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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鲁迅书信》一九三三年

2022-04-16 23:59 作者:知识课代表  | 我要投稿

《鲁迅全集》━鲁迅书信

目录

第22章 一九三三年

·1933年8月13日致董永舒 

·1933年8月14日致杜衡 

·1933年8月20日致许寿裳 

·1933年8月20日致杜衡 

·1933年8月27日致杜衡 

·1933年8月30日致开明书店 

·1933年9月1日致曹聚仁 

·1933年9月7日致曹靖华1 

·1933年9月7日致曹靖华2 

·1933年9月7日致曹聚仁 

·1933年9月10日致杜衡 

·1933年9月19日致许寿裳 

·1933年9月20日致黎烈文 

·1933年9月21日致曹聚仁 

·1933年9月24日致姚克 

·1933年9月29日致罗清桢 

·1933年9月29日致胡今虚 

·1933年9月29日致郑振铎 

·1933年10月2日致姚克 

·1933年10月2日致郑振铎 

·1933年10月3日致郑振铎 

·1933年10月7日致胡今虚 

·1933年10月8日致赵家璧 

·1933年10月9日致胡今虚 

·1933年10月11日致郑振铎 

·1933年10月18日致陶亢德 

·1933年10月19日致郑振铎1 

·1933年10月19日致郑振铎2 

·1933年10月21日致郑振铎 

·1933年10月21日致曹靖华 

·1933年10月21日致王熙之 

·1933年10月21日致姚克 

·1933年10月23日致陶亢德 

·1933年10月26日致罗清桢 

·1933年10月27日致陶亢德 

·1933年10月27日致郑振铎 

·1933年10月27日致胡今虚 

·1933年10月28日致胡今虚 

·1933年10月31日致曹靖华 

·1933年11月2日致陶亢德 

·1933年11月3日致郑振铎 

·1933年11月5日致姚克 

·1933年11月8日致曹靖华 

·1933年11月9日致吴渤 

·1933年11月10日致曹聚仁 

·1933年11月11日致郑振铎 

·1933年11月12日致吴渤 

·1933年11月12日致母亲 

·1933年11月12日致杜衡 

·1933年11月13日致陶亢德 

·1933年11月13日致曹聚仁 

·1933年11月14日致曹靖华 

·1933年11月15日致徐懋庸 

·1933年11月15日致姚克 

·1933年11月16日致吴渤 

·1933年11月17日致徐懋庸 

·1933年11月19日致徐懋庸 

·1933年11月20日致郑振铎 

·1933年11月20日致曹聚仁 

·1933年11月24日致萧三 

·1933年11月25日致曹靖华1 

·1933年11月25日致曹靖华2 

·1933年12月2日致郑振铎 

·1933年12月4日致陈铁耕 

·1933年12月5日致罗清桢 

·1933年12月5日致陶亢德 

·1933年12月5日致郑振铎 

·1933年12月5日致姚克 

·1933年12月6日致陈铁耕 

·1933年12月6日致吴渤 

·1933年12月7日致罗清桢 

·1933年12月9日致李小峰 

·1933年12月19日致母亲 

·1933年12月19日致吴渤 

·1933年12月19日致何白涛 

·1933年12月19日致姚克 


第22章 一九三三年


330813致董永舒〔1〕永舒先生:你给我的信,在前天收到。我是活着的,虽然不知道可以活到什么时候。

《雪朝》我看了一遍,这还不能算短篇小说,因为局面小,描写也还简略,但作为一篇随笔看,是要算好的。此后如要创作,第一须观察,第二是要看别人的作品,但不可专看一个人的作品,以防被他束缚住,必须博采众家,取其所长,这才后来能够独立。我所取法的,大抵是外国的作家。

但看别人的作品,也很有难处,就是经验不同,即不能心心相印。所以常有极要紧,极精采处,而读者不能感到,后来自己经验了类似的事,这才了然起来。例如描写饥饿罢,富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懂的,如果饿他几天,他就明白那好处。

《伟大的印象》〔2〕曾在杂志《北斗》上登载过,这杂志早被禁止,现在已无从搜求。昨天托内山书店寄上七(?)本书,想能和此信先后而至,其中的《铁流》是原版〔3〕,你所买到的,大约是光华书局的再版罢,但内容是一样的,不过纸张有些不同罢了。

高尔基的传记〔4〕,我以为写得还好,并且不枯燥,所以寄上一本。至于他的作品,中国译出的已不少,但我觉得没有一本可靠的,不必购读。今年年底,当有他的《小说选集》〔5〕和《论文选集》〔6〕各一本可以出版,是从原文直接翻译出来的好译本,那时我当寄上。

此复,即颂时绥。

鲁迅启上八月十三日以后如有信,寄"上海北四川路底内山书店"收转,则比较的可以收到得快。又及。

注释:

〔1〕董永舒广西钟山人。当时在桂林第三高级中学任教,因请求指导创作和代购书籍与鲁迅通信。

〔2〕《伟大的印象》即《一个伟大的印象》,柔石于一九三○年五月在上海参加全国苏维埃区域代表大会后写的通讯,载《世界文化》创刊号(同年九月),署名刘志清。

〔3〕《铁流》原版指一九三一年十月三闲书屋版。

〔4〕高尔基的传记指《革命文豪高尔基》。

〔5〕《小说选集》指《高尔基创作选集》,萧参(瞿秋白)译,一九三三年十月上海生活书店出版。

〔6〕《论文选集》指《高尔基论文选集》。

330814致杜衡〔1〕杜衡先生:十二日信昨收到。《高论》〔2〕译者不知所在,无法接洽,但九月中距现在不过月余,即有急用,亦可设法周转,版税一层是可以不成问题的。高尔基像我原有一本,而被人借去,一时不能取回,现在如要插图,我以为可用五幅,因为论文是近作,故所取者皆晚年的----1.最近画像(我有)。

2.木刻像(在《文学月报》或《北斗》中,记不清)。

3.他在演讲(在邹韬奋编的《高尔基》内)。

4.蔼理斯的漫画(在同书内)。

5.库克尔涅克斯〔3〕的漫画(我有)。

如现代愿用而自去找其三幅,则我当于便中将那两幅交上,但如怕烦,则只在卷头用一幅也不要紧,不过多加插画,却很可以增加读者兴趣的。

还有一部《高尔基小说选集》,约十二万字,其实是《论文集》的姊妹篇,不知先前曾经拿到现代去过没有?总之是说定卖给生活书店的了,而昨天得他们来信,想将两篇译序抽去,也因为一时找不到译者,无法答复。但我想,去掉译序,是很不好的,读者失去好指针,吃亏不少。不知现代能不能以和《论文集》一样形式,尤其是不加删改,为之出版?请与蛰存先生一商见告。倘能,我想于能和译者接洽时,劝其收回,交给现代,亦以抽版税法出版。

倘赐复,请寄××××××××××××××〔4〕,较为便捷,因为周建人忙,倒不常和我看见的。此复,即颂著安。

鲁迅上八月十四日〔1〕此信据《现代作家书简》所载编入。

〔2〕《高论》即《高尔基论文选集》。

〔3〕库克尔涅克斯通译库克雷尼克塞,是苏联漫画家库普略诺夫、克里洛夫和尼各莱.索柯洛夫三人合署的笔名。

〔4〕此处系《现代作家书简》编者所略,根据当时情况,原文当作"北四川路底内山书店转周豫才收"。

3①30820致许寿裳〔1〕季帀兄:惠函诵悉。钦文一事〔2〕已了,而另一事又发生,似有仇家,必欲苦之而后快者,新闻上记事简略,殊难知其内情,真是无法。蔡公〔3〕生病,不能相渎,但未知公侠〔4〕有法可想否?

敝寓均安,可释念。附奉旧邮票二纸,皆庸品也。

此上,并颂曼福。

弟飞顿首八月二十日〔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钦文一事参看320302信注〔4〕。另一事,未详。

〔3〕蔡公指蔡元培。

〔4〕公侠即陈仪。

②330820致杜衡〔1〕杜衡先生:昨奉到十八日函。高氏像二种,当于便中持上。《小说集》〔2〕系同一译者从原文译出,文笔流畅可观。已于昨日函生活书店索还原稿,想不会有什么问题。

《文艺理论丛书》第一本〔3〕,我不能作序,一者因为我对于此事,不想与闻;二者则对于蒲氏〔4〕学术,实在知道得太少,乱发议论,贻笑大方。此事只好等看见雪峰时,代为催促,但遇见他真是难得很。

第二本无人作序,只好将靖华的那篇移用,我是赞成的。第一本一时不能成功,其实将第二本先出版也可以。

《现代》用的稿子〔5〕,尚未作,当于月底或下月初寄上不误。专此布复,即颂著祺。

鲁迅启上八月二十日〔1〕此信据《现代作家书简》所载编入。

〔2〕《小说集》即《高尔基创作选集》。

〔3〕《文艺理论丛书》第一本未详。

〔4〕蒲氏指蒲力汗诺夫(Γ.B.ПЛeΧаНОВ,1856--1918),通译普列汉诺夫,俄国早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后来成为孟什维克和第二国际机会主义首领之一。著有《论艺术》(又名《没有地址的信》)、《论一元论历史观的发展》等。

〔5〕后于八月二十七日作成《小品文的危机》。

330827致杜衡〔1〕杜衡先生:昨天才看见雪峰,即达来函之意,他说日内就送去。

生〔2〕活书店经去索稿,他们忽然会照了译者的条件〔3〕,不肯付还。那么,这稿子是拿不回来的了。

附上书两本,制版后可就近送交周建人。我的意见,以为最好是每像印一张,分插在全书之内,最不好看是都放在卷首,但如书店定要如此,随它也好。惟木刻一张,必须用黑色印,记得杂志上用的不是黑色,真可笑,这回万勿受其所愚。

又附上萧君译文一篇〔4〕,于《现代》可用否?如不能用,或一时不能用,则请掷还,也交周建人就好。

我的短文〔5〕,一并寄上。能用与否,尚乞裁定为幸。此请著安。鲁迅上八月二十七日〔1〕此信据《现代作家书简》所载编入。

〔2〕指《高尔基创作选集》稿。

〔3〕译者的条件参看330814信。

〔4〕萧君译文一篇指《伯纳.萧的戏剧》,苏联M.列维它夫作,萧参(瞿秋白)译,载《现代》月刊第三卷第六期(一九三三年十月)。

〔5〕短文指《小品文的危机》。

330830致开明书店径启者:顷得未名社来函并收条。函今寄奉;其收条上未填数目及日期,希即由贵局示知,以便填写并如期走领为荷。此请开明书店台鉴鲁迅启八月卅日回信请寄"北四川路底内山书店转周豫才收"。

330901致曹聚仁聚仁先生:顷诵悉来信。《人之初》看目录恐只宜于小学生,推而广之,可至店员。我觉得中国一般人,求知的欲望很小,观科学书出版之少可知。但我极希望先生做出来,因为读者有许多层,此类书籍,也必须的。

野草书屋〔1〕系二三青年所办,我不知其详,大约意在代人买书,以博微利,而亦印数种书,我因与其一人相识,遂为之看稿。近似亦无发展,愿否由群众〔2〕发行,见时当一问。其实他们之称野草书屋,亦颇近于影射,令人疑为我所开设也。

对于群众,我或可以代拉几种稿子,此外恐难有所贡献。近年以来,眼已花,连书亦不能多看,此于专用眼睛如我辈者,实为大害,真令人有退步而至于无用之惧,昔日之日夜校译的事,思之如梦矣。《自由谈》所载稿,倘申报馆无问题,大约可由群众出版,但须与北新(由我)开一交涉,且至十二月底为结束,才出版。

言不尽意,将来当图面罄。此复,即颂著祺。

迅启上九月一夜。

注释:

〔1〕野草书屋费慎祥等一九三三年在上海创办的书店。

〔2〕群众即上海群众图书公司。

①330907致曹靖华静农兄:此信乞并款转靖兄。

靖兄:本月三日信收到,《恐惧》〔1〕稿亦早收到。今奉上洋五百二十七元,内计:《星花》版税(初版)补三○.○○《文学》第一期稿费〔2〕二八.○○霁野寄来二五五.○○丛芜还来二○○.○○《文学》第三期稿费〔3〕(佩译文)一四.○○凡存在我这里的,全都交出了。此地并无什么事,容后再谈。此上,即颂近好。

弟豫顿首九月七日〔1〕《恐惧》剧本,苏联阿.亚菲诺甘诺夫(1904--1941)著,曹靖华译,后载《译文》新二卷第三、四、五期(一九三六年十一月至一九三七年一月)。

〔2〕指曹靖华作《绥拉菲摩维支访问记》一文的稿费,该文载《文学》创刊号(一九三三年七月)。

〔3〕指苏联潘菲洛夫作,佩秋译《让全世界知道罢》一文的稿费,该文载《文学》第一卷第三号(一九三三年九月)。

330907②致曹靖华靖华兄:三日信收到。霁兄款及丛芜还二百,连另碎稿费共五百二十七元,已托郑君〔1〕面交静农兄,他于星期日(十日)由此动身,大约此信到后,不久亦可到北平了。剧本译稿亦已收到,一时尚无处出版,因为剧本比小说看的人要少,所以书店亦不大欢迎。木刻亦收到了。

大约两星期前,我曾寄书报两包与兄,不知兄在那边〔2〕,有托人代收否?如有,可即发一信,就近分送别人,因为倘又寄回,也无聊得很。这些书报,那边难得,而这里是不算什么的。

兄如有兴致,休息之后,到此来看看也好。我的住址,可问代我收信之书店,他会带领的,但那时在动身之前,望豫先通知,我可以先告诉他,以免他不明白,而至于拒绝。

此上,即祝安健。

弟豫顿首九月七夜〔1〕郑君指郑振铎。

〔2〕那边指列宁格勒,一九三三年秋曹靖华自该处离苏回国。

330907③致曹聚仁聚仁先生:前上一缄,想已达。今日看见野草书屋中人之一的张君,问以书籍由群众总发行事,他说可以的。他又说,因寄售事,原也常去接洽。但不知与他接洽者为何人。我想,可由先生通知店中人,遇他去时,与之商议就好了。

此上,即请著安。

迅顿首九月七夜330908致开明书店径启者:未名社之第三期款项,本月中旬似已到期,该社亦已将收条寄来,但仍未填准确日期及数目。仍希贵店一查见示,以便填入,如期领取为荷。

此请开明书店大鉴。

鲁迅启九月八日回函仍寄北四川路底,内山书店转周豫才收。又及。

330910致杜衡〔1〕杜衡先生:顷译成一短文〔2〕,即以呈览,未识可用于《现代》否?倘不合用,希即付还。

《高氏论文选集》的译者要钱用,而且九月中旬之期亦已届,请先生去一催,将说定之版税赶紧交下,使我可以交代。又插图的底子,原先也是从我这里拿去的,铜版制成后,亦请就近送交周君〔3〕为荷。专此布达,即请著安鲁迅启上九月十日〔1〕此信据《现代作家书简》所载编入。

〔2〕短文指《海纳与革命》,德国奥.毗哈作。译文载《现代》月刊第四卷第一期(一九三三年十一月)。海纳,通译海涅。

〔3〕周君指周建人。鲁迅的三弟。

330919致许寿裳〔1〕季帀兄:十五日函,顷奉到。前一函亦早收得。钦文事〔2〕剪报奉览。看来许之罪其实是"莫须有"的,大约有人欲得而甘心,故有此辣手,且颇有信彼为富家子弟者。世间如此,又有何理可言。

脚湿虽小恙,而颇麻烦,希加意。昨今上海大风雨,敝寓无少损,妇孺亦均安,请释念。

此复,即颂曼福。弟飞顿首九月十九日宁报小评〔3〕,只曾见其一。文章不痛不痒,真庸才也。

注释:

〔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钦文事指许钦文蒙冤被拘押事。参看320302注〔4〕。

〔3〕宁报小评指一九三三年九月四日、六日南京《中央日报》所载如是的《女婿问题》和圣闲的《女婿的蔓延》,参看《准风月谈.后记》。

330920致黎烈文烈文先生:译了一篇小说〔1〕后,作短评遂手生荆棘,可见这样摩摩,那样摸摸的事,是很不好的。今姑寄上〔2〕,《礼》也许刊不出去,若然,希寄回,因为我不留稿底也。

此上即请道安。家干顿首九月二十夜邵公子〔3〕一打官司,就患"感冒",何其嫩耶?《中央日报》上颇有为该女婿〔4〕臂助者,但皆蠢才耳。又及。

注释:

〔1〕指西班牙巴罗哈所作短篇小说《山民牧唱》。

〔2〕指《礼》和《打听印象》,后均收入《准风月谈》。

〔3〕邵公子指邵洵美(1906--1968),浙江余姚人。曾自办金屋书店,主编《金屋月刊》、《十日谈》,提倡唯美主义文学。著有诗集《花一般的罪恶》等。打官司,指《十日谈》与《晶报》的纠葛。《十日谈》因于第二期(一九三三年八月二十日)刊出题为《朱霁春亦将公布捐款》的短评,触犯了《晶报》,在《晶报》对邵洵美提起诉讼后,《十日谈》在九月二十一日《申报》刊登广告,向《晶报》"声明误会表示歉意"。《晶报》,当时上海一种低级趣味的小报。

〔4〕女婿指邵洵美,邵系清末买办官僚盛宣怀的孙婿。关于为他"臂助"事,参看330919信注〔3〕和《准风月谈.后记》。

330921致曹聚仁聚仁先生:前蒙赐盛馔,甚感。当日有一客(非杨先生,绍介时未听真,便中希示及)〔1〕言欲买《金瓶梅词话》,因即函询在北平友人〔2〕,顷得来信,裁出附呈,希转达,要否请即见告,以便作复。此书预约时为三十六元,今大涨矣。

此布,即请著安。迅顿首九月廿一夜。

旧诗一首〔3〕,不知可登《涛声》否?

注释:

〔1〕《金瓶梅词话》长篇小说,明兰陵笑笑生作,一百回,万历年间刊行。这里系指北平古佚小说刊行会影印本,一部二十册,又绘图一本。

〔2〕友人指宋紫佩。

〔3〕旧诗一首指《悼丁君》,载《涛声》第二卷第三十八期(一九三三年九月三十日),后收入《集外集》。

330924致姚克K.先生:两信并梁君〔1〕所作画像一幅,均收到。

适兄〔2〕忽患大病,颇危,不能写信了。

上海常大风,天气多阴。

我安健如常,可释远念。

此复即请旅安L.九月廿四日〔1〕梁君即梁以俅,参看340101信注〔1〕。"所作画像",指梁以俅为鲁迅画的炭画素描像。

〔2〕适兄即楼适夷,笔名建南,浙江余姚人,作家,翻译家,"左联"成员。曾编辑《文艺新闻》等刊物,著有短篇小说集《挣扎》、《第三时期》,译有《在人间》等。这里隐指他一九三三年九月十七日在上海被捕。

330929①致罗清桢清桢先生:蒙赐示并木刻四幅,甚感。《起卸工人》经修改后,荒凉之感确已减少,比初印为好了。新作二幅均佳,但各有一缺点:《柳阴之下》路欠分明;《黄浦滩头》的烟囱之烟,惜不与云相连接。

我是常到内山书店去的,不过时候没有一定,先生那时如果先给我一信,说明时间,那就可以相见了。但事情已经过去,已没有法想,将来有机会再图面谈罢。

此复,即颂时绥。

迅启上九月二十九日330929②致胡今虚今虚先生:来信收到。彼此相距太远,情形不详,我不能有什么意见可说。至于改编《毁灭》〔1〕,那是无论如何办法,我都可以的,只要于读者有益就好。何君〔2〕所编的,我连见也没有见过。

我的意见,都写在《后记》里了,所以序文不想另作。但这部书有两种版本〔3〕,大江书店本是没有序和后记的。我自印的一本中却有。不知先生所买的,是那一种。

后面附我的译文附言,自然无所不可。

此复即颂时绥迅上九月廿九日通信处:上海、北四川路底、内山书店转,周豫才收〔其实××4〕之与先前不同,乃因受极大之迫压之故,非有他也,请勿误解为幸。又及〔1〕改编《毁灭》指胡今虚拟将《毁灭》改编为通俗小说。

〔2〕何君指何谷天(1907--1952),原名何开荣,笔名周文,四川荥经人,当时的青年作家,"左联"成员,曾编辑上海《文艺》杂志,并改编节写《毁灭》和《铁流》。

〔3〕两种版本指鲁迅译《毁灭》的两种版本,参看300609信注〔2〕。

〔4〕××原件此二字被收信人涂没,后来收信人在其所作《鲁迅作品及其他.鲁迅和青年的通信》中作了说明:"××是指'左联'"。

330929③致郑振铎西谛先生:惠函收到。元谕〔1〕用白话,我看大概是出于官意的,然则元曲之杂用白话,恐也与此种风气有关,白话之位忽尊,便大踏步闯入文言营里去了,于是就成了这样一种体制。

笺纸样张尚未到,一到,当加紧选定,寄回。印款我决筹四百,于下月五日以前必可寄出,但乞为我留下书四十部(其中自存及送人二十部,内山书店包销二十部),再除先生留下之书,则须募豫约者,至多不过五十部矣。关于该书:(一)单色笺不知拟加入否?倘有佳作,我以为加入若干亦可。(二)宋元书影笺可不加入,因其与《留真谱》〔2〕无大差别也。大典笺〔3〕亦可不要。(三)用纸,我以为不如用宣纸,虽不及夹贡之漂亮,而较耐久,性亦柔软,适于订成较厚之书。(西)每部有四百张,则是八本,我以为豫约十元太廉,定为十二元,尚是很对得起人也。

我当做一点小引,但必短如免尾巴,字太坏,只好连目录都排印了。然而第一叶及书签,却总得请书家一挥,北平尚多擅长此道者,请先生一找就是。

以后印造,我想最好是不要和我商量,因为信札往来,需时间而于进行之速有碍,我是独裁主义信徒也。现在所有的几点私见,是(一)应该每部做一个布套,(二)末后附一页,记明某年某月限定印造一百部,此为第△△部云云,庶几足增声价,至三十世纪,必与唐版媲美矣。

匆复并请著安。

迅顿首九月廿九夜如赐函件,不如"上海、北四川路底、内山书店转、周豫才收",尤为便捷。

注释:

〔1〕元谕指元代朝廷发布的诏令。

〔2〕《留真谱》摹写古书(古抄本及宋元刻本)首尾真迹的书,可藉以考见古书的行格字体。清末杨守敬编,初编十二册。

〔3〕大典笺以明朝《永乐大典》书影印制的笺纸。

331002①致姚克莘农先生:九月二十八日惠书收到。北京环境与上海不同,遍地是古董,所以西人除研究这些东西之外,就只好赏鉴中国人物之工贱而价廉了。人民是一向很沈静的,什么传单撒下来都可以,但心里也有一个主意,是给他们回复老样子,或至少维持现状。

我说适兄的事,是他遭了不幸,不在上海了。报上的文章,是他先前所投的。先生可以不必寄信,他的家一定也早不在老地方的。

上海大风雨了几天,三日前才放晴。我们都好的,虽然大抵觉得住得讨厌,但有时也还高兴。不过此地总不是能够用功之地,做不出东西来的,也想走开,但也想不出相宜的所在。

先生在北平住了这许多天了,明白了南北情形之不同了罢,我想,这地方,就是换了旗子,人民是不会愤慨的,他们和满洲人关系太深,太好了。

此复,即颂时绥。豫顿首十月二日331002②致郑振铎西谛先生:笺样昨日收到,看了半夜,标准从宽,连"仿虚白斋〔1〕笺"在内,也只得取了二百六十九种,已将去取注在各包目录之上,并笺样一同寄回,请酌夺。大约在小纸店中,或尚可另碎得二三十种,即请先生就近酌补,得三百种,分订四本或六本,亦即成为一书。倘更有佳者,能足四百之数,自属更好,但恐难矣。记得清秘阁〔2〕曾印有模"梅花喜神谱"〔3〕笺百种,收为附录,亦不恶,然或该板已烧掉乎。

齐白石花果笺有清秘,荣宝两种,画悉同,而有一张上却都有上款,写明为"△△制",殊奇。细审之,似清秘阎版乃剽窃也,故取荣宝版。

李毓如〔4〕作,样张中只有一家版,因系色笺,刻又劣,故未取。此公在光绪年中,似为纸店服役了一世,题签之类,常见其名,而技艺却实不高明,记得作品却不少。先生可否另觅数幅,存其名以报其一世之吃苦。吃苦而能入书,虽可笑,但此书有历史性,固不妨亦有苦工也。

书名。曰《北平笺谱》〔5〕或《北平笺图》,如何?

编次。看样本,大略有三大类。仿古,一也;取古人小画,宜于笺纸者用之,如戴醇士〔6〕,黄瘿瓢〔7〕,赵撝叔〔8〕,无名氏罗汉,二也;特请人为笺作画,三也。后者先则有光绪间之李毓如,伯禾,锡玲,李伯霖〔9〕,宣统末之林琴南,但大盛则在民国四五年后之师曾,茫父〔10〕......时代。编次似可用此法,而以最近之《壬申》,《癸酉》〔11〕笺殿之。

前信曾主张用宣纸,现在又有些动摇了,似乎远不及夹贡之好看。不知价值如何?倘一样,或者还不〔如〕将"永久"牺牲一点,都用夹贡罢。此上,即颂著安。

迅顿首十月二夜。

注释:

〔1〕虚白斋清末的一个字画店。

〔2〕清秘阁和下文的荣宝(即荣宝斋),都是北京琉璃厂的字画店。

〔3〕"梅花喜神谱"梅花画谱,上下两卷,共一百图,每图附五言绝句一首。宋代宋伯仁著,有一九二八年六月中华书局印本。"喜神"是宋时俗语,画像的意思。

〔4〕李毓如清末光绪、宣统年间为北京南纸店作画笺的作者。

〔5〕《北平笺谱》彩色水印的木刻笺纸选集,共六册,收录人物、山水、花鸟画三三二幅。鲁迅、郑振铎选编,一九三三年刊行。

〔6〕戴醇士(1801--1860)名熙,号榆庵,字醇士,又自称鹿床居士,浙江钱塘人,清代画家。

〔7〕黄瘿瓢(1687--1768后)名慎,字恭懋,号瘿瓢子,福建宁化人,久寓扬州,清初画家"扬州八怪"之一。

〔8〕赵暾叔(1829--1884)名之谦,字暾叔,浙江会稽(今绍兴)人,清代书画家、篆刻家。

〔9〕伯禾、锡玲、李伯霖均系清末光绪、宣统年间为北京南纸店作画笺的作者,所作大都取意吉祥或花果之类。

〔10〕茫父姚华(1876--1930),字重光,号茫父,贵州贵筑(今属贵阳市)人。清末书画家。

〔11〕《壬申》,《癸酉》笺指一九三二(壬申)年、一九三三(癸酉)年齐白石等人所作笺纸,北京荣宝斋刻。

331003致郑振铎西谛先生:今日下午刚寄出一信并笺样一包,想能先到。今由开明书店汇奉洋肆百元,乞便中持收条向分店一取,为幸。

先生所购之信笺,如自己不要,内山书店云愿意买去,大约他自有售去之法,乞寄来,大约用寄书之法,分数包即可,并开明价目。内有缺张,或先生每种自己留下样张一枚,均无碍。我想可以给他打一个八折,与之。

用色纸印如"虚白斋笺",及其他,倘能用一木板,先印颜色如原笺,则变化较多,颇有趣。不知能行否?但倘太费事,则只好作罢耳。

此布,即请道安。

迅顿首十月三夜附上收条一纸。

331007致胡今虚今虚先生:二日信收到。《毁灭》已托内山书店寄上,想已到。另两种〔1〕亦系我们自印,大约温州亦未必有,故一并奉呈。

《轻薄桃花》〔2〕系改编本,我当然无所不可的(收入丛书)。但作序及看稿等,恐不能作,因我气力及时间不能容许也。

现在○○〔3〕的各种现象,在重压之下,一定会有的。我在这三十年中,目睹了不知多少。但一面有人离叛,一面也有新的生力军起来,所以前进的还是前进。

弄文学的人,只要(一)坚忍,(二)认真,(三)韧长,就可以了。不必因为有人改变,就悲观的。

此复即颂时绥。

迅启上十月七日〔1〕指《铁流》和《不走正路的安得伦》。

〔2〕《轻薄桃花》一九三三年胡今虚等拟将苏联文学作品《毁灭》、《十月》、《母亲》、《士敏土》、《第四十一》及《铁甲列车》等书分别改写为通俗小说,编成丛书。《轻薄桃花》是《毁灭》改编后的书名。

〔3〕○○据收信人注:"信中○○系指当时的前进文学团体",当指"左联"。

331008致赵家璧家璧先生:惠函及木刻书三种〔1〕又二十本均收到,谢谢。这书的制版和印刷,以及装订,我以为均不坏,只有纸太硬是一个小缺点;还有两面印,因为能够淆乱观者的视线,但为定价之廉所限,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M.氏〔2〕的木刻黑白分明,然而最难学,不过可以参考之处很多,我想,于学木刻的学生,一定很有益处。但普通的读者,恐怕是不见得欢迎的。我希望二千部能于一年之内卖完,不要像《艺术三家言》〔3〕,这才是木刻万岁也。

此复,并颂著安。

鲁迅启上十月八日〔1〕木刻书三种指现代比利时画家麦绥莱勒所作木刻故事连环图画《我的忏悔》、《光明的追求》和《没有字的故事》。均于一九三三年九月由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出版;"又二十本",指同时出版的《一个人的受难》。

〔2〕M.氏即麦绥莱勒。

〔3〕《艺术三家言》国民党反动文人傅彦长、朱应鹏、张若谷合著,一九二七年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出版。

331009致胡今虚〔1〕今虚先生:十月六日信收到。我并未编辑《文艺》〔2〕,亦未闻文艺研究社之事,自然更说不到主持。前函似已提及,特再声明,以免误解。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月九日〔1〕此信据收信人所录副本编入。

〔2〕《文艺》月刊,一九三三年十月在上海创刊,上海华通书局发行,同年十二月出至第三期停刊。文艺研究社,即现代文艺研究社,一九三三年六月在上海成立,《文艺》月刊即由该社编辑出版。

331011致郑振铎〔1〕西谛先生:七日信顷收到。名目就是《北平笺谱》罢,因为"北平"两字,可以限定了时代和地方。

印色纸之漂亮与否,与纸质也大有关系,索性都用白地,不要染色罢。

目录的写法,照来信所拟,是好的。作者呢,还是用名罢,因为他的号在笺上可见。但"作"字不如直用"画"字,以与"刻"相对。

因画笺大小不一,而影响于书之大小,不能一律,这真是一个难问题。我想,只能用两法对付:(一)书用五尺纸的三开本(此地五尺宣纸比四尺者贵三分之一),则价贵三分之一,而大小当皆可容得下,体裁较为好看;(二)就只能如来信所说,另印一册,但当题为《北平笺谱别册》,而另有序目,使与小本者若即若离,但我以为纵使用费较昂;倘可能,不如仍用(一)法,因为这是"新古董",不嫌其阔的。

笺上的直格,索性都不用罢。加框,是不好看的。页码其实本可不用,而于书签上刻明册数。但为切实计,则用用亦可,只能如来示所说,印在第二页的边上,不过不能用黑色印,以免不调和,而且倘每页用同一颜色,则每页须多加上一回印工,所以我以为任择笺上之一种颜色,同时印之,每页不尽同,倒也有趣。总之:对于这一点,我无一定主意,请先生酌定就是。

第一页及序目,能用木刻,自然最好。小引〔2〕做后,即当寄呈。

此复,即颂著安。

迅上十月十一日一九三三年十月283〔1〕此信据《现代作家书简》所载编入。

〔2〕小引即《<北平笺谱>序》,后收入《集外集拾遗》。

331018致陶亢德〔1〕亢德先生:蒙示甚感。其实两者亦无甚冲突,倘有人骂,当一任其骂,或回骂之。

又其实,错与被骂,在中国现在,并不相干。错未必被骂,被骂者未必便错。凡枭首示众者,岂尽"汉奸"也欤哉。

专复并颂著安。

鲁迅上十月十八夜。

注释:

〔1〕陶亢德浙江绍兴人。当时为《论语》半月刊编辑,后又编辑《宇宙风》、《人间世》等,抗日战争时期堕落为汉奸。

331019①致郑振铎西谛先生:惠函,笺纸,版画会目〔1〕,均收到。

蝴蝶装虽美观,但不牢,翻阅几回,背即凹进,化为不美观,况且价贵,我以为全部作此装,是不值得的。无已,想了三种办法----一、惟大笺一本,作蝴蝶装,但仍装入于一函内。

二、惟大笺一本,作蝴蝶装,但略变通,仍用线订,与别数本一律,其法如订地图,于叠处粘纸,又衬狭条,令一样厚而订之,则外表全部一样了。

三、大笺仍别印为大册,但另名之曰《北平巨笺谱》,别作序目。

我想,要经久而简便,还不如仍用第三法了。倘欲整齐,则当采第二法,我以为第二法最好。请先生酌之。

笺纸当于夜间择定,明日付邮。

此复即请道安迅顿首十月十九日〔1〕版画会目指《北平图书馆舆图版画展览会目录》。

331019②致郑振铎西谛先生:信一封及笺样一包,顷方发出。此刻一想,费如许气力,而板式不能如一,殊为憾事。故我想我所担任之四十部,将纸张放大,其价不妨加倍,倘来得及,希先生为我一嘱纸铺,但书有两种,较费事耳。其实我想先生自存之十部,亦以大本为宜。其廉价之一半,则以预约出售可耳。如何,乞即示及,倘可能,当即以款汇上耳。此致即请文安。

迅顿首十月十九夜331021①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十七日信收到。纸张大小,如此解决,真是好极了。信笺已于十九日寄回,并两封信,想已到。

清秘阁一向专走官场,官派十足的,既不愿,去之可也,于《笺谱》并无碍。

第二次应否续印,实是一个问题,因为如此,则容易被同一之事绊住,不能作他事。明年能将旧木刻在上海开一展览会,是极好的事,但我以为倘能将其代表作(图)抽印以成一书,如杨氏《留真谱》之类,一面在会场发卖,就更好(虽然不知道能卖多少)。倘无续印之决心,预告〔1〕中似应删去数语(稿中以红笔作记),此稿已加入个人之见,另录附奉,乞酌定为荷。

我所藏外国木刻,只四十张,已在十四五开会展览一次〔2〕,于正月再展览,似可笑。但中国青年新作品,可以收罗一二十张。但是,没有好的,即能平稳的亦尚未有。

《仿[访]笺杂记》〔3〕是极有趣的故事,可以印入谱中。第二次印《笺谱》,如有人接办,则为纸店开一利源,亦非无益,盖草创不易,一创成,则别人亦可踵行也。

此复即请著安。

迅顿首十月二十一日现在十月中旬,待登出广告,必在十二月初或中旬了,似不如改为正月十五截止,一面即出书,希酌。同日又及〔1〕预告指《北平笺谱》出版预告。

〔2〕指一九三三年十月十四、十五日借北四川路千爱里举办的德俄木刻展览会。

〔3〕《访笺杂记》郑振铎作,记访求笺纸的经过。后收入《北平笺谱》。

331021②致曹靖华亚丹兄:十七日来信收到。早先有人来沪,告诉我(他知道)郑君〔1〕寄款已收到,但久未得兄来信,颇疑生病,现今知道我所猜的并不错,而在汤山所遇〔2〕,则殊出意料之外,幸今一切都已平安,甚慰。我们近况都好,身子也好的,只是我不能常常出外。孩子先前颇弱,因为他是朝北〔3〕的楼上养大的,不大见太阳光,自从今春搬了一所朝南房子后,好得多了。别特尼诗〔4〕早收到。它兄多天没有见了,但闻他身子尚好。

《我们怎么写的》〔5〕这书,我看上海是能有书店出版的,因为颇有些读者需要此等著作。不过这样的书店,很难得,至多也不过一两家,出版时还可得到若干版税。大多数的是不但要"利",还要无穷之"利",拿了稿子去,一文不付;较好的是无论多少字(自然十来万以上),可以预支版税五十或百元,此后就自印自卖,对于作者,全不睬理了。

兄未知何时来?我想初到时可来我寓暂歇,再作计较,看能不能住。此地也变化多端,我是连书籍也不放在寓里〔6〕。最好是启行前数天,给我一信,我当通知书店,兄到时只要将姓告知书店,他们便会带领了。至于房租,上海是很贵的,可容一榻一桌一椅之处,每月亦须十余元。

我现在校印《被解放的唐.吉诃德》,它兄译的。自己无著作,事繁而心粗,静不下。文学史尚未动手,因此地无参考书,很想回北平用一两年功,但恐怕也未必做得到。那些木刻,我很想在上海选印一本〔7〕,绍介于中国。

此复即颂时绥。

弟豫顿首十月二十一夜令夫人均此致候。

注释:

〔1〕郑君指郑振铎。

〔2〕汤山所遇据收信人注:当时他全家避居北平小汤山疗养院,适遇日机飞临轰炸。

〔3〕朝北的楼上指北川公寓;下文的"朝南房子",指大陆新邨九号。

〔4〕别特尼诗指别德内依的《没工夫唾骂!》。

〔5〕《我们怎么写的》即曹靖华准备编译的《苏联作家创作经验集》,未译完。

〔6〕书籍不放在寓里一九三三年三月鲁迅在狄思威路(今溧阳路)租屋存放书籍。

〔7〕选印一本指《引玉集》,一九三四年三月由三闲书屋出版。

331021③致王熙之〔1〕熙之先生:九月十六日惠函收到,今天是十月二十一日,一个多月了,我们住得真远。儿歌当代投杂志,别一册俟寄到时,去问北新或别的书局试试看。

《自由谈》并非我所编辑,投稿是有的,诚然是用何家干之名,但现在此名又被压迫,在另用种种假名了。至六月为止的短评,已集成一书〔2〕,日内当寄奉。

此复,即颂学安。

鲁迅启上十月廿一夜。

注释:

〔1〕王熙之当时甘肃临洮师范学校的教员。

〔2〕指《伪自由书》。

331021④致姚克T.K.先生:十月六日的信,早收到了。但有问题要我答复的信,至今没有到。

S君〔1〕所见的情形,我想来也是一定如此的,不数年,倘无战争,彼土之人,恐当凌驾我们之上。我们这里也腐烂得真可以,依然是血的买卖,现在是常常有人不见了。

《南行》〔2〕并不是我作的,大概所署的是真姓名,因为此人的作品,后来就不见发表了,听说是受了恐吓。

我们是好的,但我比先前更不常出外。

此复,即颂时绥。

L.启上十月二十一夜〔1〕.君即埃德加.斯诺(y..now,1905--1972),美国进步记者、作家。一九二八年来华,任上海《密勒氏评论报》助理编辑,后任燕京大学教授。曾将《药》《祝福》等译成英文,编入《活的中国》一书。

〔2〕《南行》散文,徐懋庸作,载一九三三年十月三日《申报.自由谈》。

331023致陶亢德亢德先生:惠函谨悉。我并非全不赞成《论语》的态度,只是其中有一二位作者的作品,我看来有些无聊。而自己的随便涂抹的东西,也不觉得怎样有聊,所以现在很想用一点功,少乱写。《自由谈》的投稿,其实早不是因为"文思泉涌",倒是成为和攻击者赌气了,现在和《论语》关系尚不深,最好是不再漩进去,因为我其实不能幽默,动辄开罪于人,容易闹出麻烦,彼此都不便也。专此奉复,并颂著安。鲁迅上十月廿三夜。

331026致罗清桢清桢先生:来函并木刻《法国公园》收到,谢谢。这一枚也好的,但我以为一个工人的脚,不大合于现实,这是因为对于人体的表现,还未纯熟的缘故。

《黄浦滩风景》亦早收到。广东的山水,风俗,动植,知道的人并不多,如取作题材,多表现些地方色采,一定更有意思,先生何妨试作几幅呢。

照相另封寄上,这是今年照的,但太拘束了,所以并不好。日前寄上《一个人的受难》两本,想已收到了罢。

此复即请文安。

迅上十月廿六日印木刻究以中国纸为佳,因不至于太滑。又及。

331027①致陶亢德亢德先生:惠函奉到。我前信的所谓"怕闹出麻烦",先生误会了意思,我是说怕刊物因为我而别生枝节。其实现在之种种攻击,岂真为了论点不合,倒大抵由于个人,所以我想,假使《自由谈》上没有我们投稿,黎烈文先生是也许不致于这样的被诬陷的。

《从小说看来的支那民族性》〔1〕,还是在北京时买得,看过就抛在家里,无从查考,所以出版所也不能答复了,恐怕在日本也未必有得买。这种小册子,历来他们出得不少,大抵旋生旋灭,没有较永久的。其中虽然有几点还中肯,然而穿凿附会者多,阅之令人失笑。后藤朝太郎有"支那通"之名,实则肤浅,现在在日本似已失去读者。要之,日本方在发生新的"支那通",而尚无真"通"者,至于攻击中国弱点,则至今为止,大概以斯密司〔2〕之《中国人气质》为蓝本,此书在四十年前,他们已有译本,亦较日本人所作者为佳,似尚值得译给中国人一看(虽然错误亦多),但不知英文本尚在通行否耳。专复顺请著安。

迅启上十月廿七日〔1〕《从小说看来的支那民族性》日本安冈秀夫著,一九二六年四月东京聚芳阁出版,书中对中国民族肆意进行诬蔑。

〔2〕斯密司(A.H..mith,1845--1932)通译斯密斯,美国传教士,曾居留中国五十余年。所著《中国人的气质》一书,有日本澁江保译本,一八九六年东京博文馆出版。

331027②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十月二十二函奉到。广告两种〔1〕昨收到,封皮已拆,似经检查,但幸仍发下,当即全交内山,托其分配,因我在此交游极少也。大约《笺谱》之约罄,当无问题,而《清剧》〔2〕恐较慢。

上海笺曾自搜数十种,皆不及北平;杭州广州,则曾托友人搜过一通,亦不及北平,且劣于上海,有许多则即上海笺也,可笑,但此或因为搜集者外行所致,亦未可定。总之,除上海外,而冀其能俨然成集,盖难矣。北平私人所用信笺,当有佳制,倘能亦作一集,甚所望也。

《文学季刊》〔3〕一有风声,此间即发生谣言,谓因与文学社意见不合,故别办一种云云。上海所谓"文人"之堕落无赖,他处似乎未见其比,善造谣言者,此地亦称为"文人";而且自署为"文探"〔4〕,不觉可耻,真奇。《季刊》中多关于旧文学之论文,亦很好,此种论文,上海是不会有的,因为非读书之地。我居此五年,亦自觉心粗气浮,颇难救药,但于第一期,当勉力投稿耳〔5〕。致建人信,后日当交去。

在上海开一中国旧木刻展览会,当极有益,惟惜阳历一月,天气太冷耳。前信谓我所有木刻,已曾展览,不宜再陈列,现在一想,似可用外国近代用木刻插画之书籍,一并陈列,以资参考。此种书籍,我约有十五种,倘再假得一二十种,也就可以了。

此复即请道安。

迅顿首十月廿七夜〔1〕广告两种指《北平笺谱》和《清人杂剧》广告。

〔2〕清剧即《清人杂剧》,郑振铎编,共两集,每集收杂剧四十种。一九三一年、一九三四年影印出版。

〔3〕《文学季刊》一九三四年一月在北平创刊,一九三五年十二月停刊,郑振铎、章靳以编。原由北平立达书局发行,后改由上海生活书店发行。

〔4〕"文探"上海反动周刊《微言》第一卷第一期至第十九期所载《文坛进行曲》的作者署名。

〔5〕鲁迅后于十一月二十四日作《选本》一文,发表于《文学季刊》创刊号,收入《集外集》。

331027③致胡今虚〔1〕今虚先生:十八日信收到。

《十月》已将稿售与神州国光社〔2〕,个人不能说什么。但既系改编,他们大约也不能说是侵害版权的罢。

《第四十一》不知能否找到。近来少看书,别的一时也无从绍介。此外为我所不知者,亦无由作答也。

此复,即颂时绥。迅上十月廿七日〔1〕此信据收信人所录副本编入。

〔2〕神州国光社一九○八年邓实在上海创办的书店。主要出版碑帖、书画等。一九三一年接受国民党十九路军将领陈铭枢等人投资后改变方针,扩大出版范围。

331028致胡今虚〔1〕今虚先生:二十三日信收到。前寄之书〔2〕,皆为手头所有,也常赠友好,倒不必为此介怀。丛书取名,及改编本另换书名,先生以为怎样好都可以,实以能避禁忌为是。

年来所受迫压更甚,但幸未至窒息。先生所揣测的过高。领导决不敢,呐喊助威,则从不辞让。今后也还如此。可以干的,总要干下去。只因精力有限,未能尽如人意,招怨自然不免的了。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月二十八日〔1〕此信据收信人所录副本编入。

〔2〕前寄之书指《毁灭》等苏联小说的中译本。参看331007信及其注〔1〕。

331031致曹靖华亚丹兄:十月廿八日信收到。你的大女儿的病,我看是很难得好的,不过只能医一下,以尽人力。

我也以为兄在平,教一点书好,〔1〕对学生讲义时,你的朋友的话是对的,他们久居北京,比较的知道情形,有经验。青年思想简单,不知道环境之可怕,只要一时听得畅快,说得畅快,而实际上却是大大的得不偿失。这种情形我亲历了好几回了,事前他们不相信,事后信亦来不及。而很激烈的青年,一遭压迫,即一变而为侦探的也有,我在这里就认识几个,常怕被他们碰见。兄还是不要为热情所驱策的好罢。

《安得伦》我这里有,日内当寄上三四本,兄自看外,可以送人。《四十一》的后记〔2〕曾在《萌芽》上登过,我本来有,但因搬来搬去,找不到了。《铁流》序〔3〕早收到,暂时无处可以发表。

日内又要查禁左倾书籍,杭州的开明分店被封〔4〕了,沪书店吓得像小鬼一样,纷纷匿书。这是一种新政策〔5〕,我会受经济上的压迫也说不定。不过我有准备,半年总可以支持的,到那时再看。现正在出资印《被解放的吉诃德》,这么一来,一定又要折本了。

木刻〔6〕望即寄下,因为弟亦先睹为快也。可买白纸数张,裁开,将木刻夹入,和报纸及封面之硬纸一同卷实(硬纸当于寄《安得伦》时一并附上,又《两地书》一本,以赠兄),挂号寄书店转弟收,可无虑。关于作者之材料〔7〕,暇时希译示,因为无论如何,木刻是必当翻印的,中国及日本,皆少见此种木刻也。

此复即颂时绥。弟豫顿首十月卅一夜。

令夫人均此致候。

注释:

〔1〕当时收信人任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中国大学等校讲师。

〔2〕《四十一》的后记即《<第四十一>后序》,曹靖华作,载《萌芽》第一卷第二期(一九三○年二月)。

〔3〕《铁流》序即《序中译本<铁流>》,绥拉菲摩维支作,曹靖华译,《铁流》初版时未编入,以后各版均收入。

〔4〕杭州开明分店被封上海《出版消息》第二十三期(一九三三年十一月一日)载:"闻开明书店杭州分店已于本月(按指十月)二十六日被封。"〔5〕新政策指一九三三年秋,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南昌行营采取查禁进步书刊的措施,以及同年十月三十日,国民党**行政院发出第四八四一号密令,全面查禁普罗文学等。

〔6〕木刻指鲁迅托曹靖华在苏联搜集的原版手拓木刻等,参看320423①信注〔7〕。

〔7〕材料指苏联木刻家的传略材料。

331102致陶亢德亢德先生:蒙惠函并示《青光》所登文〔1〕,读之亦不能解,作者或自以为幽默或讽刺欤。日本近来殊不见有如厨川白村者,看近日出版物,有西胁顺三郎〔2〕之《欧罗巴文学》,但很玄妙;长谷川如是闲〔3〕正在出全集,此人观察极深刻,而作文晦涩,至最近为止,作品止被禁一次,然而其弊是一般不易看懂,亦极难译也。随笔一类时有出版,阅之大抵寡薄无味,可有可无,总之,是不见有社会与文艺之好的批评家也。此复即请著安。

迅上十一月二日〔1〕《青光》所登文指一九三三年十月二十七日《时事新报.青光》载胡行之所译日本长谷川天溪的《多数少数与评论家》。

〔2〕西胁顺三郎日本早稻田大学英文教授。

〔3〕长谷川如是闲(1875--1969)日本评论家。著有《日本的性格》、《现代社会批判》等。

331103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十,卅一函并笺样均收到,此次大抵可用,明日当另封挂号寄还。十二月可成书,尤好,但以先睹为快,或将我的一份,即由运送局送来,如何?倘以为是,当令内山绍介,写一信,临时并书一同交与,即可矣。

广告因以为未付印,故加入意见,重做了一遍,其实既已印好,大可不必作废而重印,但既已重印,也就无可多说了。

此次《笺谱》成后,倘能通行,甚好,然亦有流弊,即版皆在纸铺,他们可以任意续印多少,虽偷工减料,亦无可制裁。所以第一次我们所监制者,应加以识别。或序跋等等上不刻名,而用墨书,或后附一纸,由我们签名为记(样式另拟附上),此后即不负责。此非意在制造"新古董",实因鉴于自己看了翻板之《芥子园》〔1〕而恨及创始之王氏兄弟,不欲自蹈其覆辙也。

序〔2〕已寄出,想当先此而到。签条托兼士写,甚好。还有第一页(即名"引首"的?)也得觅人写,请先生酌定,但我只不赞成钱玄同,因其议论虽多而高,字却俗媚入骨也。

对于文字的新压迫将开始,闻杭州禁十人作品,连冰心在内,奇极,但系谣言亦难说,茅兄是会在压迫中的,而且连《国木田独步集》〔3〕也指为反动书籍,你想怪不怪。开明之被封〔4〕,我以为也许由于营业较佳之故,这回北新就无恙。前日潘公展朱应鹏辈,召书店老版训话,〔5〕内容未详,大约又是禁左倾书,宣扬民族文学之类,而他们又不做民族文学稿子,在这样的指导下,开书店也真难极了。不过这种情形,我想也不会持久的。

我有苏联原版木刻,东洋颇少见,想用珂罗板绍介于中国,而此地印费贵,每板三元,记得先生言北平一元即可,若然,则四十板可省八十元,未知能拨冗给我代付印否,且即在北平装订成书。倘以为可,他日当将全稿草订成书本样子,奉托。

关于《文学季刊》事,前函已言,兹不赘。此复即请著安迅上十一月三夜。

注释:

〔1〕《芥子园》即《芥子园画传》,通称《芥子园画谱》,中国画技法图谱。清初王编,后又同王耆、王臬合编,共三集,嘉庆年间书坊又编成人物画谱,刻成《芥子园画传》第四集。

〔2〕指《<北平笺谱>序》。

〔3〕《国木田独步集》短篇小说集,日本国木田独步(1871--1908)著,收小说五篇,夏丐尊译,一九二七年六月开明书店出版。

〔4〕开明之被封。

〔5〕召书店老板训话指一九三三年十一月一日潘公展、朱应鹏为查禁进步书刊举行的一次有出版商和书店编辑参加的宴会。参看《且介亭杂文二集.后记》及331105信。潘公展,JJ特务头目,当时任国民党上海特别市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上海市教育局局长。朱应鹏,当时任国民党上海市区党部委员、上海市**委员。

331105致姚克T.K.先生:十月卅日信昨收到,关于来问及评传〔1〕的意见,另纸录出附呈,希察。

评传的译文,恐无处登载,关于那本书的评论,亦复如此,但如有暇,译给我们看看,却极欢迎。前几天,这里的官和出版家及书店编辑,开了一个宴会,先由官训示应该不出反动书籍,次由施蛰存说出仿检查新闻例,先检杂志稿,次又由赵景深补足可仿日本例,加以删改,或用××代之。他们也知道禁绝左倾刊物,书店只好关门,所以左翼作家的东西,还是要出的,而拔去其骨格,但以渔利。有些官原是书店股东,所以设了这圈套,这方法我看是要实行的,则此后出板物之情形可以推见。大约施、赵诸君,此外还要联合所谓第三种人〔2〕,发表一种反对检查出版物的宣言,这是欺骗读者,以掩其献策的秘密的。

我和施蛰存的笔墨官司〔3〕,真是无聊得很,这种辩论,五四运动时候早已闹过的了,而现在又来这一套,非倒退而何。我看施君也未必真研究过《文选》〔4〕,不过以此取悦当道,假使真有研究,决不会劝青年到那里面去寻新字汇的。此君盖出自商家,偶见古书,遂视为奇宝,正如暴发户之偏喜摆士人架子一样,试看他的文章,何尝有一些"《庄子》〔5〕与《文选》"气。

译名应该画一,那固然倒是急务。还有新的什物名词,也须从口语里采取。譬如要写装电灯,新文学家就有许多名词----花线,扑落,开关----写不出来,有一回我去理发,就觉得好几种器具不知其名。而施君云倘要描写宫殿之类,《文选》就有用,〔6〕忽然为描写汉晋宫殿着想,真是"身在江湖,心存魏阙"〔7〕了。

其实,在古书中找活字,是欺人之谈。例如我们翻开《文选》,何以定其字之死活?所谓"活"者,不外是自己一看就懂的字。但何以一看就懂呢?这一定是原已在别处见过,或听过的,既经先已闻见,就可知此等字别处已有,何必《文选》?

我们如常,《自由谈》上仍投稿,但非屡易笔名不可,要印起来,又可以有一本了,但恐无处出版,倘须删改,自己又不愿意,所以只得搁起来。新作小说则不能,这并非没有工夫,却是没有本领,多年和社会隔绝了,自己不在旋涡的中心,所感觉到的总不免肤泛,写出来也不会好的。

现在新出台的作家中,也很有可以注意的作品,倘使有工夫,我以为选译一本,每人一篇,绍介出去,倒也很有意义的。

上海也冷起来了,天常阴雨。文坛上是乌烟瘴气,与"天气"相类。适兄尚存,其夫人曾得一信,但详情则不知。

见.君夫妇〔8〕,乞代致意。此复即颂时绥。

豫顿首十一月五日对于《评传》之意见第一段第二句后,似可添上"九一八后则被诬为将中国之紧要消息卖给日本者"的话。(这是张资平他们造的〔9〕,我当永世记得他们的卑劣险毒。)第二段"在孩时",父死我已十六七岁,恐当说是"少年时"了。第三段"当教育总长的朋友......"此人是蔡元培先生,他是我的前辈,称为"朋友",似不可的。第五段"中国高尔基......",当时实无此语,这好像是近来不知何人弄出来的。第六段"《莽原》和《语丝》",我只编《莽原》;《语丝》是周作人编的,我但投稿而已。第七段"......交哄的血",我写那几句的时候,已经清党,而非交哄了。第八段"他们的贪酷",似不如改作"一部分反动的青年们的贪酷......"较为明白。

第十段"......突兴〔10〕并非因为政治上的鼓励,却是对于......"似不如改为"突兴虽然由于大众的需要,但有些作家,却不过对于......"第十一至十二段其中有不分明处。突兴之后,革命文学的作家(旧仇创造社,新成立的太阳社〔11〕)所攻击的却是我,加以旧仇新月社,一同围攻,乃为"众矢之的",这时所写的文章都在《三闲集》中。到一九三○年,那些"革命文学家"支持不下去了,创,太二社的人们始改变战略,找我及其他先前为他们所反对的作家,组织左联,此后我所写的东西都在《二心集》中。

第十六段成的批评〔12〕,其实是反话,讥刺我的,因为那时他们所主张的是"天才",所以所谓"一般人",意即"庸俗之辈",是说我的作品不过为俗流所赏的庸俗之作。

第十七段.ato〔13〕只译了一篇《故乡》,似不必提。《野草》英译,译者买[卖]给商务印书馆,恐怕去年已经烧掉了。〔14〕《杂感选集》〔15〕系别人所选,似不必提。

答来问一全集》〔16〕,日本有井上红梅〔17〕(K.Lnoue)这日本姓的腊丁拼法,真特别,共有四个音,即LWnoWuWe译。

《阿Q正传》,日本有三〔18〕种译本:(一)松浦珪三(K.

MaWtsuura)译,(二)林守仁〔19〕(..J.Ling,其实是日人,而托名于中国者)译,(三)增田涉(L.Masu-da,在《中国幽默全集》中)译。〔20〕又俄译本有二种,一种无译者名〔21〕,后出之一种,为王希礼(B.A.VasiSiev)译。

法文本是敬隐渔〔22〕译(四川人,不知如何拼法)。

二、说不清楚,恐怕《关于鲁迅及其著作》(台静农编)及《鲁迅论》(李何林〔23〕编)中会有一点,此二书学校图书馆也许有的。

三、见过日本人的批评,但我想不必用它了。

此信到后,希见复以免念。临封又及〔1〕评传指《鲁迅生平》,美国埃德加.斯诺所著。载于美国出版的英文刊物《亚细亚》一九三五年一月号,后收入他编译的《活的中国》。

〔2〕第三种人一九三一年至一九三二年,胡秋原、苏汶(杜衡)自称是居于反动文艺和左翼文艺两个阵营之外的"自由人"、"第三种人"。他们宣传"文艺自由"论,鼓吹文艺脱离政治,攻击左翼文艺运动。

〔3〕笔墨官司指鲁迅和施蛰存关于"《庄子》与《文选》"问题的争论。参看《重三感旧》、《"感旧"以后》、《扑空》、《答兼示》(均收入《准风月谈》)等文及有关的"备考"。

〔4〕《文选》南朝梁昭明太子萧统编选。内选秦汉至齐梁间的诗文,共三十卷,是我国最早的一部诗文总集。唐代李善为之作注,分为六十卷。

〔5〕《庄子》亦名《南华经》,战国时宋国庄周著,现存三十三篇。

〔6〕施君云《文选》就有用施蛰存在《<突围>之五(答敬立)》(一九三三年十月三十日《申报.自由谈》)中说:描写"自然景物、个人感情、宫室建筑......之类,还不妨从《文选》之类的书中去找来用。"鲁迅在《准风月谈.古书中寻活字汇》中曾予批驳。

〔7〕"身在江湖,心存魏阙"语出《庄子.让王》:"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阙之下。"〔8〕.君夫妇指斯诺和海伦.福斯特。

〔9〕张资平他们造的指白羽遐(疑为张资平的化名)曾在上海《文艺座谈》第一期(一九三三年七月一日)发表《内山书店小坐记》,同年六月,上海《社会新闻》第四卷第二期又刊载新皖的《内山书店与左联》,二者均含沙射影地攻击鲁迅等左翼作家。参看《伪自由书.后记》。

〔10〕突兴指一九二八年创造社、太阳社对革命文学的提倡及其影响。参看《二心集.上海文艺之一瞥》。

〔11〕太阳社一九二七年下半年在上海成立的一个文学团体,主要成员有蒋光慈、钱杏邨、孟超等。一九二八年一月出版《太阳月刊》,提倡革命文学。一九三○年"左联"成立后,自行解散。一九二八年该社和创造社对鲁迅的批评和鲁迅的反驳,曾在革命文学阵营内部形成以革命文学问题为中心的论争。这次论争扩大了革命文学运动的影响,促进了文化界对革命文学问题的注意。但在创造社、太阳社的某些成员中曾出现过严重的主观主义和宗派主义的倾向,对鲁迅作了错误的分析和采取了排斥以至无原则的攻击的态度。后来他们改变了排斥鲁迅的立场,与鲁迅共同组织了"左联"。

〔12〕成的批评成仿吾在《创造》季刊第二卷第二期(一九二四年二月)发表《<呐喊>的评论》中有"博得一般人的惊疑"和"像庸俗之徒那样死写出来的东西是没有价值的"之类的话。

〔13〕Sato即佐藤春夫(1892--1964),日本诗人、小说家。

〔14〕《野草》英译已经烧掉指《野草》英译本。冯余声译。译稿交商务印书馆后,毁于"一二八"战火。

〔15〕《杂感选集》即瞿秋白编选的《鲁迅杂感选集》。

〔16〕《小说全集》即日本井上红梅译的《鲁迅全集》,收《呐喊》、《彷徨》两书,仅一册,一九三二年十一月东京改造社出版。

〔17〕井上红梅(1881--1949)原名井上进,中国风俗研究者。著有《支那风俗》、《中华万华镜》等。

〔18〕松浦珪三东京第一外国语学校教师。所译《阿Q正传》,一九三一年九月由日本白杨社出版,为《中国无产阶级小说集》第一编。

〔19〕林守仁山上正义的中国名。他译的《阿Q正传》曾经鲁迅校订,一九三一年十月东京四六书院出版。山上正义,参看310313(日)信注〔1〕。

〔20〕一九三二年佐藤春夫编《世界幽默全集》,增田涉负责中国部分,译有鲁迅的《阿Q正传》、《幸福的家庭》和其他作家作品。《中国幽默全集》,应为《世界幽默全集》之十二《中国篇》,一九三三年东京改造社出版。增田涉,参看320105(日)信注〔1〕。

〔21〕一种无译者名指苏联科金(M.Д.KОкИН.)所译《阿Q正传》,收入《当代中国中短篇小说集》,一九二九年莫斯科青年近卫军出版社出版。

〔22〕敬隐渔四川遂宁人,曾留学法国。他译的《阿Q正传》发表在罗曼罗兰主编的《欧罗巴》月刊第四十一、四十二期(一九二五年五、六月号)。一九二九年他又译成《孔乙己》和《故乡》,与《阿Q正传》同收入他编译的《中国当代短篇小说作家作品选》,由巴黎理埃德尔书局出版。

〔23〕李何林安徽霍丘人,文学评论家。当时在山东济南高级中学任教。编著有《鲁迅论》、《中国文艺论战》等。

331108致曹靖华亚丹兄:十月卅日寄上一信并书一包,想已到。

《四十一》后记已找到,但我看此书编好后,一时恐怕不易出版。此文还是寄上呢,还是仍留弟处?

看近日情形,对于新文艺,不久当有一种有组织的压迫和摧残,这事情是好像连几个书店也秘密与谋的。其方法大概(这是我的推测)是对于有几个人,加以严重的压迫,而对于有一部分人,则宽一点,但恐怕会有检查制度出现,删去其紧要处而仍卖其书,因为如此,则书店仍可获利也。

我们好的,勿念。此颂时绥。

弟豫顿首十一月八日331109致吴渤〔1〕吴渤先生:今天收到来信并稿子〔2〕,夜间看完,虽然简略一点,但大致是过得去的。字句已略加修正。其中的"木目木刻",发音不便,"木目"又是日本话,不易懂,都改为"木面木刻"了。

插图也只能如此。但我以为《耕织图》〔3〕索性不要了,添上苏联者两幅,原书附上,以便复制,刻法与已选入者都不同的,便于参考。

应洲的〔4〕《风景》恐不易制版,木板虽只三块,但用锌板,三块却不够,只好做三色版,制版费就要十五六元,而结果仍当与原画不同。

野夫〔5〕的两幅都好,但我以为不如用《黎明》,因为构图活泼,光暗分明,而且刻法也可作读者参考。

《午息》构图还不算散漫,只可惜那一匹牛,不见得远而太小,且有些像坐着的人了。但全图还有力,可以用的。

序文〔6〕写了一点,附上。

《怒吼罢,中国!》〔7〕上海有无英译本,我不知道。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一月九夜。

注释:

〔1〕吴渤笔名白危,广东兴宁人。当时的一个青年作者,曾编译《木刻创作法》,由鲁迅校阅并作序。

〔2〕稿子指《木刻创作法》,一本关于木刻的入门书。主要根据旭正秀的《创作版画的作法》、小泉癸正男的《木版画雕法与刷法》,以及《世界美术史纲》和《世界美术全集》中的《东洋版画篇》、《西洋版画篇》编译而成。一九三七年一月始由上海读书生活出版社出版。

〔3〕《耕织图》宋人刻画,宋代楼璹(1090--1162)绘,其中《耕图》二十一幅,《织图》二十四幅,每幅各附一诗。据收信人回忆,原拟从中选两幅作为借鉴中国古代木刻的参考,因原画线条模糊,改用了苏联的两幅。

〔4〕应洲未详。

〔5〕野夫即郑野夫,参看331220②信注〔1〕。

〔6〕序文指《<木刻创作法>序》,后收入《南腔北调集》。

〔7〕《怒吼罢,中国!》剧本,苏联特烈捷雅柯夫(即铁捷克)著。该剧以一九二五年四川万县惨案为背景,描写了我国人民的反帝斗争。上海戏剧界为纪念"九一八"二周年曾联合演出。

331110致曹聚仁聚仁先生:我要奉托一件事----《大业拾遗记》〔1〕云,"宇文化及〔2〕将谋乱,因请放官奴,分直上下,诏许之,是有焚草之变。"炀帝〔3〕遇弑事何以称"焚草之变"〔4〕?是否有错字?手头无书,一点法子也没有。先生如有《隋书》〔5〕之类,希一查见示为感。

此上即请著安。

鲁迅启上十一月十日〔1〕《大业拾遗记》传奇,一名《隋遗录》,原名《南部烟花录》二卷,题唐颜师古撰,当为宋人作。

〔2〕宇文化及(?--619)隋代代郡武川(今属内蒙古)人,炀帝时任右屯卫将军。大业十四年(618)与司马德戡发动兵变,杀死炀帝,立秦王杨浩为帝,自为大丞相。

〔3〕炀帝即隋炀帝杨广(569--618)。

〔4〕"焚草之变"事见《隋书.宇文化及传》:宇文化及与司马德戡谋叛时,置兵江都城外,"至夜三更,德戡于东城内集兵,得数万人,举火与城外相应。(炀)帝闻有声,问是何事,虔通伪称:'草坊被烧,外人救火,故喧嚣耳'。中外隔绝,帝以为然。"遂被杀。按《中国小说史略.宋之志怪及传奇文》中介绍《大业拾遗记》时,讲到"焚草之变"。鲁迅为答复日译者增田涉的询问,故函请曹聚仁代查。

〔5〕《隋书》纪传体隋代史,共八十五卷,唐代魏征等编撰。

331111致郑振铎〔1〕西谛先生:十一月七日信顷收到。最近的笺样,是三日寄出的,卷作一卷,用周乔峰名挂号,又有一信,不知现已到否?倘未到,则请重寄一份,以便挑选。

序文〔2〕我想还是请建功兄写一写。签条则请兼士。

对于目录,我有一点异议,所以略有小捣乱,寄回希酌。排列的意见,是以无甚意思的"仿古"开端,渐至兴盛,而末册却又见衰颓之象,并且不至于看到末册,即以索然无味的"仿古"终,对于读者,亦较有兴趣也。

尚未收到之一批,倘收到,请先生裁择加入就好。

名印托刘小姐〔3〕刻,就够好了。居上海久,眼睛也渐渐市侩化,不辨好坏起来,这里的印人,竟用楷书改成篆体,还说什么汉派浙派〔4〕,我也就随便刻来应用的。至于印在书上的一方,那是西泠印社〔5〕中人所刻,比较的好。

《灵宝刀图》〔6〕的复印本,真如原版一样,我希望这书的早日印成,以快先睹。明纸印本,只能算作特别本(西洋版画,也常有一二十部用中国或日本纸的特制本),此外最好仍用宣纸,并另印极便宜纸张之本子若干,以供美术学生之用也。大约新派木刻家,有些人愿意参考的。数目也许并不多,但出版者也只能如此布置。我前印《士敏土之图》,原是供给中国的,不料买者寥寥,大半倒在西洋人日本人手里。

此书一出,《诗余画谱》〔7〕可以不印了。我的意见,以为刻工粗拙者也可以收入一点,倘亦预约,希将章程见示。

板儿杨〔8〕,张老西〔9〕之名,似可记入《访笺杂记》内,借此已可知张矇为山西人。大约刻工是不专属于某一纸店的,正如来札所测,不过即使专属,中国也竟可糊涂到不知其真姓名(况且还有绰号)。我用了一个女工,已三年多,知其姓许,或舒,或徐,而不知其确姓,普通但称之为"老阿姐"或"娘姨"而已。

"兴奋"我很赞成,但不要"太","太"即容易疲劳。这种书籍,真非印行不可。新的文化既幼稚,又受压迫,难以发达;旧的又只受着官私两方的漠视,摧残,近来我真觉得文艺界会变成白地,由个人留一点东西给好事者及后人,可喜亦可哀也。

《季刊》稿〔10〕当做一点。

此复,即请著安。

迅上十一月十一日〔1〕此信据《现代作家书简》所载编入。

〔2〕序文指鲁迅、郑振铎作《<北平笺谱>序》,拟请魏建功书写。

〔3〕刘小姐指刘淑度,名师仪,山东德县人,毕业于北京女子师范大学。

〔4〕汉派浙派当时的篆刻流派。摹仿汉代篆刻方法的称为汉派。浙派原都是浙江杭州人,故名;清乾隆时由丁敬开创,他们宗法秦、汉,兼取众家之长,讲究刀法,艺术成就较高。

〔5〕西泠印社研究篆刻艺术的学术团体,清光绪三十年(1904)由丁仁、王璹、叶为铭、吴隐等创办于杭州孤山,因地近西泠而命名。

〔6〕《灵宝刀图》传奇《灵宝刀》(《水浒》中林冲的故事)的插图,明代陈与郊作。

〔7〕《诗余画谱》又名《草堂诗余意》,词画集,明代汪氏编,选录《草堂诗余》中的词一百首,并按词意绘图。

〔8〕板儿杨即杨华庭,北京静文斋等纸店的刻工。

〔9〕张老西即张启和,山西人,北京淳青阁等纸店的刻工。

〔10〕《季刊》稿后作成《选本》,载北平《文学季刊》创刊号(一九三四年一月),已收入《集外集》。

331112①致吴渤吴渤先生:来稿已看过,并序文及较详的回信〔1〕,都作一包,放在内山书店,暇时希往一取为幸。

此致即颂时绥。

迅上十一月十二日〔1〕较详的回信指331109信。

31112②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十一月六日信已收到。心梅叔〔1〕地址,系"绍兴城内大路,元泰纸店",不必写门牌,即可收到。修坟已择定旧历九月廿八日动工,共需洋三十元,又有亩捐,约需洋二十元,大约连太爷之祭田在内,已由男汇去五十元,倘略有不足,俟细账开来后,当补寄,请勿念。上海天气亦已颇冷,但幸而房子朝南,所以白天尚属温暖。男及害马均安好,但男眼已渐花,看书写字,皆戴眼镜矣。海婴很好,脸已晒黑,身体亦较去年强健,且近来似较为听话,不甚无理取闹,当因年纪渐大之故,惟每晚必须听故事,讲狗熊如何生活,萝卜如何长大等等,颇为费去不少工夫耳。余容续禀,专此,恭请金安。男树叩上广平及海婴随叩十一月十二日〔1〕心梅叔即周秉钧,字彝宪,号心梅,笔名观鱼,浙江绍兴人,鲁迅的堂叔。著有《回忆鲁迅房族和社会环境35年间的演变》。

331112③致杜衡〔1〕杜衡先生:十一月六日信,顷已收到,并插画原底五幅,稿费共四十八元,萧君〔2〕之一部分,当为代寄。本月《现代》已见,内容甚丰满,而颇庞杂,但书店所出,又值环境如此,亦不得不然。至于出版界形势之险,恐怕不只现代,以后也许更甚,只有摧毁而无建设,是一定的。轻性的论文实在比做引经据典的论文难,我于评论素无修养,又因病而被医生禁多看书者已半年,实在怕敢动笔。而且此后似亦以不登我的文字为宜,因为现在之遭忌与否,其实是大抵为了作者,和内容倒无甚关系的。萧君离上海太远,未必能作关于文坛动态的论文,但他如有稿子寄来,当尽先寄与《现代》。

那一本《现实主义文学论》〔3〕和《高尔基论文集》〔4〕,不知何时可以出版?高的小说集,却已经出了半个多月了。专此奉复,并颂时绥。

鲁迅上十一月十二日〔1〕此信据《现代作家书简》所载编入。

〔2〕萧君指萧参(瞿秋白)。

〔3〕《现实主义文学论》参看330209信注〔5〕。

〔4〕《高尔基论文集》即《高尔基论文选集》,参看330810信注〔2〕。

331113①致陶亢德亢德先生:那一条新闻,登载与否在我是都可以的,不过我觉得这记事本身,实在也并无什么大意义,所以不如不要它。但倘以暴露杭州情形为目的,那么,登登也好的。

我在寓里不见客,此非他,因既见一客,后来势必至于非广见众客不可,将没有工夫偷懒也。此一节,乞谅察为幸。专复即请著安。

迅上十一月十三日331113②致曹聚仁聚仁先生:顷得惠书,并录示《宇文化及传》,"焚草"之义已懂,感谢之至。前在《涛声》中,知有《鲁迅翁之笛》〔1〕,因托友去买《十日谈》,尚未至。其实如欲讽刺,当画率群鼠而来,不当是率之而去,此画家似亦颇懵懂,见批评而悻悻,也当然的。不过凡有漫画家,思想大抵落后,看欧洲漫画史,分量最多的也是刺妇女,犹太人,乡下人,改革者,一切被压者的图画,相反的作者,至近代始出,而人数亦不多,邵公子治下之"艺术家",本不足以语此也。

民权主义文学颇有趣,但恐无甚反应,现在当局之手段,除摧毁一切,不问新旧外,已一无所长,言议皆无益也,但当压迫日甚耳。此上即请著安。

迅启十一月十三夜〔1〕《鲁迅翁之笛》漫画,刊于《十日谈》第八期(一九三三年十月二十日),署名静(陈静生)。画中为鲁迅吹笛群鼠随行。曹聚仁在《涛声》第二卷第四十三期(一九三三年十一月四日)发表《鲁迅翁之笛》一文,对这幅画提出了批评;漫画作者随即在《十日谈》第十一期发表《以不打官话为原则而致复涛声》进行答辩。《十日谈》,邵洵美等办的一种文艺旬刊,一九三三年八月十日创刊,一九三四年十二月停刊。

331114致曹靖华亚丹兄:十日信上午收到,并作者传〔1〕;木刻在下午也收到了,原封不动,毫无损坏,请勿念。取了这许多作品,对于作者,不知应否有所报酬,希示知,以便计划。

《四十一》后记今寄上,因为倘要找第二份,现在也不容易。恐寄失,所以挂号的。

此地对于作者,正在大加制裁,闻一切作品被禁者,有三十余人,电影局及书店,已有被人捣毁,〔2〕颇有令此辈自己逐渐饿死之意,出版界更形恐慌,大约此现象还将持续。

兄似不如弟前函所说,姑且教书,卖文恐怕此后不易也。

此复即颂时绥。

弟豫顿首十一月十四日〔1〕作者传指苏联木刻家传略。

〔2〕电影局及书店被人捣毁指国民党特务破坏捣毁进步影片公司和书店。参看《准风月谈.后记》。

331115①致徐懋庸〔1〕懋庸先生:今天收到来信并《托尔斯太传》〔2〕一本,谢谢。关于全部的文字,我不懂法文,一句话也不能说。至于所问的两个名字,NaoshiKato是加藤整〔3〕,Ten-eromo不像日本语,我在附录中寻了一下也寻不见,但也许太粗心了的缘故,希指明页数,当再看一看上下文。

还有几个日本人名,一并说明于下----Jokai这不像日本语,恐有误,日本姓只有Sakai(堺)H.S.Tamura(姓田村,H.S.不可考)KenSiroTokutomi(德富健次郎,即德富芦花〔4〕,作《不如归》者,印本作KenSiSro,多一I.)专复顺颂文安。

迅上十一月十五夜〔1〕徐懋庸(1910--1977)浙江上虞人,作家,"左联"成员,曾编辑《新语林》半月刊和《芒种》半月刊。

〔2〕《托尔斯太传》法国罗曼.罗兰著,徐懋庸译,一九三三年上海华通书局出版。

〔3〕加藤整应作加藤直士,参看331117信。

〔4〕德富芦花(1868--1927)原名健次郎,笔名芦花,日本明治时代小说家。长篇小说《不如归》为其代表作之一,我国有林雪清译本,一九三三年上海亚东图书馆出版。

331115②致姚克Y先生:九日函收到。《申报》上文章〔1〕已见过,但也许经过删节的罢。近来报章文字,不宜切实,我的投稿,久不能登了。十二日艺华电影公司被捣毁,次日良友图书公司被毁一玻璃,各书局报馆皆得警告。记得抗日的时候,"锄奸团""灭奸团"〔2〕之类甚多,近日此风又盛,似有以团治国之概。

先生要作小说,我极赞成,中国的事情,总是中国人做来,才可以见真相,即如布克夫人〔3〕,上海曾大欢迎,她亦自谓视中国如祖国,然而看她的作品,毕究是一位生长中国的美国女教士的立场而已,所以她之称许《寄庐》,也无足怪,因为她所觉得的,还不过一点浮面的情形。只有我们做起来,方能留下一个真相。即如我自己,何尝懂什么经济学或看了什么宣传文字,《资本论》〔4〕不但未尝寓目,连手碰也没有过。然而启示我的是事实,而且并非外国的事实,倒是中国的事实,中国的非"匪区"的事实,这有什么法子呢?

看报,知天津已下雪,北平想必已很冷,上海还好,但夜间略冷而已。我们都好,但我总是终日闲居,做不出什么事来。上月开了一个德俄木刻展览会〔5〕,下月还要开一个〔6〕,是法国的书籍插画。校印的有《解放了的DonQuixote》,系一剧本,下月可成,盖不因什么团而止者也。《伪自由书》已被暗扣,上海不复敢售,北平想必也没有了。此后所作,又盈一册〔7〕,但目前当不复有书店敢印也。

专此布达,并颂文安。

豫顿首十一月十五夜〔1〕《申报》上文章指《美国人目中的中国》,姚克作,载一九三三年十一月十一日《申报.自由谈》。该文评论了两部美国人写的关于中国的书,其中一本名为《寄庐》(TheHouseofExiSe),系女作家诺拉.沃恩(NoraWaSn)作,一九三三年四月出版。

〔2〕"锄奸团""灭奸团"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以后,上海等地曾出现"铁血锄奸团"一类的组织,有的虽以"抗日"为旗号,实际上却多由流氓组成,受国民党当局操纵。

〔3〕布克夫人(P.S.Buck,1892--1973)即赛珍珠,美国女作家。著有长篇小说《大地》、《儿子们》等。

〔4〕《资本论》马克思(1818--1883)的主要著作,伟大的政治经济学文献,共三卷。第一卷于一八六七年出版,第二、三卷在他逝世后由恩格斯整理,分别于一八八五年和一八九四年出版。

〔5〕德俄木刻展览会参看331021①信注〔2〕。

〔6〕下月还要开一个指一九三三年十二月二日、三日借老靶子路日本基督教青年会二楼举办的俄法书籍插画展览会。

〔7〕指后来编成出版的《准风月谈》。

331116致吴渤吴渤先生:十五日信收到。翻印画册,当看看读者的需要,但倘准备折本,那就可以不管。譬如壁画二十五幅,如制铜版,必须销路多,否则,不如玻璃版。现在以平均一方尺的画而论,制版最廉每方寸七分(其实如此价钱,是一定制得不好的),一块即须七元,二十五块是一百七十五元,外加印费纸张,但可印数千至一万本。珂罗每一块制版连印工三元,二十五幅为七十五元,外加纸费,但每制一版,只能印三百本,再多每幅又须三元,所以倘觉得销路不多,不如用珂罗版。

倘用珂罗版,则不如用中国纸,四尺宣纸每张一角(多买可打折扣),开六张,每本作三十张算,纸价五角,印费两角五分,再加装订等等,不到一元,则定价二元,可不至于折本。再便宜一点的是"抄更纸"〔1〕,这信纸就是,每一张不过一分,则一本三十张,三角就够了。但到中国纸铺买纸,须托"内行"一点的人去,否则容易吃亏。印刷所也须调查研究过,我曾遇过一家,自说能制珂罗版,而后来做得一榻胡涂,原底子又被他弄坏了。

还有顶要紧的,是代卖店,他们往往卖去了书,却不付款,我自印了好几回书,都由此倒灶的。

《怒吼罢,中国!》能印单行本,是很好的,但恐怕要被压迫,难以公然发卖,近来对于文学界的压迫,是很厉害的。这个剧本的作者,曾在北京大学做过教员,那时他的中文名字,叫铁捷克。

我是不会看英文的,所以小说无可介绍。日本因为当局的压迫,也没有什么好小说出来。

"刘大师"〔2〕的那一个展览会,我没有去看,但从报上,知道是由他包办的,包办如何能好呢?听说内容全是"国画",现在的"国画",一定是贫乏的,但因为欧洲人没有看惯,莫名其妙,所以这回也许要"载誉归来",像徐悲鸿〔3〕之在法国一样。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一月十六日〔1〕"抄更纸"亦称"还魂纸",一种比较厚而粗糙的再生纸。

〔2〕"刘大师"指刘海粟,江苏武进人,画家。曾任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校长。一九三三年十一月九日上海《申报》载刘海粟将于同月十日、十一日在上海举办中国美展消息。

〔3〕徐悲鸿(1895--1953)江苏宜兴人,画家。擅长油画、中国画,尤精素描。长期从事美术教育工作和爱国民主运动。

331117致徐懋庸懋庸先生:前几天寄上的一封信里,把一个日本人名弄错了,NaoshiKato不是加藤整,是加藤直士,这一回曾经查过,是不会错的了。(日本对于汉字之"直""整""直士""修"......,读法一样。)还有Jokai,什九是.akai="堺"之误,此人名利彦,号枯川,〔1〕先曾崇拜托尔斯泰,而后来反对他的。

此致并颂文祺。

迅上十一月十七日〔1〕堺利彦(1870--1933)日本社会主义者。曾编辑《平民新闻》、《社会主义研究》等,著有《社会主义伦理学》、《马克思传》等。

331119致徐懋庸懋庸先生:十六信收到。

Teneromo当非日本人,但即为别国人,此姓亦颇怪。

Jokai非"正介","正介"之日本读法,当为.houkai或.hōWkai,或Tadasuke,与Jokai相差更远,此字只可存疑矣。

九三页的两句话,据日译本,当作"莫斯科的住下(谓定居于莫斯科),什么都安排好了......"看起语气来,似较妥,因托尔斯泰之至莫斯科,其实不过卜居,并非就职的。

此复,即颂著安迅上十一月十九夜331120①致郑振铎西谛先生:十六日信收到。所指"样本",当系谓托叶先生〔1〕转寄者,但我至今并未收到,明天当写信去一问。

荣录〔2〕之笺只一枚,有无是不成问题的。

故宫博物馆〔3〕之版虽贵,但印得真好,只能怪自己没有钱。每幅一元者,须看其印品才知道,因为玻瓈版也大有巧拙的,例如《师曾遗墨》〔4〕,就印得很不高明。

这一月来,我的投稿已被封锁,即无聊之文字,亦在禁忌中,时代进步,讳忌亦随而进步,虽"伪自由",亦已不准,但《北平笺谱》序或尚不至"抽毁"〔5〕如钱谦益〔6〕之作欤?

此复即颂著安。

迅上十一月廿日〔1〕叶先生指叶圣陶。

〔2〕荣录即荣录堂,当时北京琉璃厂的一家字画店。

〔3〕故宫博物馆即北京故宫博物院,一九二五年建立。

〔4〕《师曾遗墨》即《陈师曾先生遗作》,书画集,共十二集。一九二四年至一九二八年北京琉璃厂淳菁阁据周印昆、姚茫父、高朗夫、杨千里等所藏印行。

〔5〕抽毁清代乾隆间纂修《四库全书》时,凡被视为有"违碍"的书,都要加以全毁或抽毁。在各省缴送的禁书目中,有的就注有:"有悖谬语,应请抽毁"字样。参看《且介亭杂文.病后杂谈之余》。

〔6〕钱谦益(1582--1664)字受之,江苏常熟人。明崇祯时的礼部侍郎,南明弘光时又任礼部尚书;清军占领南京时,他首先迎降,故为人所不齿。清乾隆时将他列入"贰臣传"中。著有《初学集》、《有学集》等。乾隆四十一年(1776)十一月十七日上谕中,有"钱谦益在明已居大位,又复身事本朝,......其人实不足齿,其书岂可复存。自应逐细查明,概行毁弃,以励臣节,而正人心"(《四库全书总目》卷首)的话。

331120②致曹聚仁聚仁先生:约二十天以前,曾将关于木刻之一文〔1〕寄《申报》《自由谈》,久不见登载,知有异,因将原稿索回,始知所测并不虚。其实此文无关宏恉,但因为总算写了一通,弃之可惜,故以投《涛声》,未知可用否?倘觉得过于唠叨,不大相合,便请投之纸簏可也。此上即颂著安。

迅启十一月廿日〔1〕关于木刻之一文指《论翻印木刻》,载《涛声》周刊第二卷第四十六期(一九三三年七月二十五日),后收入《南腔北调集》。

331124致萧三萧兄:今天寄出杂志及书籍共二包,《现代》和《文学》〔1〕,都是各派都收的刊物,其中的森堡〔2〕,端先〔3〕,沙汀〔4〕,金丁〔5〕,天翼〔6〕,起应〔7〕,伯奇〔8〕,何谷天,白薇〔9〕,东方未明=茅盾,彭家煌〔10〕(已病故),是我们这边的。但因为压迫,这刊物此后还要白化,也许我们不能投稿了。

《文艺》几乎都是有希望的青年作家,但其中的尹庚〔11〕,听说是被捕后白化了。第三期能否出版很难说。

豫上。十一月二十四日。

注释:

〔1〕《文学》月刊,傅东华、郑振铎等编辑,一九三三年七月在上海创刊,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出至第九卷第四号停刊。

〔2〕森堡原名卢嘉文,笔名卢森堡、任钧等,广东梅县人。当时是中国诗歌会会员。

〔3〕端先沈端先,笔名夏衍,浙江杭州人,作家,剧作家,"左联"和"文总"负责人之一。著有剧本《上海屋簷下》、报告文学《包身工》等。

〔4〕沙汀原名杨子青,笔名沙汀,四川安县人,作家,著有长篇小说《淘金记》等。

〔5〕金丁汪金丁,北京人,作家,"左联"成员。

〔6〕天翼即张天翼。参看330201信注〔1〕。

〔7〕起应即周扬,原名周起应,湖南益阳人,文艺理论家,"左联"领导人之一。曾主编《文学月报》。

〔8〕伯奇即郑伯奇。参看320920信注〔1〕。

〔9〕白薇原名黄彰,字素如,笔名白薇,湖南资兴人,女作家。著有长篇小说《**与征鸟》等。

〔10〕彭家煌(1900--1933)笔名芳草,湖南湘阴人,作家。著有小说《怂恿》、《皮克的情书》等。

〔11〕尹庚原名楼曦,改名楼宪,笔名尹庚,浙江义乌人,"左联"成员。曾主编《天马文学丛书》。

331125①致曹靖华亚丹兄:十九日信收到。寄来的书〔1〕,我收到过三包,但册数不多,仅精装高氏集四本〔2〕,演剧史〔3〕,PavSenko〔4〕小说,Shagi-niyan〔5〕日记,Serafi-movich〔6〕评传各一本,及零星小书七八本。这是十月中旬的事,此后就没有收到了。

风暴正不知何时过去,现在是有加无已,那目的在封锁一切刊物,给我们没有投稿的地方。我尤为众矢之的,《申报》上已经不能登载了,而别人的作品,也被疑为我的化名之作〔7〕,反对者往往对我加以攻击。各杂志是战战兢兢,我看《文学》即使不被伤害,也不会有活气的。

对于木刻家所希望的,我想慢慢收集一点旧书寄去,并中国新作家的木刻〔8〕(不过他们一定要发笑的),但不能每人一部,只得大家公有了。至于得到的木刻,我日日在想翻印〔9〕,现在要踌蹰一下的,只是经济问题,但即使此后窘迫,则少印几张就是,总之是一定要绍介。所以可否请兄就写信到那边去调查一点,简略的就好,那么,来回约两个月,明年二月便可付印了。关于Kravtchenko〔10〕的,记得兄前寄我的《Gra-phika》〔11〕里有一点,或者可以摘译。

小三〔12〕无信来,中文《文学》〔13〕尚未见,不知已出版否。我在印《被解放的DonQuixote》,尚未成,但出版之后,当然不会"被解放"。

教书是很吃力的,不过还是以此敷衍一时的好。

它兄们〔14〕都好。我个人和家族,也都如常,请勿念。

此上,即颂近好。

弟豫启十一月二十五日〔1〕寄来的书指曹靖华回国前,从苏联寄来托鲁迅代为收存的书。

〔2〕高氏集四本即《高尔基全集》前四卷。

〔3〕演剧史即《苏联演剧史》,斯坦尼斯拉夫斯基(K.J.СТа-НИСЛаВСкИЙ,1863--1938)著。

〔4〕Pavlenko即巴甫连柯(П.Α.ПаВЛeНкО,1899--1951),苏联作家,著有长篇小说《幸福》、《草原上的太阳》等。

〔5〕Shaginiyan即沙吉娘,苏联女作家。

〔6〕Serafimovich即绥拉菲摩维支,苏联作家。

〔7〕被疑为我的化名之作一九三三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上海《时事新报.青光》所载陈代《略论放暗箭》一文中,将唐俍的《新脸谱》一文误为鲁迅所作。参看《准风月谈.后记》。

〔8〕新作家的木刻即后来由鲁迅编选的《木刻纪程》,于一九三四年八月以铁木艺术社名义自费印行。

〔9〕日日在想翻印指拟编印《引玉集》。

〔10〕Kravtchenko即克拉甫兼珂,苏联木刻家。

〔11〕《Graphika》即苏联《版画》杂志。

〔12〕小三即萧三。

〔13〕《文学》指《国际文学》,原名《外国文学消息》,一九三○年十一月改称《世界革命文学》,一九三三年改名为《国际文学》。双月刊,国际革命作家联盟的机关刊物,以俄、英、法、德等国文字出版,也出过几期中文版。

〔14〕它兄们指瞿秋白一家。

331125②致曹靖华亚丹兄:昨方寄一信,想已收到了。

前回所说的五个木刻作家〔1〕中,其一是Pavli-nov〔2〕,而非PavSov,恐收集材料时致误,故特寄信更正。

兄未回时,我曾寄杂志等两包,至今未见寄回,想必兄已发信,由那边的友人收阅了罢。如此,则最好。昨我又寄两包与小三,是接续前一回的。

此致即颂近好。

弟豫上十一月廿五日令夫人及孩子们均此致候。

注释:

〔1〕五个木刻作家指苏联木刻家毕斯凯莱夫、克拉甫兼珂、法沃尔斯基、保夫理诺夫、冈察罗夫,《引玉集》收有他们的作品。

〔2〕Pavlinov即保夫理诺夫。

331202致郑振铎西谛先生:顷得惠书,谨悉一切。序文〔1〕甚好,内函掌故不少,今惟将觉得可以商榷者数处,记出寄还,希酌夺。叶先生〔2〕处样张终无消息,写信去问,亦无回音,不知何故也,因亦不再写信。

"毛样"请不必寄来,因为内容已经看熟,成书后之状况,可以闭目揣摩而见之,不如加上序目,成为一部完书。否则,"毛样"放在寓中,将永远是"毛样",又糟蹋了一部书也。

海上"文摊"之状极奇,我生五十余年矣,如此怪像,实是第一次看见,倘使自己不是中国人,倒也有趣,这真是所谓Grotesque〔3〕,眼福不浅也,但现在则颇不舒服,如身穿一件未曾晒干之小衫,说是苦痛,并不然,然[不]说是没有什么,又并不然也。

此复,即请著安。

迅上十二月二日〔1〕序文指郑振铎所作的《"北平笺谱"序》,收入一九三三年十二月版画丛刊会版《北平笺谱》。

〔2〕叶先生指叶圣陶。

〔3〕Grotesque英语:古怪的、荒诞的。

331204致陈铁耕〔1〕铁耕先生:有一位外国女士〔2〕,她要收集中国左翼作家的绘画,先往巴黎展览〔3〕,次至苏联,要我通知上海的作者。但我于绘画界不熟悉,所以转托先生设法,最好将各作家的作品于十五日以前,送内山书店转交我,再由我转交她。

除绘画外,还须选各种木刻二份。

同样的信,我还写了一封给李雾城先生〔4〕,请你们接洽办理。但如不便,则分头进行亦可。

此上即颂时绥。迅上十二月四日〔1〕陈铁耕(1906--1970)原名陈耀唐,又名陈克白,广东兴宁人,木刻家。木刻艺术团体"一八艺社"主要成员之一,野穗社发起人。

〔2〕外国女士指绮达.谭丽德(LdaTreat),当时为法国综合性杂志《Vu》(《观察》)的记者。

〔3〕巴黎展览指一九三四年三月在巴黎毕埃利画廊展出的"革命的中国之新艺术展览会",主持人为皮尔.沃姆斯。

〔4〕李雾城又名陈烟桥,参看340211①信注〔1〕。

331205①致罗清桢清桢先生:顷收到木刻一卷〔1〕并来信,感谢之至。各种木刻,我以为是可以印行的,虽然一般读者,对于木刻还不十分注意,但总能供多少人的阅览。至于小引,我是肯做的,但近来对于我的各种迫压,非常厉害,也许因为我的一篇序文,反于木刻本身有害,这是应该小心的。

此后印画,我以为应该用中国纸,因为洋纸太滑,能使线条模胡。

我的照相,如未著手,希暂停。这一张照得太拘束,我可以另寄一二张,选相宜者为底本也。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二月五日〔1〕木刻一卷指《清桢木刻画》第二辑稿。

331205②致陶亢德亢德先生:惠示谨悉。纪念或新年之类的撰稿,其实即等于赋得"冬至阳生春又来,得阳字五言六韵",〔1〕这类试帖,我想从此不做了。自然,假如大有"烟士披离纯"〔2〕,本可以藉此发挥,而我又没有,况且话要说得吞吞吐吐,很不快活,还是沉默着罢。

此复,即颂著安。

鲁迅上十二月五日〔1〕赋得"冬至阳生春又来,得阳字五言六韵"科举时代的试帖诗,大抵都用古人诗句或成语,冠以"赋得"二字,以作诗题。清朝又规定每首为五言六韵,即五字一句,十二句一首,两句一韵。

〔2〕"烟士披离纯"英语Lnspiration的音译,意为"灵感"。

331205③致郑振铎西谛先生:昨日收到圣陶先生寄来之笺样,因即将其中之三幅,于夜间挂号寄上了。

前在上海面谈时,记得先生曾说大村西崖〔1〕复刻之中国插画书籍,现已易得,后函东京搜求,则不得要领。未知其书之总名为何,北平能购到否?统希便中见示。倘在北平可得,则希代买一部见寄也。此上即请著安。

迅顿首十二月五日〔1〕大村西崖东京美术学院教授。一九二五年曾来我国讲演,著有《中国美术史》等。

331205④致姚克Y先生:十一月廿九日信收到。谭女士〔1〕我曾见过一回,上海我们的画家不多,我也极少往来,但已通知了两个相识者〔2〕,请他们并约别人趁早准备,想来作品未必能多。她不知何时南来,倘能先行告知,使我可以豫先收集,届时一总交给她,就更好。

闽变〔3〕而粤似变非变〔4〕,恐背后各有强国在,其实即以土酋为傀儡之瓜分。倘此论出,必无碍;然而非闽非粤之处,又岂不如此乎,故不如沈默之为愈也。

上海还很和暖,无需火炉。出版界极沈闷,动弹不得。《自由谈》则被迫得恹恹无生气了。

此复即颂时绥。

L上十二月五夜。

二,三两日,借日本基督教青年会开了木刻展览会〔5〕,一半是那边寄来的,观者中国青年有二百余。

注释:

〔1〕谭女士指绮达.谭丽德。

〔2〕两个相识者指陈铁耕和陈烟桥。

〔3〕闽变指福建发生的政变。一九三二年一月二十八日在上海抗击进犯日军的十九路军被蒋介石调往福建进行**内战。该军广大官兵在中国共产党抗日主张的影响下,反对蒋介石投降日本的政策,不愿和红军作战。一九三三年十一月,十九路军将领联合国民党内一部分反蒋势力,在福建省成立"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并与红军订立抗日反蒋协定,但不久即在蒋介石优势兵力压迫下失败。

〔4〕粤似变非变指当时广东军阀陈济棠,广西军阀李宗仁、白崇禧等和蒋介石间的矛盾有所加剧。

〔5〕木刻展览会指俄法书籍插图展览会。

331206①致陈铁耕铁耕先生:前日寄上一函,想已到。今有复吴先生〔1〕一信,乞即转寄为感。此颂文祺。

迅上十二月六日〔1〕吴先生指吴渤,参看331109信注〔1〕。

331206②致吴渤吴渤先生:来信收到。现在开一个展览会颇不容易,第一是地址,须设法商借,又要认为安全的地方;第二是内容,苏联的难以单独展览,就须请人作陪,这回的法国插画就是陪客。因为这些的牵掣,就发生种种缺点了。我所收集的苏联木刻,一共有八十多张,很想选取五十张,用玻璃版印成小本(大者不多,只能缩小),则于学者可以较展览会更加有益。现已写信到日本去探听印费(因为他们的制版术很好),倘使那价目为我力所能及,大约明年便当去印,于春末可以出版了。

《窗外》和《风景》,我是见过的。

关于稿子〔1〕,我不能设法。一者我与书店没有直接交涉,二则我先前经手过此等事情不少,结果与先生所遇到的一样,不但不得要领,甚至于还失去稿子,夹在中间,非常为难,所以久不介绍了。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二月六日再:K.Fedin〔2〕的《城市与年》(CityandYear),大约英文有译本。

注释:

〔1〕稿子指《木刻创作法》。

〔2〕K.Fedin即康士坦丁.斐定,苏联作家。《城市与年》,通译《城与年》,长篇小说,原版插图本内有苏联版画家亚历克舍夫(H.B.ΑЛeeкСeeВ,1894--1934)所作插图二十八幅。

331207致罗清桢清桢先生:前收到木刻七幅后,即复一函;顷又得惠函并肖像两幅〔1〕,甚感。这一幅木刻,我看是好的,前函谓当另觅照相寄上,可以作罢了。我的照相原已公开,况且成为木刻,则主权至少有一大半已在作者,所以贵校〔2〕同事与学生欲得此画,只要作者肯印,在我个人是可以的。但我的朋友,亦有数人欲得,故附奉宣纸少许,倘能用此纸印四五幅见寄,则幸甚。

其余的纸,拟请先生印《扫叶工人》,《哭儿》,《赌徒》,[《哭儿》],《上海黄浦滩头》五幅见赐。因为我所有的,都是洋纸,滑而返光,不及中国纸印之美观也。

此复即颂学安。

迅启上十二月七日〔1〕肖像两幅指罗清桢刻的鲁迅像。

〔2〕贵校指罗清桢当时任教的广东梅县松口中学。

331209致李小峰小峰兄:自上海不卖《伪自由书》后,向我来索取者不少,但我已无此书,故乞即托店友送五十本给我,其价即在版税中扣除可也。此上即颂时绥。

迅启十二月九夜331213致吴渤吴渤先生:十一日信顷收到。没有油画水彩,木刻也好。自然,现在的作品,是幼稚的,但他们决不会笑,因为他们不是中国"大师"一流人。我还想要求他们批评,则于此地的作者,非常有益。

学木刻的几位,最好不要到那边〔1〕去,我看他们的办法,和七八年前的广东〔2〕一样,他们会忽然变脸,倒拿青年的血来洗自己的手的。

《城市与年》是长篇,但我没有看过。有德译,无日译。作于十月革命后不久,大约是讲那时情形的罢。

《子夜》诚然如来信所说,但现在也无更好的长篇作品,这只是作用于智识阶级的作品而已。能够更永久的东西,我也举不出。

总之,绘画即使没有别的,希望集一点木刻,给我交去为要。

此致即颂时绥。

迅上十二月十三日〔1〕那边指福建。

〔2〕"七八年前的广东"指一九二七年在广州发生的四.一五反革命大屠杀。

331219①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十二月二日的来信,早已收到。心梅叔有信寄老三,云修坟已经动工,细账等完工后再寄。此项经费,已由男预先寄去五十元,大约已所差无几,请大人不必再向八道湾提起,免得因为一点小事,或至于淘气也。海婴仍不读书,专在家里捣乱,拆破玩具,但比上半年懂事得多,且较为听话了。男及害马均安好,并请勿念。上海天气渐冷,可穿棉袍,夜间更冷,寓中已于今日装置火炉矣。余容续禀,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十二月十九日331219②致吴渤吴渤先生:木刻一卷并信,已收到。

某女士〔1〕系法国期刊《Vu》的记者,听说她已在上海,但我未见,大约她找我不到,我也无法找她。倘使终于遇不到,我可以将木刻直接寄到那边去的。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二,十九。

注释:

〔1〕某女士指绮达.谭丽德。

331219③致何白涛〔1〕白涛先生:十六日信并木刻三幅,今天收到了,谢谢。另外的一卷,亦已于前天收到,其中的几幅,我想抽掉,即克白〔2〕兄的《暖》,《工作》及先生的《望》。

《望》的特色,专在表现一个人,只是曲着的一只袖子的刻法稍乱,此外是妥当的;但内容却不过是"等待"而无动作,所以显出沈静之感。我以为无须公开。

《牧羊女》和《午息》同类,那脸面却比较的非写实了,我以为这是受了几个德国木刻家的影响的,不知道是不是?但这样的表现法,只可偶一为之,不可〔3〕常用。

《私斗》只有几个人略见夸张,大体是好的。

《雪景》的雪点太小了,不写明,则观者想不到在下雪,这一幅我也许不送去。但在原版上,大约还可以修改。

《小艇》的构图最好,但艇子的阴影,好像太多一点了。波纹的刻法,也可惜稍杂乱。各种关于波纹的刻法,外国是很多的,我们看得不多,所以只好摸暗路,这是在中国的不幸之处。

我以为中国新的木刻,可以采用外国的构图和刻法,但也应该参考中国旧木刻的构图模样,一面并竭力使人物显出中国人的特点来,使观者一看便知道这是中国人和中国事,在现在,艺术上是要地方色彩的。从这一种观点上,所以我以为克白兄的作品中,以《等着爹爹》一幅为最好。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二月十九日〔1〕何白涛(1911--1939)广东海丰人。当时上海新华艺术专科学校学生,木刻艺术团体野穗社主要成员之一。

〔2〕克白即陈铁耕。参看331204信注〔1〕。

〔3〕此字原件残阙。

331219④致姚克Y先生:十二夜的信早收到。谭女士〔1〕至今没有见,大约她不知道我的住址,而能领她找我的人,现又不在上海,或者终于不能遇见也难说。我在这里,已集得木刻数十幅,虽幼稚,却总也是一点成绩,如果竟不相遇,我当直接寄到那边〔2〕去。

《不是没有笑的》〔3〕译文,已在《文艺》上登完,是两个人合译的,译者们的英文程度如何,我以为很难说。《生活周刊》已停刊,这就是自缢以免被杀;《文学》遂更加战战兢兢,什么也不敢登,如人之抽去了骨干,怎么站得住。《自由》〔4〕更被压迫,闻常得恐吓信,萧〔5〕的作品,我看是不会要的;编者也还偶来索稿,但如做八股然,不得"犯上",又不可"连下",教人如何动笔,所以久不投稿了。

台君〔6〕为人极好,且熟于北平文坛掌故,先生去和他谈谈,是极好的。但是,罗兰〔7〕的评语,我想将永远找不到。据译者敬隐渔说,那是一封信,他便寄给创造社----他久在法国,不知道这社是很讨厌我的----请他们发表,而从此就永无下落。这事已经太久,无可查考,我以为索性不必搜寻了。

那一次开展览会〔8〕,因借地不易,所以会场不大好,绘画也只有百余幅,中国之观者有二百余人。历来所集木刻,颇有不易得者,开年拟选印五十种〔9〕,当较开会展览为有益。闻此地青年,又颇有往闽者,其实我看他们的办法,与北伐前之粤不异,将来变脸时,当又是杀掉青年,用其血以洗自己的手而已。惜我不能公开作文,加以阻止。

所作小说,极以先睹为快。我自己是无事忙,并不怎样闲游,而一无成绩,盖"打杂"之害也,此种情境,倘在上海,恐不易改,但又无别处可去。幸寓中均平善;天气虽渐冷,已装起火炉矣。

中国寄挂号信件,收受者须盖印,倘寄先生信件,挂号时用英文名,不知备有印章否?便中乞示及。

此上,即颂时绥。

L启上十二月十九夜。

注释:

〔1〕谭女士指绮达.谭丽德。

〔2〕那边指巴黎。

〔3〕《不是没有笑的》小说,美国黑人作家休士(J.L.Hughes1902--1967)作,秀侠、征农合译,载《文艺》月刊第一卷第一至第三期(一九三三年十月至十二月)。

〔4〕《自由》指《申报.自由谈》。

〔5〕萧指萧伯纳。

〔6〕台君指台静农。

〔7〕罗兰即罗曼.罗兰(RomainRolland,1866--1944),法国作家,社会活动家。著有剧本《爱与死的搏斗》、长篇小说《约翰.克里斯朵夫》、传记《贝多芬传》等。敬隐渔的《阿Q正传》注文译本在法国《欧罗巴》杂志发表前,该刊主编罗曼.罗兰曾阅读译稿,并赞叹:"这是一篇明确的富于讽刺的现实主义艺术杰作,......阿Q的可怜的形象将长久地留在人们的记忆里。"(见一九二六年三月二日《晨报副刊》载柏生作《罗曼罗兰评鲁迅》一文)。

〔8〕那一次开展览会指俄法书籍插画展览会。

〔9〕开年拟选印五十种指《引玉集》。


108《鲁迅书信》一九三三年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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