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风》华晨宇水仙文（七）狼小飒
阿秋得知飒飒一个人在教室呆着，就上楼来看他。走近教室的后门，却听见了钢琴声。
6-5-3-5-1-6-5-6……
一个一个音连起来，是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
阿秋会弹一些钢琴，家里的那架钢琴就是她年轻时候的。
听得出来这声音触键还很稚嫩，深一下浅一下，并且只是用一只手弹，很明显不是老师。
从后门探进去看，飒飒一个人坐在宽敞的钢琴凳上，脚还碰不到地。小小一个，像一只白色的圆勺躺在黑盘子里。
阿秋惊讶不已。
飒飒才两岁，又没人教过他，怎么就会弹钢琴了呢？并且这样一首曲子，他弹下来一个错音都没有。
在家的时候，飒飒时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弹钢琴，那时听着都是乱糟糟的不成旋律，而今天却是完整的乐句。
后来阿秋才知道，这首正是老师课上刚刚教的一首歌，飒飒看老师弹着琴，听大家唱了几遍就会了。
飒飒弹完了一遍停下来，又从口袋里掏出来小手帕，好像在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秋倚着门框，静静地看儿子。
她才二十多岁的人，脸上已多了不少疲惫的神色。这些天她为了飒飒的病四处求医问药，可是无论哪个医生都没办法，要么说孩子这么小，不该吃药的，要么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因为飒飒的病症相比之下又那么轻。
病症轻，可是也足以让阿秋夜夜睡不安稳觉。
而现在，她难得舒心地笑了笑，是情不自禁地笑了。好像上天给她淋了一场雨，现在终于晴朗了一会儿。
飒飒在音乐上有天赋，这个馈赠对她来说太宝贵了。
飒飒把手帕又塞回口袋里，小心地侧过身，扶着琴凳慢慢地滑到地上站好。上衣在下滑的过程中被琴凳掀起，露出了一小截肚皮，飒飒慢吞吞地把衣服拽下来理好。
然后他经过一排排课桌，走回到小十的位子旁边坐下。桌上有小十的纸笔，飒飒便拿起一只笔在手里盯着看。
阿秋没有打扰，看了一会儿便走了。
小十跑得额头上一圈汗珠回来，飒飒把他拉过来，伏在他耳边。
“我想尿尿。”
于是小十牵着飒飒的手去了卫生间。
阿秋观察了几天，便没有再跟来幼儿园。这里的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飒飒，虽然飒飒还是不会搭理人，但是他也没那么害怕了。
就这样，飒飒还没到两岁的时候就天天跟着哥哥来上学，自己还乐此不疲。
9月27日，飒飒两岁生日这天，阿秋在家里准备了一桌子菜，老华拎回来一个蛋糕，叫老十一家来一起过生日。
一屋子里热热闹闹挤满了两家人。
小十比飒飒还兴奋，他帮着拆开蛋糕，忙里忙外为每个人发好了餐具。
又摸出了一顶生日帽给飒飒戴上，飒飒额前的刘海被压扁了一些。
很突然地，飒飒坐在大椅子上，两只手握成拳头放在身前，“嗷呜”了一声。
两个小孩一下子咯咯地笑了，都把眼睛笑弯成了月牙。
生日蜡烛的光映得他们的笑也灿烂起来。
四个大人一头雾水。
阿秋觉得好笑，她问飒飒：“这是在干什么呀？”
飒飒笑得更开心了。
“阿姨，飒飒是一只狼。”
小十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他们才听明白，是幼儿园里为了庆祝国庆节要演一场舞台剧，飒飒在其中演一匹小狼。
他们排练时飒飒也会戴一顶帽子，上面有两只狼耳朵。于是飒飒一戴上生日帽，就想起自己演的小狼了。
没想到，老师会让飒飒也参加班级活动，并且飒飒居然愿意演。
“因为飒飒演狼最像了，我们都叫他狼小飒。”
飒飒微卷的头发在那顶狼耳朵帽子下，就像狼的皮毛一样活生生，班上没有哪个男生有像飒飒这样漂亮的头发。绒绒自告奋勇要演狼，可是一戴上那帽子，更像一只小猫。
于是老师小心问他愿不愿意演狼，狼没有台词，只要跟着走场就行。
飒飒那时候怯生生地没有回答，看了看小十，小十一脸怂恿他的表情，于是飒飒就点了点头。
而刚刚那一声“嗷呜”，清清亮亮的，倒是真有点狼的意味。
说了半天，蜡烛都快燃尽了。关了灯，大家赶紧让飒飒许愿。
飒飒两手握在一起，闭上眼睛。
光亮从桌子中央扩散至周围每个人的脸上，任何嘈杂都仿佛被这光过滤掉，一片沉静。
扑哧。
小十的笑声划破这片沉静。
“快点快点！我要吃蛋糕！”
飒飒的许愿实在是太久了，再等一会儿好像要睡着了。
于是飒飒睁开眼看着大家。
老华去开了灯，阿秋理理他额前的碎发问：“什么愿望要许这么久？”
“不许说！飒飒，说了就不灵了。”小十在椅子上蹬着腿。
飒飒本来也没打算开口，他从来不在许多人面前说话。
其实飒飒想了好久，什么愿望也没有许。
他似乎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需要用许愿来解决。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玩具，也没有不想上学。
虽然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但妈妈从来没有告诉他那是病，他自己也没觉得不好。不然，他就该许下一个让自己早点康复的愿望了。
“狼小飒，你是狼小飒对吗？”小十扮成一只小老虎，很威严地靠近这只小狼。
小狼两只手握成拳头放在身前，“嗷呜”了一声。
观众席瞬间掌声四起。
小狼像是被吓了一跳，被那掌声吓住了。
不过，好在面前的小老虎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便回过神来。
“你跟我回家，我可以把这些肉做得很好吃。”
小狼点点头，过去拽住老虎的衣角，他也实在是有点紧张。
老师在台下无奈地笑笑，这可是没有排练过的情节。拽住小十的衣角，早就成了飒飒的习惯性动作。
“狼小飒要乖，我才能天天做好吃的给你吃。”
小狼又点点头。于是小狼和小老虎一起下了台。
这一幕完结，台上的灯光暗下来，原本黑漆漆的观众席重新亮起灯，小朋友们还有一些家长相互讨论着刚刚的表演。
他们都说，那一声狼叫模仿得太像了。又听说是个才两岁的小朋友，都啧啧称赞。
老师在台下等了好久也没看见小十和飒飒两个人，便直接去到后台找他们。
飒飒正把脸埋在小十怀里哇哇地哭。
小十拿手背给他抹眼泪：“飒飒，他们鼓掌是夸你演得好……不许哭了，你再哭，我就回家告诉你妈妈去啊。”
飒飒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哭，呜呜咽咽地还说着什么，可是完全听不清。
他刚刚在台上就差点哭出来了，却因为莫名的使命感和羞耻心，硬是忍住了。
“我的衣服又被你抹上了鼻涕……咦……”
小十有些嫌弃，飒飒便拿出口袋里的手帕给他擦。
老师看到这一幕哭笑不得，哄了好久才把飒飒哄回来。
之前讨论国庆活动的节目时，老师一下子就想到了阿秋说飒飒会弹钢琴的才艺。可是飒飒在她面前就一个音也弹不出了，要他上台表演钢琴更是别想的事。
而飒飒能愿意演小狼倒是意料之外，她担心飒飒怯场，特意把观众席的灯光调到最暗，这样在台上就看不到那么多人了，没想到那掌声还是吓到了他。
要是飒飒的妈妈在就好了。
本来两个小孩的父母是可以来看表演的，但因为是国庆假期的前一天，他们工作忙没能来，于是老师就给小十和飒飒录了一段视频发了过去。
不管怎么说，两个小孩第一次上台表演，算是成功的。
“谢谢老师，辛苦了！”
“两个孩子才辛苦呢，每天认认真真排练，可努力了。这是他们值得珍藏一辈子的回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