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不是现在

 

“……才不是”我当时愣了一下，然后就猛地摇了摇头

 

虽然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摇头做什么，毕竟在心底里，我知道李笑阳其实猜的没错

 

也许只是他当时的动作吓到了我。

 

“真的？”李笑阳贴在我耳朵边上，很小声地又问了我一句

 

“嗯”我点点头“真的”

 

我稍微有点儿不知所措，直到李笑阳用我扳了下我的肩膀，让我转过身来，背靠在浴室的墙壁上面对着他

 

“讲真，其实我一开始还挺高兴能认识你的”李笑阳先是这么说了一句，然后两只手撑在我身边的墙上，盯着我看了半天，沉思片刻，又突然话锋一转“只不过最近我又总觉得……要是我原来没有认识你就好了”

 

“哈？”

 

我愣了一下，感觉脑袋有点儿疼起来“你……这话是啥意思？”

 

停！

 

我总觉得，当时那种感觉好奇怪。

 

对我来说，李笑阳应该只是一个朋友才对，至少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不管李笑阳实际上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他的……不管是什么也好，反正大概就是那个意思的东西。不管李笑阳是这么想，我一直都是把李笑阳当成朋友来看的才对

 

但是当时李笑阳对我说“要是我原来没有认识你就好了”的时候，我竟然感觉心里面像突然被他用针刺了一下似的。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顿了一下李笑阳没有回答，我接着又问他

 

“嗯？”

 

李笑阳这个时候好像才略微回过神，眼睛瞥了我一下，上面的牙齿咬着下面的嘴唇，然后摇了摇头“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说要是没有认识你就好，只不过是说……等等，我想想到底该怎么说啊”

 

说着说着，李笑阳就开始挠起头，让我越来越迷惑了

 

“对了，我知道该怎么说了”

 

挠了有半分钟之后，李笑阳才再次开口“我说的意思其实是，我要是不是现在认识的你，而是以后认识的你就好了——哇，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很紧张的好吗，我当然喜欢你了，只不过说……我觉得现在好像还是有点太早了，所以让我有点儿说不上来的，反正就是放不下心你知道吗”

 

“那什么才算不早？”我听不懂李笑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我要是能在初中或者高中，甚至是大学，如果我能考得上而且付得起学费的话……”李笑阳接着露出一副绞尽脑汁的表情，想了半天，才一字一顿很慢地给我解释起他在想的事情“我只是说，我有的时候在想，如果我是在那些时候才认识的你，然后喜欢上你，那样就好了——当然倒不是说我不喜欢现在这样子，现在这样子我也很喜欢”

 

说完李笑阳冷不丁就凑上来，在我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嘴里现在烟味没那么浓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这次我好像并不太讨厌他这么做

 

不是现在，而是在以后吗？

 

那天睡觉之前，我想着李笑阳说的这些话，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心情。我想大概……那和我对哥哥的想法很像。

 

“对了，傻子”迷迷糊糊中，我听到身边的李笑阳对我说：“明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如果说，李笑阳的名字里有个阳字，而我的名字里以前也算有个月字，所以他是太阳而我是月亮的话，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们的特点好像又和自己的名字不太像——最简单的例子，那就是李笑阳手脚的温度了

 

除非是跑步或者洗完澡的时候，否则李笑阳的手脚一定会是冰凉凉的

 

他的身子倒是挺暖和的：刚开学那会儿的时候，我有的时候还挺喜欢抱着他睡觉的，因为真的很热乎。

 

可唯独手和脚是例外的，就算在被子里捂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要是李笑阳拿手碰我一下，我还是会被他冻得一个激灵蹦起来

 

那天却很奇怪。第二天醒过来，我虽然感觉到李笑阳的手在轻轻地摸我的脸，不过他的手倒意外地没有那么冰。

 

“你的手今天怎么不冰了？”

 

好不容易慢慢适应了屋子里的光亮睁开眼睛，我又躺了一小会儿，接着就侧过身，盯着一边同样侧着身子面向我的李笑阳看起来

 

“有吗？”李笑阳眨了眨眼睛：“可能是被你的脸暖的吧。”

 

过了一会儿，李笑阳使劲伸了个懒腰，就爬起来说要去准备出门要带的东西，让我过会儿也赶紧起来。

 

不过我太困了，就一直还是躺着。有一会儿之后，我甚至又有点儿迷迷糊糊地要睡过去的样子了：那天天气刚好不算太热，而且大概因为是清晨，甚至还有点儿凉，太阳光透过窗子照在身上，竟然让我有点儿冬天在天台顶上晒太阳的错觉——加上李笑阳一直在隔壁的房间里翻箱倒柜，一会儿咚一声，一会儿啪一声，都是闷响，不大不小，听起来也给人感觉特别催眠

 

我记得，有时候我还经常会在本来并没想要睡着的时候睡过去的来着。就像等着哥哥洗完澡出来换自己去的时候，还有无聊地趴在桌面上等放学的时候：那些时候，好像也是听着一些有的没的声音，胡思乱想一些不重要的事情，结果就不知不觉地瞌睡了起来

 

我记得当时也是这样。

 

最开始的时候，我似乎是在猜测李笑阳到底是去找什么的，还有他今天到底又想带我去哪儿

 

我还仔细考虑过，如果他做一些过分的事情，我要怎么和他打架才能不输

 

好像就是在想这些办法的时候，我慢慢地开始有些昏昏欲睡起来，然后就翻了个身，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也许是因为早上刚醒过来，嘴巴有点儿干，我还把舌头稍微伸出来一点舔了两下嘴唇，然后抿了抿嘴。我记得当时我还闻到了一股挺重的口水的气味，而且我还想了那么一下这个味道到底是我自己舔嘴唇留下的，还是李笑阳在我脸上留下来飘进鼻子里的

 

虽然下一秒我就被抱着的被子上残留的李笑阳身上的味道给吸引走了。

 

李笑阳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有很大一部分应该是沐浴露的柠檬清香，还有一股夹杂在中间的淡淡烟味时隐时现，但我保证绝对还有一些其他的气味，既不是沐浴露的香味也不是烟味，应该是只有李笑阳身上才有的味道

 

很早以前我就能辨认出这个味道了，不过那个时候李笑阳还是我的仇人，所以当时闻到这个气味对我来说只不过是拉响了警报

 

直到最近，我才感觉这个气味稍微变得有点儿亲切了起来

 

印象中我当时就是闻着被子上残留的这个味道睡过去的，一直到李笑阳再一次把我打醒

 

“哇，你这傻子，难道是猪不成吗，就这一下子也能睡着”

 

屁股上猛地挨了李笑阳狠狠的一巴掌，吓得我腿一蹬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只差没抽筋了“起来和哥哥出去玩了，小猪仔！”

 

“你就不能好好叫醒我吗？！”

 

老实说被他这么吓醒过来，我当时真有点儿生气，爬起来之后很不爽地就用手推他“我被你吓得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好吗”

 

“嘿嘿嘿，看你屁股朝天的，忍不住就想拍一下”

 

李笑阳嬉皮笑脸地躲过我的手，吐了吐舌头。

 

131.最高最远的地方

 

“你到底在找啥？”

 

跟着李笑阳走出我们家教园所在的小区到了大街上之后，李笑阳首先找了一个离得最近的公交站台，拉着我等在站台的遮阳板下面，然后他就杵在站牌的前面看起公交车的班次来：我听见他嘴里一直碎碎念着一个词，一边念着，眼睛也一直在站牌上前后左右地扫，估计他是在找什么想去的地方，于是问他

 

“一个你肯定会喜欢的地方”

 

但是李笑阳说什么也不肯告诉我他到底想带我去的是什么地方，只是一直强调我肯定会喜欢，肯定非常想去。

 

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我跟着他上了公交车，找了最后排的两个座位坐下。

 

三明不是那么大的一个地方，所以如果不是去什么很偏的地方，大家都喜欢直接走路，而不是闷在这样的车子里。从这点来说，我猜到李笑阳想去的地方一定不在市区里了，有一瞬间，我甚至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其实这段时间都是假装喜欢我，骗着我跟他上车，然后到郊区之后把我给卖掉。

 

这么想着，当时他跟我说的话都有些可疑起来了

 

“傻子，别坐那么直，靠着再睡会”李笑阳说着直拍我的背“到那里要一个多小时呢”

 

听着很可疑对吧！

 

所以坐车的前半段，我一直老精神地挺着自己的腰板。倒是李笑阳自己，没过一会儿就靠着座位的后背，仰头打起了呼噜，留下我一个人胡思乱想。

 

说起来，上次和哥哥一起坐公交车是什么时候，又是要去哪里？

 

我有些没印象了，因为那次我和哥哥也坐了很久，最后的最后，我就在公交车上睡着了，什么时候下车的都不知道。

 

虽然说……这次其实好像也差不多。

 

我的确不太敢睡着的，但是因为一路上都没有很多人上车，公交车摇摇晃晃的加上被太阳晒着，边上还有很规律的李笑阳的呼噜声，想不犯困都难——所以大概过了半小时之后，困意最终还是战胜了我的担心。而且这一睡下去，比早上起来还要更困难了。

 

“傻子，就快到了，还有两站”

 

我隐约被一阵闹钟的声音吵醒，然后就感觉到李笑阳在边上推了推我，一边小声对我说——估计是因为也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声音比平时听起来要温柔。

 

但我没有马上起来，因为太阳晒得实在有些舒服。

 

车停下的时候，李笑阳又喊了我一声，然后还不等我答应，他就一把把我拉了起来，翻身背到他的背上，压根没有问我愿意不愿意的意思——不过当时，我也没有和他挣扎，因为想接着睡，我好像也就默认了这事。只不过，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所以之后一直到被他背进一栋看着很高的大楼、走进电梯之前，我都把脸埋在了他的背上，闻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很熟悉的味道

 

“55楼？”

 

进了电梯之后，我才被李笑阳放了下来。没有办法继续再睡下去了，我才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揉了揉，然后就看到了李笑阳在电梯上按下的那个数字——这一下，我马上就惊讶地清醒了起来：“这栋楼……比我们家教园那栋楼还高好多啊！”

 

“哈哈，是吧”

 

李笑阳这个时候在边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我记得你说过你特别喜欢高的地方吧？——所以我之前就去查了一下，你知道吗，这个明阳大厦应该就是我们三明这里最高最高的一栋楼了，就是之前从我们家教园的楼顶看都觉得高的那栋楼”

 

“啥？”我听李笑阳这么说，有些愣住“所以你之前说我肯定想去的地方，就是指这个吗？”

 

“怎么了？”李笑阳歪了一下脑袋，很认真看着我“难道不满意吗？”

 

不是，其实真的不是不满意来着……

 

我对李笑阳摇了摇头，说了句不是，然后就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其他的话了

 

实际上电梯上写的55楼其实并不是这栋楼的最高层，从55楼出去之后，我们还得从边上的楼梯再绕一小段路才能到顶楼。

 

“欢迎光临”

 

来到通往顶楼的门前，李笑阳说像不像地学了个服务员的动作，对我鞠了一躬，然后就脚推开了前面的门，把我背上了这栋楼真正的天台顶

 

“哇！”

 

和家教园那栋楼不一样，在这里的天台顶上，风比想象当中的要更大，也要更凉快

 

我一下就冲到了围起来的护栏边上往下看——这里的视野也比家教园的还要开阔，甚至能直接望见隔着沙溪河对面的阳光城。

 

“你说是不是该考虑报答我一下啊？”

 

我趴在护栏边上呆呆地看了好久之后，李笑阳就从后面抱住我，把头枕在我的肩膀边上，用脸蹭着我的耳朵“毕竟我可是为了你才选这里作为咱们今天约会的地方哦，嘿嘿”

 

我估计，李笑阳当时应该只是和我说着玩的，他应该其实并没真的想让我报答他什么。

 

不过我当时好像没有想到这么多

 

也许是因为李笑阳选的这个地方真的很合我的心意，当时趴在天台的栏杆上吹着风，被李笑阳从后面抱住之后，我还真的挺开心的，所以在他那么问了之后，我没有多想就很快地转过头在他脸上啵了一下

 

“这样可以了吗？”

 

亲完之后我就发现李笑阳好像被我这么一下搞懵了，愣愣地盯着我看，让我有一瞬间感觉他还真的很像是有时候拿我没辙的哥哥，所以很奇怪地，那一瞬间我好像没多犹豫就看着李笑阳笑了起来，像和哥哥撒娇的时候那样喊了他一声“笑阳哥哥？”

 

我那么喊了他之后，李笑阳最初还是没有回过神来；或者倒不如说，我喊完他之后，他直愣愣地盯着我，发呆发得更厉害了

 

然后他也不知道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地伸出了手，搭在我脸颊上就一下下地揉起我的脸

 

“傻子”揉了有一会儿之后，李笑阳才微微回过神，盯着我的眼睛里好像也有光在闪“还敢这么喊我，你就不怕我变得比以前还更喜欢你吗？——我说真的哦，要是再继续这样，我可能真的会想把你一辈子都抢过来的”

 

“那是什么意思？”我对他摇了摇头

 

“就是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李笑阳接着把话说得一字一顿“当然如果你哥哥真的要带你去厦门，我大概也没办法，只不过我可不会像原本打算的那样高高兴兴地送你走了”

 

“……好吧”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问李笑阳“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行吗，你要说真话”

 

“什么问题？”

 

“骗人是小狗”我接着又和李笑阳强调了一遍

 

“好了快问吧”结果这句话好像让李笑阳有点不耐烦了起来，刚才在揉我脸的手突然使劲儿捏了我一把，可疼：“我啥时候骗过你，扭扭捏捏的”

 

“就是之前你没说清楚的事情啊”

 

我这时才对他撇了撇嘴“你说，因为喜欢看我被你欺负之后生气的样子，所以才特别喜欢我……就只是这样而已吗？”

 

李笑阳当时好像被我这个问题问得一愣

 

“嗯……”

 

他听我问完之后看起来沉思了一会儿，一边想一边发出了一声很长很长很长的闷哼“其实我觉得，应该也不能这么说……毕竟那只是最开始的感觉而已。现在的话，其实你身上的很多东西我都很喜欢的”

 

“比如我的脸？”我对他白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说我身上的很多东西他都喜欢的时候，我第一个就想到了这事情——毕竟，他老是喜欢揉着玩

 

“老土！”

 

紧接着我的头上就被李笑阳狠狠敲了一下“我看起来像是看脸的人吗？”

 

“什么看脸的人？”我奇怪地盯着他：“明明是你自己天天要伸手捏的，怎么就变我老土了”

 

“呃……你是说这个啊……虽然是一部分，不过肯定不是最重要的，而且如果我不喜欢你的话，我对你的脸也一点兴趣都没有好不”李笑阳接着抱起手臂，一脸你想什么呢的表情看着我“至于我现在最喜欢你的什么吧……嗯……其实突然让我说我也说不出来了，大概就是喜欢你傻乎乎的样子——啊对，我想起来了，还有这个味道”

 

“诶？”我愣了一下，因为李笑阳说完就半蹲下来，把脸埋进我的肚子里用鼻子嗅来嗅去，搞得我痒痒得不行

 

“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我总觉得你身上有股超好闻的味道”

 

嗅完之后他又抬起头来对我说“肯定不是沐浴露的味道，而是那种，怎么说……很像小婴儿身上才会有的那种味道，你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并听不懂他指的是什么

 

“不过”只是摇头之后顿了一两秒，我就又开口对李笑阳说“你身上好像也有我很喜欢的味道”

 

“诶？”李笑阳听我这么说，看起来吃了一惊“你说我？”

 

“……嗯”我犹豫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而且我好像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味道，和你一样”

 

这句话好像让李笑阳乐得一下子笑了出来。

 

“哎，我说你果然还是有点喜欢上我了吧？”

 

一边笑，他一边就拉着我在一边的秋千上坐下“我还说呢，为什么你后来每天都肯乖乖地留下和我一起睡觉了，是不是觉得闻不到我身上的味道睡的不太踏实呀？”

 

“你怎么知道？”我有点儿意外

 

“因为我也是这样啊”李笑阳笑着挑了下眉毛，接着又问“然后是不是，跟我走在一起的时候，你也会忍不住想闻一下啊”

 

“……差不多”我愣愣地点点头“只不过——”

 

“想闻的时候就闻不到了，然后每次刚不想闻的时候又突然闻到了，搞得你心里痒痒的，是不是？”李笑阳接着又抢先把我的话说了出来，让我有一瞬间差点以为他和哪个人学会了读心术

 

然后见我被他说的目瞪口呆的样子，李笑阳才带着很得意的表情闭上嘴盯着我看起来

 

“怎么了嘛……？”

 

见李笑阳突然又一言不发了，而且还一直盯着我看，我感觉身子又有点儿不自在——虽然被李笑阳盯着看的时候经常会有些不太自在，不过这个时候的不自在和那种不自在好像又不太一样“我其实，也不是说就喜欢这样好吗？应该只是因为最近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所以——”

 

“你知道你这个表现叫什么吗，月月？”

 

没等我说完，李笑阳突然又打断了我，站起来对着我弯下腰，和我面对面凑得特别近，能感觉他的呼吸吹到脸上来，他身上的那股很好闻的味道也突然变得很明显起来

 

“……叫什么”不知道是因为别李笑阳这么近距离地贴着脸有点儿紧张，还是因为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让我有点儿六神无主，我感觉当时心脏砰砰砰跳的厉害，说不上来的把两只抓着秋千链子的手攥的很紧

 

“这就是我之前说你根本没长大所以也搞不懂的喜欢啦，知道吗？”

 

说这话的时候，李笑阳又换上那种很温柔的声音“不是你对面包店那个女孩子那种只是因为她对你好你才喜欢她的那种喜欢，而是这种，就算我对你不好你也还是喜欢的喜欢，明白吗”

 

132.藕断丝连

 

有天下午，和李笑阳一起在河滨路上边散步边聊天的时候，我在微信上又收到了妈妈给我发的消息

 

“来，傻子，站这儿”

 

快要到栏杆坏掉的那个地方的时候，李笑阳远远看见就跑了上去，然后转身朝我使劲儿招手“到这儿来，把脚踩进水里，我给你再照一张”

 

这一天下来，他其实已经在照相这件事情上动了各种各样的脑筋：在明阳大厦楼顶的秋千上让我摆出各种POSE照了好多张；在快餐店吃饭的时候，我吃饭的样子他也要照；就连等公交和坐车的时候，他也拿着手机对我咔擦咔擦了几下

 

“等我一下，我给我妈妈回个信”

 

当时刚好就是在李笑阳喊我的时候，妈妈发了消息来，所以我便高声回他，然后便低头盯着屏幕思考起来

 

妈妈并不是第一次在微信上给我发消息，或者说，好像自从我加了她的微信之后，她每天都会或多或少给我发那么一两条消息——大多数时候她都是问我，放学了没，今天过得怎么样，类似这样的话，当然也有时候，也许是龙猫在背后跟她聊了什么，她也会拿一些学校里的事来问我，类似于最近的课是不是比较难啊，还有比如期中考前那天，她就给我发了一句：“明天考试了吧，越越要加油”

 

然后有的时候，她也会拍一些菜的照片发给我，我猜应该是她自己做的

 

“我说，好歹是你妈妈呀，你回信就不能热情点吗”

 

当时妈妈给我发的话意思大概就是问我昨天考的怎么样了，所以我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等走到李笑阳身边的时候，才慢吞吞地打了五个字“应该没问题”，结果就被李笑阳看见了，然后他在我耳朵边上嫌弃了一句

 

“不然你觉得怎么说才好？”我抬头和他撇撇嘴

 

“当然是加个表情呀，傻子”李笑阳倒是没多想就伸出手指在我的手机屏幕上摁了两下，加了个符号表情就替我把消息发了出去“看，这样不就热情多了”

 

【应该没问题O(∩_∩)O】

 

我盯着屏幕上的这句话，总觉得稍微有点儿假

 

“等会儿啊，我再给你发张照片，你给她也发过去，让她看看”接着李笑阳似乎还觉得不够，又拿着他自己的手机，把他之前拍的照片发了一张给我“喏，就这张”

 

我点开一看，就发现那是中午在快餐店时候的照片：因为李笑阳拍照拍太入迷结果没看清周围的缘故，把他盛汤的那个碗不小心给碰倒了，汤汁差点流了我一裤子，吓得我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结果就被刚好按下手机快门的李笑阳拍下了当时跳起来的样子

 

“好丑啊”我犹豫了一下，转头对李笑阳说“你就不能换张别的吗”

 

“就这张，相信我”

 

李笑阳却非常笃定地坚持要让我发这张给妈妈，所以我最后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把这张照片发了出去——不过就算我按着他的意思这么做了，李笑阳之后也还是一直说我“不是我说啊，傻子越，你跟你哥哥撒娇的时候啥都干得出来，怎么一碰上你妈妈就啥都不行了呢？”

 

“我也不知道”我摇了摇头“而且妈妈和哥哥又不一样，毕竟哥哥他——”

 

“你就当和网友聊天不就好了嘛？”李笑阳这时打断了我的话“既然她肯回来找你，说明她心里还是有点儿在乎你的不是吗？既然这样就别浪费这个机会呀，就算你真不喜欢她，也不妨碍你让她喜欢你呀”

 

“啥意思？”我听李笑阳这么说，愣了一下，然后反驳他“我其实没有不喜欢妈妈的……只不过是，不知道有什么话可以说”

 

“那就给她讲你的事情啊”

 

李笑阳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来“拜托，你的语文明明那么好，这么简单的口语交际都搞不定呀，你就当做题目都比你刚才那样说话好啊”

 

“口语交际又不考和爸爸妈妈怎么说话”我再次对李笑阳撇了撇嘴

 

本来还想再和李笑阳解释什么的，不过刚好在这个时候，叮咚一声，妈妈的回信又发过来了

 

【没问题就好】

【越越真棒】

【哇，这是怎么了？】

【没被汤烫着吧？】

 

“唔……”我盯着屏幕，感觉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说着伸手拍了拍身边的李笑阳“你看，她又发了四条消息”

 

“继续回呀”李笑阳还是不假思索“四条消息不是好事吗，说明我刚才跟你说的没错，这样才像是在和妈妈聊天好吧”

 

“……”

 

我有点没辙，只能听李笑阳的，硬着头皮继续回消息——而这样做的结果是，那天我和妈妈破天荒地有一句没一句一直聊到了晚上，直到九点这个可以假装上床睡觉的时间来临，我才终于找到借口跟妈妈说了拜拜

 

当然，其实中间有一大部分还是妈妈在问我问题，而我在回答她：我印象比较深的大概就是在给她发了那张打翻了汤的照片之后，她除了问我有没被烫着，还问了我一句，怎么饭吃的那么少，好像之后还说我吃的东西不对什么的——不管怎么说，当时我就回了妈妈一句说，“我不知道，就随便吃点”，结果她接着就来了一句“这可不行”然后又说“实在没办法，其实到妈妈这里来吃也可以”，吓得我赶紧马上给她再回了一条“不用不用”

 

“简直像是在和暗恋的女生聊天”

 

好不容易放下手机松了口气，结果李笑阳看到我的样子就在边上捂着嘴笑起来，气得我对他连翻了几个白眼

 

无论如何

 

我总觉得，也许就是因为那一天我和妈妈破天荒地聊了很久，所以妈妈之后才会下定决心要来家教园看我的

 

差不多就是在一星期之后的周末，我们刚准备开始期末总复习的时候，妈妈告诉我她准备来一趟家教园，还问我什么时候有空

 

当然，李笑阳还是一如既往地鼓励我，让我干脆地答应

 

“放心，你要觉得没话说，还有我陪着你呢”李笑阳当时拍着胸脯对我说

 

133.成绩公布

 

期中考之后，先是放假了一天，接着又上课上了两天，成绩才陆陆续续地公布出来。

 

我们班的数学成绩是整个年段公布最早的一个班，不过语文成绩却是整个年段公布的最晚的一个班，这一开始让人感觉还挺奇怪的：而到底为什么是这样，之后还是刘阳和龙猫给我们解释的

 

“啊，我有去帮忙改考卷哦”

 

看着别班的语文成绩一个一个都公布出来，但是刘老师好像一点要说的意思都没有，我和李笑阳都有点着急，于是就去找龙猫打听，然后龙猫就是这么告诉我们的：“我们班的现在应该才改到一半吧，我们只能帮着改默写和口语交际那种，其他的还得等刘老师改呢”

 

“诶？”我和李笑阳当时候都愣了一下，然后问龙猫“原来不是把名字遮了一起改的吗？”

 

“不是啊，那样又没有意义，而且多麻烦——比如你，傻越，你的字放卢老师刘老师那还好，放别班老师那你的语文成绩绝对得比现在低十分”龙猫摇了摇头，看笨蛋一样地看着我和李笑阳“至于刘老师改考卷慢也是有原因的，毕竟他是一二年级的教研组组长，平常不仅要给我们备课，还要安排一二年级那边的事情”

 

“教研组组长是啥？”我和李笑阳对视了一眼

 

“就是头头的意思”刘阳这个时候在边上插进话来“如果我们都是小汽车，那老师就是找我们收钱的加油工，教研组组长的话……我想想，大概就相当于加油站站长那样的东西”

 

“不是，我说”龙猫这个时候向刘阳提出了反对意见“站长的比喻也就算了，你拿加油工来比喻老师竟然是强调找我们收钱这一点的吗？”

 

“那可不是吗，难道你还想说他们给我们加了油吗？那些东西我自个儿学都能学好……”

 

龙猫和刘阳接着就对着加油工的重点到底是收钱还是加油这件事吵开了，而我和李笑阳当时则好像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怪不得刘老师的办公室在一楼”

 

仔细想想就想明白了，每层楼楼梯口正对着的那个办公室的牌子上，的确都写着教研室三个字，只不过以前我们好像都没去想过这三个字到底是啥意思罢了——我估计李笑阳也是直到当时才想明白的，因为我听见李笑阳当时也这么嘟哝了一句“我就说他凭什么可以一个人霸占那么大一间办公室呢”

 

不论如何

 

期中考之后过了一星期，刘老师才抱着两叠考卷走进教室，让龙猫和刘阳把考卷一张张给我们分发下来：我看到刘阳很快就发到了李笑阳的试卷，然后过了几分钟才轮到我

 

“有点牛皮啊傻越”

 

刘阳第一眼看卷子的时候是在讲台上，看完他就抬起头露出超夸张的那种惊讶表情，让人一看就猜到那张卷子上写的分数应该很高——当时我还在猜那张到底是谁的卷子考了几分，没想到之后刘阳就直冲着我的位子跑了过来，把一张写着60分的卷子甩到我面前“你他妈还是人吗，一分都没扣！”

 

说实话，当时我自己都有点儿被这个分数吓到了，隐隐约约我好像还感觉到梁雨当时也在一边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和我的卷子

 

“哎，刘阳，你等下，李笑阳考了多少啊？”愣了半天之后，等刘阳又发到梁雨的卷子，我才想起来问他李笑阳的成绩

 

“50”刘阳接着就对我比出五个手指

 

其实对李笑阳来说，这个分数好像已经比以前高了很多，所以一开始我还高兴了一下——只不过之后我马上就又想到，李笑阳更大的弱点其实在作文，结果就又有些担心起来

 

一会儿之后，龙猫也把最后一份作文考卷发到了我的手上

 

36分，一个对我来说还算是比较正常的作文分数

 

“李笑阳多少？”和之前问刘阳一样，我也问了龙猫一遍——只是没想到龙猫却对我摇了摇头

 

“我没发到，估计被老师留着当范文了吧”龙猫当时对我耸了耸肩，只说了这么一句

 

虽然只这么一句就让我一下子被说得有点儿傻眼了

 

范文是什么意思？

 

一直看着龙猫转身回位子坐下，我发呆了有一会儿才胡思乱想起来：到底是真的当范文了，还是当成加引号的范文了？

 

然后我又回头看了一眼手上卷起了语基考卷正使劲儿敲前桌脑袋的李笑阳。

 

这家伙，不会又拿作文考试开玩笑了吧……

 

“安静！”这个时候，刘老师突然大声喝了一嗓子

 

之前一直在交头接耳议论成绩的大家瞬间变得鸦雀无声，然后我才暂时压下心里的担心，回过头把手重新叠好在桌面上坐正来

 

“这一次期中考的语基，大家考的都还算不错，大部分都在50分以上，55分以上的大概占了一半，满分的也有一个，所以答案之后我们再找时间稍微对一下就好了”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之后，刘老师才接着开始总结起这次期中考的情况来“但是——你们的作文啊，真的惨不忍睹”

 

说完，刘老师又批评了几句，就点了一个同学起来回答他的问题

 

“丁晓扬，你来给我说说，这次的作文题目，题眼到底在哪里？是地方吗？”

 

不，不是的吧……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虽然那个叫丁晓扬的男生在思考了半天之后唯唯诺诺地说了句“应该是”

 

“坐下”

 

然后刘老师便让丁晓扬坐下，接着又陆续点了其他几个人起来：虽然说，之后的每个人好像也都觉得地方才是题眼

 

一直到最后，刘老师点起了李笑阳

 

直到回头看着李笑阳嬉皮笑脸地说了句“我觉得最想去应该更重要吧”的时候，我好像才突然有点明白过来

 

这家伙的作文这次搞不好真的被当成范文了吧？

 

“完全正确”刘老师接着就肯定了李笑阳的话，然后才再次摆摆手示意李笑阳坐下，这个时候换上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面对着我们“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下笔前先把题目仔细地拆开来读三遍，你们有做到吗？有做到的把手举起来给我看看”

 

134.李笑阳的期中作文

 

没有几个人敢在这个时候把手举起来——当然，龙猫举了，梁雨举了，不过除此之外，我看了教室一整圈好像也都没有看见其他的人举起手来

 

我当然也不敢举手，毕竟说真的，我也的确没有按照刘老师要求的那样把题目拆开来读三遍

 

我总觉得这种要求就好像说，为了防止忘记带钥匙，所以出门之前一定要用手摸摸裤兜一样——这么说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可问题是，如果你会记得要摸摸裤兜，那肯定就说明，你已经想起来要带钥匙这件事了吧？那既然你已经想起来这件事了，怎么可能还会忘带呢？——然后再反一头过来说，如果你不记得要带钥匙这件事的话，你根本连要用手摸摸裤兜这件事情也记不住吧？

 

所以我觉得，这种检查完全就是一件自相矛盾的事情

 

虽然我之所以不举手，最主要还是因为我发现周围的人好像也都在到处看有谁举手有谁没举手——梁雨举手的时候，还有好多男生发出了嘘声来，而差不多也是这一点让我意识到，这个时候举手好像会很容易被人讨厌

 

无论如何

 

刘老师看见全班只有两个人举手之后，就有点儿生气地继续批评起我们来

 

“你们自己仔细好好想想，什么样的标题，我们才会去强调的字后面的词？”我记得刘老师当时情绪很激动地说了好多好多的道理，虽然我记住的并不是很多“我的爸爸，我的妈妈，我的梦想，这样的题目，题眼才是后面那个词——你们再看看这个题目，我最想去的地方，你们好好想想以前哪个题目和这一个很像的？谷小双你说说？对了，就是我最爱的人，如果今天题目是我最爱的人，你们还会说题眼是人吗？”

 

每个人听完刘老师说的之后都在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其实我总觉得，大家这个时候应该都已经有点儿晕起来了

 

好不容易挨完了训，刘老师才终于从讲台上拿起那份应该是属于李笑阳的作文考卷，说要给我们读一段这次他觉得“写得虽然不算很好但却最切合题目”的作文，让我们仔细听着

 

当然，我一直在等的也正是这个

 

“这个同学其实做了一件很大胆的事情，那就是自始至终，他其实从来都没有说过他最想去的地方到底是哪里，甚至在一开头，他就告诉了我们，他也不知道他最想去的地方到底是哪里——但恰好是通过这种方式，他反而很好地把他想去的理由给写得一清二楚了”

 

在念之前，刘老师想了想又补充点评了一句，然后才把李笑阳的作文朗读给我们听

 

我最想去的地方/李笑阳

 

我经常会想，这个世界上人多得一匹，要真一个个去认识，恐怕光说“你好”的时间加在一起都比一百年要久；这个世界上地方又贼多，要真想用脚踩个遍，恐怕光是每一步带起的灰尘垒在一起就能造出一栋摩天楼，还是实心的那种。

 

这么多人里面，你如果要挑个最好的，是该挑到猴年马月？这么多地方里面，你如果要挑个最想去的，不去看看你又怎么知道你到底想不想去？

 

所以我觉得吧，非要让我说个最想去的地方在哪里，这不OK，也没意思。

 

不过你如果要问我我最想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这个问题我倒是很乐意回答你。

 

首先，我最想去的地方，一定要有懂我的人在——懂我，可不是指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那种人，那种人就风吹两边倒，墙头草都不稀罕，我更不稀罕；我想要的，是那种既能看到我好，也能知道我坏，就算是这样也愿意和我在一起的好兄弟。我很庆幸我已经有了一个。

 

其次，我最想去的地方，一定要有最多变的天气——春天雨要够多，夏天太阳够辣，秋天树要够秃，冬天雪要够大。总之，要让我和我的好兄弟在那里生活的每一天都不无聊才行。虽然按这么说天气这词也不OK，不过我就随便说说，你能理解就好。

 

最后呢，我最想去的地方，一定要有一个足够强大的敌人——说敌人其实也不太准确，用困难来说好像也不错。总之就是需要我和我的好兄弟一起去面对的一种东西，不管是我还是他，都会在和这个东西对抗的时候不断进步，这样，才不至于像老师说的那样，玩物丧志。

 

如果你要问我最想去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少的，那大概就是这三点了。

 

无论如何，我想我现在还没有找到这样的一个地方。也许有一天，我会无意中找到它，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能把这样的地方亲手创造出来。

 

135.阿姨的下落

 

虽然刘老师最后实际上一共念了三篇范文，而且从头到尾他也没提过到底哪篇范文是哪个人写出来的，不过我还是大概能猜到，李笑阳的作文肯定是他念的第一篇，那个从头到尾没说过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的那篇

 

“好兄弟是谁？”

 

放学之后，李笑阳上来拉着我要走出班级的时候，我问他

 

“你觉得还能有谁？”李笑阳听我这么问，就像看白痴一样地叉着腰看我“哦……还是说你在担心的是兄弟这个词？哎呀，毕竟是作文考试，我总不可能说是什么女朋友吧”

 

“哈？”我对着李笑阳把眼睛瞪得更大了“女朋友？！”

 

“没错，就是女朋友”

 

李笑阳说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两只手举到胸前也竖着食指跟着左摇右晃，最后才突然一齐对准了我“蹡蹡，其实就是你啦，小傻子”

 

“……”

 

我盯着他呆了半分钟，然后便对他扬起了拳头“给我去死吧！”

 

之后我就追着他下了楼，一直下到一楼大厅冲出教学楼。

 

“好啦，暂停！”

 

到了操场，也许是看见了池塘的缘故，眼看着就要追上的时候，李笑阳却突然自己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转过身来面对着我，让来不及刹住的我直接撞在了他身上“我突然想起来了，本来有件事早该跟你说了，不过之前一直忘记了”

 

“啥？”

 

我当时看着他，有点儿不明所以

 

“你很关心的那个阿姨，好像真的没有再来了。”

 

然后他就这么对我说了一句，说着指了指我们小学池塘的方向“之前你不是觉得很奇怪吗？所以我考试去对面文具店买东西的时候就和老板问了一下——他告诉我，好像确实有一个多星期都没有见她来过了”

 

说实话，我其实还真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情李笑阳会和我站在一边，也没想过他会热心到帮我去问

 

但无论如何

 

李笑阳的这句话，某种意义上大概就成了之后那些事的起点

 

李笑阳当时告诉我，文具店的老板最后见到那个阿姨的时候，是在大概一星期之前的某天下午放学：据那个老板说，当时，好像有一两个看起来像是阿姨家人的男人跑了来，连哄带骗地把她拉扯上车，然后就走了

 

“你觉得，会不会是因为我哥哥？”

 

我当时和李笑阳在去面包店的路上，听李笑阳说完之后，我就有点儿尴尬地想起来之前给哥哥说读课文的事情来

 

感觉哥哥当时好像真的为这件事生气起来了……我在心里想。

 

“应该不会吧”李笑阳却没多想什么，抱着后脑勺很轻描淡写地就对我摇了摇头“这么久都没人管过，怎么可能因为你哥哥一句话就这样——要我说，肯定有什么别的缘故才对”

 

“好吧……”我还是有点儿迷惑

 

“而且，虽然我也说不好，那天把那个阿姨带走的那些人，可能其实不是她的家里人也说不定”更加让我没想到的是，李笑阳接着又神秘兮兮地再补充了一句

 

“啥？”我被李笑阳说的一愣

 

这个时候我和李笑阳刚好已经到了面包店的门口，所以没等我继续追问李笑阳，那个我很喜欢的女孩子的声音就已经从里面传了出来，打断了我脑袋里正在想的事情

 

“小酷哥，晚上好呀”

 

我和李笑阳走上台阶的时候，就看到那个我喜欢过的女孩子趴在柜台上，笑着和我们挥手打招呼“地刚拖过有点滑，进来别摔倒了”

 

“哦哦！好！”

 

听到她的提醒，我赶紧点头答应，谁知道下一秒刚踩进去，我就真的马上滑倒了

 

136.错觉

 

“哇！”

 

而且我不只是自己滑倒了，滑到一半的时候我还下意识拽住了李笑阳，结果把李笑阳也一起拉倒在地上

 

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屁股被摔的老疼，当然还有被李笑阳敲过的脑袋——

 

“你它妈，自己摔就摔了，抓我干嘛！”李笑阳一边拉着我站起来，帮我拍了拍背后的衣服，一边就训斥起我“人家才刚说地板滑呢，也不知道踩稳当点，左耳进右耳出吗你，就知道一个劲儿往里冲”

 

我喜欢的那个女孩这个时候刚好从柜台里面跑了出来，也许是听到了李笑阳骂我的话，在边上轻轻地笑出了声

 

“对不起嘛！”我感觉脸有点儿发烫，对李笑阳撇了撇嘴“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怎么，怕被喜欢的人笑话啊？”李笑阳好像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凑近了我的脸露出坏笑“说起来你好像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来着？要不要我帮你问问？”

 

这句话把我吓了一大跳。

 

而且更糟糕的是，那个女孩子好像马上就听见了李笑阳说的话

 

“喜欢的人？”

 

她在后面问了一句，等我和李笑阳回头看她的时候，就看见她把两只手反握在背后，很奇怪地看着我和李笑阳

 

“呃……”我感觉我的脑子快要死机了

 

“这家伙，以前喜欢过你哦！”结果没想到李笑阳下一秒就几乎是一点都没有多犹豫地指着我，把我的秘密给捅破了“每天都在跟我说你的声音多好听，样子多好看，还和我商量着要给你写情书呢！还有——”

 

“你够了没有啊！”我赶紧用手把李笑阳的嘴堵上，当时感觉都有点儿气急败坏了“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这些了！”

 

但没办法，不管我怎么生气，李笑阳的话都已经说出去了

 

等我把李笑阳一顿爆锤，回过身给她解释的时候，我感觉我已经完全不敢抬起头看她的脸了

 

“呃……你别信他说的啦，其实——”

 

我说的有点儿语无伦次，一句话说了半天都没说完，结果反而是她先打断了我

 

“以前喜欢过的意思是什么？”她反问了我一句，语气中带着笑意“是不是说我做错了什么，你现在不喜欢我了？”

 

我听她这么说，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她，然后就发现她的脸上挂着个让我很意外的表情

 

——她竟然在笑？

 

“你不奇怪吗？”我愣了半天，问她

 

虽然看到她在笑之后没之前那么不知所措了，不过我心里还是有点儿没底

 

“嗯……我想想哦”然后我就看见她作出思考的样子来，过了一两秒之后对我摇了摇头“是小酷哥你的话，肯定不觉得啦，说真的我好像也能感觉到一点——虽然我不知道如果和我一样大或者比我大的男生对我这么说我会有什么反应，不过感觉也不至于奇怪吧？毕竟喜欢别人本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啥？”结果我听完愣得更厉害了

 

——等等？她刚才说了啥？

 

我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努力地回忆她刚才说的最后几句话

 

——她好像说了个设问句，说如果我是和她一样大或者比她大的男生怎么怎么样来着？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和她一样大或者比她大的男生对她那么说、她也不知道会怎么样的意思，难道是说我比她要小吗？

 

我愣愣地盯着看起来和我应该差不多高的她看了半天，还是没回过神来

 

“哦！我就说嘛，之前就觉得奇怪了，有次周一经过这里看到你穿校服，我还在纳闷你穿的是哪个小学的校服呢”这个时候反而是李笑阳比我先反应过来，而且听上去一点儿也不吃惊的样子“这么说你不是小学生了？”

 

“是，我已经初一了，认真说起来，你们两个可都得喊我姐姐”

 

她很干脆地回答了李笑阳，然后转头笑着看我“小酷哥，你不会一直以为我和你一样大吧？”

 

……那不是肯定的吗，怎么可能想得到你竟然比我大。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听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有一瞬间，我感觉我的脸变得更烫了，甚至都想象到之后李笑阳会怎么拿这件事情来取笑我的画面了

 

“那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在她把我要买的那种碎块面包装好袋子交给我的时候，李笑阳就问她，一边还拍了两下我的肩膀“这家伙成天念叨，可是连个名字都说不出来，明明是喜欢的人电话备注上还写的是面包店，看的我都快没吐血”

 

“林梦夕”

 

然后我就第一次听她说了她的名字，一个听解释就觉得很特别的名字“梦就是梦想的梦，拆开来就是左边的林和右边的夕”

 

无论如何

 

那天晚上，因为这个事情，我和李笑阳闹了半天的别扭，直到最后他有点儿不耐烦起来，把我摁在床上揍了两下

 

“本来就不是我的错，你一开始就不该随随便便喜欢上人家的好不”

 

接着李笑阳就扑下来用整个身子把我压住“现在你总该知道了吧？用不着觉得对不起人家，本来就没可能的事！——你嘛，只要乖乖喜欢我就好了”

 

虽然知道李笑阳说的没错，不过之后他把脸贴在我脑袋后面蹭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有点儿不甘心

 

可我也没办法再说什么，最后也只能不高兴地对李笑阳哼一声了事

 

137.道听途说

 

“哦，那个大姐啊”

 

文具店的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大叔，两道眉毛好像是向下倾斜的，给我一种好像他每时每刻都在为了什么事情发愁一般的错觉；不过李笑阳认为这是文具店老板慈眉善目的一部分，因为不像紧挨在一边的海鲜店的老板娘，李笑阳带着我去找他问池塘对面那个阿姨的事情时，他很耐心地回答了我们的问题

 

“等等，我记得你，你不就是上次来找我问的那个小孩吗？”一开始问他的时候，他把话讲到一半，也许是看着李笑阳想起来了上次李笑阳找他问过一次的事情，他突然就指着李笑阳这么问道

 

“关键是他想直接听您说说”然后李笑阳就把我推到了他坐着的柜台前面

 

“老板，这只自动笔多少钱啊？”

 

一个男孩子这个时候刚好抓着一只自动笔从里面跑出来，一边嚷嚷着问文具店的老板

 

“三块”文具店老板对那个男孩子比了个三的手势，收了钱之后才又转头看向我“你想直接听我说什么？”

 

“就是……”我想了一下，看了一眼李笑阳“他和我说，你说那些把她拉上车的人说不定不是她的家里人，是为什么？”

 

问完之后我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文具店的老板

 

“哦……你是说这个”

 

文具店老板这时候好像有点明白了我的意思，把眉头微微皱起来一点儿，挠了挠头“大概是因为那个车牌号的缘故吧，当时车开走的时候我隐隐约约看到的，跟在闽后面的那个字母不是G是H——哎，马上就来！”

 

这个时候文具店另一边的门口有人喊起了老板，于是应了一声之后，文具店老板又起身往另一边的门口迎了出去

 

“有什么奇怪的吗？”

 

老板走掉之后，我趴在柜台上又疑惑地看了李笑阳一眼“我记得平常也有很多那种车牌前面不是闽G的车吧？”

 

“嗯？对啊……我记得还经常看到闽A闽D什么的，是福州和厦门的车牌号吧”李笑阳点了点头，手指贴在太阳穴上也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来“不过闽H我好像还真没见过几次，那是哪来着？”

 

“我也不知道”我对李笑阳摇了摇头

 

“闽H的话，那是我老家的车牌号”

 

突然地，刘阳的声音在我和李笑阳身后响了起来“你们在这聊什么呢？”

 

我和李笑阳回头看去，就看见刘阳把他那个超大的书包背在前面，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们，看上去好像有点不高兴

 

“没啦，我们在问老板一个事”我和李笑阳又对视一眼，然后就把池塘对面那个阿姨的事情解释给了刘阳听

 

“这样哦”

 

刘阳听完之后就露出一副明白了的表情，走到我身边，把书包解下来放到柜台上“那我估计知道老板为啥那么说了”

 

“诶？”

 

这句话把我和李笑阳都说得有点惊讶起来

 

“我也是今年过年回家的时候听说的，好像南平那里一直有个什么类似疗养院之类的东西？”刘阳接着一边说，一边从书包里把一盒水笔拿了出来“据说是专门收那种有点老年痴呆的老人进去照顾的，有时候好像也收带点精神病的大人来着，价格比那种正规的医院便宜，不过好像黑得很——年初的时候好像还闹出了点儿大事情，有个女的还差点儿自杀了”

 

“你的意思是……？”我有点儿不确定地看了刘阳一眼，然后转头又看着李笑阳

 

“别不是真的被送进去了吧”李笑阳看起来好像和我想的差不多，这时候也露出怀疑的表情来

 

“这是……？”

 

老板这个时候刚好回来，看到刘阳抓着一盒水笔满脸不高兴地站在柜台前面，疑惑地看着刘阳

 

“昨天在你这里买的——第一支，笔水全干了！第二支还漏了，把我整块橡皮都染黑了！”刘阳接着就对老板很不高兴地抱怨起来“太可恶了！我要换货！”

 

138.目的不明

 

“南平的疗养院？”

 

晚上，在睡下之前，我和李笑阳把白天听刘阳讲的那些事情也给灰哥说了说——当然，和之前想象中的差不多，灰哥好像并没听说过和那个疗养院有关的事情，一开始听我们说起来的时候，满脸茫然

 

“所以说，这只是你们同学猜的对吧？”听我们讲完之后，灰哥大概有点明白过来，然后反问我们

 

“嗯”我和李笑阳都点点头

 

“然后他其实也没讲清楚那个疗养院到底是怎么黑的喽？”灰哥接着又问

 

“嗯……？”我和李笑阳对视一眼，然后都摇摇头“好像没有吧”

 

“不过！”

 

但摇完头之后，李笑阳想了一下又开口和灰哥强调起来“他有说，那里面对不听话的人好像都特别暴力”

 

我也顺着李笑阳的意思点了点头，虽然灰哥好像对于这句话并没有很大的反应

 

“毕竟有可能有精神病很严重的人，暴力点也是正常的吧”

 

听李笑阳说完之后，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然后就挨个戳了我和李笑阳的脑袋一下“好啦，和学习无关的事情你们俩就别管那么多了，今天晚上就好好睡觉吧——这次两个人都考的不错，作为奖励，明天带你们看个电影好了”

 

“诶？”我听灰哥这么说的时候，有点儿意外“看电影……是去电影院看？”

 

李笑阳在边上仍然静静地盘腿坐着，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嗯，这段时间都没出门吧？所以明天早上先带你们去山上溜溜，免得下午热，中午出来再在外面吃个饭，下午就带你们俩去看电影”灰哥说着对我笑了一下，然后紧接着好像就注意到了李笑阳一点反应都没有，露出稍微有点不开心的表情来，又伸手敲了李笑阳一下“我说阳阳，好不容易说想带你出去玩呢，你至少也笑一下呀，不然我不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其实灰哥这么说，应该只是想看李笑阳稍微为这件事高兴一下的样子吧

 

只不过最后的结果是，李笑阳还真的按灰哥说的笑了一下，而且笑的非常夸张，突然抬起头就对灰哥咧开嘴，露出了八颗亮白色的牙齿

 

李笑阳自己大概并没有要搞笑的意思，虽然我看了之后也不知道被戳中了哪个地方的笑点，差点就笑岔了气

 

“还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灰哥最后还是拿李笑阳没办法，只是叹了口气就退到了房门边上“快躺下睡吧，我关灯了哦”

 

之后他就摁灭了屋顶的灯，关上房门出去了，留下我和李笑阳在一片黑暗中对视

 

“傻子”

 

过了一会儿，李笑阳也伸手揉了我的脑袋一下，拉着我在床上躺下，用平常他最习惯的那个姿势抱住我“我装个笑看起来有那么好笑？”

 

“嗯”我当时还控制不住地要时不常笑两声

 

“傻子”李笑阳听我这么说，接着就用我也形容不出来的语气又轻轻地骂了我一声，然后问我“你到底怎么想的啊，那个阿姨的事情？”

 

“什么意思？”我听他问我这个问题，愣了一下

 

“就是说，你觉得她是不是真的被她家人送到什么地方去了”李笑阳接着说，口气里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犹豫“我觉得肯定发生了什么吧，不然怎么可能，她突然就不来我们学校门口了——而且你也说过她很喜欢听你读课文的不是？”

 

“……好像是这样没错吧”

 

我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只是如果她真的被送去那种疗养院之类的地方里去了，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吧？”

 

我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虽然李笑阳好像不觉得是这样

 

“那可不一定”

 

李笑阳当时听我说完，就这么说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好像一反常态的对这件事很上心“我倒是觉得，我们至少应该先确认一下，她到底有没有被送到刘阳说的那个地方去”

 

“啥？”我愣了一下“你想怎么确认？”

 

“灰哥之前不是认识那个阿姨被晒死的儿子吗？”李笑阳接着就提出了一个主意：“明天有机会再问问灰哥呗，他应该多少知道要怎么找到那个阿姨吧？——既然那个阿姨不来，我们就去她家的附近问问好了”

 

李笑阳说这些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稍微把我抱得更紧了一点，让我更加奇怪了起来

 

“李笑阳，你到底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这事啊？”到最后，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他“你以前不是应该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才对吗？”

 

而对于我的这个问题，李笑阳并没有直接回答我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刘阳说的那种地方而已”李笑阳当时回答我的时候，说话说得特别含糊“其他的等确定了以后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