?俟回信照办。
专此,即请撰安。
迅顿首一月廿三日〔1〕《莱蒙托夫》苏联勃拉果夷作,谢芬(沈雁冰)译,载《译文》第一卷第六期(一九三五年二月)。同期刊有俄国沙波尔洛斯基作的油画《莱蒙托夫像》。
〔2〕《俄国文学画苑》未详。
〔3〕《奇闻二则》即《坏孩子》和《暴躁人》,短篇小说,俄国契诃夫作,译文载《译文》第一卷第六期(一九三五年二月),并附苏联玛修丁作木刻插图两幅。后收入《坏孩子和别的奇闻》。
350124致金肇野肇野先生:廿日信收到,报〔1〕未到。个人作品,不加选择,即出专集,我是没有来信所说那么乐观的。南方也有几种,前信不过随便说说,并非要替他们寻代售处。
《朝花》〔2〕的书价,可以不必寄来,因为我的朋友也没有向我要,我看是不要的了,所以我也不要。但那五本收集已颇麻烦,因为已经绝版,所以此后的两部,大约不见得会有的了。
此复,即颂时绥。
豫上一月廿四日〔1〕指天津的《大公报》、《庸报》、《益世报》等。当时第一次全国木刻联合展览会在天津巡回展出,这些报纸均辟有专栏介绍。
〔2〕《朝花》指《艺苑朝华》,参看290708信注〔2〕。
350126致曹靖华汝珍兄:二十二日信,顷已收到。红枣早取来,煮粥,做糕,已经吃得不少了,还分给舍弟。南边也有红枣买,不知是从那里运来的,但肉很薄,没有兄寄给我的好。
这里的朋友的行为,我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出过一种刊物〔1〕,将去年为止的我们的事情,听说批评得不值一钱,但又秘密起来,不寄给我看,而且不给看的还不止我一个,我恐怕三兄〔2〕那里也未必会寄去。所以我现在避开一点,且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再说。
检查也糟到极顶,我自去年底以来,被删削,被不准登,甚至于被扣住原稿,接连的遇到。听说,检查的人,有些是高跟鞋,电烫发的小姐,则我辈之倒运可想矣。兄原稿〔3〕未取来,但可以取来,因为杂志是用排印了的稿子送检的。我的原稿〔4〕之被扣,系在一种画报上,故和一般之杂志稍不同。译本抄成后,仍希寄来,当随时设法。我的那一本〔5〕,是几个书店小伙计私印的,现一千本已将卖完,不会折本。这样的还有一本〔6〕,并杂文(稍长的)一本〔7〕,想在今年内印它出来。至于新作,现在可是难了,较好的简直无处发表,但若做得吞吞吐吐,自己又觉无聊。这样下去,著作界是可以被摧残到什么也没有的。
木刻除了冈氏、克氏两个人的之外,什么也没有。寄《引玉集》是去年秋天,此后并不得一封回信;去年正月,我曾寄中国古书三包,内多图画,并一信(它兄写的)与V〔8〕,请他公之那边的木刻家,也至今并无一句回信,我疑心V是有点官派的。
捷克的一种德文报上,有《引玉集》绍介,里面说,去世的是Aleksejev〔9〕。他还有《城与年》二十余幅在我这里未印,今年想并克氏、冈氏的都印它出来。但如有那小说的一篇大略,约二千字,就更好,兄不知能为一作否?冈氏的是伊凡诺夫〔10〕短篇的插图,我只知道有二幅是《孩子》,兄译过的,此外如将题目描上,兄也许有的曾经读过。
《木刻纪程》如果找不到,那只好拉倒了。
这里天气并不算冷,只有时结一点薄冰。我们都好的,但我总觉得力气不如从前了,记性也坏起来,很想玩他一年半载,不过大抵是不能够的,现除为《译文》寄稿外,又给一个书局在选一本别人的短篇小说,〔11〕以三月半交卷,这只是为了吃饭问题而已。因为查作品,看了《豫报副刊》〔12〕,在里面发见了兄的著作,兄自己恐怕倒已忘记了罢。
农已回平甚可喜,但不知他饭碗尚存否?这也是紧要的。
专此布达,即请冬安。
弟豫顿首一月廿六日嫂夫人前均此问候不另。
注释:
〔1〕指《文学生活》半月刊,"左联"秘书处编印的内部油印刊物。一九三四年一月创刊,现仅见一期。
〔2〕三兄指萧三,当时在苏联国际革命作家联盟工作。
〔3〕指《粮食》译稿,参看321212信注〔3〕。
〔4〕指《阿金》,投寄《漫画生活》时曾被禁,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5〕指《准风月谈》。
〔6〕指《花边文学》。
〔7〕指《且介亭杂文》。
〔8〕V即VOKS,苏联对外文化协会。
〔9〕Aleksejev亚历克舍夫(1894--1934),苏联版画家。
〔10〕伊凡诺夫(B.ИВаНОВ,1895--1963)苏联作家。他的短篇小说《孩子》,曹靖华译为《幼儿》,后收入《烟袋》。
〔11〕指给良友图书印刷公司编选的《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
〔12〕《豫报副刊》日报,一九二五年五月四日创刊,同年八月三十日停刊。开封像报社编辑出版。
350127①致孟十还十还先生:来函奉到。三十日定当趋前领教。致黎茅二位柬,已分别转寄了。
专此奉复,即颂时绥。
迅上一月二十七日350127②致黎烈文烈文先生:廿五日信奉到。FGhrer即指导者,领导者,引伸而为头领及长官。加于希公〔1〕之上者,似以译领导者为较合适也。
《译文》中之译稿,实是一个问题,不经校阅,往往出毛病,但去索取原文,却又有不信译者之嫌,真是难办。插图如与文字不妨无关,目前还容易办,倘必相关,就成问题。但《译文》中插图的模胡,是书店和印局应负责任的,我看这是印得急促和胡乱的缘故,要是认真的印,即使更精细的图画,也决不至于如此。
孟十还请客,我看这是因为他本月收入较多,谷非〔2〕诸公敲竹杠的。对于先生之请柬,他托我代转并坚邀,今附上。大约坐中都是熟人,我只得去一下,并望先生亦惠临也。
专布,即请撰安。
迅顿首一月二十七日〔1〕希公指希特勒。
〔2〕谷非即胡风。
350129①致杨霁云霁云先生:顷收到二十七日惠函;承寄《发掘》〔1〕一本,亦早收到,在忙懒中,致未早复,甚歉,见著者时,尚希转达谢忱为幸。
《集外集》既送审查,被删本意中事,〔2〕但开封事〔3〕亦犯忌却不可解,大约他们决计要包庇中外古今一切黑暗了。而古诗竟没有一首删去,却亦不可解,其实有几首是颇为"不妥"的。至于引言〔4〕被删,则易了然,盖他们不许有人为我作序或我为人作序而已。颠倒书名〔5〕,则以显其权威,此亦叭儿脾气,并不足异。
尤奇的是今年我有两篇小文,一论脸谱并非象征,一记娘姨吵架,与国政世变,毫不相关,但皆不准登载。又为《文学》作一文,计七千字,谈明末事,竟被删去五分之四(此文当在二月号刊出);我乃续作一文〔6〕,谈清朝之禁汉人著作,这回他们自己不删了,只令生活书局中人动手删削,但所存较多(大约三月号可刊出)。这一点责任,也不肯负,可谓全无骨气,实不及叭儿之尚能露脸狂吠也。三月以后,拟编去年一年中杂文,自行付印,而将《集外集》之被删者附之,并作后记,略开玩笑,点缀昇平耳。
上海天气已冷,我亦时有小病,此年纪关系,亦无奈何,但小病而已,无大害也,医言心肺脑俱强,此差足以慰锦注者也。
专此布复,即请文安迅顿首一月廿九夜〔1〕《发掘》参看341013②信注〔2〕。
〔2〕《集外集》被删事;《集外集》出版时被国民党中央宣传委员会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抽去《来信(致孙伏园)》、《启事》、《老调子已经唱完》、《帮忙文学与帮闲文学》、《今春的两种感想》、《英译本<短篇小说选集>自序》、《<不走正路的安得伦>小引》、《译本高尔基<一月九日>小引》、《上海所感》等九篇,后均收入《集外集拾遗》。
〔3〕开封事指一九二五年四月开封发生的兵士强奸女学生的铁塔事件,参看《集外集拾遗》中的《来信(致孙伏园)》和《启事》。
〔4〕指杨霁云的《<集外集>编者引言》。
〔5〕颠倒书名《集外集》书名原为"鲁迅:集外集",送检时被改为"集外集鲁迅著"。
〔6〕指《病后杂谈之余----关于"舒愤懑"》。
350129②致曹聚仁聚仁先生:廿六信今天才收到。《笔端》〔1〕早收到,且已读完,我以为内容很充实,是好的。大约各人所知,彼此不同,所以在作者以为平常的东西,也还是有益于别的读者。
《集外集》之被捣乱,原是意中事。那十篇原非妙文,可有可无,但一经被删,却大有偏要发表之意了,我当于今年印出来给他们看。"鲁迅著"三字,请用普通铅字排。
《芒种》〔2〕开始,来不及投稿了,因为又在伤风咳嗽,消化不良。我的一个坏脾气是有病不等医好,便即起床,近来又为了吃饭问题,在选一部小说〔3〕,日日读名作及非名作,忙而苦痛,此事不了,实不能顾及别的了。并希转达徐先生为托。
专此布复,即请撰安。
迅顿首一月廿九日〔1〕《笔端》散文集,曹聚仁著,一九三五年一月天马书店出版。
〔2〕《芒种》文艺半月刊,徐懋庸、曹聚仁编辑,一九三五年三月创刊,同年十月停刊。原由上海群众杂志公司发行,第一卷第九期起改由北新书局发行。
〔3〕指《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
350129③致萧军、萧红萧、吟两兄:二十及二十四日信都收到了。运动原是很好的,但这是我在少年时候的事,现在怕难了。我是南边人,但我不会弄船,却能骑马,先前是每天总要跑它一两点钟的。然而自从升为"先生"以来,就再没有工夫干这些事,二十年前曾经试了一试,不过架式还在,不至于掉下去,或拔住马鬃而已。现在如果试起来,大约会跌死也难说了。
而且自从弄笔以来,有一种坏习气,就是一样事情开手,不做完就不舒服,也不能同时做两件事,所以每作一文,不写完就不放手,倘若一天弄不完,则必须做到没有力气了,才可以放下,但躺着也还要想到。生活就因此没有规则,而一有规则,即于译作有害,这是很难两全的。还有二层,一是琐事太多,忽而管家务,忽而陪同乡,忽而印书,忽而讨版税;二是著作太杂,忽而做序文,忽而作评论,忽而译外国文。脑子就永是乱七八糟,我恐怕不放笔,就无药可救。
所谓"还有一篇",是指萧兄的一篇,但后来方法变换了,先都交给《文学》,看他们要那一篇,然后再将退回的向别处设法。但至今尚无回信。吟太太的小说〔1〕送检查处后,亦尚无回信,我看这是和原稿的不容易看相关的,因为用复写纸写看起来较为费力,他们便搁下了。
您们所要的书,我都没有。《零露集》〔2〕如果可以寄来,我是想看一看的。
《滑稽故事》〔3〕容易办,大约会有书店肯印。至于《前夜》〔4〕,那是没法想的,《熔铁炉》〔5〕中国并无译本,好像别国也无译本,我曾见良士果〔6〕短篇的日译本,此人的文章似乎不大容易译。您的朋友〔7〕要译,我想不如鼓励他译,一面却要老实告诉他能出版否很难豫定,不可用"空城计"。因为一个人遇了几回空城计后,就会灰心,或者从此怀疑朋友的。
我不想用鞭子去打吟太太,文章是打不出来的,从前的塾师,学生背不出书就打手心,但愈打愈背不出,我以为还是不要催促好。如果胖得象蝈蝈了,那就会有蝈蝈样的文章。
此复,即请俪安。
豫上一月廿九夜。
注释:
〔1〕指萧红的《生死场》。
〔2〕《零露集》俄汉对照诗歌散文选,内收普希金、高尔基等十八人的作品三十四篇,温佩筠译注,一九三三年三月由译者在哈尔滨自费刊印。
〔3〕《滑稽故事》金人拟编译的苏联左琴科著短篇小说集。
〔4〕《前夜》长篇小说,俄国屠格涅夫著,当时已有沈颖中译本。
〔5〕《熔铁炉》中篇小说,苏联里亚希柯著。
〔6〕《良士果》通译里亚希柯(H.H.ЛЯШкО,1884--1953),苏联作家。
〔7〕指金人。参看350301③信注〔3〕。
350203致黄源河清先生:一夜信今日收到。那本散文诗〔1〕能有一部分用好纸印,就可以对付译者了,经手别人的稿子,真是不容易。
当靖的那一篇拉甫列涅夫文抽去时,我曾通知他,并托他为《译文》译些短篇。那回信说,拉氏那样的不关紧要的文章尚且登不出,也没有东西可译了。他大约不高兴译旧作品,而且也没有原本,听说他本来很多,都存在河南的家里,后来不知道为了一种什么谣言,他家里人就都烧掉,烧得一本不剩了;还有一部分是放在静农家的,去年都被没收。在那边〔2〕买书,似乎也很不容易,我代人买一本木刻法〔3〕,已经一年多了,终于还没有买到。
杜衡之类,总要说那些话的,倘不说,就不成其为杜衡了。我们即使一动不动,他也要攻击的,一动,自然更攻击。最好是选取他曾经译过的作品,再译它一回,只可惜没有这种闲工夫。还是让他去说去罢。
译文社出起书〔4〕来,我想译果戈理的选集,当与孟十还君商量一下,大家动手。有许多是有人译过的,但只好不管。
今天爆竹声好像比去年多,可见复古之盛。十多年前,我看见人家过旧历年,是反对的,现在却心平气和,觉得倒还热闹,还买了一批花炮,明夜要放了。
专此布复,并请春安。
迅上二月三夜〔1〕指《巴黎的烦恼》,参看350425①信注〔7〕。
〔2〕指苏联。
〔3〕指代陈烟桥购买巴甫洛夫的《木刻技法》。
〔4〕指《译文丛书》。
350204①致孟十还十还先生:上月吃饭的时候,耳耶兄对我说,他的朋友〔1〕译了一篇果戈理的《旧式的田主》〔2〕来,想投《译文》或《文学》,现已托先生去校正去了。
这篇文章,描写得很好,但也不容易译,单据日本译本,恐怕是很难译得好的,至少,会显得拖沓。我希望先生多费些力,大大的给他校改一下。
因为译文社今年想出单行本,黄先生正在准备和生活书店去开交涉,假如成功的话,那么,我想约先生一同来译果戈理的选集,今年先出《Dekanka夜谈》和《Mirgorod》〔3〕,每种一本,或分成两本,俟将来再说;每人各译一本或全都合译,也俟将来再说。《旧式地主》在《Mirgorod》下卷中,改好之后,将来就可以收进去,不必另译了。
Korolenko的小说,我觉得做得很好,在现在的中国,大约也不至于犯忌,但中国除了周作人译的《玛加尔之梦》〔4〕及一二小品外,竟没有人翻译。不知先生有他的原本没有?倘有,我看是也可以绍介的。
专此布达,并贺年(旧的)禧。
迅上二月四日=正月元旦。
注释:
〔1〕指孟式钧,河南人。当时在日本留学,是"左联"东京分盟成员。
〔2〕《旧式的田主》又译《旧式地主》,中篇小说,为《密尔格拉德》(《Mirgorod》)集中的一篇。按孟式钧的译文后未发表。
〔3〕《Dekanka夜谈》和《Mirgorod》即《狄康卡近乡夜话》和《密尔格拉德》。
〔4〕Korolenko即柯罗连科。周作人所译他的《玛加尔之梦》,一九二七年三月北新书局出版。
350204②致杨霁云霁云先生:顷收到二月二日大札。《集外集》止抽去十篇,诚为"天恩高厚",但旧诗如此明白,却一首也不删,则终不免"呆鸟"之讥。阮大铖虽奸佞,还能作《燕子笺》之类〔1〕,而今之叭儿及其主人,则连小才也没有,"一代不如一代",盖不独人类为然也。
文字请此辈去检查,本是犯不上的事情,但商店为营业起见,也不能深责,只好一面听其检查,不如意,则自行重印耳。《启事》及《来信》,自己可以检得,但《革命文学......》〔2〕改正稿,希于便中寄下。近又在《新潮》上发见通信一则〔3〕,此外当还有,拟索性在印杂文时补入。
被删去五分之四的,即《病后杂谈》,文学社因为只存一头,遂不登,但我是不以悬头为耻的,即去要求登载,现已在二月号《文学》上登出来了。后来又做了一篇,系讲清初删禁中国人文章的事情,其手段大抵和现在相同。这回审查诸公,却自己不删削了,加了许多记号,要作者或编辑改定,我即删了一点,仍不满足,不说抽去,也不说可登,吞吞吐吐,可笑之至。终于由徐伯訢[听]〔4〕手执铅笔,照官意改正,总算通过了,大约三月号之《文学》上可以登出来。禁止,则禁止耳,但此辈竟连这一点骨气也没有,事实上还是删改,而自己竟不肯负删改的责任,要算是作者或编辑改的。俟此文发表及《集外集》出版后,资料已足,我就可以作杂文后记〔5〕了。
今年上海爆竹声特别旺盛,足见复古之一斑。舍间是向不过年的,不问新旧,但今年却亦借口新年,烹酒煮肉,且买花炮,夜则放之,盖终年被迫被困,苦得够了,人亦何苦不暂时吃一通乎。况且新生活〔6〕自有有力之**主持,我辈小百姓,大可不必凑趣,自寻枯槁之道也,想先生当亦以为然的。专此布复,并颂劐禧。
迅启上二月四夜〔1〕阮大铖作《燕子笺》参看350109①信注〔1〕。
〔2〕《革命文学......》应为《帮忙文学与帮閒文学》。
〔3〕指《对于<新潮>一部分的意见》,后收入《集外集拾遗》。
〔4〕徐伯昕江苏武进人,当时任上海生活书店经理。
〔5〕指《且介亭杂文.附记》。
〔6〕新生活指蒋介石为配合反革命军事"围剿"而发起的所谓"新生活运动"。一九三四年二月十九日,蒋介石在南昌提出"新生活运动",鼓吹以"礼义廉耻"为"生活准则",并成立"新生活运动***",自任会长,强令全国推行。
350204③致李桦李桦先生:先生十二月九日的信和两本木刻集〔1〕,是早经收到了的,但因为接连的生病,没有能够早日奉复,真是抱歉得很。我看先生的作品,总觉得《春郊小景集》和《罗浮集》最好,恐怕是为宋元以来的文人的山水画所涵养的结果罢。我以为宋末以后,除了山水,实在没有什么绘画,山水画的发达也到了绝顶,后人无以胜之,即使用了别的手法和工具,虽然可以见得新颖,却难于更加伟大,因为一方面也被题材所限制了。彩色木刻也是好的,但在中国,大约难以发达,因为没有鉴赏者。
来信说技巧修养是最大的问题,这是不错的,现在的许多青年艺术家,往往忽略了这一点。所以他的作品,表现不出所要表现的内容来。正如作文的人,因为不能修辞,于是也就不能达意。但是,如果内容的充实,不与技巧并进,是很容易陷入徒然玩弄技巧的深坑里去的。
这就到了先生所说的关于题材的问题。现在有许多人,以为应该表现国民的艰苦,国民的战斗,这自然并不错的,但如自己并不在这样的旋涡中,实在无法表现,假使以意为之,那就决不能真切,深刻,也就不成为艺术。所以我的意见,以为一个艺术家,只要表现他所经验的就好了,当然,书斋外面是应该走出去的,倘不在什么旋涡中,那么,只表现些所见的平常的社会状态也好。日本的浮世绘〔2〕,何尝有什么大题目,但它的艺术价值却在的。如果社会状态不同了,那自然也就不固定在一点上。
至于怎样的是中国精神,我实在不知道。就绘画而论,六朝以来,就大受印度美术的影响,无所谓国画了;元人的水墨山水,或者可以说是国粹,但这是不必复兴,而且即使复兴起来,也不会发展的。所以我的意思,是以为倘参酌汉代的石刻画像,明清的书籍插画,并且留心民间所赏玩的所谓"年画",和欧洲的新法融合起来,许能够创出一种更好的版画。
专此布复,并颂时绥。
迅上二月四夜。
注释:
〔1〕指《少其版画集》(《现代版画丛刊》之三)和《张影木刻集》。
〔2〕浮世绘日本德川幕府时代(1603--1867)的一种民间版画,题材多取自下层市民社会生活,十八世纪末期逐渐衰落。
350207①致曹靖华汝珍兄:二月一日信收到。那一种刊物,原是我们自己出版的,名《文学生活》,原是每人各赠一本,但这回印出来,却或赠或不赠,店里自然没有买,我也没有得到。我看以后是不印的了,因为有人以文字抗议那批评,倘续出,即非登此抗议不可,惟一的方法是不再出版----到处是用手段。
《准风月谈》一定是翻印的,只要错字少,于流通上倒也好;《南腔北调集》也有翻板。但这书我不想看,可不必寄来。今年我还想印杂文两本,都是去年做的,今年大约不能写的这么多了,就是极平常的文章,也常被抽去或删削,不痛快得很。又有暗箭,更是不痛快得很。
《城与年》的概略,是说明内容(书中事迹)的,拟用在木刻之前,使读者对于木刻插画更加了解。木刻画〔1〕想在四五月间付印,在五月以前写好,就好了。
农兄如位置还在,为什么不回去教书呢?我想去年的事情〔2〕,至今总算告一段落,此后大约不再会有什么问题的了(我虽然不明详情)。如果另找事情,即又换一新环境,又遇一批新的抢饭碗的人,不是更麻烦吗?碑帖单子已将留下的圈出,共十种,今将原单寄回。又霁兄也曾寄来拓片一次,留下一种,即"汉画象残石"四幅,价四元,这单子上没有。
这里的出版,一榻胡涂,有些"文学家"做了检查官,简直是胡闹。去年年底,有一个朋友收集我的旧文字,在印出的集子里所遗漏或删去的,钞了一本,名《集外集》,送去审查。结果有十篇不准印。最奇怪的是其中几篇系十年前的通信,那时不但并无现在之"国民**",而且文字和政治也毫不相关。但有几首颇激烈的旧诗,他们却并不删去。
现在连译文也常被抽去或删削;连插画也常被抽去;连现在的希忒拉,十九世纪的西班牙**也骂不得,否则----删去。
从去年以来,所谓"第三种人"的,竟露出了本相,他们帮着它的主人来压迫我们了,然而我们中的有几个人,却道是因为我攻击他们太厉害了,以至逼得他们如此。去年春天,有人〔3〕在《大晚报》上作文,说我的短评是买办意识,后来知道这文章其实是朋友做的,经许多人的质问,他答说已寄信给我解释,但这信我至今没有收到。到秋天,有人把我的一封信〔4〕,在《社会月报》〔6〕上发表了,同报上又登有杨邨人的文章,于是又有一个朋友(即田君〔6〕,兄见过的),化名绍伯,说我已与杨邨人合作,是调和派。被人诘问,他说这文章不是他做的。但经我公开的诘责时,他只得承认是自己所作。不过他说:这篇文章,是故意冤枉我的,为的是想我愤怒起来,去攻击杨邨人,不料竟回转来攻击他,真出于意料之外云云。这种战法,我真是想不到。他从背后打我一鞭,是要我生气,去打别人一鞭,现在我竟夺住了他的鞭子,他就"出于意料之外"了。从去年下半年来,我总觉有几个人倒和"第三种人"一气,恶意的在拿我做玩具。
我终于莫名其妙,所以从今年起,我决计避开一点,我实在忍耐不住了。此外古怪事情还多。现在我在选一部别人的小说,这是应一个书店之托,解决吃饭问题的,三月间可完工。至于绍介文学和美术,我仍照旧的做。
但短评,恐怕不见得做了,虽然我明知道这是要紧的,我如不写,也未必另有人写。但怕不能了。一者,检查严,不容易登出;二则我实在憎恶那暗地里中伤我的人,我不如休息休息,看看他们的非买办的战斗。
我们大家都好的。
专此布复,即请春安。
弟豫上二月七日〔1〕指《城与年》的插画本,参看340611信注〔3〕。
〔2〕指台静农被捕事。
〔3〕指廖沫沙,湖南长沙人,作家。"左联"成员。他署名林默发表文章说鲁迅的"短评是买办意识"的事,参看《花边文学.倒提》。
〔4〕指《答曹聚仁先生信》,收入《且介亭杂文》。该文原与杨邨人的《赤区归来记》同载《社会月报》第一卷第三期(一九三四年八月)。"绍伯"为此指责鲁迅"调和"的事,参看《且介亭杂文.附记》。
〔5〕《社会月报》综合性期刊,陈灵犀编辑,一九三四年六月创刊,一九三五年九月停刊。上海社会出版社发行。
〔6〕田君指田汉。他在鲁迅发表《答<戏>周刊编者的信》(收入《且介亭杂文》)之后,于一九三五年一月二十九日致函鲁迅说,《调和》"虽与我有关,但既非开顽笑,也非恶意中伤,而是有意'冤枉'先生,便于先生起来提出抗议"。
350207②致孟十还十还先生:五日信收到。Korolenko〔1〕的较短的小说,我不知上海有得买否,到白俄书店一找,何如。关于他的文章,我见过Gorky〔2〕所做的有两篇,一是《珂罗连珂时代》,一好像是印象记,谷译的不知是那一篇,如果是另一篇,那么先生也还可以译下去的。
普式庚〔3〕小说,当不至于见官碰钉子。那一篇《结婚》〔4〕,十年前有李秉之译本,登在《京报副刊》上,虽然我不知道他译得怎样,后来曾否收在什么集子里,以及现在的《文学》编辑者是怎样的意见。但要稳当,还是不译好。不如再拉出几个中国不熟识的作者来。在法租界的白俄书店,不知可能掘出一点可用的东西来不能?
此复,并叩年禧。
迅拜夏历元月四夜〔二月七日〕〔1〕Korolenko即柯罗连科。
〔2〕Gorky即高尔基。他所作关于柯罗连科的文章,参看341031②信注〔2〕。该文在《红色处女地》发表时,曾分为《柯罗连科时代》和《符.加.柯罗连科》两篇。后一篇曾由胡风译成中文,载《译文》新二卷第一期(一九三六年九月)。
〔3〕普式庚(A.J.ПyШкИН,1799--1837)通译普希金,俄国诗人。著有长诗《叶甫盖尼.奥涅金》和中篇小说《上尉的女儿》等。
〔4〕《结婚》剧本,果戈理著,李秉之译。收入《俄罗斯名著二集》。按《京报副刊》发表的是李译果戈理的另一独幕剧《赌徒》。
350207③致徐懋庸懋庸先生:偶在报摊上看见今年历本,内有春牛图,且有说明,虽然画法摩登一点,但《芒种》上似乎也好用的,且也连说明登上。
又偶得十年前之《京报副刊》,见林先生所选廿种书目,和现在有些不同了。〔1〕右二种俱附上。此颂年禧。
迅顿首夏历元月四日〔二月七日〕〔1〕林先生指林语堂。他在一九二五年二月二十三日、二十四日《京报副刊》向青年推荐中外古今名著,分别开出"国学必读书"十种和"新学必读书"十种。三十年代,林语堂提倡"幽默"、"閒适"的"性灵文学",为此他曾出版包括《袁中郎全集》在内的《"有不为斋"丛书》,并在序言中强调:"目前几种,却是显然专抒性灵之作,而且都是明末清初的作品,或翻印,或编选,不然便是关于明文小品之谈话。"(见《论语》第四十八期所载《"有不为斋"丛书序》)350209①致萧军、萧红刘军先生:悄吟来信早收到;小说稿已看过了,都做得好的----不是客气话----充满着热情,和只玩些技巧的所谓"作家"的作品大两样。今天已将悄吟太太的那一篇寄给《太白》〔1〕。余两篇让我想一想,择一个相宜的地方,文学社暂不能寄了,因为先前的两篇〔2〕,我就寄给他们的,现在还没有回信。
至于你要给《火炬》的那篇,我看不必寄去,一定登不出来的,不如暂留在我处,看有无什么机会发表;不过即使发表,我恐怕中国人也很难看见的。虽然隔一道关,但情形也未必会两样。前几天大家过年,报纸停刊,从袁世凯那时起,卖国就在这时候,这方法留传至今,我看是关内也在爆竹声中葬送了。你记得去年各报上登过一篇《敌乎,友乎?》的文章吗?做的是徐树铮的儿子,〔3〕现代阔人的代言人,他竟连日本是友是敌都怀疑起来了,怀疑的结果,才决定是"友"。将来恐怕还会有一篇"友乎,主乎?"要登出来。今年就要将"一二八""九一八"的纪念取消,报上登载的减少学校假期,就是这件事,不过他们说话改头换面,使大家不觉得。"友"之敌,就是自己之敌,要代"友"讨伐的,所以我看此后的中国报,将不准对日本说一句什么话。
中国向来的历史上,凡一朝要完的时候,总是自己动手,先前本国的较好的人,物,都打扫干净,给新主子可以不费力量的进来。现在也毫不两样,本国的狗,比洋狗更清楚中国的情形,手段更加巧妙。
来信说近来觉得落寞,这心情是能有的,原因就在在上海还是一个陌生人,没有生下根去。但这样的社会里,怎么生根呢,除非和他们一同腐败;如果和较好的朋友在一起,那么,他们也正是落寞的人,被缚住了手脚的。文界的腐败,和武界也并不两样,你如果较清楚上海以至北京的情形,就知道有一群蛆虫,在怎样挂着好看的招牌,在帮助权力者暗杀青年的心,使中国完结得无声无臭。
我也时时感到寂寞,常常想改掉文学买卖,不做了,并且离开上海。不过这是暂时的愤慨,结果大约还是这样的干下去,到真的干不来了的时候。
海婴是好的,但捣乱得可以,现在是专门在打仗,可见世界是一时不会平和的。请客大约尚无把握,因为要请,就要吃得好,否则,不如不请,这是我和悄吟太太主张不同的地方。但是,什么时候来请罢。
此请俪安。
豫上二月九日再:那两篇小说的署名,要改一下,〔4〕因为在俄有一个萧三,在文学上很活动,现在即使多一个"郎"字,狗们也即刻以为就是他的。改什么呢?等来信照办。
又及〔1〕指《小六》。后载《太白》第一卷第十二期(一九三五年三月)。
〔2〕指萧军的《职业》和《樱花》。
〔3〕《敌乎?友乎?》即《敌乎?友乎?----中日关系的检讨》,连载于一九三五年一月二十六日至三十日《申报》,徐道邻作。徐道邻,江苏萧县人,曾任国民党**行政院政务处处长。徐树铮,亲日的北洋军阀。
〔4〕萧军的《职业》、《樱花》两篇小说,原署名"萧三郎",发表时改署"三郎"。
350209②致赵家璧家璧先生:八日信收到。《新青年》等尚未收到,书店中人又忘记了也说不定的,明天当去问一问。
《弥洒》〔1〕收到;《东方创作集》〔2〕已转交。
照片〔3〕不必寄还,先生留下罢。
前回托抄的几篇小说,如已抄好,希即寄下。如未抄,则请一催,但汪敬熙的《一个勤学的学生》不必抄了,因为我已经买得他的小说集〔4〕,撕下来了。
专此布复,即请撰安迅上二月九日〔1〕《弥洒》文学月刊,一九二三年三月创刊,同年八月出至第六期停刊。上海弥洒社编辑并出版。
〔2〕《东方创作集》上、下两册。收鲁迅、叶绍钧、许地山、王统照等人的小说十七篇,一九二三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
〔3〕指鲁迅作为《中国新文学大系》编选者之一,为该书出版预告所提供的照片。
〔4〕指《雪夜》。
350209③致孟十还十还先生:二月七夜信已收到。我想先生且不要厌弃《人间世》之类的稿费,因为稿费还是从各方面取得的好,卖稿集中于一个书店,于一个作者是很不利的,后来它就能支配你的生活。况且译各种选集,现在还只是我们几个人的一方面的空想,未曾和书店接洽过;书店,是无论那一个,手段都是辣的。我想,不如待合同订定后,再作计较罢。而且我还得声明,中国之所谓合同,其实也无甚用处。
我说的《D.夜谈》,就是《D附近农庄的夜晚》。那第(三),(四)有李秉之译本,〔1〕第(二),(四)有韩传桁译本,〔2〕但我们可以不管它,不过也不妨买来参考一下。李是从俄文译的,在《俄罗斯名著二集》(亚东书局版,价一元)内;韩大约从英文或日文转译(商务馆版,价未详),不看他也不要紧。听说又有《泰赖.波尔巴》〔3〕,顾民元等译(南京书店出版,七角五分),我未见过。
科洛连柯和萨尔蒂珂夫〔4〕短篇小说都能买到,那是好极了。我觉得萨尔蒂珂夫的作品于中国也很相宜,但译出的却很少很少,买得原本后,《译文》上至少还可以绍介他一两回。
《射击》〔5〕译成后,请直接送给黄先生。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二月九日〔1〕第(三),(四)有李秉之译本第(三)、(四),指鲁迅计划出版的《果戈理选集》第三、第四册,参看341204信。李秉之译本,指《俄罗斯名著二集》,收果戈理小说《维依》、《鼻子》、《二田主争吵的故事》三篇和剧本《结婚》、《赌家》(即《赌徒》)二篇,一九三四年三月上海亚东图书馆出版。
〔2〕第(二),(四)有韩侍桁译本第(二)、(四),指鲁迅计划出版的《果戈理选集》第二、第四册,参看341204信。韩侍桁译本,指韩侍桁从《密尔格拉德》中选译的中篇小说《两个伊凡的故事》和《塔拉司.布尔巴》,两书单行本均于一九三四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
〔3〕《泰赖.波尔巴》通译《塔拉司.布尔巴》。顾民元等的译本,一九三三年五月南京书店出版。
〔4〕萨尔蒂珂夫即萨尔蒂珂夫--谢德林(M.y.СаЛТЬкОВ-ЩeДpИН,1826--1889),俄国讽刺作家,革命民主主义者。著有长篇小说《一个城市的历史》和《戈罗夫略夫老爷们》等。
〔5〕《射击》短篇小说,普希金著。孟十还的译文载《译文》第二卷第一期(一九三五年三月)。
350210①致杨霁云霁云先生:七日信下午收到,并《帮闲文学......》稿,谢谢。《南北集》恰亦于七日托书店寄上一册,现在想是已到了罢。
《文学》既登拙作题头,下一期登出续篇来,前言不搭后语,煞是有趣,倘将来再将原稿印出,也许更有可观。去年所作杂文,除登《自由谈》者之外,竟有二百余页之多,编成一本时,颇欲定名为《狗儿年杂文》〔1〕,但恐于邮寄有碍耳。
《大义觉迷录》〔2〕虽巧妙,但究有痕迹,后来好像连这本书也禁止了。现行文学暗杀政策,几无迹象可寻,实是今胜于古,惜叭儿多不称职,致大闹笑话耳。
明末剥皮法,出《安龙逸史》〔3〕,今录出附上。
专此布复,并贺旧禧。
迅顿首夏历元月七日〔二月十日〕灯下。
再:先生所作《集外集》引言,如有稿,乞录寄,因印《集外集外集》〔4〕(此非真名,真名未定)时拟补入也。又及《安龙逸史》屈大均撰(孙)可望得(张)应科报,即令应科杀(李)如月,剥皮示众。俄缚如月至朝门,有负石灰一筐,稻草一捆,置于其前。如月问,"如何用此?"其人曰,"是揎你的草!"如月叱曰,"瞎奴!此株株是文章,节节是忠肠也!"既而应科立右角门阶,捧可望令旨,喝如月跪。如月叱曰,"我是朝廷命官,岂跪贼令!?"乃步至中门,向阙再拜,大哭曰,"太祖高皇帝,我皇明从此无谏臣矣!奸贼孙可望,汝死期不远。我死立千古之芳名,汝死遗万年之贼号,孰得孰失?"应科促令仆地,剖脊,及臀,如月大呼曰,"死得快活,浑身清凉!"又呼可望名,大骂不绝。及断至手足,转前胸,犹微声恨骂;至颈绝而死。随以灰渍之,纫以线,后乃入草,移北城门通衢阁上,悬之。......
右见卷下。
此因山东道御史东莞李如月劾孙可望擅杀勋将(即陈邦传,亦剥皮),无人臣礼,故可望亦剥其皮也。可望后降清,盖亦替"天朝"扫除端人正士,使更易于长驱而入者。
注释:
〔1〕《狗儿年杂文》后来未用此集名,而将该年所作杂文编为《花边文学》和《且介亭杂文》两本。狗儿年,即一九三四年。
〔2〕《大义觉迷录》清世宗胤禛授命辑刊,合吕留良案中的曾静、张熙口供(系伪造,名为《归仁说》)和雍正驳吕留良学说的各种文告而成,雍正七年(1729)颁行,定为士大夫必读之书。清高宗弘历接位后即被禁毁。
〔3〕《安龙逸史》清代禁毁书籍之一,作者署"沧州渔隐"(一署"溪上樵隐"),一九一六年吴兴刘氏嘉业堂刻本题"南海屈大均撰",分上下两卷;但内容与《残明纪事》(不署作者,古滇罗谦序)相同,字句有小异。
〔4〕《集外集外集》后定名为《集外集拾遗》。
350210②致曹靖华汝珍兄:七日寄上一函,想已到。
顷得冈氏一信,今附上,希译示。
同时又收到《ПepВЬИBСeСОЮЗНЬИСъeЗДСОВeТСкИΧПИСаТeЛeИ》〔1〕一册,颇厚,大约是讲去年作家大会的。兄要看否?如要,得复后当即寄上。
我们都好,请勿念。
此布,即请春安。
弟豫上一〔二〕月十日〔1〕即《第一次全苏作家代表大会》,文件汇编。
350212致萧军刘先生:十,十一两信俱收到。印书的事〔1〕,我现在不能答复,因为还没有探听,计划过。
地图〔2〕在内山书店没有寄卖,因为这是海关禁止入口,一看见就没收的。
此复,即颂时绥。
豫上二,二〔一〕二〔1〕指《八月的乡村》出版事。
〔2〕据收信人回忆,指日本出版的伪满洲国地图。
350214①致吴渤吴渤先生:惠函奉到。现在的读书界,确是比较的退步,但出版界也不大能出好书。上海有官立的书报审查处,凡较好的作品,一定不准出版,所以出版界都是死气沈沈。
杂志上也很难说话,现惟《太白》,《读书生活》,《新生》〔1〕三种,尚可观,而被压迫也最甚。至于《人间世》之类,则本是麻醉品,其流行亦意中事,与中国人之好吸雅片相同也。
我的近作三本〔2〕,已托书店挂号寄上。至于先生所要〔3〕的两本,当托友人去打听,倘有,当邮寄。
此复,即颂时绥迅上二月十四日〔1〕《新生》综合性周刊,杜重远编。一九三四年二月十日创刊,一九三五年六月二十二日出至第二卷第二十二期被迫停刊。上海新生周刊社出版。
〔2〕指《伪自由书》、《南腔北调集》和《准风月谈》。
〔3〕据收信人回忆,指《怒吼吧,中国》和《城与年》。
350214②致金肇野肇野先生:来信收到,但已蒙官恩检查,这是北京来信所常见的。唐君〔1〕终于没有见,他是来约我的,但我不能抽工夫一谈,只骗下他汾酒二瓶而已。
木刻用原版,只能作者自己手印,倘用机器,是不行的,因为作者大抵事前没有想到这一层,版面未必弄得很平,我印《木刻纪程》时,即因此大失败,除被印刷局面责外,还付不少的钱也。
文章我实在不能做了。一者没有工夫,二者材料不够。〔2〕近来东谈西说,而其实都无深研究,发议论是不对的。我的能力,只可以翻印几张版画以供青年的参考。
罗、李〔3〕二人,其技术在中国是很好的。抄名作之缺点,是因为多产,急于成集,而最大原因则在自己未能有一定的内容。但我看别人的作品,割取名作之一角者也不少。和德国交换,〔4〕我以为无意义,他们的要交换,是别有用意的,但如果明白这用意,则换一点来看看也好。此复,即颂时绥。
豫上二月十四日〔1〕唐君指唐诃。
〔2〕按后来仍作了《<全国木刻联合展览会专辑>序》,收入《且介亭杂文二集》。
〔3〕罗、李指罗清桢、李桦。
〔4〕和德国交换当时北平中德文化学会建议全国木刻联合展览会选送一部分展品去德国展览,作为在北平展出德国木刻的交换。
350218①致曹靖华汝珍兄:十三日信收到。《文学生活》是并不发售的,所以很难看见,但有时会寄来。现在这一期,却不给我,沈兄〔1〕也没有,这办法颇特别。我们所知道的一点,是从别人嘴里先听到,后来设法借来看的。
静兄因讲师之不同,而不再往教,我看未免太迂。半年的准备,算得什么,一下子就吃完了,而要找一饭碗,却怕未必有这么快。现在的学校,大抵教员一有事,便把别人补上,今静兄离开了半年,却还给留下四点钟,不可谓非中国少见的好学校,恐怕在那里教书,还比别处容易吧。
中国已经快要大家"无业",而不是"失业",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业"了。上海去[今]年的出版界,景象比去年坏。学生是去年大学生减少,今年中学生减少了。
郑君〔2〕现在上海,闻不久又回北平,他对于版税,是有些模模胡胡的,不过不给回信,却更不好。我曾见了他,但因为交情还没有可以说给他这些事的程度,所以没有提及。
P.Ettinger〔3〕并没有描错,看这姓,他大约原是德国人。我曾重寄冈氏《引玉集》一本,托y.转的。至H.氏〔4〕,则向来毫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冈氏说我可以先写一封信给他。我也没有什么东西托他转。
因为有便人,我已带去宣纸三百大张了,托y.氏分赠。我想托兄写一回信,将来当将信稿拟好寄上。兄写好后,仍寄来,由上海发出。
今天寄上《作家会纪事》〔5〕一本,《译文》二本,《文学报》数张,是由学校转的。
专此布达,即请秋[?]安。
弟豫上二月十八日〔1〕沈兄指沈雁冰。
〔2〕郑君指郑振铎。
〔3〕P.Ettinger即巴惠尔.艾丁格尔。
〔4〕H.氏未详。
〔5〕《作家会纪事》即《第一次全苏作家代表大会》。
350218②致孟十还十还先生:十四信读悉。《艺术》〔1〕我有几本旧的,没有倍林斯基〔2〕像,先生所见的大约是新的了。如果可以,我极愿意看一看,只要便中放在书店里就好。
郑君我是认识的,昨天提起,他说已由黄先生和先生接洽过,翻译纳克拉梭夫〔3〕的诗云云,我看这一定是真的,所以不再说下去。但生活书店来担当这么大的杂志〔4〕,我们印果戈理选集的计划,恐怕一时不能实行了。我是要给这杂志译《死魂灵》。
专此布复,即请春安。
豫上二月十八日〔1〕《艺术》参看340117①信注〔2〕。
〔2〕倍林斯基即别林斯基。
〔3〕纳克拉梭夫(H.A.HeкpаСОВ,1821--1877)通译涅克拉索夫,俄国诗人,革命民主主义者。著有长诗《在俄罗斯谁能快乐而自由》、《严寒,通红的鼻子》等。
〔4〕杂志指生活书店当时正在筹办的《世界文库》,参看350309②信注〔2〕。鲁迅所译《死魂灵》第一部,后连载《世界文库》第一至六册(一九三五年五月至十月)。
350224①致孟十还十还先生:前天收到来信并《艺术》两本。倍林斯基刻像〔1〕,是很早的作品,我已在《艺苑朝华》内翻印过了,虽然这是五六年前的事,已为人们所忘却。库尔培〔2〕的像极好,惜无可用之处,中国至今竟没有一种较好的美术杂志,真要羞死人。
这两本书,现已又放在内山书店里,请于便中拿了附上之一笺,取回。包内又有《文学报》数张,是送给先生的。
译诗,真是出力不讨好的事,我的主张是以为可以从缓的,但郑君似不如此想。那么,为稿费起见,姑且译一点罢。
良友图书公司(北四川路八五一号,上海银行附近)出了一种月刊:《新小说》〔3〕。昨天看见那编辑者郑君平先生,说想托先生译点短篇,我看先生可以去访他一回,接洽接洽。公司的办公时间是上午九点起至下午五点,星期日上午休息。去一次自然未必恰能遇见,那么只好再去了。
专此布达,并颂时绥。
迅上二月二十四日〔1〕倍林斯基刻像苏联木刻家保里诺夫刻,《艺苑朝华》第五辑《新俄画选》曾翻印。
〔2〕库尔培(A.Jourbet,1819--1877)通译库尔贝,法国画家。曾任巴黎公社委员、艺术家协会主席。他的像,未详。
〔3〕《新小说》文艺月刊,郑君平(郑伯奇)编辑,一九三五年二月创刊,同年七月停刊,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发行。
350224②致杨霁云霁云先生:二十二日信收到;十二日信并序稿〔1〕,也早收到了。近因经济上的关系,在给一个书坊选一本短篇小说----别人的,时日迫促,以致终日匆匆,未能奉复,甚歉。《集外集》中重出之文〔2〕,已即致函曹先生,托其删去,但未知尚来得及否。
我前次所举尹嘉铨的应禁书目〔3〕,是钞《清代文字狱档》中之奏折的,大约后来又陆续的查出他种,所以自当以见于《禁毁书目》〔4〕中者为完全。尹氏之拚命著书,其实不过想做一个道学家----至多是一个贤人,而皇帝竟与他如此过不去,真也出乎意外。大约杀犬警猴,固是大原因之一,而尹之以道学家自命,因而开罪于许多同僚,并且连对主子也多说话,致招厌恶,总也不无关系的。
中山〔5〕革命一世,虽只往来于外国或中国之通商口岸,足不履危地,但究竟是革命一世,至死无大变化,在中国总还算是好人。假使活在此刻,大约必如来函所言,其实在那时,就已经给陈炯明〔6〕的大炮击过了。
"第九"不必读粤音,只要明白出典,盖指"八仙"〔7〕之名次而言,一到第九,就不在班列之内了。
专此布复,即请撰安。
迅顿首二月廿四夜。
注释:
〔1〕即《<集外集>编者引言》。
〔2〕《集外集》中重出之文参看341229信注〔3〕。
〔3〕尹嘉铨(?--1781)清直隶博野(今属河北)人,尹会一子,乾隆举人,官至大理寺卿稽察觉罗学。乾隆四十六年(1781)因为其父请说和为其父等六人请许从祀孔庙而获罪"处绞",所著书籍全部禁毁。鲁迅在《买<小学大全>记》中,曾说及他著述被禁毁的情况。
〔4〕《禁毁书目》指清姚观元所编《咫进斋丛书》第三集中的清代《禁书总目》。据该书载"应毁尹嘉铨编纂各书"共九十三种,石刻七种,又山西、甘肃续查出所著、所序书籍及石刻四十种。
〔5〕中山即孙中山(1866--1925),名文,字逸仙,广东香山(今中山)人,我国伟大的民主革命家。
〔6〕陈炯明(1875--1933)字竞存,广东海丰人,地方军阀。曾参加辛亥革命。一九二二年六月,他在英帝国主义和直系军阀支持下,率部炮轰总统府,公开背叛孙中山。
〔7〕"八仙"当指我国神仙故事中的铁拐李(李铁拐)、汉钟离(钟离权)、张果老、何仙姑(女)、蓝采和、吕洞宾、韩湘子和曹国舅八人。民间传说中有"八仙庆寿"、"八仙过海"等故事。
350226①致赵家璧家璧先生:送上选稿的三分之二----上,中两本,其余的一部分,当于月底续交。序文也不会迟至三月十五日。
目录当于月底和余稿一同交出。
奉还《弥洒》三本;又《新潮》等一包,乞转交,但他〔1〕现在大约也未必需要,那就只好暂时躺在公司里了。
专此布达,即请撰安。
迅启二月二十六日。
注释:
〔1〕据收信人回忆,指沈雁冰。
350226②致叶紫Z兄:信早收到。小说〔1〕稿送去后,昨天交回来了。我看也并没有什么改动之处。那插画,有几张刻的很好。但,印起来,就像稿上贴着的一样高低么?那可太低了,我看每张还可以移上半寸。
我因为给书店选一本小说,而且约定了交卷的日期,所以近来只赶办着这事,弄得头昏眼花,没有工夫。等这事弄完后(下月初),我们再谈罢。小说大约急于付印,所以放在书店里,附上一条,请拿了去取为幸。
专此,即请刻安↖(比"时"范围较小,大有革新之意。)豫上二月廿六夜〔1〕指《丰收》稿。据收信人说明:他请鲁迅将《丰收》稿"送给茅盾先生去看一看,改一改"。
350228致赵家璧家璧先生:小说的末一本,也已校完了,今呈上,并目录一份。
其中,黎锦明〔1〕和台静农两位的作品,是有被抽去的可能的,所以各人多选了一篇。如果竟不被抽去,那么,将来就将目录上有×记号的自己除掉,每人各留四篇。
向培良的《我离开十字街头》〔2〕,是他那时的代表作,应该选入。但这一篇是单行本(光华书局出版),不知会不会发生版权问题。所以现在不订在一起,请先生酌定,因为我对于出版法之类,实在不了然。
假使出版上无问题,检阅也通过了,那就除去有×记号的《野花》,还是剩四篇。但那篇会被抽去也难说。
此外大约都没有危险。不过中国的事情很难说,如果还有通不过的,而字数上发生了问题,那就只好另选次等的来补充了。其实是现在就有了充填字数的作品在里面。
此上,即请撰安。
迅启二月二十八日〔1〕黎锦明字君亮,湖南湘潭人,作家。著有短篇小说集《烈火》,中篇小说《尘影》等。
〔2〕向培良(1905--1961)湖南黔阳人,狂飙社主要成员之一。后来成为国民党反动派的走卒。《我离开十字街头》,中篇小说,一九二六年十月光华书局出版,《狂飙丛书》之一。
350301①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来信收到。
俞二小姐〔1〕如果能够送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总比别的便人可靠。但火车必须坐卧车;动身后打一电报,我们可以到车站去接。以上二事,当另函托紫佩兄办理。
寓中均安,男亦安好,不过稍稍忙些。海婴也很好,大家都说他大得快;今天又给他种了一回牛痘,是第二回了。
专此布复,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及海婴随叩三月一日〔1〕俞二小姐即俞芳。鲁迅母来原拟去上海,由她陪伴。后未成行。
350301②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上午刚寄出一函,午后即得二月二十五日来示,备悉一切。男的意思,以为女仆还是不带,因为南北习惯不同,彼此话也听不懂,不见得有什么用处,而且闲暇的时候,和这里的用人闲谈,一知半解,说不定倒会引出麻烦的事情来的。余已详前函,兹不赘。
专此布复,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三月一日下午。
350301③致萧军、萧红刘军兄:悄吟一日信收到。我的选小说,昨夜交卷了,还欠一篇序,期限还宽,已约叶〔1〕定一个日期,我们可以谈谈。他定出后,会来通知你们的。
悄吟太太的一个短篇〔2〕,我寄给《太白》去了,回信说就可以登出来。那篇《搭客》,其实比《职业》做得好(活泼而不单调),上月送到《东方杂志》,还是托熟人拿去的,不久却就给我一封官式的信,今附上,可以看看大书店的派势。现在是连金人的译文,都寄到良友公司的小说报去了,〔3〕尚无回信。
到各种杂志社去跑跑,我看是很好的,惯了就不怕了。一者可以认识些人;二者可以知道点上海之所谓文坛的情形,总比寂寞好。
那篇在检查的稿子,催怕不行。官们对于文学社的感情坏,这是故意留难的。在那里面的都是坏种或低能儿,他们除任意催[摧]残外,一无所能,其实文章也看不懂。
说起"某翁"〔4〕的称呼来,这是很奇怪的。这称呼开始于《十日谈》及《人言》,这是时时攻击我的刊物,他们特地这样叫,以表示轻蔑之意,犹言"老了,不中用了"的意思;但不知怎的却影响到我的熟人的笔上去了。现在是很有些人,信上都这么写的。
《文学新闻》〔5〕我想也用不着看它,不必寄来了。
专此布复,即请俪安。
豫上。三月一日孩子很淘气,昨天给他种了痘,是生后第二回。
注释:
〔1〕叶指叶紫。
〔2〕即《小六》。
〔3〕金人(1910--1971)张君悌,笔名金人,河北南宫人,翻译家。当时在哈尔滨法院任俄文翻译。他的译文,指苏联左琴科的短篇小说《滑稽故事》,载《新小说》第二卷革新号(一九三五年十月)。小说报,即《新小说》月刊。
〔4〕"某翁"即"鲁迅翁"。《十日谈》等刊物常以此称鲁迅。如第八期(一九三三年十月)曾发表《毋宁说不是崇拜鲁迅翁》和漫画《鲁迅翁之笛》等。
〔5〕《文学新闻》未详。
350303致孟十还十还先生:《红鼻霜》固然不对,《严寒,冻红鼻子》太软弱,其实还是《严寒,红鼻子元人的水墨山水,或者可以说是国粹,但这是不必复兴,而且即使复兴起来,也不会发单了,假如伸长而为《严寒,通红的鼻子》〔1〕,恐怕比较容易懂。
此外真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来。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豫上三月三夜。
注释:
〔1〕《严寒,通红的鼻子》长诗,俄国涅克拉索夫著。孟十还的译文,载《译文》新一卷第二期(一九三六年四月)。一九三六年九月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单行本,列为《文化生活丛刊》之十五。
350306致赵家璧家璧先生:序文总算弄好了,连抄带做,大约已经达到一万字;但"江山好改,本性难移",无论怎么小心,总不免发一点"不妥"的议论。如果有什么麻烦,请先生随宜改定,不必和我商量了,此事前已而陈,兹不多赘。
序文的送检,我想还是等选本有了结果之后,以免他们去对照,虽然他们也未必这么精细,忠实,但也还是预防一点的好罢。
"不妥"的印,问文学社,云并无其事。是小报上造出来的。
专此布达,即请撰安。
迅上三月六夜。
350309①致赵家璧家璧先生:六日信收到。梵澄的来,很不一定,所以那《尼采自传》,至今还搁在我寓里。我本来可以代他校一下,但这几天绝无工夫,须得十五以后才可以有一点余暇。假如在这之前,他终于没有来,那么,当代校一遍送上,只得请印刷所略等一下。但即使他今天就来,我相信也不会比我从十五以后校起来更快。
尼采像是有的,当同校稿一起送上。
专复,即请撰安。
迅上三月九日350309②致孟十还十还先生:他就是伯奇,但所编的〔1〕,恐怕是"平"常的,所以给他材料,在新俄一定不容易找,也许能在二十年的杂志或文集中遇之。
《世界文库》〔2〕的详情,我不知道,稿子系寄北平乎,抑在上海有代理乎,都莫名其妙。郑已北上了,先生的事,我当写信去问一声,但第二期恐怕赶不上。涅氏的长诗,在我个人是不赞成的,现在的译诗,真是出力不讨好,尚无善法。译诗,看的人恐怕也不多,效果有限。
我的那一份露〔3〕《文学报》,真不知是怎样的,并非购买而自来,也不知何人所寄。有时老不见,有时是相同的两三份,现在又久不收到了,所以是靠不住的。
译《密尔戈洛特》〔4〕,我以为很好,其中的《2伊凡吵架》和《泰拉司蒲理巴》,有韩侍桁译本〔5〕(从英或日?),商务印书馆出版。此公的译笔并不高明,弄来参考参考也好,不参考它也好。
近几天重译了果戈理的《死魂灵》两章(还没有完),也是应《世界文库》之约,因为重译,当然不会好。昨天看见辛垦书店的《郭果尔短篇小说集》〔6〕内,有其第二章,是从英文重译的,可是一榻胡涂。
此复,即颂时绥。
豫上三月九日〔1〕指郑伯奇用郑君平署名编的《新小说》。
〔2〕《世界文库》文学丛书,重刊中国古典文学及译载外国文学名著,郑振铎主编。一九三五年五月起以月起以月刊形式出版,出满十二本后即在《世界文库》总名下改出单行本。上海生活书店出版。
〔3〕露即露西亚。"俄罗斯"的日语译名。
〔4〕《密尔戈洛特》即《密尔格拉德》。
〔5〕韩侍桁译本参看350209③信注〔2〕。
〔6〕《郭果尔短篇小说集》收果戈理短篇小说四篇和《死魂灵》第一卷第二章。萧华清译。一九三四年十二月上海辛垦书店出版。
350309③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前日见黄先生,知已赴平了。
近日正在译《死魂灵》,拟于第一期登一,二两章,约二万字,十五日前可毕,此后则每期一章,约一万二三千字,全书不过十五六万字,分十一章,到十期即完结了。
孟君的译笔很好,先生已经知道的,他想每期译点东西(第一期涅氏诗已译就),我的译文不能达豫定之数,大约字数不虞拥挤,但不知此外有无不便,希酌示。如以为可,则指与何种书,或短篇抑中篇小说,并希示知为幸。
专此布达,即请撰安。
迅顿首三月九日350309④致李桦李桦先生:今天收到《现代木刻》〔1〕第四集,内容以至装订,无不优美,欣赏之后,真是感谢得很。
内山书店愿意代售《现代木刻》,他说,从第二至第四集,每集可寄来二十本。但因系手印,不知尚存此数否?倘不足,则较少亦可。
如何之处,希示知。我想:这第四集,也可以发几本到日本去;并寄给俄国木刻家及批评家。
专此布达,并颂春绥。
迅上三月九日。
但关于风俗,外省人有隔膜处,如"新娘茶"〔2〕之习惯,即为浙江所无也。
注释:
〔1〕《现代木刻》即《现代版画》,参看350104①信注〔2〕。
〔2〕"新娘茶"广东有新娘见人须敬茶的风俗。李桦曾以此为题材作木刻《新娘茶》。
350312致费慎祥〔1〕慎祥兄:新出的一本〔2〕,在书店的已售完,来问者尚多,未知再版何时可出?又,上月奉托之《引玉集》序,似乎排得太慢,可否去一催,希即见示为荷。
此上,即颂时绥迅三月十二日〔1〕费慎祥江苏无锡人。原为北新书局职员,一九三四年自办联华书局(后曾化名同文书局、兴中书局)。
〔2〕指《准风月谈》。
350313①致陈烟桥烟桥先生:三月七日信并木刻四幅,都收到了。前一回的信,大约也收到了的,但忘却了答复。近半年来,因为生了一场病,体力颇减,而各种碎事,仍不能不做,加以担任译书等等,每天真像做苦工一样,很不快活,弄得常常忘却,或者疏失了。这样下去,大约是不能支持的。
木刻的事,也久已无暇顾及,所以说不出批评,但粗粗的说,我看《黄浦江》是好的。全国木刻会在北平,天津都已开过,南京不知道,上海未开。那时有几天的平,津报上,登些批评,但看起来都不切实,不必注意。有许多不过是以"木刻"为题的八股。去年曾以《木刻纪程》一本寄给苏联的美术批评家yaulEttinger〔1〕(看这姓,好像他原是德国人),请他批评,年底得到回信,说构图虽多简单,技术也未纯熟,但有几个是大有希望的,即:清桢,白涛,雾城(他特别指出《窗》及《风景》),致平(特别指定《负伤的头》)云云。近来我又集得一些那边的新木刻,但还不够六十幅,一够,就又印一本。此颂时绥。
迅上。三月十三夜。
再:《木刻纪程》不易卖去,随它就是,不必急急的。又及〔1〕PaulEttinger即巴惠尔.艾丁格尔。
350313②致萧军、萧红刘军兄:悄吟十日信十三才收到,不知道怎的这么慢。你所发见的两点,我看是对的;至于说我的话可对呢,我决不定。使我自己说起来,我大约是"姑息"的一方面,但我知道若在战斗的时候,非常有害,所以应该改正。不过这和"判断力"大有关系,力强,所做便不错,力一弱,即容易陷于怀疑,什么也不能做了。"父爱"也一样的,倘不加判断,一味从严,也可以冤死了好子弟。
所谓"野气",大约即是指和上海一般人的言动不同之点,黄大约看惯了上海的"作家",所以觉得你有些特别。其实,中国的人们,不但南北,每省也有些不同的;你大约还看不出江苏和浙江人的不同来,但江浙人自己能看出,我还能看出浙西人和浙东人的不同。普通大抵以和自己不同的人为古怪,这成见,必须跑过许多路,见过许多人,才能够消除。由我看来,大约北人爽直,而失之粗,南人文雅,而失之伪。粗自然比伪好。但习惯成自然,南边人总以像自己家乡那样的曲曲折折为合乎道理。你还没有见过所谓大家子弟,那真是要讨厌死人的。
这"野气"要不要故意改它呢?我看不要故意改。但如上海住得久了,受环境的影响,是略略会有些变化的,除非不和社会接触。但是,装假固然不好,处处坦白,也不成,这要看是什么时候。和朋友谈心,不必留心,但和敌人对面,却必须刻刻防备。我们和朋友在一起,可以脱掉衣服,但上阵要穿甲。您记得《三国志演义》上的许褚赤膊上阵〔1〕么?中了好几箭。金圣叹〔2〕批道:谁叫你赤膊?
所谓文坛,其实也如此(因为文人也是中国人,不见得就和商人之类两样),鬼魅多得很,不过这些人,你还没有遇见。如果遇见,是要提防,不能赤膊的。好在现在已经认识几个人了,以后关于不知道其底细的人,可以问问叶他们,比较的便当。
《八月》我还没有看,要到二十边,一定有工夫来看了。近来还是为了许多琐事,加以小说选好,又弄翻译。《死魂灵》很难译,我轻率的答应了下来,每天译不多,又非如期交卷不可,真好像做苦工,日子不好过,幸而明天可完了,只有二万字,却足足化了十二天。
虽是江南,雪水也应该融流的,但不知怎的,去年竟没有下雪,这也并不是常有的事。许是去年阴历年底就想来的,因寓中走不开而止。现在孩子更捣乱了,本月内母亲又要到上海,一个担子,挑的是一老一小,怎么办呢?
金人的译文看过了,文笔很不差,一篇寄给了良友,一篇想交给《译文》〔3〕。
专此布复;并请俪安。
豫上三月十三夜。
注释:
〔1〕许褚赤膊上阵见《三国演义》第五十九回《许褚裸衣斗马超》。
〔2〕金圣叹参看340621②信注〔7〕。清初毛宗岗曾假托金圣叹批评《三国演义》。
〔3〕指《少年维特之烦恼》,短篇小说,苏联左琴科作。金人译文载《译文》第二卷第四期(一九三五年六月)。
350315①致罗清桢清桢先生:顷得到九日信,谨悉。今年以来,市面经济衰落,我也在因生计而做苦工,木刻已不能顾及了,这样下去,真不知如何是好。
北平及天津的木刻展览会,是热闹的,上海不知何日可开,大约未必开得成。至于与德国交换〔1〕,那是能见于事实的,他们的老手,大抵被压迫了,新的官许的作家,也未必高明,而且其中也还有别的用意,如关于外交之类,现在的时势,是艺术也常为别人所利用的。
木刻实在非手印不可,但很劳。靖华和我甚熟,不过他并不研究艺术,给他也无用,我想,我可以代寄别的人。前曾以〔国〕《木刻纪程》寄一个俄的美术批评家P.Ettinger,他回信来说,先生的作品,是前途大有希望的,此外,他以为有希望的人,是一工,白涛,雾城,张致平(但指定那一幅《负伤的头》)。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三月十五日〔1〕与德国交换参看350214②信注〔4〕。
350315②致赵家璧家璧先生:《尼采自传》的翻译者至今不来,又失其通信地址,只得为之代校,顷已校毕,将原稿及排印稿各一份,一并奉还。
又书〔1〕一本,内有尼采像(系铜刻版),可用于《自传》上,照出后该书希即掷还。
专此布达,即请撰安。
迅上三月十五夜〔1〕指《察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350316致黄源河清先生:十三日信早收到。《表》〔1〕能够通过,那总算是好的,但对于这译本,我不想怎么装饰它了,至多,就用《译文》上的原版,另印一点桃林纸的单行本,就好。我倒仍然想把先前说过的那几部,印若干本豪华本,在不景气中来热闹一下。目前日本钱是很便宜了,但我自己却经济状况不高明,工夫也没有。
先前,西谛要我译东西,没有细想,把《死魂灵》说定了,不料译起来却很难,化了十多天工夫,才把第一二章译完,不过二万字,却弄得一身大汗,恐怕也还是出力不讨好。此后每月一章,非吃大半年苦不可,我看每一章一万余字,总得化十天工夫。
文人画像〔2〕,书店是不会承印的,不全大约只是一句推托的话。倘若全套,化本钱更多,他们肯印么?那时又有那时的理由:不印。作家和出版家的意见不会相合,他们的理想是"又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但经作家的作骾,那让步也不过"少吃草"而已。
所以我以为印行画像的最可靠的办法,也只有自己印,缩小它,聊胜于无。不过今年的书业也似乎真的不景气,我的版税,被拖欠得很利害。一方面,看看广告,就知道大小书店,都在竭力设法,用大部书或小本书的豫约法,吸收读者的现钱,但距吸干的时候,恐怕也不远了。但好装订的书,我总还想印它几本。
《文学》的"论坛",写了两篇〔3〕,都是死样活气的东西,想不至于犯忌。明天当挂号寄上。同时寄上《死魂灵》译稿一份,乞转交。又左勤克小说一篇,译者(他在哈尔宾)极希望登《译文》,我想好在字数不多,就给他登上去罢。也可以鼓励出几个新的译者来。
《死灵魂》的插画,要写信问孟十还君去,他如有,我想请他直接送至文学社,照出后还给他。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三月十六夜〔1〕《表》中篇童话,苏联班台莱耶夫著。鲁迅译文载《译文》第二卷第一期(一九三五年三月)。同年七月由生活书店出版单行本。
〔2〕文人画像参看341031②信。下句的书店指生活书店。
〔3〕指《非有复译不可》和《论讽刺》,均收入《且介亭杂文二集》。
350317①致萧红悄吟太太:来信并稿两篇,已收到。
前天,孩子的脚给沸水烫伤了,因为虽有人,而不去照管他。伤了半只脚,看来要有半个月才会好。等他能走路,我们再来看您罢。
专此布复,并请双安。
豫上三月十七日350317②致黄源河清先生:上午寄上一函,想已达。今寄上"论坛"两篇,译稿一〔1〕篇,希察收。
其《死魂灵》译稿,原拟同寄,但下午又闻《世界文库》是否照原定计画印行,尚在不可知之数,故暂且不寄,也乐得省去一点邮票也。
专此布达,并颂春祺。
迅上三月十七夜〔1〕指金人所译《少年维特之烦恼》。
350317③致孟十还十还先生:我在给《世界文库》译果戈理的《死魂灵》,不知先生有这书的插画本否?倘有,乞借给我一用,照出后即奉还,如能将图下的题句译示,尤感。
此书如有,希直交文学社黄先生。
专此布达,即颂时绥。
迅上三月十七日350319致萧军萧军兄:十八日信收到。那一篇译稿〔1〕,是很流畅的,不过这故事先就是流畅的故事,不及上一回的那篇〔2〕沈闷。那一篇我已经寄给《译文》了。
这回孩子给沸水烫伤,其实倒是太阔气了的缘故,并非没有人管,是有人而不管他。寓里原有一个管领他的老妈子,她这几天因为要去求神拜佛,访友探亲,便找了一个替工。那天是她们俩都在的,不过她以为有替工在,替工以为有她在,就两个都不管,任凭孩子奔进厨房去捣乱,弄伤了脚。孩子也太淘气,一不留意,他就乱钻,跑得很快,人家有时也实在追不上。痛一下了也好,我实在看得麻烦极了,痛的经验是应该有一点的,但我立刻给敷了药,恐怕也不怎么痛,现在肿已退,再有十天总可以走得路,只要好后没有疤痕,我的责任算是尽了。
这孩子也不受委屈,虽然还没有发明"屁股温冰法"(上海也无冰可温),但不肯吃饭之类的消极抵抗法,却已经有了的。这时我也往往只好对他说几句好话,以息事宁人。我对别人就从来没有这样屈服过。如果我对父母能够这样,那就是一个孝子,可上"二十五孝"的了。
《准风月谈》已经卖完了,再版三四天内可以印好;《集外集》我还没有见过,大约还未出版罢,等我都有了,当通知你,并《南腔北调集》一并交付。先前还有一本《伪自由书》,您可有吗?
这几天在给《译文》译东西,不久,我的母亲大约要来了,会令我连静静的写字的地方也没有。中国的家族制度,真是麻烦,就是一个人关系太多,许多时间都不是自己的。
因为静不下,就更不能写东西,至多,只好译一点什么,我的今年,大约也要成为"翻译年"的了。
专此布复,即请俪安。
豫上三月十九夜〔1〕指金人所译《滑稽故事》。
〔2〕指金人所译《少年维特之烦恼》。
350320致孟十还十还先生:十九日信收到,费神谢谢。当我寄出了信之后,就听到《世界文库》又有什么改变,不过信已寄出了,不知会不会白忙一通。郑君已有回信,今附上,这两个人〔1〕的原文,恐怕在东方未必容易找,而且现在又不知《文库》怎样,且待下回分解罢。郑寄信时,好像并没有知道生活书店的新花样。
卢卡且〔2〕的德文著作不少,他大约是德国人。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三月廿日〔1〕指俄国别林斯基和杜勃罗留波夫。据郑振铎的回信说:"现在最需要的是俄国的散文,特别是批评,不知他能够先着手译Bylinsky和Dublolubov的论文否?"〔2〕卢卡且(A.Bukács,1885--1971)通译卢卡契,匈牙利文艺批评家和哲学家。著有《帝国主义时代的德国文学》和《伟大的俄罗斯现实主义者》等。
350322①致徐懋庸懋庸先生:二十日信收到。《表》的原本,的确做得好的,但那肾脏病的警察的最初的举动,我究竟莫名其妙,真想他逃呢?还是不?还有,是误把盆塞子当表,放在嘴里这一点,也有些不自然。此外都不差。
至于那些流浪儿,实在都不坏----连毕塔珂夫。我觉得外国孩子,实在比中国的纯朴,简单,中国的总有些破落户子弟气味。
"不够格"我记得是北方的通行话,但南方人不懂,"弗入调"则北边人不懂的,在南边,恐怕也只有绍兴人深知其意,否则,是可以用的。
序文〔1〕我可以做,不过倘是公开发卖的书,只能做得死样活气,阴阳搭戤,而仍要被抽去也说不定。做起来,还是给我看一看稿子,较为切实,只要便中放在书店里就好了。
此复,即颂春绥。
迅上三月二十二日〔1〕指徐懋庸杂文集《打杂集》的序。
350322②致罗清桢清桢先生:日前得来信后,即寄一信,想已到。
张慧先生要我回信,而我忘了他的详细地址,只好托先生转寄,今附上,请开了信面,并且付邮为感。
专此布达,并颂时绥。
迅上三月二十二日350322③致张慧张慧先生:委写书面〔1〕,已写好,请择用其一,如果署名,恐怕反而不好,所以不署了。如先生一定要用,则附上一印,可以剪下,贴在相宜的地方。
因为忘却了通信地址,所以只能托罗先生转寄。
专达,即颂时绥。
迅上三月二十二日〔1〕指为张慧自费手印木刻集题写"张慧木刻画"的书签。
350323①致曹靖华汝珍兄:十九日来信收到。我们都好的,但想起来,的确久不寄信了,惟一的原因是忙。从一月起,给一个书坊选一本小说,连序于二月十五交卷,接着是译《死灵》,到上月底,译了两章,这书很难译,弄得一身大汗,恐怕还是出力不讨好。这是为生计,然而钱却至今一个也不到手,不过我还有准备,不要紧的,请勿念。其次,是孩子大了起来,会闹了;别的琐事又多,会客,看稿子,绍介稿子,还得做些短文,真弄得一点闲工夫也没有,要到半夜里,才可以叹一口气,睡觉。但同人里,仍然有些婆婆妈妈,有些青年则写信骂我,说我毫不肯费神帮别人的忙。其实是照...现在的情形,大约体力也就不能持久的了,况且还要用鞭子抽我不止,惟一的结果,只有倒毙。很想离开上海,但无处可去。
寄y的信,还来不及起稿子,过几天罢。茀的信我没有收到,当直接通知他。插画本《死灵》〔1〕,如不费事,望借我看一看。
今天托书店寄出杂志一包,是寄学校的。还有几本,日后再寄。
专此布复,并颂春绥。
弟豫上三月二十三日〔1〕插画本《死灵》这里指俄国画家梭可罗夫所作的《死魂灵》插图,共十二幅。后作为附录,印入《死魂灵百图》。
350323②致许寿裳季帀兄:从曹君来信,知兄患肺膜炎入院,后已痊愈,顷又知兄曾于二星期前赐函,但此函竟未收到,必已失落矣。
弟等均如常,但敷衍孩子,译作,看稿,忙而无聊,在自己这方面,几于毫无生趣耳。
蔡先生又在忙笔会〔1〕;语堂为提倡语录体,在此几成众矢之的,然此公亦诚太浅陋也。
专此布达,并颂春绥。
弟飞顿首三月二十三日〔1〕笔会英国女作家道生.司各特发起组织的国际性著作家团体,一九二一年在英国伦敦成立。该会中国支会于一九二九年十二月成立于上海,蔡元培为发起人之一,并任会长。一二八战争后会务停顿,一九三五年三月二十二日在上海举行大会,恢复活动。
350325致萧军刘军兄:二十三日信收到。漫画上面,我看是可以不必再添什么,因为单看计划,就已经够复杂,够吃力了,如果再加别的,也许会担不动。〔1〕孩子的烫伤已好,可以走了,不过痂皮还没有脱,所以不许他多走。我的母亲本说下月初要来,但近得来信又说生病,医生云倘如旅行,因为年纪大了,他不保险。这其〔实〕是医生的官话,即使年纪青,谁能保险呢?但因此不立刻来也难说。我只能束手等待着。
平林タイ子〔2〕作品的译本,我不知道有别的。《二心集》很少了,自己还有一两本,当于将来和别的书一同交上,但也许又会寄失的罢?
《八月》在下月五日以前,准可看完,只能随手改几个误字,大段的删改,却不能了,因为要下手,必须看两遍,而我实在没有了这工夫。序文当于看完后写一点。
专复,即问俪祉。
豫上三月二十五日吟太太怎么样,仍然要困早觉么?
这一张信刚要寄出,就收到搬房子的通知,只好搁下。现在《八月》已看完,序也做好,且放在这里,待得来信后再说。今晚又看了一看《涓涓》〔3〕,虽然不知道结末怎样,但我以为是可以做他完的,不过仍不能公开发卖。那第三章《父亲》,有些地方写得太露骨,头绪也太纷繁,要修改一下才好。
此后的笔名,须用两个,一个用于《八月》之类的,一个用于卖稿换钱的,否则,《八月》印出后,倘为叭儿狗所知,则别的稿子即使并没有什么,也会被他们抽去,不能发表。
还有,现用的"三郎"的笔名,我以为也得换一个才好,虽然您是那么的爱用他。因为上海原有一个李三郎,别人会以为是他所做,而且他也来打麻烦,要文学社登他的信,说明那一篇小说非他所作。声明不要紧,令人以为是他所作却不上算,所以必得将这姓李的撇清,要撇清,除了改一个笔名之外无好办法。
良友收了一篇《搭客》,编辑说要改一个题目,我想这无大关系,代为答应了。《樱花》寄给了文学社(良友退回后),结果未知。
三月三十一夜。
金人的稿子已看过,译笔是好的,至于有无误译,我不知道,但看来不至于。这种滑稽短篇,只可以偶然投稿一两回,倘接续的投,却不大相宜。我看不如索性选译他四五十篇,十万字左右,出一本单行本。这种作品,大约审查时不会有问题,书店也乐于出版的,译文社恐怕就肯接受。
至于他说我的小说有些近于左〔4〕,那是不确的,我的作品比较的严肃,不及他的快活。
《退伍》的作者Novikov-Priboi〔5〕是现在极有名的作家,他原是水兵,参加日俄之战,曾做了俘虏,关在日本多时----这时我正在东京留学。新近做了两大本小说,叫作《对马》(TsuWsima,岛名),就是以那时战争为材料的,也因此得名。日本早译出了名《日本海海战》,但因为删节之处太多(大约是说日本吃败仗之处罢),所以我没有买来看。他的作品,绍介到中国来的还很少,《退伍》也并不坏,我想送到《译文》去。
这一包里,除稿,序,信(吟太太的朋友的)之外,还有你所要的书,但《集外集》还没有,好像仍未出版。
四月四日这几天很懒,不想作文,也不想译,不知是怎么的?又及。
注释:
〔1〕据收信人回忆,当时他设想了一幅漫画的构图,意在表现鲁迅为家累所苦的处境。
〔2〕平林タイ子平林太子(1905--1972),日本女小说家。她的作品,当时有沈端先的中译本《平林太子集》、《在施疗室》。
〔3〕《涓涓》长篇小说(未完),萧军著。一九三七年上海燎原书局出版,仅一、二两章。
〔4〕左指左琴科。
〔5〕Novikov-Priboi诺维柯夫--普里波依(A.J.HОВИкОВПpИбОИ,1877--1944),苏联作家。《退伍》,短篇小说,金人译,载《译文》月刊第二卷第四期(一九三五年六月)。
350326①致黄源河清先生:小说译稿〔1〕已取回,希便中莅寓一取,但亦不必特别苦心孤诣,设法回避吃饭也。
专此布达,即颂时绥。
迅上三月廿六日〔1〕指鲁迅所译西班牙巴罗哈的短篇小说《促狭鬼莱哥羌台奇》,载《新小说》第一卷第三期(一九三五年四月),后收入《山民牧唱》。
350326②致黄源河清先生:下午方上一函,即得郑伯奇君来函,谓巴罗哈小说,已经排好,且曾在第二期《新小说》上豫告,乞《译文》勿登云云。排好未必确,豫告想是真的,《译文》只好停止发表,便中希携还原稿为荷。
本星期五(弍十九日)下午不在寓,傍晚始归,并闻。
专此布达,即颂春祺。
迅上三月二十六晚350328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得北归消息后,即奉一函,寄海甸〔1〕,想已达。兹寄上印画等款项百五十元,请便中一取,并转付。画〔2〕印成后,乞每种各寄下一幅,当排定次序,并序文纸板,寄上,仍乞费神付装订也。
《世界文库》新办法,书店方面仍无消息来。
专此布达,并颂著安。
迅顿首三月二十八日〔1〕海甸北京西郊的地名,当时燕京大学所在地。
〔2〕指《博古页子》。
350329①致曹聚仁聚仁先生:廿七信奉到。《丰收》序〔1〕肯与转载,甚感,因作者正苦于无人知道,因而没有消路也。
《芒种》文极愿做,但现在正无事忙,所以临时能否交卷,殊不可必。在此刻,却正想能干下月五日以前寄出一篇。
胡考〔2〕先生的画,除这回的《西厢》外,我还见过两种,即《尤三姐》,及《芒种》之所载。神情生动,线条也很精炼,但因用器械,所以往往也显着不自由,就是线有时不听意的指使。《西厢》画得很好,可以发表,因为这和《尤三姐》,是正合于他的笔法的题材。不过我想他如用这画法于攻打偶像,使之漫画化,就更有意义而且路也更开阔。不知先生以为何如?
原稿〔3〕〔当于还徐先生文稿4〕时,一并奉还。
专此布复,即请道安。
迅上三月廿九夜致徐先生一笺,乞转交。
注释:
〔1〕《丰收》序指鲁迅的《叶紫作<丰收>序》。《芒种》原拟转载,后未成。
〔2〕胡考浙江余姚人,作家、画家。当时在上海从事美术创作。所作《西厢记》,一九三五年八月上海千秋出版社出版;《尤三姐》,连载一九三五年二月至四月《大晚报.火炬》;《芒种》所载,指《三国志.甄皇后》,连载该刊第一、二、四期(一九三五年三、四月)。
〔3〕指连环图画《西厢记》。
〔4〕指徐懋庸《打杂集》。
350329②致徐懋庸懋庸先生:廿七日函收到。今天才看完一本小说〔1〕,做了一篇序。方开封看先生文稿,别事猬集,就又放下。我极愿从速交卷,那么,大约未必能看原稿后再做,只好对空策了,如说杂文之了不得之类。所拟的几个名目,我看都不好,欠明白显豁。
撰稿的地方,我不想扩张开去了,因为时间体力,都不容许,加工要生病,否则,不过约定不算,多说谎话而已。
专此布复,并请著安。
迅顿首三月廿九夜。
注释:
〔1〕指《八月的乡村》稿。
350330致郑振铎西谛先生:二十七日信顷已收到。《死魂灵》的续译,且俟《世界文库》新办法发表后再定罢。至于《古小说抅沉》〔1〕,我想可以不必排印,因为一则放弃已久,重行整理,又须费一番新工夫;二则此种书籍,大约未必有多少人看,不如暂且放下,待将来有闲工夫时再说。
书店股东若是商人,其弊在胡涂,若是智识者,又苦于太精明,这两者都于进行有损。我看开明书店即太精明的标本,也许可以保守,但很难有大发展;生活书店目下还不至此,不过将来是难说的,这时候,他们的译作者,就止好用雇员。至于不登广告,大约是爱惜纸张之故,纸张现在确也值钱,但他们没有悟到白纸买卖,乃是纸店,倘是书店,有时是只能牺牲点纸张的。
商务的《小说月报》事〔2〕,我看不过一种谣言(现在又无所闻了),达夫是未必肯干的,而且他和四角号码王公〔3〕,也一定合不来。至于施杜〔4〕二公,或者有此野心,但二公大名,却很难号召读者;廉卖自然是一种好竞争法,然究竟和内容相关,一折八扣书,乃另是一批读者也。假如此事实现的话,我想,《文学》还大有斗争的可能,但必须书店方店[面]也有这决心,如果书店仍然掣肘,那是要失败的。
《笺谱》附条〔5〕添了几句,今寄回。闻先生仍可在北平教书,不知确否?倘确,则好极。今年似不如以全力完成《十竹斋笺谱》,然后再图其他。《北平笺谱》如此迅速的成为"新董",真为始料所不及。今在中国之售卖品,大约只有内山的五部而已----但不久也就要售去的。
二十八日寄奉一函,并附商务汇款百五十元,信封上据前函所示,写了"北总布胡同一号",今看此次信面所写,乃是"小羊宜宾胡同",不知系改了地方,还是异名同地?前信倘能收到,则更好,否则大约会退回来(因系挂号),不过印费又迟延了。专此布复,并请著安。
迅顿首三月三十日。
注释:
〔1〕《古小说抅沉》即《古小说钩沉》。辑录周至隋散佚古小说三十六种,鲁迅生前未出版。
〔2〕《小说月报》事指当时传说商务印书馆将重新出版《小说月报》事。
〔3〕四角号码王公指王云五(1888--1979),广东香山(今中山)人。当时任商务印书馆总经理。他以刊行四角号码字典出名。
〔4〕施社指施蛰存、杜衡。
〔5〕笺谱附条即《十竹斋笺谱》第一册的出版说明,黏贴于该书上衬背面的左下角。
350331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廿三的信,早收到了。小包一个,亦于前日收到,当即分出一半,送与老三。其中的干菜,非常好吃,孩子们都很爱吃,因为他们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干菜的。
大人的胃病,近来不知如何,万乞千万小心调养为要。寓中均好,惟男较忙,前给海婴种了四粒痘,都没有灌浆,医生云,可以不管,至十多岁再种了。
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海婴同叩三月三十一日350401致徐懋庸懋庸先生:所谓序文〔1〕,算是做好了,今寄上,原稿也不及细看,但我看是没有关系的,横竖不过借此骂骂林希隽〔2〕。原稿放在书店里,附上一笺,乞持以往取,认笺不认人,谁都可以去的,不必一定亲自出马也。
那包里面,有画稿〔3〕一小本,请转交曹先生。
此致,即请道安。
迅顿首四月一日〔1〕指《徐懋庸作<打杂集>序》,后收入《且介亭杂文二集》。
〔2〕林希隽广东潮安人,当时上海大夏大学学生。他曾发表《杂文与杂文家》(载《现代》第五卷第五期)和《文章商品化》(载《社会月报》第一卷第四期)等,攻击杂文创作。
〔3〕指胡考的连环图画《西厢记》。
350402①致许寿裳季帀兄:顷奉到三月三十日手示,知两星期前并无信,盖曹君误听耳。五[三]月一日函及月底一信,均已收到无误,似尔时忙于译书,遂未奉复。近亦仍忙,颇苦于写多而读少,长此以往,必将空疏。但果戈尔小说,则因出版者并未催促,遂又中止,正未知何时得完也。
专此布复,敬颂春绥。
弟飞顿首四月二日350402②致萧军刘军兄:二日信收到。内云"同一条路,只是门牌改了号数",这回是没有什么"里"的么?那么,莫非屋子是临街的?
还有较详的信,怕寄失,所以先问一问,望即回信。
豫上四月二夜《八月》已看过,序已作好。
350402③致黄源河清先生:上月三十日信收到。沈先生已见过,但看他情形,真也恐怕没有工夫,不能大逼,只可**,然而**是大抵没有效的。稍迟,看情形再想法子罢。如有可收在插画本里的字数不多的书,或者还可以。
插画本〔1〕大如《奔流》,我看是够了,再大,未免近于浪费。但往日本印图或者也须中止,因为不便之点甚多,俟便中面谈。
《表》先付印,未始不可,但我对于那查不出的两个字〔2〕,总不舒服,不过也无法可想。现在当先把本文再看一回,那一本德译本〔3〕,望嘱信差或便中交下为荷。
果戈理我实在有些怕他,年前恐怕未必有结果。左勤克的小篇,金人想译他一本,都是滑稽故事,检查是不会有问题的,销路大约也未必坏,就约他译来,收在丛书内,何如?
此复,即请著安。
迅上四月二夜。
注释:
〔1〕指《译文丛书》插画本。后仅出《表》一种。
〔2〕指德译本《表》中的Olle(堂表兄弟)和Gannove(偷儿)。末一字鲁迅原译"头儿",后来曾予订正,参看《集外集拾遗补编.给<译文>编者订正的信》。
〔3〕指《表》的德译本。德国爱因斯坦(女)译,一九三○年柏林出版。
350404①致萧军刘兄:三日信收到。稿、序、并另有信,都作一包,放在书店里,附上一笺,乞拿以去取,但星期日上午,他们是休息的。
豫上四月四夜。
350404②致李桦李桦先生:三月十七及廿八两函,均先后收到。《现代木刻》〔1〕六集亦已拜领,谢谢。寄内出书店者尚未到,今日往问代售办法,据云售出后以七折计;并且已嘱其直接通信了。
作绍介文字,颇不易为,一者因为我虽爱版画,却究竟无根本智识,不过一个"素人"〔2〕,在信中发表个人意见不要紧,倘一公开,深恐贻误大局;二则中国无宜于发表此项文字之杂志,上海虽有挂艺术招牌者,实则不清不白,倘去发表,反于艺术有伤。其实,以中国之大,当有美术杂志固不俟言,即版画亦应有专门杂志,然而这是决不能实现的。现在京沪木刻运动,仍然销沈,而且颇散漫,几有人自为政之概,然亦无人能够使之集中,成一坚实的团体,大势如此,无可如何。我实亦无好方法,但以为只要有人做,总比无人做的好,即使只凭热情,自亦当有成效。德国的Action,BrGcke〔3〕各派,虽并不久续,但对于后来的影响是大的。我们也只能这么做下去。
日本的黑白社,比先前沈寂了,他们早就退入风景及静物中,连古时候的"浮世绘"的精神,亦已消失。目下出版的,只有玩具集,范围更加缩小了,他们对于中国木刻,恐怕不能有所补益。外国中的欧美人,我无相识者,只有苏联之一美术批评家〔4〕,曾经通信,他也很留心中国美术,研究会似可寄一点作品给他看看,地址附上,通信的文字,用英文或德文都可以的。
中国古时候的木刻,对于现在也许有可采用之点,所以我们有几个人,正在企图翻印(玻璃板)明清书籍中之插画,今年想出它一两种。有一种陈老莲的人物〔5〕,已在制版了。
专此布复,并颂春绥。
迅上四月四夜。
注释:
〔1〕《现代木刻》即《现代版画》。
〔2〕"素人"日语:业余爱好者、外行。
〔3〕Action应为Aktion,德语:行动。这里指行动派。BrGcke,德语:桥梁。这里指桥梁派。二者均为二十世纪初流行于德国的表现主义画派。
〔4〕美术批评家指巴惠尔.艾丁格尔。
〔5〕指《博古页子》。
350408致曹靖华汝珍兄:三月卅日信收到,插画十一幅〔1〕也收到了,此画似只到第四章为止,约居全书的三分之一,所差大约是还很多的。
《星花》版税,从去年七月至今年一月止,共二十五元,今附上汇票一纸,希赴瑠璃厂商务印书馆分店一取,并祈带了印章去,因为他们的新办法,要签名盖印也说不定的。今年上海银根紧,二月应付的版税,到现在才交来。
我们都好的,但弟仍无力气,而又不能休息,对付各种无聊之事,尤属讨厌,连自己也整天觉得无味了,现在正在想把生活整顿一下。
专此布达,即请春安。
弟豫上四月八夜。
注释:
〔1〕指《死魂灵》插图。"十一幅"应为"十二幅",参看350323①信注〔1〕。
350409致黄源河清先生:插画本丛书的版心,我看每行还可以添两个字,那么,略成长方,比较的好看(《两地书》如此),照《奔流》式,过于狭长,和插画不能调和,因为插画是长方的居多。
此书请暂缓发排,索性等我全部看一遍后付印罢,我当于十五日以前看完。
专此,即请撰安。
迅上四月九日350410①致曹聚仁聚仁先生:三日八日的信,都已收到;《芒种》三期也读过了,我觉得这回比第二期活泼些。广收外稿,可以打破单调,是很好的,但看稿却是苦事,有些也许要动笔校改一点,那么,仍得有许多工夫化费在那上面,于编者是有损的。
那一篇文章〔1〕,因为不能一直写下去,又难以逞心而谈,真弄得虎头蛇尾,开初原想大发议论,但几天以后,竟急急的结束了。那些维持现状的先生们,貌似平和,实乃进步的大害。最可笑的是他们对于已经错定的,无可如何,毫无改革之意,只在防患未然,不许"新错",而又保护"旧错",这岂不可笑。
老先生们保存现状,连在黑屋子开一个窗也不肯,还有种种不可开的理由,但倘有人要来连屋顶也掀掉它,他这才魂飞魄散,设法调解,折中之后,许开一个窗,但总在覗机想把它塞起来。
《集外集》二校还没有到,但我想可以不必等我看过,这才打纸板了,还是快点印出的好,否则,邮件往来,又是许多日子。我在再版《引玉集》,因为重排序文,往往来来,从去年底到现在,才算办妥,足足四个月。一个人活五六十岁,在中国实在做不出什么事来(但,英雄除外),古人之想成仙,或者也是不得已的。
《集外集》付装订时,可否给我留十本不切边的。我是十年前的毛边〔2〕党,至今脾气还没有改。但如麻烦,那就算了,而且装订作也未必肯听,他们是反对毛边的。
陈先生〔3〕的漫画,望寄给我。他日印杂感集时,也许可以把它印出来,所流转的四个编辑室,并希见示为幸。
专此布复,并请著安。
迅上四月十日〔1〕文章指《从别字说开去》,后收入《且介亭杂文二集》。
〔2〕毛边书籍装订好后不切边。
〔3〕陈先生指陈光宗,浙江温州人。他于一九三四年秋画的一张鲁迅漫画像,曾由胡今虚先后寄给《文学》、《太白》、《漫画与生活》和《芒种》,均被国民党当局禁止刊用。
350410②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六日信及《十竹斋笺谱》一本,均已收到。我虽未见过原本,但看翻刻,成绩的确不坏;清朝已少有此种套板佳书,将来怕也未必再有此刻工和印手。我想今年除印行《博古牌子》外,不如以全力完成此书,至少也要出他三本,如果完成,亦一好书也。不知先生以为何如?
书中照目录缺四种,但是否真缺,亦一问题,因为此书目录和内容,大约也不一定相合的。例如第二项"华石"第一种上,题云"胡曰从〔1〕临高三益〔2〕先生笔意十种",但只八幅,目录亦云"八种",可见此谱成书时,已有缺少的了。
《死魂》译稿,当于日内交出。此复,即请著安。
迅上四月十日〔1〕胡曰从胡正言,号曰从,安徽休宁人,明末清初画家。
〔2〕高三益高友,字三益,浙江鄞县人,明代画家。
350412致萧军刘军兄:七日信早到;我们常想来看你们,孩子的脚也好了,但结果总是我打发了许多琐事之后,就没有力气,一天一天的拖,到后来,又不过是写信。
《二心集》中的那一篇〔1〕,是针对那时的弊病而发的,但这些老病,现在并没有好,而且我有时还觉得加重了。现在是连说这些话的意思,我也没有了,真是倒退得可以。
我的原稿的境遇,许知道了似乎有点悲哀;我是满足的,居然还可以包油条,可见还有一些用处。我自己是在擦桌子的,因为我用的是中国纸,比洋纸能吸水。
金人译的左士陈阔〔2〕的小短篇,打听了几处,似乎不大欢迎,那么,我前一信说的可以出一本书,怕是不成的了,望通知他。这回我想把那一篇Novikov-yriboi的短篇〔3〕寄到《译文》去。
《搭客》及《樱花》上,都有署名的。《搭客》不知如何;《樱花》已送检查,且经通过,不便改了,以后的投稿再用新名罢。听说《樱花》后面,也许附几句对于李〔4〕的答复。
一个作者,"自卑"固然不好,"自负"也不好的,容易停滞。我想,顶好是不要自馁,总是干;但也不可自满,仍旧总是用功。要不然,输出多而输入少,后来要空虚的。
《八月》上我主张删去的,是说明而非描写的地方,作者的说明,以少为是,尤其是狗的心思之类。怎么能知道呢。
前信说张君〔5〕要和您谈谈,我想是很好的,他是研究文学批评的人,我和他很熟识。
此复,即请俪安。
豫上四月十二夜〔1〕指《对于左翼作家联盟的意见》。
〔2〕左士陈阔即左琴科。
〔3〕Novikov-Priboi的短篇即诺维柯夫--普里波依的《退伍》。
〔4〕李指李三郎,参看350325信。
〔5〕张君指胡风。
350419①致唐弢唐弢先生:初学外国语,教师的中国话或中国文不高明,于学生是很吃亏的。学生如果要像小孩一样,自然而然的学起来,那当然不要紧,但倘是要知道外国的那一句,就是中国的那一句,则教师愈会比较,就愈有益处。否则,发音即使准确,所得的每每不过一点皮毛。
日本的语文是不合一的,学了语,看不懂文。但实际上,现在的出版物,用"文"写的几乎已经没有了,所以除了要研究日本古文学以外,只学语就够。
言语上阶级色采,更重于日本的,世界上大约未必有了。但那些最大敬语,普通也用不著,因为我们决不会去和日本贵族交际;不过对于女性,话却还是说得客气一点的。至于书籍,则用的语法都简单,很少有"御座リOス"〔1〕之类。
清朝的史书,我没有留心,说不出什么好。大约萧一山〔2〕的那一种,是说了一个大略的。还有夏曾佑做过一部历史教科书,我年青时看过,觉得还好,现在改名《中国古代史》了,两种皆商务印书〔馆〕版。〔3〕《清代文字狱档》系北平故宫博物院分册出版,每册五角,已出八册,但不知上海可有代售处。
肯印杂感一类文字的书,现在只有两处。一是芒种社,但他们是一个钱也没有的。一是生活书店,前天恰巧遇见傅东华先生,和他谈起,他说给他看一看。所以先生的稿子〔4〕,请直接寄给他罢(环龙路新明邨六号文学社)。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四月十九日〔1〕"御座リOス"日语:表示敬重的语尾词。
〔2〕萧一山(1902--1978)江苏铜山人,历史学家。曾任北京大学等校教授。著有《清代通史》上、中册,一九三二年九月商务印书馆出版。
〔3〕夏曾佑参看180104信注〔5〕。所著《中国历史教科书》,一九三三年改名《中国古代史》,一九三五年四月上海商务印书馆曾再版。
〔4〕指《推背集》,参看360317信注〔2〕。
350419②致赵家璧家璧先生:昨天收到何谷天〔1〕君的一封信,说他有一部八九万字的集子,想找地方出版。他的笔墨,先生大概是知道的,至于姓名,大约总得换一个。内容因多系已经发表过,所以当不至于犯讳。不知能有印在良友文学〔?〕丛书内的希望否?我很先生给我一个回信,或者看了原稿再说也好。
专此布达,并请撰安。
迅上四月十九日〔1〕何谷天参看330929②信注〔2〕。他的集子,指短篇小说集《父子之间》,一九三五年九月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出版,为《良友文库》之十。
350421致孟十还十还先生:十九信奉到。译稿〔1〕请直接寄黄先生,久已专由他编辑了。《译文》被删之多和错字之多,真是无法可想。至于翻译的毛病,恐怕别人是不容易看出来,除非他对了原文,仔细的推究,但我实在没有这本领。
郑君的通信处,是:北平、东城、小羊宜宾胡同,一号。
《表》将编为电影,曾在一种日报(忘其名)上见过,且云将其做得适合中国国情。〔2〕倘取其情节,而改成中国事,则我想:糟不可言!我极愿意这不成为事实。
专此布复,并颂时绥。
迅上四月二十一日〔1〕指孟十还所译格鲁吉亚女作家葛巴丝卫里的短篇小说《叩娜》,载《译文》第二卷第三期(一九三五年五月)。
〔2〕《表》改编为电影的事,一九三五年四月二十日《时事新报.新上海》所载《金时计即将开拍》的消息曾报导说:蔡楚生"于旬日内埋头之下,完成其《金时计》(暂名)剧本。关于此剧骨干,系取材于俄国作家B.yanteleev之杰作,为增强剧力及适合国情计,更益以精隽之补充,而成为一非常动人之影剧"。《金时计》,即《表》。
350422致何白涛白涛先生:先后两信均收到。先生谓欲以发表酬资偿书款,那当然无所不可的。
但画稿亦不宜乱投,此后当看机会,绍介于相宜之处,希勿念为幸。
匆此布复,并颂时绥。
迅上四月廿二日350423①致曹靖华汝珍兄:十一日信早收到。《文学百科全书》〔1〕一本,也接着收到了,其中的GOGOL〔2〕像,曾经撕下过,但未缺少,不知原系如此,抑途中有人胡闹?此书好极,要用文学家画像,是极为便当的。现想找Afinogen-ov〔3〕像,不知第一本上有否?倘有,仍希寄下一用。
前日托书店寄上期刊两包,但邮局中好像有着认识我的笔迹的人,凡是我开信面的,他就常常特别拆开来看,这两包也许又被他拆得一塌胡涂了。这种东西,也不必一定负有任务,不过凡有可以欺凌的,他总想欺凌一下;也带些能够发见什么,可以献功得利的野心。但我的信件,却至今还不能对于他有什么益处。
现在的医白喉,只要打针就好,不知怎么要化这许多日子?上海也总是常有流行病,我自去年生了西班牙感冒以来,身体即大不如前;近来天气不好,又有感冒流行,我的寓里,不病的只有许一个人了,但今天也说没有力气。不过这回的病,没有去年底那么麻烦,再过一礼拜,大约就可以全好了。
专此布达,并颂春祺弟豫上四月二十三日〔1〕《文学百科全书》即《苏联文学百科全书》,一九二九年起陆续出版。
〔2〕GOGOL即果戈理。
〔3〕Afinogenov阿菲诺干诺夫(A.H.ΑфИНОΓeНОВ,1904--1941),苏联剧作家。著有剧本《怪物》、《远方》、《玛申卡》等。
350423②致萧军、萧红刘军兄:悄吟十六日信早收到。今年北四川路是流行感冒特别的多,从上星期以来,寓中不病的只有许一个人了,但她今天说没有气力;我最先病,但也最先好,今天是同平常一样了。
帮朋友的忙,帮到后来,只忙了自己,这是常常要遇到的。您的朋友既入大学,必是智识分子,那他一定有道理,如"情面说"之类。我的经验,是人来要我帮忙的,他用"互助论",一到不用,或要攻击我了,就用"进化论的生存竞争说";取去我的衣服,倘向他索还,他就说我是"个人主义",自私自利,吝啬得很。前后一对照,真令人要笑起来,但他却一本正经,说得一点也不自愧。
我看中国有许多智识分子,嘴里用各种学说和道理,来粉饰自己的行为,其实却只顾自己一个的便利和舒服,凡有被他遇见的,都用作生活的材料,一路吃过去,像白蚁一样,而遗留下来的,却只是一条排泄的粪。社会上这样的东西一多,社会是要糟的。
我的文章,也许是《二心集》中比较锋利,因为后来又有了新经验,不高兴做了。敌人不足惧,最令人寒心而且灰心的,是友军中的从背后来的暗箭;受伤之后,同一营垒中的快意的笑脸。因此,倘受了伤,就得躲入深林,自己舐干,扎好,给谁也不知道。我以为这境遇,是可怕的。我倒没有什么灰心,大抵休息一会,就仍然站起来,然而好像终竟也有影响,不但显于文章上,连自己也觉得近来还是"冷"的时候多了。
《樱花》闻已蒙检查老爷通过,署名不能改了。前天看见《太白》广告,有两篇〔1〕一同发表,不知道去拿了稿费没有?
《集外集》好像还没有出。
匆复并颂俪祉。
豫上。〔四月二十三日〕近来北四川路邮局有了一个认识我的笔迹的人,凡有寄出书籍,倘是我写封面的,他就特别拆开来看,弄得一塌胡涂,但对于信札,好像还不这还[样]。呜呼,人面的狗,何其多乎!?
又及。注释:
〔1〕指萧军的《为了活》和《一只小羊》,均载《太白》第二卷第三期(一九三五年四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