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鲁迅书信》一九三四年②
《鲁迅全集》━鲁迅书信
目录
·1934年4月16日致陶亢德
·1934年4月17日致罗清桢
·1934年4月19日致陈烟桥
·1934年4月22日致姚克
·1934年4月23日致陈烟桥
·1934年4月24日致杨霁云
·1934年4月24日致何白涛
·1934年4月25日致母亲
·1934年4月25日致何白涛
·1934年月日4月30日致曹聚仁
·1934年5月1日致娄如瑛
·1934年5月2日致郑振铎
·1934年5月4日致母亲
·1934年5月4日致林语堂
·1934年5月5日致陶亢德
·1934年5月6日致杨霁云
·1934年5月8日致许寿裳
·1934年5月10日致台静农
·1934年5月11日致王志之
·1934年5月15日致杨霁云
·1934年5月15日致曹靖华
·1934年5月16日致母亲
·1934年5月16日致郑振铎
·1934年5月16日致陶亢德
·1934年5月18日致陶亢德
·1934年5月18日致何白涛
·1934年5月18日致陈烟桥
·1934年5月19日致李小峰
·1934年5月22日致徐懋庸
·1934年5月22日致杨霁云
·1934年5月23日致曹靖华
·1934年5月23日致许寿裳
·1934年5月23日致曹靖华
·1934年5月23日致陈烟桥
·1934年5月24日致杨霁云
·1934年5月24日致王志之
·1934年5月24日致郑振铎
·1934年5月24日致姚克
·1934年5月25日致陶亢德
·1934年5月26日致徐懋庸
·1934年5月28日致罗清桢
·1934年5月28日致王志之
·1934年5月29日致何白涛
·1934年5月29日致杨霁云
·1934年5月29日致母亲
·1934年5月31日致郑振铎
·1934年5月31日致杨霁云
·1934年6月1日致李小峰
·1934年6月2日致曹聚仁
·1934年6月2日致郑振铎
·1934年6月2日致何白涛
·1934年6月3日致杨霁云
·1934年6月6日致陶亢德
·1934年6月6日致黎烈文
·1934年6月6日致王志之
·1934年6月6日致吴渤
·1934年6月6日致陈铁耕
·1934年6月7日致徐懋庸
·1934年6月8日致陶亢德
·1934年6月9日致台静农
·1934年6月9日致曹聚仁
·1934年6月9日致杨霁云
·1934年6月11日致曹靖华
·1934年6月12日致杨霁云
·1934年6月13日致母亲
·1934年6月18日致台静农
·1934年6月18日致杨霁云
·1934年6月19日致曹靖华
·1934年6月20日致郑振铎
·1934年月日6月20日致陈烟桥
·1934年6月21日致徐懋庸
·1934年6月21日致郑振铎
·1934年月日6月24日致许寿裳
·1934年6月24日致王志之
·1934年6月24日致楼炜春
·1934年6月25日致徐懋庸
·1934年6月26日致何白涛
·1934年6月26日致郑振铎
·1934年6月28日致台静农
·1934年6月28日致李霁野
340416致陶亢德亢德先生:有一个相识者〔1〕持一卷文稿来,要我寻一发表之地,我觉得《人间世》或者相宜,顷已托书店直接寄去。究竟可用与否,自然是说不定的。倘可用,那就没有什么。如不合用,则对于先生,有一件特别的请托,就是从速寄还我,以便交代。费神之处,至感。那文稿名《泥沙杂拾》〔2〕,作者署"闲斋"。
此布,即颂时绥。
迅顿首四月十六日〔1〕相识者指徐诗荃。
〔2〕《泥沙杂拾》散文随笔,载《人间世》第三期至第六期(一九三四年五、六月)、第十八期(十二月)和第十九期(一九三五年一月)。
340417致罗清桢清桢先生:日前收到来信,并尊照一张,木刻一幅,感谢之至。这一幅也并无缺点,但因其中之人物姿态,与前回之《劫后余生》相似,所以印行起来,二者必去其一,我想,或者还是留这一幅罢。
见寄之二十余幅,早经收到。《或人之家》平稳,《被弃之后》构图是很有力的,但我以为站着的那人不相称,也许没有她,可以更好。《残冬》最佳,只是人物太大一点,倘若站起来,不是和牌坊同高了么。
我离开日本,已经二十多年,与现在情形大不相同,恐怕没有什么可以奉告了。又来信谓要我的朋友写书面字,不知何人,希示知,倘为我所熟识,那是可以去托的。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四月十七夜。
340419致陈烟桥雾城先生:昨天才寄一函,今日即收到十六日来信,备悉种种。做一件事,无论大小,倘无恒心,是很不好的。而看一切太难,固然能使人无成,但若看得太容易,也能使事情无结果。
我曾经看过MK社的展览会,新近又见了无名木刻社〔1〕的《木刻集》(那书上有我的序,不过给我看的画,和现在所印者不同),觉得有一种共通的毛病,就是并非因为有了木刻,所以来开会,出书,倒是因为要开会,出书,所以赶紧大家来刻木刻,所以草率,幼稚的作品,也难免都拿来充数。非有耐心,是克服不了这缺点的。
木刻还未大发展,所以我的意见,现在首先是在引起一般读书界的注意,看重,于是得到赏鉴,采用,就是将那条路开拓起来,路开拓了,那活动力也就增大;如果一下子即将它拉到地底下去,只有几个人来称赞阅看,这实在是自杀政策。我的主张杂入静物,风景,各地方的风俗,街头风景,就是为此。现在的文学也一样,有地方色彩的,倒容易成为世界的,即为别国所注意。打出世界上去,即于中国之活动有利。可惜中国的青年艺术家,大抵不以为然。
况且,单是题材好,是没有用的,还是要技术;更不好的是内容并不怎样有力,却只有一个可怕的外表,先将普通的读者吓退。例如这回无名木刻社的画集,封面上是一张马克思像,有些人就不敢买了。
前回说过的印本〔2〕,或者再由我想一想,印一回试试看,可选之作不多,也许只能作为"年刊",或不定期刊,数目恐怕也不会在三十幅以上。不过罗君〔3〕自说要出专集,克白〔4〕的住址我不知道,能否收集,是一个疑问,那么,一本也只有二十余幅了。
此复即颂时绥。迅上四月十九日又前信谓先生有几幅已寄他处发表,我想他们未必用,即用,也一定缩小,这回也仍可收入的。
注释:
〔1〕无名木刻社后改名为未名木刻社,一九三三年底成立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成员为刘岘、黄新波。《木刻集》,即该社自编的《无名木刻集》,署"一九三四年五月出版"。鲁迅曾为之作《<无名木刻集>序》,后收入《集外集拾遗》。
〔2〕印本指后来印成的《木刻纪程》。
〔3〕罗君指罗清桢。
〔4〕克白即陈铁耕。参看331204信注〔1〕。
340422致姚克姚克先生:十三日函早收到;近来因发胃病,腹痛而无力,躺了几天,以致迟复,甚歉。中国人总只喜欢一个"名",只要有新鲜的名目,便取来玩一通,不久连这名目也糟蹋了,便放开,另外又取一个。真如黑色的染缸一样,放下去,没有不乌黑的。譬如"伟人""教授""学者""名人""作家"这些称呼,当初何尝不冠冕,现在却听去好像讽刺了,一切无不如此。
石刻画象印起来,是要加一点说明的,先生肯给我译成英文,更好。但做起来颇不易,青年也未必肯看,聊尽自己的心而已。《朱鲔石室画象》我有两套,凑合起来似乎还不全,倘碑帖店送有数套来,则除先生自己所要的之外,其余的请替我买下,庶几可以凑成全图。这石室,四五年前用泥塞起来了(古怪之至,不知何意),未塞之前,拓了一次,闻张继〔1〕委员有一套,曾托人转辗去借,而亦不肯借,可笑。此复即请文安。
豫顿首四月二十二夜。
注释:
〔1〕张继(1882--1947)原名溥,字溥泉,河北沧县人。历任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司法院院长等,当时兼任教育部古物保管委员会主任委员、北平故宫博物院理事等。
340423致陈烟桥雾城先生:廿一函并木刻二幅均收到。这回似乎比较的合理,但我以为烟还太小,不如索性加大,直连顶颠,而连黑边也不留,则恐怕还要有力。不知先生以为怎样。
MK木刻社已有信来,我想慢慢的印一本试试罢。
先生的作品,容我再看一回之后,仔细排定,然后再奉函借版。这回我想不必将版收罗完全,然后付印,凡入选之作,即可陆续印存,到得有二十余幅,然后订好发行的。
此复即颂时绥。迅上二十三日340424①致杨霁云〔1〕霁云先生:惠函读悉。所举的三种青年中,第一种当然是令人景仰的;第三种也情有可原,或者也不过暂时休息一下;只有第二种,除说是投机之外,实在无可解释。至于如戴季陶〔2〕者,还多得很,他的忽而教忠,忽而讲孝,忽而拜忏,忽而上坟,说是因为忏悔旧事,或藉此逃避良心的责备,我以为还是忠厚之谈,他未必责备自己,其毫无特操者,不过用无聊与无耻,以应付环境的变化而已。
来问太大,我不能答复。自己就至今未能牺牲小我,怎能大言不惭。但总之,即使未能径上战线,一切稍为大家着想,为将来着想,这大约总不会是错了路的。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四月廿四夜〔1〕杨霁云江苏常州人,曾在上海复旦中学、正风文学院任教。一九三四年曾收集、整理鲁迅集外佚文印行《集外集》。
〔2〕戴季陶参看270925①信注〔4〕。他曾捐款修建吴兴孔庙,鼓吹"仁爱"和"忠恕";又曾宣扬"忠孝仁爱信义和平"的所谓"八德",由国民党当局强令机关团体制匾悬挂于礼堂;一九三三年初又在南京东郊汤山修建别墅,命名为"孝园",自称"孝思不匮";他在担任国民党**考试院院长时,于考试院内设置佛堂,在书斋内设置佛经佛像,持斋茹素;一九三四年四月他又去陕西扫祭文武周公墓,并以"救国救民"、"培国本而厚国力"为名,发出严禁"研究国学科学诸家发掘古墓"的通电。
340424②致何白涛白涛先生:四月十八日信,顷已收到,并木刻两幅,初学者急于印成一样东西,开手是大抵如此的,但此后似切不可忽略了基本工夫,因为这刻法开展下去,很能走入乱刻的路上去,而粗粗一看,很像有魄力似的。
木刻书〔1〕印成后,当寄上一二十本,其时大约要在五月中旬了。木刻刀当于日内到书店去问,倘有,即嘱其寄上。《文学杂志》上的木刻,先前是我选的,后来我退出,便不过问,近来只登着德国一派的木刻,不知何人所为。我想,恐怕是黄源〔2〕或傅东华罢。
近来上海谣言很多,我不大出门。但我想印一种中国木刻的选集,看情形定为季刊或不定期刊。每本约二十幅,用原版付印刷局去印,以一百本或百五十本为限,以为鼓吹。先生之作,我想选入的有《街头》《工作》《小艇》《黑烟》四幅〔3〕,未知可否?倘可,则希将原版用小包寄至书店,印后仍即寄还,或托便人带来亦可,因为还不是急于出版的。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迅上四月二十四夜〔1〕木刻书指《引玉集》。
〔2〕黄源参看340814②信注〔1〕。
〔3〕按其中的《工作》,后未收入《木刻纪程》。
340425①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四月十六日来示,早经收到。和森兄因沪地生疏,又不便耽搁,未能晤谈,真是可惜。紫佩亦尚未来过,大约在家中多留了几天。今年南方天气太冷,果菜俱迟,新笋干尚未上市,不及托紫佩带回,只能将来由邮局寄送了。男胃病先前虽不常发,但偶而作痛的时候,一年中也或有的,不过这回时日较长,经服药约一礼拜后,已渐痊愈,医言只要再服三日,便可停药矣,请勿念为要。害马亦好。海婴则已颇健壮,身子比去年长得不少,说话亦大进步,但不肯认字,终日大声叱咤,玩耍而已。今年夏天,拟设法令晒太阳,则皮肤可以结实,冬天不致于容易受寒了。老三亦如常,但每日作事八点钟,未免过于劳苦而已。余容续禀。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及海婴随叩四月二十五日340425②致何白涛白涛先生:上午方寄一函,想已达。顷至内山书店问木刻刀,只有五把一套者,据云铁质甚好,每套二元。不知可用否?倘若要的,可用小包邮寄,候回示办理。
此致即颂时绥。
迅上四月廿五日340430致曹聚仁聚仁先生:惠函顷奉到。《南腔北调集》于月初托书局付邮,而近日始寄到,作事之慢,令人咋舌。多伤感情调,乃知识分子之常,我亦大有此病,或此生终不能改;杨邨人却无之,此公实是一无赖子,无真情,亦无真相也。
习西医大须记忆,基础科学等,至少四年,然尚不过一毛胚,此后非多年练习不可。我学理论两年后,持听诊器试听人们之胸,健者病者,其声如一,大不如书上所记之了然。今幸放弃,免于杀人,而不幸又成文氓,或不免被杀。倘当崩溃之际,竟尚幸存,当乞红背心〔1〕扫上海马路耳。
周作人自寿诗〔2〕,城有讽世之意,然此种微辞,已为今之青年所不憭,群公相和,则多近于肉麻,于是火上添油,遽成众矢之的,而不作此等攻击文字,此外近日亦无可言。此亦"古已有之",文人美女,必负亡国之责,近似亦有人觉国之将亡,已在卸责于清流或舆论矣〔3〕。
专此布复,即请道安。
迅顿首四月卅日。
注释:
〔1〕红背心旧时上海租界上清洁工人穿的"号衣"。
〔2〕周作人自寿诗载《人间世》第一期(一九三四年四月五日),目录页题作《五秩自寿诗》,正文系手迹影印,题为《偶作打油诗二首》,其中有"街头终日听谈鬼,窗下通年学画蛇"的句子。接着《申报.自由谈》、《人言周刊》等相继发表文章批评周作人。如埜容在一九三四年四月十四日《申报.自由谈》上以《人间何世》为题,写诗挖苦他"自甘凉血懒如蛇","怕惹麻烦爱肉麻"等。
〔3〕《汗血月刊》第二卷第三期(一九三三年十二月)曾发表署名"本俊"的《明代士大夫之矫激卑下及其误国的罪恶》一文。其中说:"明代士大夫因为陷于卑下无耻,所以便致附和宦官乱政,因为流于虚矫偏激,便造成剧烈的竞争,贻误抗清之大计,结果明朝社稷,便告颠覆;民族史上又添上沉痛之一页。"340501致娄如瑛〔1〕如暎[瑛]先生:惠函诵悉。我不习于交际,对人常失之粗卤,方自歉之不暇,何敢"暗骂"。阔人通外,盖视之为主人而非敌人,与买书恐不能比拟。丁玲被捕,生死尚未可知,为社会计,牺牲生命当然并非终极目的,凡牺牲者,皆系为人所杀,或万一幸存,于社会或有恶影响,故宁愿弃其生命耳。我之退出文学社,曾有一信公开于《文学》〔2〕,希参阅,要之,是在宁可与敌人明打,不欲受同人暗算也。何家槐窃文,其人可耻,于全个文坛无关系,故未尝视为问题。匆复,顺颂时绥。鲁迅上五月一夜。
注释:
〔1〕娄如瑛(1914--1980)又名娄怀庭,浙江绍兴人,当时上海正风文学院学生。
〔2〕指《给文学社信》,后收入《南腔北调集》。
340502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再版《北平笺谱》,不知已在进行否?初版之一部,第二本中尚缺王诏〔1〕画梅(题云:《寄与陇头人》)一幅,印时希多印此一纸,寄下以便补入为荷。此致即请著安。
迅上五月二夜。
注释:
〔1〕王诏未详。
340504①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四月三十日来示,顷已收到。紫佩已来过,托其带上桌布一条,枕头套二个,肥皂一盒,想已早到北平矣。男胃痛现已医好,但还在服药,医生言因吸烟太多之故,现拟逐渐少,至每日只吸十支,惟不知能否做得到耳。害马亦安好。海婴则日见长大,每日要讲故事,脾气已与去年不同,有时亦懂道理,容易教训了。大人想必还记得李秉中君,他近因公事在上海,见了两回,闻在南京做教练官,境况似比先前为佳矣。余容续禀,敬请金安。
男树叩上。海婴及广平同叩。五月四日。
340504②致林语堂语堂先生:来示诵悉。我实非热心人,但关于小品文之议论,或亦随时涉猎。窃谓反对之辈,其别有三。一者别有用意,如登龙君〔1〕,在此可弗道;二者颇具热心,如《自由谈》上屡用怪名之某君〔2〕,实即《泥沙杂拾》之作者,虽时有冷语,而殊无恶意;三则先生之所谓"杭育杭育派"〔3〕,亦非必意在稿费,因环境之异,而思想感觉,遂彼此不同,微词窅论,已不能解,即如不佞,每遭压迫时,辄更粗犷易怒,顾非身历其境,不易推想,故必参商到底,无可如何。但《动向》〔4〕中有数篇稿,却似为登龙者所利用,近盖已悟,不复有矣。此复,即请文安。
迅顿首五月四夜先生自评《人间世》〔5〕,谓谈花树春光之文太多,此即作者大抵能作文章,而无话可说之故,亦即空虚也,为一部分人所不满者,或因此欤?闻黎烈文先生将辞职〔6〕,《自由谈》面目,当一变矣。
又及。
注释:
〔1〕登龙君指章克标,他曾著有《文坛登龙术》一书。
〔2〕某君指徐诗荃。
〔3〕"杭育杭育派"林语堂在一九三四年四月二十八日、三十日及五月三日《申报.自由谈》所载《方巾气研究》一文中说:"在批评方面,近来新旧卫道派颇一致,方巾气越来越重。凡非哼哼唧唧的文字,或杭育杭育文字,皆在鄙视之列。"又说:"《人间世》出版,动起杭育杭育派的方巾气,七手八脚,乱吹乱擂,却丝毫没有打动了《人间世》。"方巾气,即道学气,这是林语堂对左翼作家的污蔑。
〔4〕《动向》上海《中华日报》的副刊之一,聂绀弩主编,一九三四年四月十一日创刊,同年十二月十八日停刊。这里所说"《动向》中有数篇稿,却似为登龙者所利用",未详。
〔5〕自评《人间世》指《方巾气研究(三)》,载一九三四年五月三日《申报.自由谈》。
〔6〕闻黎烈文将辞职黎烈文于一九三四年五月九日辞去《申报.自由谈》编辑职务。
340505致陶亢德亢德先生:惠示谨悉。《泥沙杂拾》之作者,实即以种种笔名,在《自由谈》上投稿,为一部分人疑是拙作之人,然文稿则确皆由我转寄。作者自言兴到辄书,然不常见访,故无从嘱托,亦不能嘱托。今手头但有杂感三篇,皆《自由谈》不敢登而退还者,文实无大碍,然亦平平。今姑寄奉,可用则用,太触目处删少许亦不妨,不则仍希掷还为荷。此请文安。
迅顿首五月五夜340506致杨霁云霁云先生:四日惠函已读悉。关于近日小品文的流行,我倒并不心痛。以革新或留学获得名位,生计已渐充裕者,很容易流入这一路。盖先前原着鬼迷,但因环境所迫,不得不新,一旦得志,即不免老病复发,渐玩古董,始见老庄〔1〕,则惊其奥博,见《文选》,则惊其典赡,见佛经,则服其广大,见宋人语录〔2〕,又服其平易超脱,惊服之下,率尔宣扬,这其实还是当初沽名的老手段。有一部分青年是要受点害的,但也原是脾气相近之故,于大局却无大关系,例如《人间世》出版后,究竟不满者居多;而第三期已有随感录,虽多温暾话,然已与编辑者所主张的"闲适"〔3〕相矛盾。此后恐怕还有变化,倘依然一味超然物外,是不会长久存在的。
我们试看撰稿人名单〔4〕,中国在事实上确有这许多作者存在,现在都网罗在《人间世》中,藉此看看他们的文章,思想,也未尝无用。只三期便已证明,所谓名家,大抵徒有其名,实则空洞,其作品且不及无名小卒,如《申报》"本埠附刊"〔5〕或"业余周刊"中之作者。至于周作人之诗,其实是还藏些对于现状的不平的,但太隐晦,已为一般读者所不憭,加以吹擂太过,附和不完,致使大家觉得讨厌了。
我的不收在集子里的文章,大约不多,其中有些是遗漏的,有些是故意删掉的,因为自己觉得无甚可取。《浙江潮》〔6〕中所用笔名,连自己也忘记了,只记得所作的东西,一篇是《说鈤》(后来译为雷锭),一篇是《斯巴达之魂》(?);还有《地底旅行》,也为我所译,虽说译,其实乃是改作,笔名是"索子",或"索士",但也许没有完。
三十年前,弄文学的人极少,没有朋友,所以有些事情,是只有自己知道的。现在都说我的第一篇小说是《狂人日记》,其实我的最初排了活字的东西,是一篇文言的短篇小说〔7〕,登在《小说林》(?)上。那时恐怕还是革命之前,题目和笔名,都忘记了,内容是讲私塾里的事情的,后有恽铁樵〔8〕的批语,还得了几本小说,算是奖品。那时还有一本《月界旅行》,也是我所编译,以三十元出售,改了别人的名字了。又曾译过世界史〔9〕,每千字五角,至今不知道曾否出版。张资平式的文贩,其实是三十年前就有的,并不是现在的新花样。攻击我的人物如杨邨人者,也一向就有,只因他的文章,随生随灭,所以令人觉得今之叭儿,远不如昔了,但我看也差不多。
娄如瑛君和我,恐怕未必相识,因为我离开故乡已三十多年,他大约不过二十余,不会有相见的机会。日前曾给我一信,想是问了先生之后所发的,信中有几个问题,即与以答复,以后尚无信来。
"碎割"之说〔10〕,是一种牢骚,但那时我替人改稿,绍介,校对,却真是起劲,现在是懒得多了,所以写几句回信的工夫倒还有。
此复,即颂时绥。
鲁迅五月六夜。
注释:
〔1〕老庄指《老子》和《庄子》。《老子》,即《道德经》,相传为春秋时老聃著,是道家的主要经典。《庄子》,参看331105信注〔4〕。
〔2〕宋人语录宋代的一种纪录授业、传道的文体,不重文字修饰,随讲随记,如《程颐语录》、《朱熹语录》等。林语堂在《论语》第二十六期(一九三三年十月一日)发表《论语录体之用》一文,鼓吹"吾恶白话之文,而喜文言之白,故提倡语录体。""盖语录简练可如文言,质朴可如白话,有白话之爽利,无白话之啰嗦。"〔3〕"闲适"《人间世》编者在创刊号(一九三四年四月五日)《发刊词》中说,小品文"特以自我为中心,以闲适为格调"。
〔4〕指《人间世》创刊号所列四十九人的"特约撰稿人"名单。
〔5〕《申报》"本埠附刊"即《申报.本埠增刊》。"业余周刊"为该增刊的一个专栏。
〔6〕《浙江潮》综合性月刊,孙翼中、许寿裳等编辑,光绪二十九年(1903)二月在东京创刊,出至第十二期停刊。
〔7〕一篇文言短篇小说指《怀旧》。该篇在《小说月报》(非《小说林》)第四卷第一号(一九一三年四月)发表时,篇末附有恽铁樵的按语:"实处可致力。然初步不误。灵机人所固有。非难事也。曾见青年才解握管。便讲词章。卒致满纸鋀饤。无有是处。亟宜以此等文字药之。"《小说林》,文艺月刊,黄摩西主编,一九○七年一月创刊,一九○八年九月出至第十二期停刊。
〔8〕恽铁樵(1878--1935)名树珏,别名冷风,江苏武进人。民国初年曾主编《小说月报》,后行医。
〔9〕世界史未详,译稿未发现。
〔10〕"碎割"之说参看《两地书.七一》。
340508致许寿裳〔1〕季帀兄:《嘉业堂书目》〔2〕早收到。日来连去两次,门牌已改为八九九号,门不肯开,内有中国巡捕,白俄镖师,问以书,则或云售完,或云停售,或云管事者不在,不知是真情,抑系仆役怕烦,信口拒绝也。但要之,无法可得。兄曾经买过刘氏〔3〕所刻书籍否?倘曾买过,如何得之,便中希示及。
此布,即颂曼福。
弟令飞顿首五月八夜〔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嘉业堂书目》即《嘉业堂丛书书目》。《嘉业堂丛书》,一九一六年起印行,其中有一些是清朝的禁书。嘉业堂,刘翰怡在浙江南浔的藏书室名,上海设有分室。
〔3〕刘氏指刘翰怡(1882--1963),名承干,浙江吴兴人,清代遗老,藏书家。曾刻印《嘉业堂丛书》、《求恕斋丛书》等。
340510致台静农静农兄:六日函收到。书六本〔1〕寄出后,忘了写信,其中五本,是请转交霁,常,魏,沈,亚,五人的。此书系我自资付印,但托人买纸等,就被剥削了一通,纸墨恶劣,印得不成样子,真是可叹。
不久又有木刻画集〔2〕出版,印成后当寄七本,其一是送钧初〔3〕兄的,特先说明。但因为重量关系,只有六本也说不定,若然,则亚兄的是另寄的了。
北平诸公,真令人齿冷,或则媚上,或则取容,回忆五四时,殊有隔世之感。《人间世》我真不解何苦为此,大约未必能久,倘有被麻醉者,亦不足惜也。
此布即颂时绥豫顿首五月十日〔1〕书六本指《解放了的堂.吉诃德》。
〔2〕木刻画集指《引玉集》。
〔3〕钧初即王钧初,又名胡蛮、祜曼,河南扶沟人,美术家。
340511致王志之思远先生:前得信后,曾写回信,顷得四月八日函,始知未到。后来因为知道要去教书,也就不写了。近来出版界大不景气,稿子少人承收,即印也难索稿费,我又常常卧病,不能走动,所以恐怕很为难。但,北方大约也未必有适当的书店,所以姑且寄来给我看看,怎么样呢?看后放在这里,也许会有碰巧的机遇的。
《文史》〔1〕收到,其一已转交〔2〕,里面的作者,杂乱得很,但大约也只能如此。像《文学季刊》上那样的文章〔3〕,我可以写一篇,但,寄至何处?还有一层,是登出来时,倘用旧名,恐于《文史》无好处,现在是不管内容如何了,雁君之作亦然,这一层须与编辑者说明,他大约未必知道近事。至于别人的作品,却很难,一者因为我交际少,病中更不与人往来了,二则青年作家大抵苦于生活,倘有佳作,只能就近卖稿。
这里也没有什么新出版物,惟新近印了一本剧本〔4〕,不久当又有木刻集〔5〕一本出来,那时当一同寄上。
《北平笺谱》我还有剩下的,但有缺页,已函嘱郑君补印,待其寄到后,当补入寄奉。小包收取人当有印章,我想郑女士〔6〕一定是有的罢,我想在封面上只写她的姓名,较为简截,请先行接洽。
这里出了一种杂志:《春光》,并不怎么好----也不敢好,不准好----销数却还不错,但大约未必久长。其余则什九乌烟瘴气,不过看的人也并不多,可怜之至。
我总常常患病,不大作文,即作也无处用,医生言须卫生,故不大出外,总是躺着的时候多。倘能转地疗养,是很好的,然而又办不到,真是无法也。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豫启上五月十一夜〔1〕《文史》学术性双月刊,吴承仕编辑,一九三四年四月创刊,十二月停刊,共出四期。北平中国学院国学系出版。
〔2〕系转交给沈雁冰。
〔3〕文章指《选本》,后收入《集外集》。
〔4〕剧本指《解放了的堂.吉诃德》。
〔5〕木刻集指《引玉集》。
〔6〕郑女士指郑瑛,王志之在北京师范大学国文系求学时的同学。
340515①致杨霁云霁云先生:惠示收到,并剪报,甚感。《小说林》中的旧文章,恐怕是很难找到的了。我因为向学科学,所以喜欢科学小说,但年青时自作聪明,不肯直译,回想起来真是悔之已晚。那时又译过一部《北极探险记》〔1〕,叙事用文言,对话用白话,托蒋观云先生绍介于商务印书馆,不料不但不收,编辑者还将我大骂一通,说是译法荒谬。后来寄来寄去,终于没有人要,而且稿子也不见了,这一部书,好像至今没有人检去出版过。
张资平式和吕不韦式〔2〕,我看有些不同,张只为利,吕却为名。名和利当然分不开,但吕氏是为名的成分多一点。近来如哈同〔3〕之印《艺术丛编》和佛经,刘翰怡之刻古书,养遗老,是近于吕不韦式的。而张式气味,却还要恶劣。
汉奸头衔,是早有人送过我的,大约七八年前,爱罗先珂君从中国到德国〔4〕,说了些中国的黑暗,北洋军阀的黑暗。那时上海报上就有一篇文章,说是他之宣传,受之于我,而我则因为女人是日本人,所以给日本人出力云云。这些手段,千年以前,百年以前,十年以前,都是这一套。叭儿们何尝知道什么是民族主义,又何尝想到民族,只要一吠有骨头吃,便吠影吠声了。其实,假使我真做了汉奸,则它们的主子就要来握手,它们还敢开口吗?
集一部《围剿十年》〔5〕,加以考证:一、作者的真姓名和变化史;二、其文章的策略和用意......等,大约于后来的读者,也许不无益处。但恐怕也不多,因为自己或同时人,较知底细,所以容易了然,后人则未曾身历其境,即如隔鞋搔痒。譬如小孩子,未曾被火所灼,你若告诉他火灼是怎样的感觉,他到底莫名其妙。我有时也和外国人谈起,在中国不久的,大约不相信天地间会有这等事,他们以为是在听《天方夜谈》。所以应否编印,竟也未能决定。
二则,这类的文章,向来大约很多,有我曾见过的,也有没有见过的,那见过的一部分,后来也随手散弃,不知所在了。大约这种文章,在身受者,最初是会愤懑的,后来经验一多,就不大措意,也更无愤懑或苦痛。我想,这就是菲洲黑奴虽日受鞭挞,还能活下去的原因。这些(以前的)人身攻击的文字中,有卢冀野〔6〕作,有郭沫若的化名之作〔7〕,先生一定又大吃一惊了罢,但是,人们是往往这样的。
烈文先生不做编辑,为他自己设想,倒干净,《自由谈》是难以办好的。梓生〔8〕原亦相识,但他来接办,真也爱莫能助。我不投稿已经很久了,有一个常用化名,爱引佛经的,常有人疑心就是我,其实是别一人。〔9〕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五月十五日〔1〕《北极探险记》未详,译稿未发现。
〔2〕吕不韦(?--前235)战国末年卫国濮阳(今河南)人,原为大商人,后任相国。曾沽名招致食客三千人,令他们编著《吕氏春秋》,"布咸阳市门,悬千金其上,延诸侯游士宾客有能增损一字者予千金。"(据《史记.吕不韦列传》)〔3〕哈同(S.A.Hardoon1847--1931)英国籍犹太人。一八七四年来华,曾任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董事,开办哈同洋行,是上海最大的房地产资本家。他曾出资刊印《艺术丛编》,参看210630信注〔6〕。又出资刊印《大藏经》,共一九一六部,八四一六卷,一九一三年以上海频伽精舍名义全部出版。
〔4〕指爱罗先珂一九二三年四月离开北京回国,同年八月初在德国纽伦堡参加第十五次万国世界语大会。
〔5〕《围剿十年》鲁迅拟编的集子,后未编成。
〔6〕卢冀野(1905--1951)原名卢前,南京人,当时任国民党**教育部标准教科书审查委员、中央大学教授。他在一九二九年八月八日《中央日报.青白》发表短文《茶座琐语》,诬蔑鲁迅。
〔7〕指《文艺战线上的封建余孽》,署名"杜荃"(郭沫若),载《创造月刊》第二卷第一期(一九二八年八月)。
〔8〕梓生即张梓生(1892--1967),浙江绍兴人。曾任《东方杂志》编辑、《申报年鉴》主编,一九三四年五月接替黎烈文编辑《申报.自由谈》。
〔9〕别一人指徐诗荃。
340515②致曹靖华汝珍兄:四月廿五日信早收到。翻译材料既没有,只好作罢了。
到现在为止,陆续收到杂志一份,《文学报》数份,今日已托书店挂号寄奉。报的号数,并不相连,可见途中时常失少的。又近印剧本〔1〕一种,托农转交,已收到否?印的很坏。
现代书局的稿子〔2〕,函索数次,他们均置之不理。
木刻集不久可以出版,拟寄赠作者,那时当分两包,请兄分写纸两张(五人与六人)寄下,俾可贴上。作者是D.I.Mi-trokhin,V.A.Favorsky,P.Y.PavSinov,A.D.Goncharov,M.Pikov,S.M.Mocharov,L.S.KhiLhinsky,N.V.ASek-seev,S.M.Pozharsky,A.I.Kravchenko,N.I.Piskarev。〔3〕我们都好。此布,即颂时绥。
弟豫顿首五月十五日〔1〕剧本即《解放了的堂.吉诃德》。
〔2〕指《烟袋》及《第四十一》。
〔3〕即密德罗辛、法沃尔斯基、保夫理诺夫、冈察罗夫、毕珂夫、莫察罗夫、希仁斯基、亚历克舍夫、波查日斯基、克拉甫兼珂、毕斯凯莱夫。他们都是苏联木刻家,《引玉集》中选有他们的作品。
340516①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紫佩已早到北平,当已经见过矣。昨闻三弟说,笋干已买来,即可寄出。又,三日前曾买《金粉世家》一部十二本,又《美人恩》一部三本,皆张恨水〔1〕所作,分二包,由世界书局寄上,想已到,但男自己未曾看过,不知内容如何也。上海已颇温暖,寓中一切平安,请勿念为要。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及海婴同叩。五月十六日〔1〕张恨水(1895--1967)安徽潜山人,通俗小说家,早期为鸳鸯蝴蝶派作家。曾任《益世报》、《世界晚报》、《世界日报》编辑。《金粉世家》、《美人恩》,都是长篇章回体小说,上海世界书局出版。此外,他尚著有长篇章回体小说《啼笑姻缘》等。
340516②致郑振铎西谛先生:顷得十二日惠函,复印木刻图等一卷,亦同时收到。能有《笺谱补编》,亦大佳,但最好是另有人仿办,倘以一人兼之,未免太烦,且只在一件事中打圈子也。加入王、马〔1〕两位为编辑及作序,我极赞同,且以为在每书之首叶上,可记明原本之所从来,如《四部丛刊》〔2〕例,庶几不至掠美。《十竹斋笺谱》刻成印一二批后,以板赠王君,我也赞成的,但此非繁销书,印售若干后,销路恐未必再能怎么盛大,王君又非商人,不善经营,则得之亦何异于骏骨〔3〕。其实何妨在印售时,即每本增价壹二成,作为原本主人之报酬,买者所费不多,而一面反较有实益也。至于版,则当然仍然赠与耳。《雕版画集》〔4〕印刷甚好,图则《浣纱》《焚香》最佳,《柳枝》较逊,所惜者纸张不坚,恐难耐久,然亦别无善法。此书无《北平笺谱》之眩目,购者自当较少,但百部或尚可售罄。有图无说,非专心版本者莫名其妙,详细之解说,万不可缺也。
得来函后,始知《桂公塘》〔5〕为先生作,其先曾读一遍,但以为太为《指南录》〔6〕所拘束,未能活泼耳,此外亦无他感想。别人批评,亦未留意。《文学》中文,往往得酷评,盖有些人以为此是"老作家"集团所办,故必加以打击。至于谓"民族作家"者,大约是《新垒》〔7〕中语,其意在一面中伤《文学》,侪之民族主义文学,一面又在讥刺所谓民族主义作家,笑其无好作品。此即所谓"左打左派,右打右派",《铁报》〔8〕以来之老拳法,而实可见其无"垒"也。《新光》〔9〕中作者皆少年,往往粗心浮气,傲然陵人,势所难免,如童子初着皮鞋,必故意放重脚步,令其橐橐作声而后快,然亦无大恶意,可以一笑置之。但另有文氓,恶劣无极,近有一些人,联合谓我之《南腔北调集》乃受日人万金而作,意在卖国,称为汉奸;〔10〕又有不满于语堂者,竟在报上造谣,谓当福建独立〔11〕时,曾秘密前去接洽。是直欲置我们于死地,这是我有生以来,未尝见此黑暗的。
烈文系他调,其调开之因,与"林"之论战〔12〕无涉,盖另有有力者,非其去职不可,而暗中发动者,似为待[侍]桁。此人在官场中,盖已颇能有作为,且极不愿我在《自由谈》投稿。揭发何家槐偷稿事件〔13〕,即彼与杨邨人所为,而《自由谈》每有有利于何之文章,遂招彼辈不满,后有署名"宇文宙"者之一文,〔14〕彼辈疑为我作,因愈怒,去黎之志益坚,然宇文实非我,我亦终未知其文中云何也。梓生忠厚,然胆小,看这几天,投稿者似与以前尚无大不同,但我看文氓将必有稿勒令登载,违之,则运命与烈文同。要之,《自由谈》恐怕是总归难办的。
不动笔诚然最好。我在《野草》中,曾记一男一女,持刀对立旷野中,无聊人竞随而往,以为必有事件,慰其无聊,而二人从此毫无动作,以致无聊人仍然无聊,至于老死,题曰《复仇》,亦是此意。但此亦不过愤激之谈,该二人或相爱,或相杀,还是照所欲而行的为是。因为天下究竟非文氓之天下也。匆复,即请道安。
迅顿首五月十六夜。
短文〔15〕当作一篇,于月底寄上。又及〔1〕王即王孝慈,河北通县(今属北京)人,古籍收藏家。马,即马廉(1893--1935),字隅卿,浙江鄞县人,古典小说研究家。曾任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教授。
〔2〕《四部丛刊》丛书,张元济辑,分经、史、子、集四部。一九二○年至一九二二年商务印书馆影印出版。
〔3〕骏骨骏马之骨。《战国策.燕军》中有"以千金求千里马,千里马不可得,遂以五百金买千里马之骨"的故事。这里用以比喻有佳名而无实用之物。
〔4〕《雕版画集》郑振铎当时计划编印的一部中国古代版画集。一九四○年至一九四二年出版时定名为《中国版画史图录》,内收唐五代至民国版画史实及图录,正文四卷,图录二十卷(共一千七百余幅)。当时已搜集到明代传奇剧本《浣纱记》、《焚香记》和元明杂剧集《柳枝集》等,并已试印插图样张。
〔5〕《桂公塘》历史小说,郭源新(郑振铎)著,系根据文天祥《指南录》写成。载《文学》月刊第二卷第四期(一九三四年四月)。
〔6〕《指南录》诗集,宋代文天祥奉使北营后得间南归期间作,共四卷。
〔7〕《新垒》文艺月刊,汪精卫改组派部分政客支持的刊物,李焰生主编,一九三三年一月在上海创刊,一九三五年六月停刊。该刊第三卷第四期、第五期(一九三四年四、五月)连续发表署名"马儿"(李焰生)的《郭源新的<桂公塘>》、"天狼"的《评<桂公塘>》,它们在攻击左翼作家作品、抱怨"民族主义文学""没有一篇好东西出来"的同时,认为《桂公塘》"是真正的民族文艺,国家文艺"。
〔8〕《铁报》小报,一九二九年七月七日在上海创刊,初为三日刊,后改日刊,一九四九年六月十三日停刊。该报标榜"铁面无私,有闻必录"。
〔9〕《新光》未详。
〔10〕诬蔑鲁迅为汉奸的事见上海《社会新闻》第七卷第十二期(一九三四年五月六日)署名"思"的《鲁迅愿作汉奸》一文。其中诬蔑鲁迅"搜集其一年来诋毁**之文字,编为《南腔北调集》,丐其老友内山完造介绍于日本情报局,果然一说便成,鲁迅所获稿费几及万元......乐于作汉奸矣。"〔11〕福建独立指一九三三年十一月的福建事变,参看331205④信注〔3〕。《社会新闻》第七卷第十二期曾发表署名"天一"的《林语堂幻变记》,说林语堂在福建事变时,"大吊蔡廷锴、蒋光鼐的膀子......写信给蔡廷锴表示钦佩。人民**成立了,他曾到福建去了一趟。"〔12〕"林"之论战指林语堂退出《人言》另办《人间世》而引起的一场论战。一九三四年四月二十六、二十八、三十日及五月三日《申报.自由谈》曾刊载《人言》周刊编辑郭明、谢云翼、章克标与林语堂之间的通讯,在通讯中,林语堂指责《人言》等刊物攻击《人间世》。
〔13〕揭发何家槐偷稿事指韩侍桁写了《何家槐的创作问题》,载一九三四年三月七日《申报.自由谈》。杨邨人写了《关于何家槐》,载《文化列车》第十一期(一九三四年三月五日)。
〔14〕署名"宇文宙"者一文指《对于何徐创作问题的感想》,载一九三四年三月二十一日《申报.自由谈》。宇文宙,任白戈的笔名。
〔15〕短文指《看图识字》,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340516③致陶亢德亢德先生:奉上剪报一片,是五月十四的《大美晚报》〔1〕。"三个怪人"之中,两个明明是畸形,即绍兴之所谓"胎里疾";"大头汉"则是病人,其病是脑水肿,而乃置之动物园,且谓是"动物中之特别者",真是十分特别,令人惨然。随手剪寄,不知可入"古香斋"〔2〕否?此布即请著祺。
迅启上五月十六夜。
注释:
〔1〕《大美晚报》一九二九年四月美国人在上海创办的英文报纸。一九三三年一月增出中文版,由宋子文出资。一九四九年上海解放后停刊。
〔2〕"古香斋"《论语》自第四期起增辟的一个栏目,刊载当时各地记述复古迷信等荒谬事件的新闻和文字。鲁迅剪寄《大美晚报》所载《玄武湖怪人》并作按语,现编入《集外集拾遗补编》,题为《<玄武湖怪人>按语》。
340518①致陶亢德亢德先生:惠示谨悉,蒙设法询嘉业堂书买法,甚感。以敝"指谬"拖为"古香斋"尾巴,自无不可,但署名希改为"中头",倘嫌太俳,则"準"亦可。《论语》虽先生所编,但究属盛家赘婿〔1〕商品,故殊不愿与之太有瓜葛也。
专此布复,即请文安。
迅上五月十八日〔1〕盛家赘婿指邵洵美,《论语》半月刊当时系由他开办的时代图书印刷公司发行。
340518②致何白涛白涛先生:九日函收到。展览会以不用我的序言为便,前信已奉陈,而且我亦不善于作此等文字也。
木刻刀已托书店照寄,其寄法闻为现银换取法,即物存邮局,而由邮局通知应付之款,交款,取件,比平常为便。
木刻选集〔1〕拟陆续付印,先生之版,未知能从速寄下否?又外国木刻选集名《引玉集》〔2〕者,不久可出,计五十九页,实价一元五角,未知广州有无购取之人,倘能预先示知数目,当寄上也。此布即颂时绥。
迅上五月十八夜。
注释:
〔1〕木刻选集指《木刻纪程》。
〔2〕《引玉集》鲁迅选编的苏联版画集,收冈察罗夫、法沃尔斯基等作品五十九幅。署一九三四年三月三闲书屋出版。
340518③致陈烟桥雾城先生:久未通信,近想安健如常,为念。
MK木刻社已送来原版六块〔1〕,现即拟逐渐进行。先生之作,想用《窗外》、《风景》、《拉》三种,可否于便中交与书店,于印后送还。最近之二种,则版木太大,不能容也。
白涛兄处已去信,但尚未寄来。铁耕兄之原版,不知在上海否?否则,只能移入下一期印本了。
复制苏联木刻,下月初可成,拟寄奉一本,以挂号寄上,不知仍可由陈南溟〔2〕先生代收,无失误否?便中乞示知。
此布即颂时绥。迅上五月十八夜〔1〕指《出路》、《负伤的头》、《丐》、《猪》、《船夫》、《黄包车夫》等。后与下文提到的三种同收入《木刻纪程》。
〔2〕陈南溟陈烟桥之弟,当时上海大夏大学学生。
340519致李小峰小峰兄:再版《伪自由书》印证收条,与《呐喊》等合为一纸,今检出寄上,请改写寄下可也。
此布即请刻安。
迅上五月十九日340522①致徐懋庸懋庸先生:别后一切如常,可纾锦注。Montaigne〔1〕的姓名,日本人的论文中有时也提起他,但作品却未见译本,好像不大注意似的。
巴罗哈之作〔2〕实系我所译,所据的是笠井镇夫〔3〕的日译本,名《ヅスク牧歌调》〔4〕,为《海外文学新选》中之第十三编,新潮社出版,但还在一九二四年,现在恐怕未必买得到了。又曾见过一本《革命家ノ手记》〔5〕,也是此人作,然忘其出版所及的确的书名。
巴罗哈是一个好手,由我看来,本领在伊巴涅支〔6〕之上,中国是应该绍介的,可惜日本此外并无译本。英译记得有一本《Leed》〔7〕,法译不知道,但想来是不会没有的。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五月二十二日〔1〕Montaigne蒙田(1533--1592),文艺复兴时期法国思想家和散文作家,著有《散文集》等。
〔2〕这里指《山中笛韵》,短篇小说,译文载《文学》第二卷第三号(一九三四年三月),后改题为《山民牧唱》,并以此题巴罗哈短篇小说集集名。
〔3〕笠井镇夫日本的西班牙文学研究者。曾在东京外语大学等校任教。著有《西班牙语四周》等。
〔4〕《パスク牧歌调》《跋司珂牧歌调》,即《山民牧唱》,短篇小说集。跋司珂,通译巴斯克(Basque),是居住在西班牙东北部的一个民族。
〔5〕《革命家ノ手记》《革命家的手记》,即《一个活动家的回忆录》,长篇小说。
〔6〕伊巴涅支参看210825信注〔3〕。
〔7〕《Leed》《杂草》,长篇小说。
340522②致杨霁云霁云先生:惠示谨悉。刘翰怡听说是到北京去了。前见其所刻书目,真是"杂乱无章",有用书亦不多,但有些书,则非傻公子如此公者,是不会刻的,所以他还不是毫无益处的人物。
未印之拙作,竟有如此之多,殊出意外,但以别种化名,发表于《语丝》,《新青年》,《晨报副刊》而后来删去未印者,恐怕还不少;记得《语丝》第一年的头几期中,有一篇仿徐志摩诗而骂之的文章〔1〕,也是我作,此后志摩便怒而不再投稿,盖亦为他人所不知。又,在**有一篇演说:《老调子已经唱完》,因为失去了稿子,也未收入,但报上是登载过的。
至于《鲁迅在广东》中的讲演,则记得很坏,大抵和原意很不同,我也未加以订正,希先生都不要它。
登了我的第一篇小说之处,恐怕不是《小说月报》,倘恽铁樵未曾办过《小说林》,则批评的老师,也许是包天笑〔2〕之类。这一个社,曾出过一本《侠女奴》〔3〕(《天方夜谈》中之一段)及《黄金虫》(A.Poe作),其实是周作人所译,那时他在南京水师学堂做学生,我那一篇也由他寄去的,时候盖在宣统初。现商务印书馆的书〔4〕,没有《侠女奴》,则这社大半该是小说林社了。
看看明末的野史,觉得现今之围剿法,也并不更厉害,前几月的《汗血月刊》〔5〕上有一篇文章,大骂明末士大夫之"矫激卑下",加以亡国之罪,则手段之相像,他们自己也觉得的。自然,辑印起来,可知也未始不可以作后来者的借鉴。但读者不察,往往以为这些是个人的事情,不加注意,或则反谓我"太凶"。我的杂感集中,《华盖集》及《续编》中文,虽大抵和个人斗争,但实为公仇,决非私怨,而销数独少,足见读者的判断,亦幼稚者居多也。
平生所作事,决不能如来示之誉,但自问数十年来,于自己保存之外,也时时想到中国,想到将来,愿为大家出一点微力,却可以自白的。倘再与叭儿较,则心力更多白费,故《围剿十年》或当于暇日作之。
专此布复,顺颂时绥。
迅启上五月廿二日再北新似未有叭儿混入,但他们懒散不堪,有版而不印,适有联华〔6〕要我帮忙,遂移与之,尚非全部也。到内山无定时,如见访,最好于三四日前给我一信,指明日期,时间,我当按时往候,其时间以下午为佳。又及〔1〕文章指《"音乐"?》,后收入《集外集》。
〔2〕包天笑(1876--1973)名公毅,字朗孙,江苏吴县人,鸳鸯蝴蝶派主要作家之一。曾任上海时报社、有正书局和大东书局编辑,主编过《小说大观》和《星期》周刊。
〔3〕《侠女奴》即《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一千零一夜》中的一个故事,署"萍云译,初我润"。《黄金虫》,即《玉虫缘》,短篇小说,署"美安仑坡著,碧罗译,初我润"。两书均于一九○五年由上海小说林社出版。A.Poe,爱伦.坡(1809--1849),美国作家,著有短篇小说《黑猫》等。
〔4〕指《小说月报丛书》。
〔5〕《汗血月刊》综合性月刊,潘公展主办,刘达行编辑,一九三三年四月创刊,一九三七年十月停刊。这里所说的文章,参看340430信注〔3〕。
〔6〕联华即联华书局,曾化名同文书店、兴中书局,费慎祥主办。当时鲁迅将《南腔北调集》、《准风月谈》等交该书局出版。
340523①致曹靖华汝珍兄:十八日函收到。现代存稿,又托茅兄写信去催,故请暂勿去信,且待数日,看其有无回信,再说。倘仍无信,则当通知,其时再由农兄写信可也。
书报挂号,全由书店办理,我并不加忙,但不知于兄是否不便,乞示知。倘无不便,则似乎不如挂号,因为偶或遗失,亦殊可惜也。
沪寓均安好。弟胃病已愈,但此系多年老病,断根则不能矣,只能常常小心而已。此地友人,甚望兄译寄一些短篇及文坛消息应用,令我转告。
此复即颂时绥。
弟豫顿首五月二十三日340523②致许寿裳〔1〕季帀兄:顷收到惠函;《祝蔡先生六十五岁论文集》〔2〕,则昨日已到,其中力作不少,甚资参考。兼士兄有抽印者一篇〔3〕,此中无有,盖在下册,然则下册必已在陆续排印矣。
来函言下月上旬,当离开研究院,所往之处,未知是否已经定局,甚以为念,乞先示知一二也。此布,即颂曼福。
弟飞顿首五月廿三日〔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祝蔡先生六十五岁论文集》即《庆祝蔡元培先生六十五岁论文集》上册,一九三三年国民党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出版。
〔3〕即《右文说在训诂学上之沿革及其推阐》。
340523③致曹靖华汝珍兄:上午方寄一函,想已达。
木刻集已印好了,而称称重量,每包只能容四本,所以寄与作家的书,须分四包了,每包三本(其中〕之一是送VOKS〔1)的,请兄再一费神,另再[写]四张寄下为祷。至于寄书人,则书店会打印章的。
赠兄之一本,当于日内寄农兄(因为一共有赠人的数本),托其转交耳。
专此布达,顺请文安。
弟豫顿首五月廿三日阖府均吉。
注释:
〔1〕VOK.苏联对外文化协会俄文缩写BOKJ的英语音译。
340523④致陈烟桥雾城先生:午后方寄一信,而晚间便得来信并木版三块。木刻集本可寄,但因已托了书店,不想再去取回,所以索性不寄了。仍希照前信托友持条于便中前去一取为荷。这回印得颇不坏,可惜的是有几幅大幅,缩小不少了。
白涛兄处我亦有信去催,但未得回信。铁耕兄的作品,恐怕只能待第二集付印时再说了。因为我备下之项款[款项],存着是很靠不住的,能够为了别事花完,所以想办的事,必须早办。现在已去买抄更纸二十帖,从下月初起,就想陆续印起来〔1〕,待积到二十余幅,便装订发售。此次拟印百二十本,除每幅之作者各得一本外,可有百本出卖,大约每本五角或六角,就可收回本钱矣。
此布,即颂时绥迅上五月二十三夜。
注释:
〔1〕指《木刻纪程》。
340524①致杨霁云霁云先生:顷得廿三日函,蒙示曹霑〔1〕诸事,甚感。《小说史略》尚在北新,闻存书有千余册,一时盖未能再版,他日重印,当改正也。
所举三凶〔2〕,诚如尊说,惟杨邨人太渺小,其特长在无耻;居心险毒,而手段尚不足以副之,近已为《新上海半月刊》〔3〕编辑,颇有腾达之意,其实盖难,生成是一小贩,总难脱胎换骨,但多演几出滑稽剧而已。
宋明野史所记诸事,虽不免杂恩怨之私,但大抵亦不过甚,而且往往不足以尽之。五六年前考虐杀法〔4〕,见日本书〔5〕记彼国杀基督徒时,火刑之法,与别国不同,乃远远以火焙之,已大叹其苛酷。后见唐人笔记,则云有官杀盗,亦用火缓焙,渴则饮以醋,此又日本人所不及者也。〔6〕岳飞〔7〕死后,家族流广州,曾有人上书,谓应就地赐死,则今之人心,似尚非不如古人耳。
倘蒙赐教,乞于下星期一(二十八)午后二点钟惠临书店,当在其地相候,得以面晤,可稍详于笔谈也。
匆复,并候刻安。
迅上五月廿四夜。
注释:
〔1〕曹霑(?--1763,一作1764)字梦阮,号雪芹,清满洲正白旗包衣人,文学家,著有长篇小说《红楼梦》。当时杨霁云将胡适有关曹雪芹卒年等新考证告知鲁迅。
〔2〕三メ据收信人回忆,指当时报载鲁迅拟予"三嘘"的三个人物,即梁实秋、杨邨人和张若谷。
〔3〕《新上海半月刊》应为《大上海半月刊》,文艺刊物,杨邨人等编辑,一九三四年五月创刊,同年十月停刊,共出三期。
〔4〕考虐杀法一九二七、一九二八年间,鲁迅有感于国民党"屠戮之凶",曾作《虐杀》一文,原稿无存。参看《二心集.做古文和做好人的秘诀》。
〔5〕指《切支丹殉教记》。原名《切支丹殉教者》,日本松崎实作,一九二二年出版。一九二五年修订再版时改为现名。书中记述十六世纪以来天主教在日本的流传,以及日本江户幕府时代封建统治阶级对天主教徒的残酷迫害和屠杀的情况。"切支丹"(也称"切利支丹"),是"天主教"(及天主教徒)的日本译名。
〔6〕关于唐人笔记所载的虐杀法,据《太平广记》卷二六八引《神异经》记载,唐代武则天时酷吏来俊臣审讯犯人时,"每鞫囚无轻重,先以醋灌鼻,禁地牢中,以火围绕。"〔7〕岳飞(1103--1142)字鹏举,相州汤阴(今属河南)人,南宋抗金名将。后因宋高宗推行投降路线,听信内奸秦桧的谗言,以"谋反"的罪名将他下狱处死。据《宋人轶事汇编》卷十五引宋王明清《玉照新志》记载:"秦桧既杀岳氏父子,其子孙皆徒重湖闽岭,日赈钱米以活其命。绍兴间,有知漳州者建言:'叛逆之后,不应留,乞绝其急需,使尽残年。'秦得其牍,使札付岳氏。"340524②致王志之思远兄:十九日信收到。关于称呼的抗议,自然也有一理,但时候有些不同,那时是平时,所以较有秩序,现在却是战时了,因此时或有些变动,甚至乱呼朋友为阿伯,叫少爷为小姐,亦往往有之。但此后我可以改正。
那位"古董"〔1〕,不知是否即吴,若然,则他好像也是太炎先生的学生,和我可以说是同窗,不过我们没有见过面。文章〔2〕当赶月底寄出。但雁君之作,则一定来不及,因为索文之道,第一在于"催",而我们不易见面,只靠写信,大抵无甚效力也。
得来信,才知道兄亦与郑君认识,这人是不坏的。《北平笺谱》正在再版,六月间可出,也有我的豫约在里面,兄可就近取得一部,我已写信通知他了,一面也请你自己另作一信,与他接洽为要。这书在最初计画时,我们是以为要折本的,不料并不然,现在竟至再版,真是出于意外,但上海的豫约者,却只两人而已。
前几天,寄出《春光》三本,剧本〔3〕一本,由郑女士转交,不知已收到否?《春光》也并不好,只是作者多系友人,故寄上。剧本译的很好,但印得真坏,此系我出资付印,而先被经手印刷人剥削了。今天又以书一包付邮,系直寄,内有旧作〔4〕二本,兄或已见过,又木刻集一本,则新出,大约中国图版之印工,很少胜于这一本者,然而是从东京印来的,岂不可叹。印了三百本,看来也是折本生意经,此后大约不见得能印书了。
上海的空气真坏,不宜于卫生,但此外也无可住之处,山巅海滨,是极好的,而非富翁无力住,所以虽然要缩短寿命,也还只得在这里混一下了。
此复即颂时绥。
豫上五月廿四日〔1〕指吴承仕(1884--1939),字检斋,安徽歙县人,学者。章太炎学生。九一八事变后,参加中国共产***下的抗日民主运动。当时任北平中国学院国文系主任,《文史》主编。
〔2〕文章指《儒术》,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3〕剧本指《解放了的堂.吉诃德》。
〔4〕旧作据收信人回忆,系《呐喊》和《彷徨》。
340524③致郑振铎西谛先生:新俄木刻集已印成,今日寄奉一本,想可与此信同时到达。此系从东京印来,每本本钱一元二角,并不贵,印工也不坏,但二百五十本恐怕难以卖完,则折本也必矣。
《北平笺谱》除内山之卅部外,我曾另定两部,其中之一部,是分与王思远君的,近日得他来信,始知亦与先生相识,则出版后此一部可就近交与,只以卅一部运沪就好了。一面则由我写信通知他,令他自行与先生接洽。
再版出时,写书签之两沈〔1〕,似乎得各送一部,不知然否?
《文学季刊》中文〔2〕,当于月底写寄,但无聊必仍与《选本》相类也。上海盛行小品文,有人疑我在号召攻击,其实不然。但看近来名家的作品,却真也愈看愈觉可厌。此布即请著安。
迅顿首五月廿四日〔1〕两沈指沈兼士、沈尹默。当时他们分别为《北平笺谱》书签和扉页题字。
〔2〕即《看图识字》,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340524④致姚克莘农先生:今晚往书店,得见留字,欣幸之至。本星期日(二十七)下午五点钟,希惠临"施高塔路大陆新邨第一弄第九号",拟略设菲酌,藉作长谈。令弟是日想必休息,万乞同来为幸。
大陆新邨去书店不远,一进施高塔路,即见新造楼房数排,是为"留青小筑",此"小筑"一完,即新邨第一弄矣。
此布并请文安。
豫顿首五月二十四夜。
340525致陶亢德亢德先生:顷蒙惠函,谨悉种种,前函亦早收到,甚感。
作家之名颇美,昔不自量,曾以为不妨滥竽其列,近来稍稍醒悟,已羞言之。况脑里并无思想,寓中亦无书斋;"夫人及公子",更与文坛无涉,雅命三种〔1〕,皆不敢承。倘先生他日另作"伪作家小传"时,当罗列图书,摆起架子,扫门欢迎也。
专此布复,即请著安。
迅上五月廿五日徐訏〔先生均此不另。2〕〔1〕雅命三种据收信人回忆:当时《人间世》辟"作家访问记"专栏,曾函请鲁迅接待访问,以书斋为背景摄一影,并与许广平、海婴合摄一影。
〔2〕徐訏参看351204④信注〔1〕。
340526致徐懋庸懋庸先生:来示谨悉。我因为根据着前五年的经验〔1〕,对于有几个书店的出版物,是决不投稿的,而光华即是其中之一〔2〕。
他们善于俟机利用别人,出版刊物,到或一时候,便面目全变,决不为别人略想一想。例如罢,《自由谈半月刊》〔3〕这名称,是影射和乘机,很不好的,他们既请先生为编辑,不是首先第一步,已经不听编辑者的话了么。则后来可想而知了。
我和先生见面过多次了,至少已经是一个熟人,所以我想进一句忠告:不要去做编辑。先生也许想:已经答应了,不可失信的。但他们是决不讲信用的,讲信用要两面讲,待到他们翻脸不识时,事情就更糟。所以我劝先生坚决的辞掉,不要跳下这泥塘去。
先生想于青年有益,这是极不错的,但我以为还是自己向各处投稿,一面译些有用的书,由可靠的书局出版,于己于人,益处更大。
以上是完全出于诚心的话,请恕其直言。晤谈亦甚愿,但本月没有工夫了,下月初即可。又因失掉了先生的通信住址,乞见示为荷。
专此布复,即请著安。
迅启上五月廿六日〔1〕前五年的经验一九三○年,鲁迅应上海神州国光社之约,主编专收苏联文学作品的《现代文艺丛书》,后该社中途毁约。参看《集外集拾遗.<铁流>编校后记》。
〔2〕关于光华的事,参看321212和330209等信。
〔3〕《自由谈半月刊》出版时改名《新语林》,当时光华书局约请徐懋庸主编的文艺半月刊。
340528①致罗清桢清桢先生:〔顷收到大作第二集1〕一本,佳品甚多,谢谢。
弟拟选中国作家木刻,集成一本,年出一本或两三本,名曰《木刻纪程》〔2〕,即用原版印一百本,每本二十幅,以便流传,且引起爱艺术者之注意。先生之作,拟用《爹爹还在工厂里》,《韩江舟子》,《夜渡》,《静物》,《五指峰的白云》五种〔3〕,但须分两期,不在一本内登完,亦无报酬,仅每幅赠书一本。不知可否以原版见借?倘以为可,则希即用小包寄至书店,印讫当即奉还也。
去年所印新俄木刻,近已印成,似尚不坏,前日已由书店寄上一本,想能到在此信之前也。
匆布即请文安。
迅上五月廿八夜。
注释:
〔1〕第二集指《清桢木刻画》第二集。
〔2〕《木刻纪程》木刻画集,鲁迅编辑,共收木刻二十四幅。作者为何白涛、李雾城、陈铁耕、一工、陈普之、张致平、刘岘、罗清桢等,一九三四年六月(据《鲁迅日记》,系同年八月十四日编讫付印)以"铁木艺术社"名义自费出版,初版印一二○本。
〔3〕按其中的《五指峰的白云》后未收入《木刻纪程》。
340528②致王志之〔1〕《文史》之文〔2〕已成,今寄上,塞责而已。
前函谓吴君为太炎先生弟子,今思之殊误,太炎先生之学生乃名承仕,末一字不同也。
前寄画集等三本,想已达。
此布,即颂时绥。豫启五月二十八夜。
注释:
〔1〕此信手稿缺称谓。
〔2〕《文史》之文指《儒术》,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340529①致何白涛白涛先生:木刻刀三套,早由书店寄出,想已收到。前日又寄赠《引玉集》一本,印工尚佳,不知能收到否?
现拟印中国木刻一本,前函已经提及,昨纸已购好,可即开手。先生之原版,务希早日寄下,以便印入为祷。
专此布达,即颂时绥。
迅上五月二十九日340529②致杨霁云霁云先生:昨蒙见访,藉得晤谈,甚忭。前惠函谓曹雪芹卒年,可依胡适所得脂砚斋本〔1〕改为乾隆二十七年。此事是否已见于胡之论文〔2〕,本拟面询,而遂忘却,尚希拨冗见示为幸。
专此布达,并请文安。
迅上五月二十九日〔1〕胡适所得脂砚斋本指清代刘铨福所藏《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抄本,存十六回,又称甲戌本。一九二七年在上海发现,后为胡适所得。
〔2〕论文指《考证<红楼梦>的新材料》,载《新月》第一卷第一号(一九二八年三月),后曾分别收入《胡适文存》三集及《胡适文选》。
340529③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五月十六日来函,早已收到。胃痛大约很与香烟有关,医生说亦如此,但减少颇不容易,拟逐渐试办,且已改吸较好之烟卷矣。至于痛,则早已全愈,停药已有两星期之久了,请勿念。害马及海婴均安好,惟海婴日见长大,自有主意,常出门外与一切人捣乱,不问大小,都去冲突,管束颇觉吃力耳。十六日函中,并附有太太〔1〕来信,言可铭〔2〕之第二子,在上海作事,力不能堪,且多病,拟招至京寓,一面觅事,问男意见如何。可铭之子,三人均在沪,其第三子由老三荐入印刷厂中,第二子亦曾力为设法,但终无结果。男为生活计,只能漂浮于外,毫无恒产,真所谓做一日,算一日,对于自己,且不能知明日之办法,京寓离开已久,更无从知道详情及将来,所以此等事情,可请太太自行酌定,男并无意见,且亦无从有何主张也。以上乞转告为祷。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及海婴同叩五月廿九日〔1〕太太指朱安。
〔2〕可铭朱鸿猷(?--1931),字可民,浙江绍兴人,朱安之兄。
340531①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前几日寄上《引玉集》一本,想已达。
拙文附上,真是"拙"极,已经退化,于此可见,倘能厕"散文随笔"〔1〕之末,则幸甚矣。
专此布达,即请道安迅顿首五月卅一日近正在收集中国新作家之木刻,拟以二十幅印成一本,名之曰《木刻纪程》,存案,以觇此后之进步与否。又及。
注释:
〔1〕即《看图识字》。"散文随笔",《文学季刊》的专栏。
340531②致杨霁云霁云先生:顷收到卅日信,并《胡适文选》〔1〕一本,甚感。
徐先生也已有信来,谓决计不干。〔2〕这很好。否则,上海之所谓作家,鬼蜮多得很,他决非其敌,一定要上当的。但是"作家"之变幻无穷,一面固觉得是文坛之不幸,一面也使真相更分明,凡有狐狸,尾巴终必露出,而且新进者也在多起来:所以不必悲观的。
《鹦哥故事》〔3〕我没有见过译本,单知道是一部印度古代的文学作品,是集合许多小故事而成的结集。大约其中也讲起中国事,所以那插图有中国的一幅。不过那时中国还没有辫子,而作者却给我们拖起来了,真可笑。他们以为中国人是一向拖辫子的。二月初〔4〕我曾寄了几部古装人物的画本给他们,倘能收到,于将来的插画或许可以有点影响。
《引玉集》后记有一页倒印了,相隔太远,无法重订,真是可惜。此书如能售完,我还想印一部德国的。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五月卅一日晚。
注释:
〔1〕《胡适文选》胡适论文自选集,一九三○年十二月上海亚东图书馆出版。
〔2〕指徐懋庸受邀为光华书局编刊物事。按后来他仍为该局编辑《新语林》。
〔3〕《鹦哥故事》苏联出版的一部印度故事集。
〔4〕据《鲁迅日记》,二月初应为一月初。
340601致李小峰小峰兄:《两地书》印证已印好,因系长条,邮寄不便,希嘱店友于便中来寓一取。来时并携《两地书》三本,无印者即可,可在此贴上,而付出之印,则减为千四百九十七枚也。
《桃色的云》,《小约翰》纸板,亦希一并带来,因今年在故乡修坟,故须于端节前,设法集一笔现款,只好藉此设法耳。
迅上六月一夜。
340602①致曹聚仁聚仁先生:惠函奉到。我不习画,来问未能确答,但以意度之,论理,是该用什么笔都可以的。不过倘用钢笔,则开手就加上一层钢笔之难----刮纸,墨完,等----能令学者更觉吃力,所以大约还是用铅笔----画用的铅笔----为是。
前回说起的书,是继《伪自由书》之后的《准风月谈》,去年年底,早已被人〔1〕约去,因恐使烈文先生为难,所以不即付印。现在印起来,还是须照旧约的。对于群众〔2〕,只好以俟将来了。
我之被指为汉奸〔3〕,今年是第二次。记得十来年前,因爱罗先珂攻击中国缺点,上海报亦曾说是由我授意,而我之叛国,则因女人是日妇云。今之衮衮诸公及其叭儿,盖亦深知中国已将卖绝,故在竭力别求卖国者以便归罪,如《汗血月刊》之以明亡归咎于东林〔4〕,即其微意也。
然而变迁至速,不必一二年,则谁为汉奸,便可一目了然矣。
此复即请道安。迅顿首六月二日〔1〕指联华书局的费慎祥。
〔2〕群众指上海群众图书公司。
〔3〕被指为汉奸参看340516②信注〔10〕。
〔4〕以明亡归咎于东林参看340430信注〔3〕。
340602②致郑振铎西谛先生:五月二十八日信,今日午后收到。去年底,先生不是说过,《十竹斋笺谱》文求堂云已售出了么?前日有内山书店店员从东京来,他说他见过,是在的,但文求老头子〔1〕惜而不卖,他以为还可以得重价。又见文求今年书目,则书名不列在内,他盖藏起来,当作宝贝了。我们的翻刻一出,可使此宝落价。
但我们的同胞,真也刻的慢,其悠悠然之态,固足令人佩服,然一生中也就做不了多少事,无怪古人之要修仙,盖非此则不能多看书也。年内先印两种,极好。旧纸及毛边,最好是不用,盖印行之意,广布者其一,久存者其二,所以纸张须求其耐久。倘办得到,不如用黄罗纹纸,买此种书者必非精穷人,每本贵数毛当不足以馁其气。又闻有染成颜色,成为旧纸之状者,倘染工不贵而所用颜料不至蚀纸使脆,则宣纸似亦可用耳。
另选百二十张以制普及版,也是最要紧的事,这些画,青年作家真应该看看了。看近日作品,于古时衣服什器无论矣,即画现在的事,衣服器具,也错误甚多,好像诸公于裸体模特儿之外,都未留心观察,然而裸体画仍不佳。本月之《东方杂志》(卅一卷十一号)上有常书鸿〔2〕所作之《裸女》,看去仿佛当胸有特大之**一枚,倘是真的人,如此者是不常见的。盖中国艺术家,一向喜欢介绍欧洲十九世纪末之怪画,一怪,即便于胡为,于是畸形怪相,遂弥漫于画苑。而别一派,则以为凡革命艺术,都应该大刀阔斧,乱砍乱劈,凶眼睛,大拳头,不然,即是贵族。我这回之印《引玉集》,大半是在供此派诸公之参考的,其中多少认真,精密,那有仗着"天才",一挥而就的作品,倘有影响,则幸也。
《引玉集》印三百部,序跋是在上海排好,打了纸板寄去的(但他们竟颠倒了两页),印,纸,装订,连运费在内,共三百二十元(合中国钱),但印中国木刻,恐怕不行。《引玉集》原图,本多小块,所以书不妨小,这回却至少非加大三分之一不可,加大的印价,日前已去函问,得复后当通知。大约每本六十图,则当需二元,百二十图分两本,成本当在四元至三元半,售价至少也得定五元了。
投稿家非投稿不可,而所见又不多,得一小题,便即大做,而且往往反复不已。《桂公塘》事〔3〕即其一,我以为大可置之不理,此种辩论,废时失业,实不如闲坐也。近来时被攻击,惯而安之,纵令诬我以可死之罪,亦不想置辩,而至今亦终未死,可见与此辈讲理,乃反而上当耳。例如乡下顽童,常以纸上画一乌龟,贴于人之背上,最好是毫不理睬,若认真与他们辩论自己之非乌龟,岂非空费口舌。
小品文本身本无功过,今之被人诟病,实因过事张扬,本不能诗者争作打油诗;凡袁宏道李日华〔4〕文,则誉为字字佳妙,于是而反感随起。总之,装腔作势,是这回的大病根。其实,文人作文,农人掘锄,本是平平常常,若照相之际,文人偏要装作粗人,玩什么"荷锄带笠图",农夫则在柳下捧一本书,装作"深柳读书图"之类,就要令人肉麻。现已非晋,或明,而《论语》及《人间世》作者,必欲作飘逸闲放语,此其所以难也。
但章之攻林〔5〕,则别有故,章编《人言》〔6〕,而林辞编辑,自办刊物,故深恨之,仍因利益而已,且章颇恶劣,因我在外国发表文章,而以军事裁判暗示当局〔7〕者,亦此人也。居此已近五年,文坛之堕落,实为前此所未见,好像也不能再堕落了。
本月《文学》已见,内容极充实,有许多是可以藉此明白中国人的思想根柢的。顷读《清代文字狱档》〔8〕第八本,见有山西秀才欲娶二表妹不得,乃上书于乾隆,请其出力,结果几乎杀头。真像明清之际的佳人才子小说,惜结末大不相同耳。清时,许多中国人似并不悟自己之为奴,一叹。
专此布达,即请著安。
迅顿首六月二日夜。
注释:
〔1〕文求老头子指日本文求堂(书店)的店主田中庆太郎,别名田中救堂。
〔2〕常书鸿浙江杭州人,美术家,曾留学法国。
〔3〕《桂公塘》事参看340516②信及其有关注。
〔4〕袁宏道(1568--1610)字中郎,湖北公安人,明代文学家。著有《袁中郎全集》。他与兄宗道、弟中道提倡"独抒性灵,不拘格套"的文学创作,被称为"公安派"。李日华(1565--1635),字君实,浙江嘉兴人,明代文学家。著有《紫桃轩杂缀》、《味水轩日记》等,作品主要表现封建士大夫的闲适情调。
〔5〕章之攻林章,指章克标,浙江海宁人。林,指林语堂。参看340516②信注〔12〕。
〔6〕《人言》综合性周刊,郭明(邵洵美)、章克标等编辑,一九三四年二月十九日在上海创刊,一九三六年六月十三日停刊。
〔7〕章克标以"军事裁判暗示当局"的事,参看340306②信注〔5〕。
〔8〕《清代文字狱档》前故宫博物院文献馆编,据军机处档案、宫中所存官员缴回的朱批奏折、实录等辑录,共九辑。一九三一年至一九三四年陆续出版。这里所说的事,见该书第八辑内"冯起炎注解易诗二经欲行投呈案",参看《且介亭杂文.隔膜》。
340602③致何白涛白涛先生:顷接到五月廿六信。木刻集于廿四日寄上一本,现在想已收到了罢。三四日内,当嘱书店再寄上十六本,分四包,无须用现银换取法,只要看包上所贴之邮票,平分每册邮费,加上每册若干,将来一并付还书店就好了。
同时又得铁耕兄信,谓他的旧刻木板,旨存先生处。倘此信到日,尚未回汕,则希回汕时将他的《等父亲回来》〔1〕(即刻母子二人,一坐一立者)那一块一并寄下。但如来不及,就只好等将来再说。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六月二夜。
注释:
〔1〕《等父亲回来》后收入《木刻纪程》时,改名为《母与子》。
340603致杨霁云霁云先生:二日函收到。叭儿无穷之虑,在理论上是对的,正如一人开口发声,空气振动,虽渐远渐微,而凡有空气之处,终必振动下去。然而,究竟渐远渐微了。中国的文坛上,人渣本来多。近十年中,有些青年,不乐科学,便学文学;不会作文,便学美术,而又不肯练画,则留长头发,放大领结完事,真是乌烟瘴气。假使中国全是这类人,实在怕不免于糟。但社会里还有别的方面,会从旁给文坛以影响;试看社会现状,已岌岌不可终日,则叭儿们也正是岌岌不可终日的。它们那里有一点自信心,连做狗也不忠实。一有变化,它们就另换一副面目。但此时倒比现在险,它们一定非常激烈了,不过那时一定有人出而战斗,因为它们的故事,大家是明白的。何以明白,就因为得之现在的经验,所以现在的情形,对于将来并非只是损。至于费去了许多牺牲,那是无可免的,但自然愈少愈好,我的一向主张"壕堑战",就为此。
记得清朝末年,也一样的有叭儿,但本领没有现在的那么好。可是革命者的本领也大起来了,那时的讲革命,简直像儿戏一样。
《新社会半月刊》〔1〕曾经看过几期,那缺点是"平庸",令人看了之后,觉得并无所得,当然不能引人注意。来信所述的方针〔2〕,我以为是可以的,要站出来,也只能如此。但有一种可叹的事,是读者的感觉,往往还是叭儿灵。叭儿明白了,他们还不懂,甚而至于连讥刺,反话,也不懂。现在的青年,似乎所注意的范围,大抵很狭小,这却比文坛上之多叭儿更可虑。然而也顾不得许多,只好照自己所定的做。至于碰壁而或休息,那是当然的,也必要的。
办起来的时候,我可以投稿,不过未必能每期都有。我的名字,也还是改换好,否则,无论文章的内容如何,一定立刻要出事情,于刊物未免不合算。
《引玉集》并不如来函所推想的风行,需要这样的书的,是穷学生居多,但那有二百五十个,况且有些人是我都送过了。至于有钱的青年,他不需要这样的东西。但德国版画集,我还想计划出版,那些都是大幅,所以印起来,书必加大,幅数也多,因此资本必须加几倍,现在所踌躇的就是这一层。
我常常坐在内山书店里,看看中国人的买书,觉得可叹的现象也不少。例如罢,倘有大批的关于日本的书(日本人自己做的)买去了,不久便有《日本研究》之类出板;近来,则常有青年在寻关于法西主义的书。制造家来买书的,想寻些记载着秘诀的小册子,其实那有这样的东西。画家呢,凡是资料,必须加以研究,融化,才可以应用的好书,大抵弃而不顾,他们最喜欢可以生吞活剥的绘画,或图案,或广告画,以及只有一本的什么"大观"。一本书,怎么会"大观"呢,他们是不想的。其甚者,则翻书一通之后,书并不买,而将其中的几张彩色画撕去了。
现在我在收集中国青年作家的木刻,想以二十幅印成一本,名曰《木刻纪程》,留下来,看明年的作品有无进步。这回只印一百本,大约需要者也不过如此而已。
此上,即颂时绥。
迅顿首六月三夜〔1〕《新社会半月刊》即《新社会》,综合性半月刊,俞颂华等编辑,一九三一年七月在上海创刊,一九三五年六月停刊。
〔2〕来信所述方针据收信人回忆,他对《新社会》的内容不满,计划进行革新,后未成。
340606①致陶亢德亢德先生:我和日本留学生之流,没有认识的,也不知道对于日本文,谁算较好,所以无从绍介。
但我想,与其个人教授,不如进学校好。这是我年青时候的经验,个人教授不但化费多,教师为博学习者的欢心计,往往迁就,结果是没有好处。学校却按步就班,没有这弊病。
四川路有夜校,今附上章程;这样的学校,大约别处还不少。此上即颂时绥。迅顿首六月六日再:某君〔1〕之稿,如《论语》要,亦可分用,因他寄来时,原不指定登载之处的。又及。
注释:
〔1〕某君指徐诗荃。
340606②致黎烈文烈文先生:我们想谈谈闲天,本星期六(九日)午后五点半以后,六点以前之间,请先生到棋盘街商务印书馆编辑处(即在发行所的楼上)找周建人,同他惠临敝寓,除谈天外,且吃简单之夜饭。
另外还有玄先生〔1〕一人,再无别个了。
专此布达,并请道安。
迅顿首六月六日〔1〕玄先生指沈雁冰。
340606③致王志之思远兄:雁先生为《文史》而作的稿子〔1〕已交来,今寄上,希收转为荷。
小说稿两篇已收到,并闻。
此布,即颂时绥豫顿首六月六日〔1〕指《莎士比亚与现实主义》,作者署名"味茗",载北平《文史》第一卷第三号(一九三四年八月)。
340606④致吴渤吴渤先生:五月廿五日的信已收到,使我知道了种种,甚感。在这里,有意义的文学书很不容易出版,杂志则最多只能出到三期。别的一面的,出得很多,但购读者却少。
那一本《木刻法》〔1〕,一时也无处出版。
新近印了一本木刻,叫作《引玉集》,是东京去印来的,所以印工还不坏。上午已挂号寄上一本,想能和此信同时收到。此外,则我正在准备印一本中国新作家的木刻,想用二十幅,名曰《木刻纪程》,大约秋天出版。
我们一切如常。
此复,即颂时绥。
树上六月六夜。
〔2〕寄出去的木刻,至今还是毫无消息。又及〔1〕《木刻法》即《木刻创作法》。
〔2〕指鲁迅寄往巴黎举办展览的中国木刻家作品。参看331204信注〔3〕。
340606⑤致陈铁耕铁耕先生:昨收到廿二日函并木刻,欢喜之至。许多事情,真是一言难尽,在这里只好不说了。
木刻,好像注意的人多起来了,各处常见用为插画,但很少好的。我为保存历史材料和比较进步与否起见,想出一种不定期刊,或年刊,二十幅,印一百二十本,名曰《木刻纪程》,以作纪念。但正值大家走散的时候,收集很不容易(新近又有一个木刻社被毁了〔1〕),你的原版,我此刻才知道在白涛兄处,而他人在广州,版则在汕头。他来信说,日内将回去一趟,所以我即写信嘱他将你的那一块《等爸爸回来》寄来,但不知道他能否在未走之前,收到我的信。
《岭南之春》的缺点是牛头似乎太大一点,但可以用的,倘不费事,望将版寄来(这只能用小包寄),不过用在第二本上也难说。十五张连环图画〔2〕,我是看得懂的,因为我们那里也有这故事,但构图和刻法,却诚如来信所说,有些草率。
我做不出什么作品来,但那木刻集却印好了,印的并不坏,非锌板印者所能比,上午已寄上一本,想能与此信同时寄到的罢。我还想绍介德国版画(连铜刻,石印),但幅数较多,需款不小,所以恐怕一时办不到。
记得去年你曾函告我,要得一部《北平笺谱》。现在是早已印成,而且已经卖完了。但你所要的一部,还留在我的寓里,我也不要收钱。不知照现在的地址收转,确可以收到无误否?因为这部书印得不多,所以我于邮寄时须小心一点。等来信后,当用小包寄上。
此复,即颂时绥。
树上六月六夜。
注释:
〔1〕又有一个木刻社被毁指M.K.木刻研究社。一九三四年五月间,该社有的成员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有的被迫走散,因而停止活动。
〔2〕连环图画即《廖坤玉的故事》,陈铁耕据广东兴宁一带民间故事创作的木刻画。
340607致徐懋庸懋庸先生:六日信顷收到。
本星期六(九日)午后两点钟,希驾临北四川路底(第一点[路]电车终点)内山书店,当在其地相候。
此布即请刻安。迅上六月七夜。
340608致陶亢德亢德先生:长期的日语学校,我不知道。我的意见,是以为日文只要能看论文就好了,因为他们绍介得快。至于读文艺,却实在有些得不偿失。他们的新语,方言,常见于小说中,而没有完备的字典,只能问日本人,这可就费事了,然而又没有伟大的创作,补偿我们外国读者的劳力。
学日本文要到能够看小说,且非一知半解,所需的时间和力气,我觉得并不亚于学一种欧洲文字,然而欧洲有大作品。先生何不将豫备学日文的力气,学一种西文呢?
用种种笔名的投稿,倘由我再寄时,请先生看情形分用就是,稿费他〔1〕是不计较的。此复即请著安。
迅顿首六月八日〔1〕指徐诗荃。
340609①致台静农〔1〕对于印图,尚有二小野心。一,拟印德国版画集,此事不难,只要有印费即可。二,即印汉至唐画象,但唯取其可见当时风俗者,如游猎,卤簿,宴饮之类,而著手则大不易。五六年前,所收不可谓少,而颇有拓工不佳者,如《武梁祠画象》,《孝堂山画象》,《朱鲔石室画象》等,虽具有,而不中用;后来出土之拓片,则皆无之,上海又是商场,不可得。兄不知能代我补收否?即一面收新拓,一面则觅旧拓(如上述之三种),虽重出不妨,可选其较精者付印也。此复即颂时绥。
豫顿首六月九日〔1〕此信不全。
340609②致曹聚仁聚仁先生:不敢承印《准风月谈》事,早成过去;后约者乃别一家,现正在时时催稿也。
读经,作文言,磕头,打屁股,正是现在必定兴盛的事,当和其主人一同倒毙。但我们弄笔的人,也只得以笔伐之。望道〔1〕先生之所拟,亦不可省,至少总可给一下打击。
此布即请道安。迅上六月九日〔1〕望道陈望道(1890--1977),浙江义乌人,教育家、语言学家。留学日本,曾任《新青年》杂志编辑,复旦大学等校教授,创办大江书铺、《大江月刊》、《太白》半月刊等。当时为了回击汪懋祖等人复兴文言的逆流,他参与发起"大众语"运动,并筹办文艺半月刊。
340609③致杨霁云霁云先生:六日函收到。杂志原稿既然先须检查,则作文便不易,至多,也只能登《自由谈》那样的文章了。**帮闲们的大作,既然无人要看,他们便只好压迫别人,使别人也一样的奄奄无生气,这就是自己站不起,就拖倒别人的办法。倘用聚仁先生出面编辑,他们大约会更加注意的。
来信所述的忧虑,当然也有其可能,然而也未必一定实现。因为正如来信所说,中国的事,大抵是由于外铄的,所以世界无大变动,中国也不见得单独全局变动,待到能变动时,帝国主义必已凋落,不复有收买的主人了。然而若干叭儿,忽然转向,又挂新招牌以自利,一面遮掩实情,以欺骗世界的事,却未必会没有。这除却与之战斗以外,更无别法。这样的战斗,是要继续得很久的。所以当今急务之一,是在养成勇敢而明白的斗士,我向来即常常注意于这一点,虽然人微言轻,终无效果。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六月九夜340611致曹靖华汝珍兄:八日信并稿收到,先前所寄的地址〔1〕四张及插画本《城与年》〔2〕,也早收到了。和书一对照,则拓本〔3〕中缺一幅,但也不要紧,倘要应用,可以从书上复制出来的。
木刻集系由东京印来,中国的印工,还没有这么好。寄给作者们的十二本,已于一星期前寄去了。我从正月起,陆续寄给了他们中国旧木刻书共四包,至今毫无回信,也不知收到了没有。
日前寄上《文学报》四份,收到否?该报似中途遗失的颇多。
上海已颇热,我们都好的,不过我既不著作,又不翻译,只做些另碎事,真是懒散,以后我想来译点书。
此布即颂时绥。
弟豫顿首六月十一日〔1〕地址指鲁迅委托曹靖华用俄文书写的"苏联对外文化协会"的地址,一式四份。
〔2〕《城与年》长篇小说,苏联费定著,亚历克舍夫作木刻插图二十八幅,后由曹靖华译成中文,一九四七年出版。
〔3〕拓本指手拓的《城与年》木刻插图,鲁迅拟单独印行,后未成。参看《集外集拾遗.<城与年>插图本小引》。
340612致杨霁云霁云先生:快信收到。《词话》〔1〕书价,系三十六元。其书共二十一本,内中之绣像一本,实非《词话》中原有,乃出版人从别一种较晚出之版本〔2〕中,取来附上的。又《胡适文选》已用过,因乘便奉还,谢谢。
二十二日午后二时,倘别无较紧要之事,当在书店奉候也。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六月十二日〔1〕《词话》指北平古佚小说刊行会影印明万历刻本的《金瓶梅词话》。
〔2〕指明崇祯年间刻本《金瓶梅》。
340613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来信已经收到。海婴这几天不到外面去闹事了,他又到公园和乡下去。而且日见其长,但不胖,议论极多,在家时简直说个不歇。动物是不能给他玩的,他有时优待,有时则要虐待,寓中养着一匹老鼠,前几天他就用蜡烛将后脚烧坏了。至于学校,则今年拟不给他去,因为四近实无好小学,有些是骗钱的,教员虽然打扮得很时髦,却无学问;有些是教会开的,常要讲教,更为讨厌。海婴虽说是六岁,但须到本年九月底,才是十足五岁,所以不如暂且任他玩着,待到足六岁时再看罢。上海从今天起,已入了梅雨天,虽然比绍兴好,但究竟也颇潮湿。一面则苍蝇蚊子,都出来了。男胃病已愈,害马亦安好,可请勿念。李秉中君在南京办事,家眷即住在南京,他自己则有时出外,因为他是在陆军里做训育事务的,所以有时要跟着走,上月见过一回,比先前胖得多了。
余容续禀,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及海婴同叩六月十三日340618①致台静农静农兄:今晚得十三日函,书〔1〕则昨已收到。如此版本,可不至增加误字,方法殊佳,而代为"普及",意尤可感,惜印章殊不似耳。倘于难得之佳书,俱以此法行之,其有益于读者,当更大也。
石刻画象,除《君车》残石〔2〕(有阴)外,翻刻者甚少,故几乎无须鉴别,惟旧拓或需问人。我之目的,(一)武梁祠,孝堂山二种,欲得旧拓,其佳者即不全亦可;(二)嵩山三阙〔3〕不要;(三)其余石刻,则只要拓本较可观,皆欲收得,虽与已有者重出亦无害,因可比较而取其善者也。但所谓"可观"者,系指拓工而言,石刻清晰,而拓工草率,是为不"可观",倘石刻原已平漫,则虽图象模胡,固仍在"可观"之列耳。
济南图书馆所藏石,昔在朝时,曾得拓本少许;闻近五六年中,又有新发见而搜集者不少,然我已下野,遂不能得。兄可否托一机关中人,如在大学或图书馆者,代为发函购置,实为德便。凡有代价,均希陆续就近代付,然后一总归还。
《引玉集》已售出五十本以上,较之《士敏土之图》,远过之矣。我所藏德国版画,有四百余幅,颇欲选取百八十幅,印成三本以绍介于中国,然兹事体大,万一生意清淡,则影响于生计,故尚在彷徨中也。
上海算是已入"梅雨天",但近惟多风而无雨;前日为端午,家悬蒲艾,盛于往年,敝寓亦悬一束,以示不敢自外生成之意。文坛,则刊物杂出,大都属于"小品"。此为林公语堂所提倡,盖骤见宋人语录,明人小品,所未前闻,遂以为宝,而其作品,则已远不如前矣。如此下去,恐将与老舍〔4〕半农,归于一丘,其实,则真所谓"是亦不可以已乎"者也。
贱躯如常,脑膜无恙,惟眼花耳。孩子渐大,善于捣乱,看书工夫,多为所败,从上月起,已明白宣言,以敌人视之矣。
近见《新文学运动史》〔5〕,附有作者之笔名,云我亦名"吴谦",似未确,又于广平下注云"已故",亦不确也。专复,即颂曼福。
隼顿首六月十八夜〔1〕指《南腔北调集》的北平翻印本,系照相石印。
〔2〕《君车》残石未详。
〔3〕嵩山三阙指河南登封嵩山的东汉石刻,分太室石阙(隶书),少室石阙(篆书)和开母庙石阙(隶书、篆书及画像)三种。
〔4〕老舍(1898--1966)原名舒庆春,字舍予,笔名老舍,北京人,小说家、戏剧家。曾任齐鲁大学、山东大学教授,并常在《论语》上发表小品。
〔5〕《新文学运动史》即《中国新文学运动史》,王哲甫著,一九三三年九月北京戴成印书局出版。下面所说的事,见该书第十章附录《作家笔名一览》。
340618②致杨霁云霁云先生:日来自患胃病,眷属亦罹流行感冒,所约文〔1〕遂止能草草塞责,歉甚。今姑寄呈,能用与否,希酌定。
又,倘能用,而须检查,则草稿殊不欲送去,自又无法托人抄录,敢乞先生觅人一抄,而以原稿见还为祷。
此布即请道安。
迅上六月十八夜〔1〕指《倒提》,后收入《花边文学》。据收信人回忆,因他拟编的杂志未出成,后遂将该稿退还作者。
340619致曹靖华汝珍兄:端节前一夕信已收到。《南北集》翻本,静兄已寄我一本,是照相石印的,所以略无错字,纸虽坏,定价却廉,当此买书不易之时,对于读者也是一种功德,而且足见有些文字,是不能用强力遏止的。
《引玉集》其实是东京所印,上海印工,价贵而成绩还不能如此之好。至今为止,已售出约八十本,销行也不算坏。此书如在年内卖完,则恰恰不折本。此后想印文学书上之插画一本,已有之材料,即《城与年》,又,《十二个》〔1〕。兄便中不知能否函问V.O.K...,可以将插画(木刻)见寄,以备应用否?最好是中国已有译本之插画,如《铁流》,《毁灭》,《肥料》之类。
我们都好。此布即颂时绥。
弟豫上六月十九日〔1〕《十二个》长诗,苏联勃洛克(1880--1921)著,玛修丁作插图四幅,胡疎译,鲁迅为作《后记》,一九二六年八月北京北新书局出版。
340620①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再版《北平笺谱》,此地有人要预约两部,但不知尚有余本否?倘有,则希于将来汇运时,加添两部,并在便中以有无见示为荷。此布,即请道安。
迅顿首六月二十日340620②致陈烟桥雾城先生:木刻集〔1〕拟付印,而所得的版,还止十七块,因为铁耕和白涛两位的,都还没有寄来。
MK社原要出一本选集,〔2〕稿在我这里,不知仍要出版否?其实,集中佳作并不多;致平〔3〕的《负伤的头》最好,比去年的《出路》,进步多了,我想也印进去,不知你能否找他一问,能否同意。即使那选集仍要出,两边登载也不要紧的,倘以为可,则乞借我原版,如已遗失,则由我去做锌版亦可。
一个美国人告诉我,他从一个德国人听来,我们的绘画(这是北平的作家的出品)及木刻,在巴黎展览,很成功;又从一苏联人听来,这些作品,又在莫斯科展览,评论很好云云。但不知详情;而收集者〔4〕也不直接给我们一封信,真是奇怪。
专此,即颂时绥。
迅上六月廿夜。
注释:
〔1〕木刻集指《木刻纪程》。
〔2〕选集指M.K.木刻研究会第四次展览会的作品选集。该会曾选出展品二十多幅,并送鲁迅审定,后因该会遭受破坏,木板被国民党当局没收而未出版。
〔3〕致平即张望,参看340406信注〔5〕。
〔4〕收集者指绮达.谭丽德。
340621①致徐懋庸懋庸先生:十九日信收到。《新语林》〔1〕第二期的文章很难说,日前本在草一篇小文〔2〕,也是关于清代禁书的,后来因发胃病,孩子又伤风,放下了,到月底不知如何,倘能做成,当奉上。闲斋〔3〕尚无稿来,但有较长之稿一篇在我这里,叫作《攻徐专著》,《自由谈》不要登。其实,对于先生,是没有什么恶意的,我想,就在自己所编的刊物上登出来,倒也有趣,明天当挂号寄上,倘不要,还我就好了。
《动向》近来的态度,是老病复发,五六年前,有些刊物,一向就这样。有些小说家写"身边琐事",而反对这种小说的批评家,却忘记了自己在攻击身边朋友。有人在称快的。但这病很不容易医。
不过,我看先生的文章(如最近在《人间世》上的),大抵是在作防御战。这事受损很不小。我以为应该对于那些批评,完全放开,而自己看书,自己作论,不必和那些批评针锋相对。否则,终日为此事烦劳,能使自己没有进步。批评者的眼界是小的,所以他不能在大处落墨,如果受其影响,那就是自己的眼界也给他们收小了。假使攻击者多,而一一应付,那真能因此白活一世,于自己,于社会,都无益处。
但这也须自己有正当的主见,如语堂先生,我看他的作品,实在好像因反感而在沈沦下去。
《引玉集》的图〔4〕要采用,那当然是可以的。乔峰的文章,见面时当转达,但他每天的时间,和精力一并都卖给了商务印书馆,我看也未必有多少工夫能写文章。我和闲斋的稿费,托他也不好(他几乎没有精神管理琐事了),还是请先生代收,便中给我,迟些时是不要紧的。
此布,即颂时绥。迅上六月二十一日因时间尚早,来得及寄挂号信,故将闲斋(=区区)稿附上了。又及。
注释:
〔1〕《新语林》文艺半月刊,一九三四年七月五日创刊,第一期至第四期为徐懋庸主编,后为新语林社编,一九三四年十月出至第六期停刊,上海光华书局出版。
〔2〕小文指《买<小学大全>记》,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3〕闲斋即徐诗荃。下文的《攻徐专著》,杂文,署名"区区",载《新语林》第二期(一九三四年七月二十日)。
〔4〕指徐懋庸拟移用《引玉集》中的作品为《新语林》的封面画。后来该刊第一、二、四期的封面都采用了其中的作品。
340621②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六月十八日函及《十竹斋笺谱》样张,今天都收到。《笺谱》刻的很好,大张的山水及近于写意的花卉,尤佳。此书最好是赶年内出版,而在九或十月中,先出珂罗版印者一种。我想,购买者的经济力,也应顾及,如每月出一种,六种在明年六月以内出全,则大多数人力不能及,所以最好是平均两月出一种,使爱好者有回旋的余地。
对于纸张,我是外行,近来上海有一种"特别宣",较厚,但我看并不好,砑亦无用,因为它的本质粗。夹贡有时会离开,自不可用。我在上海所见的,除上述二种外,仅有单宣,夹宣(或云即夹贡),玉版宣,煮硾了。杭州有一种"六吉",较薄,上海未见。我看其实是《北平笺谱》那样的真宣,也已经可以了。明朝那样的棉纸,我没有见过新制的。
前函说的《美术别集》〔1〕中的《水浒图》〔2〕,非老莲作,乃别一明人本,而日本翻刻者,老莲之图,我一张也未见过。周子兢〔3〕也不知其人,未知是否蔡先生的亲戚?倘是,则可以探听其所在。我想,现在大可以就已有者先行出版;《水浒图》及《博古页子》,页数较多,将来得到时,可以单行的。
至于为青年着想的普及版,我以为印明本插画是不够的,因为明人所作的图,惟明事或不误,一到古衣冠,也还是靠不住,武梁祠画象中之商周时故事画,大约也如此。或者,不如(一)选取汉石刻中画象之清晰者,晋唐人物画(如顾凯之《女史箴图》〔4〕之类),直至明朝之《圣谕像解》〔5〕(西安有刻本)等,加以说明;(二)再选六朝及唐之土俑,托善画者用线条描下(但此种描手,中国现时难得,则只好用照相),而一一加以说明。青年心粗者多,不加说明,往往连细看一下,想一想也不肯,真是费力。但位高望重如李毅士教授,其作《长恨歌画意》,也不过将梅兰芳放在广东大旅馆中,而道士则穿着八卦衣,如戏文中之诸葛亮〔6〕,则于青年又何责焉呢?日本人之画中国故事,还不至于此。
六月号之《文学》出后,此地尚无骂声,但另有一种脾气,是专做小题,与并非真正之敌寻衅。此本多年之老脾气,现在复发了,很有些人为此不平,但亦无以慰之,而这些批评家之病亦难治。他们斥小说家写"身边琐事",而不悟自己在做"身边批评",较远之大敌,不看见,不提起的。但(!),此地之小品文风潮,也真真可厌,一切期刊,都小品化,既小品矣,而又唠叨,又无思想,乏味之至。语堂学圣叹〔7〕一流之文,似日见陷没,然颇沾沾自喜,病亦难治也。
骂别人不革命,便是革命者,则自己不做事,而骂别人的事做得不好,自然便是更做事者。若与此辈理论,可以被牵连到白费唇舌,一事无成,也就是白活一世,于己于人,都无益处。我现在得了妙法,是谣言不辩,诬蔑不洗,只管自己做事,而顺便中,则偶刺之。他们横竖就要消灭的,然而刺之者,所以偶使不舒服,亦略有报复之意云尔。
《十竹斋笺谱》刻工之钱,当于月底月初汇上一部分。
专此布复,即请道安。隼上六月廿一日寄茅兄函,顷已送去了。又及〔1〕《美术别集》指《世界美术全集(别卷)》。
〔2〕《水浒图》指明代杜堇作的《水浒图赞》。
〔3〕周子兢原名周仁,江苏江宁人,蔡元培的内弟。曾留学美国,当时任国民党中央研究院工程研究所所长。
〔4〕顾凯之《女史箴②图》参看340403信注〔4〕。
〔5〕《圣谕像解》清代梁延年编,共二十卷。康熙九年(1670)曾颁布"敦孝弟、笃宗族、和乡党、重农桑......"等"上谕"十六条,"以为化民成俗之本"。《圣谕像解》即根据这些"上谕"配图和解说的书。编者在序文中说:"摹绘古人事迹于上谕之下,并将原文附载其后......且粗为解说,使易通晓。"按此处明朝应为清朝。
〔6〕诸葛亮(181--234)字孔明,琅琊阳都(今山东沂南)人,三国时政治家和军事家。
〔7〕圣叹即金圣叹(1608--1661),原姓张,名采,号圣叹,明亡后更名人瑞,长洲(今江苏吴县)人。明末清初文人。当时林语堂认为金圣叹等的文章属于语录体,"此后编书,文言文必先录此种文字,取中郎、宗子、圣叹、板桥冠之"。(见《论语录体之用》,载《论语》第二十六期)340624①致许寿裳〔1〕季芾兄:廿二日信奉到。师曾画照片〔2〕,虽未取来,却已照成,约一尺余,不复能改矣。
有周子竞[兢]先生名仁,兄识其人否?因我们拟印陈老莲插画集,而《博古叶子》无佳本,蟫隐庐〔3〕有石印本,然其底本甚劣。郑君振铎言曾见周先生藏有此画原刻,极想设法借照,郑重处理,负责归还。兄如识周先生,能为一商洽否?
此布,即颂曼福不尽。
弟索士顿首六月二十四日〔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当时许寿裳将陈师曾生前所赠的几幅国画摄成照片,供印行《陈师曾画集》之用。
〔3〕蟫隐庐罗振常在上海开设的书庄名。
340624②致王志之思远兄:廿日信已到;《文史》未到,书是照例比信迟的。《春光》已经迫得停刊了,那一本只可在我这里暂存。〔1〕《北平笺谱》尚未印成,大约当在七月内。郑君处早有信去,他便来问住在何处,我回说由他自己直接通知,因为我不喜欢不得本人同意,而随便告诉。现在你既有信去,倘已写明通信处,则书一订好,我想是必来通知的了。但此后通信时,我还当叮嘱他一下。
吴先生处通信,本也甚愿,但须从缓,因为我太"无事忙"〔2〕,----但并非为了黛玉之类。一者,通信之事已多,每天总须费去若干时间;二者,也时有须做短评之处,而立言甚难,所以做起来颇慢,也很不自在,不再如先前之能一挥而就了。因此,看文章也不能精细,所以你的小说,也只能大略一看,难以静心校读,有所批评了。如此情形,是不大好的,很想改正一点,但目下还没有法。
此复,即颂时绥。
豫上六月二十四日〔1〕指王志之请鲁迅转送《春光》编者的《文史》第一卷第二号。
〔2〕"无事忙"《红楼梦》中贾宝玉的绰号。见于该书第三十七回。
340624③致楼炜春〔1〕炜春先生:昨收到惠函,并适夷兄笺。先前时闻谣言,多为恶耗,几欲令人相信,今见其亲笔,心始释然。来日方长,无期〔2〕与否实不关宏恉,但目前则未必能有法想耳。原笺奉还,因恐遗失,故以挂号寄上,希察收为幸。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顿首六月廿四夜。
注释:
〔1〕楼炜春浙江余姚人,楼适夷堂弟,曾任天马书店副经理。
〔2〕无期指无期徒刑。一九三四年五月楼适夷被判处无期徒刑,关押在南京军人监狱。
340625致徐懋庸懋庸先生:某君〔1〕寄来二稿,其《古诗新改》,似不能用,恐《自由谈》亦不能用,因曾登此种译诗也。今姑扣留,寄上一阅,取半或全收均可。
专此即颂时绥。
迅上六月廿五夜。
注释:
〔1〕某君指徐诗荃。
340626①致何白涛白涛先生:十五日信,在前天收到,木版六块,是今天下午收到的。新作的木板二块中,《马夫》一看虽然生动,但有一个缺点,画面上之马夫,所拉之马在画外,而画中之马,则为别一个看不见之马夫所拉,严酷的批评起来,也是一种"避重就轻"的构图,所以没有用。
《上市》〔1〕却好,挑担者尤能表现他苦于生活的神情,所以用了这一幅了。
耀唐兄的那一幅〔2〕,正是我所要的。我还在向他要一幅新刻的《岭南之春》,但尚未寄来。
《引玉集》早已寄上十六本,不知已到否?此书尚只卖去一半,稍迟当再寄上八本。
木刻集大约七月中便可付印,共二十四幅。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六月廿六夜〔1〕《上市》后收入《木刻纪程》。
〔2〕指《等爸爸回来》(《母与子》)。
340626②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前几天寄上一函,想已到。
今由开明书店汇上洋叁百元,为刻《十竹斋笺谱》之用,附上收条,乞便中一取为荷。
再版之《北平笺谱》,前曾预定二部,后又发信,代人定二部。其中之一部,则曾请就近交与王君〔1〕,并嘱他自己直接接洽,现不知已有信来否?
已刻成之《十竹斋笺》,暂借纸店印少许,固无大碍,但若太多,则于木刻锋棱有损,至成书时,其中之有一部分便不是"初印"了。所以我想:如制笺,似以书成以后为是。
此版刻成后,至少可印五六百部;别种用珂罗版印者,则只有百部,多少之数,似太悬殊。先前上海之老同文石印,亦极精细,北京不知亦有略能臻此者否?倘有之,则改用石印,似亦无不可,而书之贵贱,只要以纸质分,特制者用宣纸,此外以廉纸印若干,定价极便宜,使学生亦有力购读,颇为一举两得,但若无好石印,则自然只能仍如前议。
上海昨今大热,室内亦九十度以上了。
专此布达,并请著安。
隼顿首六月廿六夜〔1〕王君指王志之。
340628①致台静农静兄:有寄许先生〔1〕一函,因不知其住址,乞兄探明,封好转寄。倘兄能自去一趟,尤好,因其中之事,可以面商了。
〔六月二十八日〕〔1〕许先生指许寿裳。
340628②致李霁野转霁兄:廿四日信收到。许先生函已写,托静兄转交。兄事亦提及,但北平学界,似乎是"是非蜂起"之乡,倘去津而至平,得乎失乎,我不知其中详情,不能可否,尚希细思为望。
注释:
〔1〕关于素兄文,当于七月十五左右写成寄上。
廿八日〔1〕指《忆韦素园君》,后收入《且介亭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