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b 第7章73节「威茨·罗古」

翻译:绘名儿
校对:绘名儿
润色:Tom11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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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茨·罗古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堂堂正正地活着,堂堂正正地死去。
这世上,人们对普通人的评价总是给予的太低了。
所谓普通人,就是指平庸、平凡、没有出彩之处之人的意思。但在那些不及普通人的人来看,想要达到这个标准就已难如登天。
铁血城市『格拉莱西亚』,就是威茨出生、成长的故乡。
整个帝国使用的武器和盔甲,以及许多战斗工具都在这里生产。这是一座工匠们夜以继日打造杀人兵器的疯狂城市。
这里有一半左右的居民都会以某种形式参与兵器的打造,威茨也不例外。不过,从他记事起就没有对父母的印象。被强加在工匠的工坊打杂的他,对这种工作既没有兴趣,也不感到自豪。
工作是为了混口饭吃,威茨之所以会在工坊打杂,只是因为出生在了铁血之城。
如果主要产业是生产马具,他会去帮助制作马具;如果是农业,他就会拿起锄头。
威茨既不拘泥自己干什么工作,也对它不感兴趣,只是和身边锻钢的工匠们一起机械地默默工作着。有人觉得威茨是一个不善交际,是个捉摸不透的勤奋工作者,但大多数人都认为威茨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可怕家伙。
威茨本人对此并不介意。他没有想过去融入任何人。
他觉得既然自己生来孤独,所以也理应孤独死去。
或许是因为他这种不关心他人,只顾眼前的生活方式,他才不被大家欢迎。
当大家产生了有人进出工坊将采购的材料倒卖的疑惑之时,最先受到怀疑目光的人就是威茨。
威茨经常独自行动,没有伙伴能够为他正名,所以他没有办法消除自己的嫌疑。
最终,冤枉未能洗脱,威茨因为莫须有的罪行而被审判和定罪。——他身上的第一个刺青,就是为了让人一眼就能辨认出他是罪犯的刑罚。
刺青是从双肘开始向手臂延伸,在这个锻造钢铁、笼罩在热气之下的城市之中,没有人穿长袖衣服,所以他身上刺青经常是裸露着的。
即使穿长袖衣服,别人也能一眼看出这么做是因为他们在隐藏什么愧疚之事。
一旦被冠上罪名,他的生活就变得和以往不一样了。
虽然以往的生活也并不怎么样,但自那时开始,他就舍弃了『普通』。
正儿八经在工坊的工作已经无法继续,为了赚取日常生计,威茨染指上了偷盗,转而开始盗窃并倒卖材料,最终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罪犯。
——总之,犯罪还是缠上了威茨。
在之前威茨被怀疑倒卖的人,没有人愿意听信他的解释之时,威茨并不是一个罪犯。但后来,威茨还是变成了一个罪犯。
这大概,就是他命中注定之事吧。
“既然大家都讨厌我,那随他们便吧……”
被纹上了刺青、成为了罪犯,在任何人的眼中他都已经不是『普通人』了。他干着坏事赚取生计,和以往一样跟别人没什么交际。
既然如此,从一开始就把这些麻烦的人际交往舍弃就好。
刺青原本只在他的胳膊上纹着,后来又被他亲手延伸到肩膀和胸部。不久,刺青就覆盖了他的上半身、双腿,最后是是面部和头部。
手臂上的刺青是罪人的标志,但全身的刺青则是危险、不可靠近的标志。
像是在对所有人说“都给我夹着尾巴滚远点儿”。那个曾经被所有人唾弃、沦为罪犯的可怜人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他一无所有,只是一个被视为麻烦的『人下人』。
所以——
“——住手,罪人!别以为你能逃脱惩罚!”
在城市卫兵的包围和武器的瞄准下,威茨很快就投降了。
躺在他脚下的那个沾满鲜血的人,是在曾经的工坊——那个威茨第一次成为罪犯之时当学徒所在的工坊工作的人。
这个耳朵被咬掉,血泪满面痛哭哀号着的男人,据说就是在那一天,将冤罪嫁祸给威茨的人。威茨从酒席那里偷听到了这些,于是对其实施了报复。
吐掉口中的耳朵,威茨被卫兵逮捕,关进了监狱。
威茨从此成为了铁血城市中最名声狼藉的人。没有任何救赎他的道路,不久他就被当作犯罪奴隶,送入了臭名昭著的剑奴孤岛。
威茨毫无抵抗之意地接受了判决。毫无抵抗之意,地渡过了那片湖。
在他被送往的那个地方,会让他和这些和他一样有着糟糕境遇的家伙结成一组,被迫参加与极其可怕的魔兽战斗的仪式。
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他一点也不想死。
即使牺牲了谁,即使欺骗了谁,也要活下去。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以『普通人』的——
“——威茨!快去拿剑!就靠你了!!”
——以『普通人』的身份,被大家看待。
△▼△▼△▼△
“掩护……!”
当看到看守者的头一边飙着血一边向这里飞来的瞬间,威茨立刻将身旁的施瓦茨推向坦萨那边。
这位身着浴衣的女孩虽然外表稚嫩,却拥有与其不相称的强大力量。
但是,她并没有使出她的力量。她的内心与身体上的强度并不相称,依靠她太危险了。——但她和施瓦茨,却是个不错的组合。
身体羸弱、却内心坚定的施瓦茨。如果是他,应该能很好地让坦萨发挥力量。
所以在这一刻,把他推向力量强大但内心脆弱的坦萨一定是正确的。
而这么做的威茨自己——
“哦、哦哦哦哦……!!”
他跑上前去,举起手臂将飞来的看守者头颅打落在通道的地板上。
一瞬间砍下同伙的脑袋并将其踢飞,托德采取用冲击性的行为使威茨他们停止思考的策略——但是,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
事实上除了威茨之外,其余四人的反应都慢了一拍,但还好威茨做出了行动。
他不认为施瓦茨如此警惕的男人,目的仅仅是这样。
没错,就在威茨这么想的下一刻。
“——!?”
在威茨的正前方,就在他瞪着那个手持斧头起跳的人旁边,一只粉碎了通道墙壁的黑色怪鸟——一只剑斗兽猛地扑了过来。
它击碎了威茨身后半步之遥的墙壁,从侧面破坏了通往岛屿上层的通道。
这是以威茨他们为目标的,飞在天空中的剑斗兽的攻击——不,不是。这是只剑斗兽肯定没错,但这只鸟所瞄准的并不是威茨他们。
“——!!”
击碎墙壁出现的怪鸟,它的喙贯穿的,是落在地板上的看守者的头。
怪鸟瞄准着看守者被砍下的头颅,冲进了通道。威茨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
“你……”
尽管身后半步之遥的地方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墙壁碎片在他背上炸开,剑斗兽锋利的翅膀也划伤了他,但威茨仍咬紧牙关,目光并没有从那个男人身上移开。
对方是在得知施瓦茨的身份后,不仅没有卑躬屈膝,反而提高了杀意——这很危险。
与威茨在身上刺青假装自己很危险所不同,是真正的威胁。
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他。
“————”
看着向前走来的威茨,男人的眯了眯带有残酷眼神的眼睛。
即使什么也不说,威茨也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来对方要杀了他。果不其然,男人用左手举起了斧头,威茨也将自己的左臂举起。
举起了那只最初被纹上刺青,成为罪犯的证据,成为流入此地开端的手臂。
然后投入全身的力量,去承受男人的一击——
“咔……”
挥舞的斧头毫不留情地从左侧瞄准了威茨的头部。
威茨抬起的手臂顺着斧头劈来的轨迹,并不是纵向,而是水平地迎接斧刃。在命中的瞬间,肘部的骨头被震碎,第二只手臂和肩膀的骨头被压成肉泥。
冲击和疼痛让他的视线变得通红,左臂染成了与刺青完全不同地紫黑色。
但是——
“挺住了……”
他没有选择等待,而是向前挺去,使得斧头的威力略微减弱。
这就是威茨的头颅没有碎裂、没有失去生命的主要原因。原本他就有常被人说的异常胆量,但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判断力。
这种胆识和判断力的结合,是在遇到这个比他还要更加鲁莽的孩子后,他才拥有的。
所以,是那场相遇让威茨将手臂伸向眼前的男人——
“并没有挺住哦。”
左臂被破坏,就在他准备用剩下的右臂抓住对方时,男人的身影却消失了。
——不,男人的身影不是消失了,而是他看不见了。
一旦进入视野之外,在黑暗模糊的空间里就会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类似的事情也发生过。但是,这很奇怪。太奇怪了。突然,威茨视野的右侧,也就是原本看不到的部分,一下子扩大了。
就像是威茨右侧的视野刚刚突然被什么东西压住。
“威茨——!!”
就在他找不到男人消失的身影之时,有人呼喊了感觉不对劲的威茨。
他慢慢地回头望去,看到了断裂的通道和地上扬起的烟。紧接着,就看到那个消失的男人挥起斧头将破坏通道的怪鸟的鸟头砍飞。
“————”
在砍下怪鸟头颅的男人对面,还能看到有四个人站在摇摇欲坠的过道上。
他们有的身体后倾,有的一屁股摔在地上,但似乎都躲过了怪鸟刺去的长枪。这让威茨感到了安心,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一边惊讶,一边想对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他们说一句话。
受伤的左臂很疼。不知为什么,脸的右侧也开始疼痛起来。
那份疼痛,不知为何将他将远去的意识给拉回,
“第一次……”
“威茨……!”
“说出……相信我……的家伙……”
喃喃之中,威茨也理解了,堵在他心中的东西就是这句话。
理解了,膝盖也失去了力量,威茨倒下了。
“威茨——!!”
再一次,听着被激动的情绪喊出自己的名字,他闭上了眼睛。
总觉得,心里面舒畅了许多。
△▼△▼△▼△
正当昴要冲向本想倒下的威茨之时,一根纤细的手指将其拦住了。
昴回过头来,看到穿着浴衣的少女喊着眼泪摇了摇头,不允许昴做出冲动行为。
然后,比昴甩开手指更快的是——
“————嘶嘶”
上面发出撕裂耳朵刺耳的声音,通道的顶部开始破裂。
就在倒下的威茨的头顶上方,承受重量的通道轰然倒塌,将威茨吞没在掉下的石块下,这一层地板也随之塌陷。
断裂的通道坠落到了下面,威茨和将顶部破坏的那只灰色大青蛙一起见证了全过程。
威茨左臂被斧头砍伤,右眼被小刀刺中。
“威茨——!!”
昴一边向坍塌物伸出手,一边发出尖叫。
威茨摔落了下去。为了保护昴他们,向前冲去的威茨摔落了下去。快点,快点跳下去,得去救威茨。
“第二只也掉下去了真是运气好啊。杀死魔兽可是一件费功夫的事。”
就这样,在思绪迷失的昴面前,看着坍塌的通道,托德低声说着什么。
他的脚下躺着一只被砍下头颅的黑色大鸟的尸体。在魔兽闯入通道之后,托德用斧头将起杀死。
事情发生的太快,根本来不及消化。
托德所做的一切,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在想清楚这些之前,根本做不到去思考其他的事。——已经不能再去想威茨了。
不能再想威茨身上发生了什么,又遭遇了什么。
不能想——
“——魔兽这种东西,一定会去吃将它的角折断之人的尸体的。”
“————”
肩上扛着斧头的托德不经意地开口说道。
无论是还没对眼前状况完全理解的昴,还是他之外的其他人,都对托德的话屏住呼吸,将目光转向他。
托德一边迎着那四个人的目光,一边指着脚下的尸体。
“角被折断的话,就意味着魔兽会被驯服,而在被命令的期间,它们也应该会积攒不满吧。命令它们的家伙死了之后,魔兽也会为了泄愤而吃掉他们的尸体。很恶心对吧?”
托德耸了耸肩,讲述着鲜为人知的魔兽生态。
昴根本不想了解对方是如何知道这些的,说到底他对这件信息本身也丝毫不感兴趣。
不过,这确实解释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只大鸟冲进了过道,因为那个被砍掉脑袋的看守者就是它的断角之人,托德事先就知道它会盯上那具尸体。
他踢飞了那颗头颅,试图将昴他们也卷进大鸟瞄准头颅的攻击之中。
但是,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为什么的话,为什么的话,为什么的话,
为什么、的话——。
“威茨。”
“那种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个可靠的伙伴啊。——所以他死了。”
“——啊”
托德以一种不像他的风格的方式,详细解释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不问、不告知、不教唆、不提供任何信息就将对手杀死才是托德的风格。明明如此,为何现在他却巴拉巴拉地讲这些呢?
让他们倾听,让他们理解,让昴的大脑转向下一个问题。
两名被杀的看守者和飞扑而来的魔兽之间的关联。
解决了这个问题,昴就可以去思考下一个问题。下一个,就是威茨的事。
威茨已经无力回天。
“啊,啊啊啊啊——!!”
不该死的。威茨他,不该死的。
他不该为了保护昴他们,面对这个可怕的托德。他不该去反抗这个只要受到了反抗就会将对方杀死的怪物。
因为,如果死在这里的话——
“你终于,表情看着像是个小鬼了。”
在明白威茨已经死了的那一刻,昴的脑子里布满了后悔和焦躁。
看到这一反应,托德如愿以偿地微笑着,挥起手中的斧头。
托德细致的解释,目的是让昴理清思路。
昴下意识地不去想威茨的死,而托德迫使他去面对它,迫使他心碎,迫使他从一个神秘的敌人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类。
“施瓦茨大人——!”
昴惊讶地停下了脚步,海因和伊德拉也还没有从精神上恢复过来。抢在这三人之前,率先回过神来的是坦萨。
坦萨看着迎面而来的托德,张开双手护在昴的面前。
但是,坦萨的行为却让托德皱起了眉头,
“你……这么做跟你的外表很不相称啊。”
“嗯。”
说完之后,托德在挡在前面的坦萨面前蹲了下来。正当坦萨被这个举动所吸引之时,蹲下的托德将手伸向她的胯下向上猛地一挥。
瞬间,坦萨小小的身体被抡了起来,抛向了一边。——抛向了被大鸟破坏,连接外界的墙壁的大洞中。
“啊。”
尽管坦萨的身体素质不能跟孩子一概而论,但重力和物理规律是无法违背的。毫无疑问,坦萨拥有的只是一个小女孩的体重,不可能比成年人还重。
刹那间,坦萨伸出了手,但她纤细的指尖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身体就这样被甩到了岛的背面。
“去玩吧小姑娘。”
坦萨被抛向天空,她的尖叫声不断向下远去。
就这样,没有了阻挡在面前的坦萨,再也没有人可以保护昴他们免遭托德的斧头。
“皇帝阁下的……”
“嗯?”
“他可是皇帝阁下的儿子啊!?你疯了吗!?”
托德回头瞪过去,刚刚叫喊着的人是伊德拉。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那张给人好印象的脸现在正怒火中烧,他责骂着托德对昴是佛拉基亚皇帝的私生子这一谎言没有产生动摇。
但是对于他的责骂,托德的回答很简单。
——只是无言地挥动斧头劈向伊德拉的脑袋。
“呜哦哦哇!”
就在头部即将被劈开之前,衣服被扯下来的伊德拉一屁股坐在地上。斧头劈空了,在瞪大眼睛的伊德拉身后,拽着他的昴急忙向他摇了摇头。
没用的,靠嘴根本行不通。从一开始,这样的威胁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昴曾试图依赖这样的简单方式。
作为报应,他陷入了这种境地。
“躲开了吗,失败失败。但是——”
托德重新拿起斧头,一脸惊讶地转过身去。在他视线的前方,是在一屁股倒在地上的伊德拉与昴的旁边,拟态为周围风景的海因。
此时海因的体色与破碎的地板和墙壁同化,对方看不出他在那里。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高速移动。
“在我面前消失,是打算做什么呢?”
“施瓦——”
当海因与托德对上视线时,海因稍微动了一下,拟态瞬间被扰乱。
与之前完美同化的景色相比,就像是把这幅画作的某个部分捏成了一团,变得非常粗糙,不堪入目。
现在,这副画作又添上了名为海因的红色颜料。
“————”
肩头吃了斧头一击,胸部被劈开的海因倒下了。他的身上血流如注,拟态被解开,灰色蜥蜴人的尸体扑通一声滚落在地。
威茨死了,坦萨被抛飞,海因也被杀了。
一个接一个地,就在昴面前。
然后——
“决、决斗吧……”
声音颤抖着,目光从被杀死的海因的尸体上移开,此时的伊德拉站了起来。
就在刚才,伊德拉用手指着眼前这个杀死同伴的人,一脸咬牙切齿地瞪着托德,他的脸色因愤怒而发红,因恐惧而发青,因彷徨而发白。
在『斯帕鲁卡』的时候,他撒下了为了鼓舞昴他们、为了激励自己的谎言。
与昴的那个想轻松解决事情的谎言不同,他的谎言之中藏着自己的理想。
“如果,你也是战士的话……”
但伊德拉的这份也许过于理想化的想法,遭到了辜负。
“哇!”
“————”
这无疑是一个渺茫的希望,但伊德拉对自己的刚刚提议是非常认真,赌上性命的。
托德对着这样的伊德拉大吼了一声,似乎是为了掩盖住伊德拉的虚张声势,并趁他不备向他发起突击。随后,刀刃就借此机会刺中了伊德拉。
“呃啊。”
“我不是战士,而是士兵”
伊德拉跪倒在地,用颤抖的手伸向自己的脖子。托德的刀正中喉间,锋利的刀尖从他的后颈刺出。
伊德拉的手抓住刀柄想将其拔出。而在比他拔出刀刃更早之时,斧头从伊德拉头部的正上方向其劈来。
“——啊。”
伊德拉向前倒了下去,托德也把刀从他身体中拔出。伊德拉随意翻滚在地的尸体与海因的尸体并列在一起,仿佛就像一场噩梦。
除此之外,威茨的尸体被埋在一片片破碎的瓦砾之中。
被抛出去的坦萨也没有回来,从高处落下的她现在怎么样了?仔细想想,和威茨一起掉下去的青蛙不也在下面吗?
如果是这样,坦萨,还有这个岛上的剑奴们——
“实际情况是什么呢?”
“嗯?……”
“你真的是皇帝阁下的孩子吗?”
肩上扛着斧头的托德俯视着眼神空洞、失去力量倒下的昴。
昴也从对方看着失去同伴、无力逃跑的自己的眼神中明白了,自己就是活下来的最后一人。
昴是皇帝的私生子这一谎言,在托德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即使是他,也认真考虑过昴就是皇帝的私生子的可能性。
“那么……”
“嗯?”
“为什么,你不投降?我,是皇帝的……”
如果对方考虑过这一可能性的话,理应对昴他们的诉求还有思考的余地。
昴在这次作战中,想要配合坦萨她们对他的这一误解,是因为他认为这是能够让『合』的伙伴们重新振作起来的最好之策,所以他对此抱有一丝希望。
比起互相残杀,托德更有可能选择举起白旗求生。
但结果是,昴失去了所有的同伴,自己生命也被托德支配。
“为什么,为什么啊?你……”
“就算我投降了,我也会被找个理由给杀死。”
“————”
“事情是真是假,我认为在情况对我有利的时候再去打听比较好。可以花更多的心思去做判断,也更不容易出错。——还有,这么做也能让我安心下来。”
最后一个理由,这似乎才是托德最看重的,昴听到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种感觉,就好像托德一直在掐着他的脖子一样。
“姑且不论你是不是皇帝的私生子,你的名字更让我在意。”
“名……字……?”
“菜月·施瓦茨,听起来跟我知道的一个可怕家伙的名字很像啊。更重要的是,你身上的气味也和那个可怕家伙很相似。”
托德用鼻子轻嗅了一下,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昴。
关于气味这件事,在剑奴孤岛大屠杀的第一次轮回之中——也从来到剑奴孤岛的托德口中听到过。
听到对方提起了气味,昴的大脑中就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知道,什么是瘴气吗?”
“瘴气?哦,不,不不,别误会。真的只是气味,你的体味。我的鼻子还算是有些灵敏。所以,感到不可思议啊。”
“————”
“——你有哥哥之类的亲人吗?如果有的话,你能用这件事来跟我交涉,我可以让你活下来。”
否定了昴的问题,托德抛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提案。
可以让你活下来,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从托德口中说出。不仅如此,恐怕托德所说的那个哥哥,应该就是指昴他本人。
他将大号昴想成了小号昴的兄弟。
更重要的是,托德还记得昴在女装之时向他报上的名字,也许是这个原因,托德才会怀疑眼前的昴和当时的『夏美·施瓦茨』有关。
无论怎样,如果这让托德心中产生了『不杀』这一选项的话。
“————”
威茨、海因,以及伊德拉的死就在眼前。
闭上眼睛,还会想起古斯塔夫和努尔爷的死。除此之外,一路上看到的大批剑奴的死亡,他们的尸骸也浮现在昴的眼前。
他们都死了,全部都死了。死了,因此。
——因此,昴还不能死。
“……你认识……认识我的哥哥吗?”
昴想要利用托德的这一错误想法,试图切换思路将话题推进下去。
不知为何,但如果托德的对大号昴持有戒心的话,小号昴就可以利用这份戒心让自己活下去。
如果这么做可以度过这场难关的话——
“——等等。”
“欸?”
昴组织了语言,试图利用这个机会。这么做的昴,脸被托德伸出的手掌抓住。昴从指缝之间,看到了对方的眼睛。
托德蹲下身抓住昴的脸,用十分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然后——
“——你想操纵我,是吗?”
只听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一种尖锐的感觉滑入了昴的胸口之中。
身体内部感受着切口传来的冰冷,昴瞪大了双眼.随即,疼痛到四肢发麻的剧痛感如同高亢的悲鸣一般,传入了他的后脑之中。
脑中传来的高亢悲鸣,使昴的口中也发出了凄惨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失败失败,可不能大意给你找到机会”
一把大刀,正插入昴的胸口之中。
不是拔不拔出来的问题,而是太大了。昴被它刺穿了。在昴被刺的身体之中、在他的胸腔里,重要的器官应该已被摧毁。
血泡从嘴边浮起,红色的口水溢出,昴的身体颤抖着。
他咳嗽了一声,一个染红了的包裹从他嘴里掉了出来。
无所谓。已经无所谓了。他无法使用它。他不能使用它。现在还不能、不能死。要是死了就糟了。死了,就麻烦了。
“别动。”
当昴翻滚着试图爬离原地时,托德用脚踩住了他的肚子。为了阻止他移动,为了让他无法逃脱,然后托德停了下来。
停下脚步的托德,将斧头在昴的面前举起。
好痛,好可怕,糟糕,糟糕,糟糕,无论如何,无论如何,这红色,这冰冷的疼痛,这,这,这,无论如何,必须阻止,阻止它。
“不……不能……死……”
“一!二!”
昴无力地用抬起的手护着自己的头部。但没有用。
挥下去的斧刃,将昴的手、被护着的头,连带着他的生命全部砸碎。
△▼△▼△▼△
“————”
脑袋被砸碎,里面的东西全部溢了出来。
如同自己真的看到了如此可怕的一幕一样,昴的喉咙深处爆发出尖叫声。他伸出颤抖的双手去摸自己的头。
它并没有裂开。没有裂开的头颅、没有疼痛的胸口、没有陨落的生命,就在这里。
确认了这一点的昴松了口气,抬头向上看去——
“——啊”
有一个满身都是刺青的男人,正慢慢地回头向他这边看来。
他的左臂被斧头砍得血肉模糊,右眼被刀刺穿,血流不止。他就是威茨。
“第一次……”
威茨带血的嘴唇颤抖着,将这几个字吐出。
看到这一幕,昴发出了“啊”的一声悲惨、凄凉的气息。
“说出……相信我……的家伙……”
“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无力的话语说出,威茨的身体也逐渐倾斜倒下。
不管是朝他伸出手,还是用什么别的方式,都不可能再挽救威茨的那副身体。
不该死的。昴他,不该死的。
不该去确认的。
昴以『死亡』为起点一次次从新开始,继续向后倒退——
“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一旦出现了无法拯救之人,菜月·昴的『内心』就会崩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