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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迷雾青云路

2023-06-26 10:34 作者:诸法空性  | 我要投稿

停停停停!

我示意计分官、还有场上负责奏乐、秩序的官员都停下来,脚踏追云夺日步跨到了心蕊面前。

你怎么来这里了?

一把抓住心蕊的手就往场外走。

给我回去。别人可以参加,你不行。

我已经给这小妮子打过招呼了,给魔王选妃那是政治联姻,弄不好是要孤苦一辈子、甚至是要掉脑袋的,这小妮子竟然根本不理会我的警世通言!我有些恼怒。

心蕊一把甩了我的手,站在梨花池中,恼道,别人都能来,为啥我不行?

招亲令花名册上人数是真的,但是那上面登记的名字却有可能是假的。这个我知道。于是我吼道,你在花名册上没有登记名字!你在那上面登记的是假名字!我是送亲使,你的行为不端,竟然连名字都是假的,这样的人怎么能参加秀女大选?这里是遴选未来魔后的地方,一个用假名字的人不够格来参加!

我算是找了条合理的理由拒绝她参加选秀,而且,这个理由无可辩驳。

心蕊却哼了一声,道,葱少,葱哥,我可没有用假名字!从我报名那天起,我就已经改了名字!我叫“寒馨蕊”!别叫错了哦!

寒馨蕊?

梅丞相,花名册。

我伸手问梅丞相要花名册。打开一看,果不其然,这妮子真的用了寒馨蕊的化名。

那你也不合格,招亲令上说的是“成年美妖”,你现在是两百四十九岁,还不够年龄!心蕊的年龄我是知道的,拿这个卡她也是可以的。

心蕊一摆手,指了指自己的头上,故意跟我对着干,诺,这是前两天我爹给我的簪子,我的生日刚好是这几天,我爹忙,干脆就把生日给我提前过了。

我朝她脑袋上一看,那里的确插着一只白玉的花簪。

我气的有些不自已,却找不到什么话来再次镇压她。便在这时,一老大的花妖一身媚态花枝招展地搭上了心蕊,朝我笑道,哎呦,我的葱少,你也太迂腐了,我们都知道你当心蕊是妹妹,但是你这样把心蕊捂着可不好。你看,今天这可是千年难遇的一次盛会,女孩儿家哪个不爱美,那个不想人夸夸?今天这选美可是选给全妖族看的,你看看,那边嘉宾席上还有花妖一族之外的诸多贵宾看着,如此盛会,哪个女孩子愿意错过这一展花枝的机会?你应该让心蕊历练历练,经历些风雨,要不然这么漂亮地容颜就默默地藏在闺中老去了,岂不是可惜至极?

我差点没跺脚,硬是压着脾气道,莲姐,这里没你的事,你别在这里瞎凑热闹!

我不想骂她,这个蠢女人,什么都不懂,就爱到处凑热闹。

她却来劲了,道,噫嘿,葱少,我可没瞎凑热闹,我可是正正规规在招亲令上报了名的种子美姬,你刚才也问了,无论是年龄还是名字,心蕊可都没有什么问题。心蕊,这完全可以算是心蕊的小名,寒馨蕊是这两天才起的大名,也完全合乎规矩,所以,作为一个旁观者,我觉得心蕊完全可以参与我们的选美,大家说是不是!?

她这一问,自然有人起哄,笑道,是!

是个屁!

我心里恶道。但是身为王子我却不能在这场合直言骂她,只得在心中问候她。

正了正脸色,我换上了一副哀愁的表情,叹道,唉,莲姐,你是不知道啊,心蕊他爹心将军,这几天给她定了一门亲事!

啊?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这在我的预料之中。

心蕊直接冲到我的面前,拉住我的衣袖急道,葱哥你说什么?我爹……给我定了一门亲事!?你咋不早说呢?

我去,看着她的眼神,十有八九她是以为我要说的是他爹定的亲事里面那一个人就是我。

我是你哥!瞎胡想什么?

而且,这定了亲也是我胡诌的!

我倒是不怕这事情事后被追责,我想心将军要是知道我的本意是为了阻止心蕊参与这场选秀,不会责怪我,十有八九还要给我磕头了。妖后的圣令那可不是儿戏,招亲令就更不能视作玩笑,心蕊不知道这里面的要害,心将军那可是门儿清!让一个宝贝女儿参加这么危险的选秀,是个爹都会阻止的,现在我临场发挥,毁了心蕊参赛的根基,心将军自然是要欢喜万分的。

但是心蕊扑到我身边拉起我的衣袖,我觉得场中数百双眼睛要将我融化,那里面什么目光都有。

我只得扭头转向贵宾席,目光落在白圭的身上。

兄弟,下来吧。我对他说道。

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离了我,落在了白圭的身上。

在我看他之前,白圭地脸上几乎要挂上一层寒冰,就连他的座位都已经略略挂上了一层寒霜,我这一叫他下来,寒霜竟然迅速不见了,而白圭的身上的冰晶竟然迅速带上了夕阳的颜色,并将部分光彩折成七彩的闪光,显得如同童话世界里的王子一般站了起来。

场上大半女人的眼睛都直了。

寒夜精灵白将军家的二公子,跟你门当户对。我说。

掐指算来,其实白家的家世比心家还高了半个头,但是白家并不是王族,所以放在官场层级上,白景俊和心太强平级,真的是门当户对的。

白圭这厮,老子临场窘迫,造个谣给你这个机会,你也不用这么显摆吧?这事我还没通报你家老爷子呢,你在这里得瑟个什么?我暗骂。

咦?真的是门当户对,亮瞎眼睛的一对佳人哦。莲姐作为老大姐,三观很正。

心蕊的脸色却是一变,疑惑地望着白圭,不咸不淡道,是……他?

我在一旁开始添油加醋,道,心蕊,别再胡闹了好不好,你爹和我为了你的将来,可是晚上连觉都睡不好,你没发现你爹最近都出了多少白头发了,虽然我们妖族寿命还比较长,但是再长也不能长生不老啊,你长大点,让你爹少操点心好不好?葱哥知道你心里闷得慌,参加这选秀是为了玩,但是这选秀是妖后的圣令,你如果真的去了妖庭,那里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在花妖族的领地,这里我们自己说了算,到了妖庭那可是群妖荟萃的地方,你到了那里如果把自己再不当回事,陷于危险当中,可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你!

心蕊这小丫头似乎魔怔了,也不知道我说的话她到底听进去没有,她只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看我的眼中没有失望,没有伤心,没有惊讶,更没有仇恨。而是一片淡淡的洒脱。

这一看,我反倒是懵了。

这是啥意思?想开了?

回头一看,白圭已经走到了我跟前,也是望着心蕊离开的方向,半是惶恐半是激动地握着一把雕着美丽花纹的水晶扇子,对我道,葱少,感谢感谢,真是好兄弟!我想过了千百回怎么出场,没想到出得这么光鲜……心蕊她怎么了?是不是还不能接受现实?是害羞了?心将军那边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先去见见他?不,这事应该是我爹先去上门提亲吧?……



晚上和庄夫子在房中闲聊,他问我,我看起来很想成就白圭和心蕊?

我正在一篇篇地翻着那些秀女们写的诗作,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答,是。他正闭着眼睛在打坐,睁了眼睛问我,难道你看不出来心蕊喜欢的是你?

我摇了摇头,说道,知道,但是我从来都只把她作为小妹妹,没有那种男女成双的意思。况且我现在只有一十八岁,还有大把的时间来做其他的事情,将这时间花在这些事情上感觉太不值了。

夫子却道,可是,这种关系却让你烦恼。

我放下书,思索了片刻,也觉得如此。

于是,出于烦恼,你把她推给了白圭,因为白圭刚巧看上了她?于是,这世上由于你的烦恼,便又多出来两份烦恼,一份是心蕊的,喜欢的不喜欢她,却还要应付另外一个喜欢她的,一份是白圭的,喜欢的未必喜欢他,辗转反侧,求而不得。

我将他的话过了一下脑子道,夫子看的没错。不过夫子未必说得对,现在他们只是第一次正眼相对,未必会这么下去,说不定哪天两个人成了一对璧人呢?那岂不是成就了一段美好的姻缘?

庄夫子笑道,我并没说他们最后的结局会如何。我只是说目前这世上多了两个烦恼,这烦恼因你而起,所以他只会因你而灭,你可想好了它灭的那一天你所要付出的代价了么?

代价?

这个我倒是没想过。

会是什么代价?

痛苦。夫子道。

这个我却没想过。正不知道该怎么说,门外良牙奏道,公子,天姚姑娘送鸡汤过来了。

我让她端进来,天姚便提着一个大坛子走了进来。

我略皱眉,这么大坛子,怎么不让良牙去提?

天姚答道,我提的动。

天姚去一边给我和夫子盛汤,我则继续夫子所说的痛苦。

烦恼的终点未必是痛苦吧?我当心蕊是个妹妹,而白圭看起来对她一见钟情,心蕊也并不拒绝他,没有当面否定我,这表示白圭未必没有机会取悦她,我觉得白圭只要在来些机会他能获得心蕊的青睐也未可知。到那时,我这个当哥哥的定然给她十里红妆,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难受呢?

夫子看起来比较倔强,道,这是天道。两情相悦需要的机缘条件很高,大多数情况下,事物的起点就是它的灭点,如果要打破起点即灭点这个魔咒,你只有用更大的因缘去破了这一层的机缘,所以,你将来得到的未必是一个圆满的结果,而是一个痛苦。

……

这庄老夫子,太武断了吧?我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了。

恰手上翻到了那首诗:“百花凋零君独开,一腔清奇透骨来,不怕三九雪如刀,身着红妆把春待”,心中灵光一闪,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我知道这诗是谁的手笔了。能把梅花写的这么刀枪剑戟的,除了少梅还能是谁?

良牙,去把梅丞相请过来。我急道。

这几个小女子,一个赛一个的不让人省心。刚刚解决了一个心蕊,这少梅也化了名字,跑来选美了。我看了看诗卷上的名字,果然,“龚少眉”,跟心蕊改的名字如出一辙。

第四个烦恼出来了。

恰天姚端了鸡汤过来,口中觉得有些渴,便一口将那碗鸡汤喝了。

公子!这鸡汤还没凉下来。

我这才觉得口中连同腹中一道热油汤刀子一样拉着肠子窜了下去。

天姚却没有一般的妖精那样束手无策,立时一掌贴在我的胸口,一道青气顺着她的手臂没入了我的胸膛。

好一会之后,我才缓过劲儿来。我的妈呀,差点被一碗汤给噎死。拨开她的手,道,我没事了。

这丫头我没给我娘介绍错,看起来应变能力很强。我冲她点头表示谢意,她却福了一福,道,这是奴婢的错。

奴婢?我站起身来稽了个首,算是对了她那一福,道,坐下来说吧,花妖一族不讲究这样严格主仆尊卑的,姑娘昔日救我,我昨天把姑娘安排到我娘那里一半是对姑娘的感激,一半是因为……昨天我的几个朋友都在场,他们嘴里面能吐出象牙来,不方便当时对姑娘做细致安排。姑娘这又救了我一回,我真的十分感谢。

不知道姑娘可愿意在我娘身边待下去?

如果不愿意,姑娘尽可以随自己的心愿决定去留。

我这话倒不是假的,但是却是有些违心的。

而天姚的回答却安了我的心,她说,夫人很满意我的服侍,昨天给她按摩了腰,她就上山抓山鸡去了,这不是,今日的鸡汤便是夫人亲手熬的,她怕你又说她自己去捉山鸡,就没自己过来,让我送过来。

……

我的娘啊,真是能折腾。

哎呀,光顾着鸡汤了,方才我们的一举一动恐怕夫子尽收眼底了!我慌忙去看庄夫子,一扭头,却瞥见夫子早已闭上了眼睛回归了入定状态。

我这才自嘲地笑笑,对天姚道,给我再来一碗,另外再盛一碗,梅丞相要到了。

夫子是个聪明人。

半晌之后,梅丞相来了。乘他喝汤,我把那副诗卷递给他,道,看看这个诗的笔迹,是不是少梅的?

梅丞相一慌,将诗卷接过去仔细分辨了好一会,这才抬头,半张着嘴道,是。他竟然根本没有想到少梅会来凑选秀这个热闹,惊讶得连嘴巴都合不上。

我去!还真的是少梅。我道。

现在她也报名了,怎么处理?

我去劝劝。梅丞相说着扭头就往外走。我立刻叫住他,道,不要劝,劝没用,直接刷掉。她的诗本来就比较爱冷酷,这里面刀枪剑戟都出来了,正是一个好理由刷掉她。

梅丞相仔细又看了看诗,道,没错,世子说得对,直接刷掉。

我又忙道,用涛哥的名义刷,不要用我的,说涛哥不喜欢,这样少梅就没处分辩了。

是。梅丞相应了。

对了,秀女们的住宿和安全守卫什么的都安排好了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些美女们我看外表上都还乖巧着,就是别私底下因为羡慕嫉妒恨生出什么是非来。

这一方面梅丞相显得极为老道,不只妥善安排了将近两百位佳丽的住宿,还老早在禁卫军中挑选了两百名侍卫作为安保,一个盯着一个,这些女人即便打翻了醋坛子也不怕。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和夫子开始一边看诗卷一边闲扯。


由于是闲扯,不知不觉的我就困了,仰脖靠着檀香木的椅子便睡了过去。

恍惚间,庄夫子依旧坐在斜对面的长凳上,只是他的衣着看上去鲜艳了许多,略略一想,似乎是人族的知府模样。

房中没有人,只有他。

他一手捻着胡子似乎在想着什么,而我侧卧在一张软椅上,屁股上火辣辣地疼。

梦中的我不知道是受了伤的原因还是什么别的,似乎昏昏沉沉的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别的不记得,只记得面前这个人我认识。他是我的先生。

见我抬头看着他,他略略点头,问道,你还记得我们的赌约么?

赌约?什么赌约?我稀里糊涂地脑子不太好使。

五百五十两银子。这银子不仅够你三年的工钱,还够你建一座公塾。事实上,这公塾你建得不错。

他淡淡地说着,端起茶几上的茶喝了一口,茶水冒出的淡淡蒸汽笼罩着他脸,阳光中看起来分外温暖。

工钱?我似乎记起来了,这钱正是面前这位知府大人给我的资助,若没有这资助,我恐怕这些年还得省吃俭用凑进京赶考的费用。面前这到底是庄夫子还是知府大人?我实在分不清楚,想要问他你到底是谁,但从口中说出来的却是另一句话,知府大人莫非……莫非是来劝我的?

劝我?劝什么?

知府却点了点头笑了,说了四个字,还不糊涂。

休……休想!

我却道。

什么休想?真的我还是一团浆糊,但是似乎在这个寄生的身体里面读出来另外一段信息,前面被打成现在这般模样,正是因为在一个姓赵的大人面前不答应娶他的女儿。此外,我还从这个我寄生的身体心里读出来一段潜台词:他女儿我都没见过,为什么要娶她?另外,状元那是要皇上赐婚才必须答应的,别人说了我可不会轻易答应!

哦,寄生。这个词好。既符合我们妖族的一贯手段,也符合我目前的情形。不过庄先生是怎么回事?怎么变成了我梦里的一个知府?不过既然我们到梦里来了,那就什么都有可能。梦么,总是不太靠谱的。

先不说庄夫子了,这个身体还真有一副钢骨。

好吧,既然你态度这么坚决,那么我就算是白跑一趟了。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你这一拒绝,那你今科的状元肯定就没有了,就我们的赌约来说,你可就输了。输了就得赔钱,这道理可是天经地义吧?建立公塾的费用从赌约里面刨去,剩下两百七十五两银子,还有我买给你的丫头,天姚的钱,一共是四百七十五两银子,将这两个加在一起,然后再按照赌局的一贯赔率,你应该赔我九百五十两银子,拿来吧。

大……大人!你这是……你这是在讹诈!

那个倔强的家伙拼尽全身力气挤出来这一句吼叫。

我听着像是猫叫。

知府大人又点了点头,笑道,讹诈?这不叫讹诈,这叫生意。……世间有各种各样的道,做官,就有官道。清官好做,但是清官能做大事的有几个?我并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这些银子……先不说这些银子,先前那失火的酒楼老板捐出来的银子,我只留了五十两给我自己算是补贴,其余的钱都用来兴修水利了。

要是没有这些来历不太光明的钱,不知有多少老百姓得泡在水里给饿死。你既然是我一个失败的投资,那么我就得保证我在这个失败的投资里面能把我失去的找回来,然后再把这些钱用在能够为我、为大家带来益处的地方,你说是不是?所以,我这不是讹诈,而是用我的官位,用大家都可以理解的、符合天理的道在跟你做生意。

既然是做生意,你就应该认赌服输,还我的钱。

……

倔强的家伙哑口无言。

作为第三者,我觉得这道理没错。

等了很久,这家伙无言以对。

低头一看,地上滴了一地的水。

那是他的眼泪。

……如果你拿不出来这些钱,摆在你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知府说。

这家伙这回没有再倔强了,一个屁都没放。

知府淡然喝着茶一脸苦笑,但是他的语气听起来依旧十分和善,温暖得如同在山上大吼“世子,这里没你的事,他们是朝我来的,你快走!”时的仗义。他说,第一条路,卖了天姚,依她现在的身价,卖个一百多两银子应该还是可以的,剩下的银子你回家凑凑,把田地房子什么的都卖了,大约能够凑一百两,还有六百多两,用你的二十年大约也能还清了,只不过既然你自己不做这一届的状元,那以后也别想什么赶考了……

第二条路,答应了现在的这门婚事,继续当你的状元,然后将我们的赌约一笔勾销。作为你的老师,我今后在朝廷里多了一个门生,就算你什么也不做,别人肯定对我的态度就完全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了,这个你应该懂。当然,这个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在这里,我们禹州平日里有什么事,我就是权威,能少费多少嘴皮子!

你如果再有点良心,凡事多少吱个声,恐怕禹州每年就能多个几万两银子的盈余,这笔银子跟那九百两比起来,那赌约不值一毛。

知府不再说话了,他看起来很有耐心。

我想了想他的话,没错,是我的话我也会很有耐心的,因为这是个很好的投资。

不知过了多久,这家伙终于点了点头,道,我……我答应。

知府终于停止了微笑,面无表情地起身、整理好了官服,在黄昏的阳光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了。

我顺着身下这家伙的想法想去拉住他,却突然醒了。

一睁眼,手里拉住的却是天姚。

她正在替我盖上被子,不想却被我抓住了臂膀,险些跌到我怀里。

我灵台一慌,使了个妖法将她托了起来,忙不迭地自椅子里弹了出去。不小心碰到汤碗,将一碗冷鸡汤淋淋漓漓地洒在了身上。

天姚被我推开,在地上落定,她会功夫,并没有摔倒,但是似乎被我这么近身一拉扯弄得有些害臊,立刻脸红耳赤起来。

我……我做了个梦。我略微有些歉意,倒不是不好意思,嘴里道。

她是我送给我娘的侍女,就算碰到也没什么,但是莫名其妙拉住人家毕竟是不太好的,如果被外人看见,没什么意思也会被说成有意思了。

……

天姚却什么也没有说,立刻找来一方布帕替我擦掉身上的鸡汤。嘴里道,公子,我去帮你拿件衣服。

我却没在意这个,我记得睡着之前,庄夫子在这里打坐来着……

扭头一看,庄夫子却早就不见人了。

哦,亏得他早走了,否则这一幕让他看见还真是尴尬。

小厮换了杯茶,我重新在案几前坐了下来,正要继续读那些秀女写的诗作,却突然想起刚才做的那个梦。夫子在我的梦里怎么看起来没有现在这么迂腐?

这是个有趣的问题。明天见了他定要问问。

想着想着,不觉嘴角挂上了一丝笑,但是梦里其他的事情却有一半已经模糊了。



这注定是不太太平的一夜。

梅丞相你说你把少梅的卷子废了不就好了,偏偏他不放心,找了个由头,说是正值初夏,夜里蚊虫多,怕佳丽们睡不好送上些驱赶蚊虫的蒿草,让服侍诸位佳丽的女使们要在人群里面找出来少梅。

他这一多事佳丽们可就不答应了,谁看不出来那些女使的目光?疑问中带着不尊敬,佳丽们立刻就不答应了。为了参加这比赛,她们可都是穿金戴银的,女使们的眼光让他们敏感地想到了贼。

于是,一院子人叽叽哇哇地就开骂了。这一骂就坏了,原本安静的仙台立刻就成了一座热闹非凡的院落,妖族可不比人族,没有那么多尊卑贵贱,这些为了选秀而招来的女使那也是妖,大家谁又比谁低一等?

这么能不能找到少梅不要紧了,我最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女人天生的攀比和诋毁让被骂的和骂人都像干柴一样被点着了。局部骂战升级,有人就开始动手了。

等到我赶到的时候,有三个女使已被他们用妖术吊在了槐树上,呜呜咽咽地哭着,而树下已经有人举着火把,火光彤彤地照在她们脸上,就差一点这些人就会把这树给点燃了。妖性中的魔鬼在这彤彤火焰中跳着妖艳的舞蹈,将这些美姬白天中的善良和温柔驱赶得一干二净。

我再晚到一会,恐怕就会闹出人命了。

呀!诸位姐姐这是准备在这仙台举行篝火晚会怎么的?白天跳舞跳累了,诸位这是晚上准备烤个小妖做个宵夜是不是?哎呀,这样的盛会怎么能不叫我呢?良牙!去去去,快去吧涛哥和白圭他们叫过来,这样热闹的幸事怎么能缺了他们呢?火光映衬着诸位姐姐绝美的妖姿,今晚又是个月圆之夜,月光有这么好,看看,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当真是个良辰,正巧用来欢乐一番!

梅丞相,快去,命厨子们做上白天一样的好菜,送到这仙台来,我们要在这里开篝火晚会!记得一定要上那道魏厨子的名菜,冰火两重天,那个菜带劲,才能配上今晚这么美的晚宴!

虽说妖吃妖并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发生这种事却是违反天道的,同类相食,放在哪里能不让众人觉得恐怖?当然,他们当场要吃了这几个女使并不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但是这些久藏山中的妖精们真的怒不可遏起来,将这仙台给烧了那可就损失大发了。

我一面呼呼啦啦地给局势降温,一面转移话题。

哎呀!带头的这位姐姐姓甚名谁?本质是什么?这么美,我猜是木槿姐姐吧?大家看这衣裳,定是用云中彩霞结成的蛛丝织就的柔锦,呀,你瞅瞅这锦缎的着色,如同晚霞中秋波,从橘红到淡青又到墨青,颜色过渡的多自然,真真是将姐姐绝好的肌肤衬托得如同出水的芙蓉一般让人过目不忘。

哎呀呀,有这么美的妖姬,我们不赶紧开晚宴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亏得我平日里人缘还不算坏,我这一岔开话题,莲姐、露水仙等水系的花妖们立刻凑了上来,调笑道,呦!这不是葱少么?果然是调味的小甜心,真是聪明,姐姐们白天里跳舞还没跳够,还真的想办个篝火晚会。书里说天上仙女凭空起舞,我看今晚上的这良辰美景,月儿真圆,让人看着都觉得我们跳起舞来恐怕天上的仙子们都比不上!

啊哈!正是如此!今天白天本来就轮到莲姐跳舞了,结果被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子一闹,我连看跳舞的兴致都没得了,你看着月色多美,莲姐如果跳起来我可真有一首诗送给莲姐!

莲姐很是惊喜,拉着我呼道,葱少可是说真的?真的可以送姐姐一首诗?

那是当然,我笑道。略一思忖,一抬手,一团青色的妖气便顺着风飘到了空中,妖气不同于烟雾,此刻它给我控制着,自然风吹不散。在月光中,妖气渐渐凝结成一个句子:

“香藕出水化作玉,月华敷成水中仙,顾盼摇曳惹人怜,妩媚源自天上来,我欲拥入怀中眠,却怕美肌染尘烟。”

哇哦!妖气相当给脸,既没有掩盖住月光的美,也没有脱俗的艳,偏偏又让这些句子人人都看得见,然后又慢慢地在空中消散了,群妖爆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声。话本子里面没有骗人,未成家的女子确实比较好骗。

葱少葱少,我也要!月禾子已经按捺不住对莲姐的嫉妒了。

我却一皱眉,道,要再来一首也不是不可以,你们把这三个女使给放了我就再来一首!我说。

这月禾子浑身是刺,把女使们绑在树上就是她挑的头。要我给他写诗自然要让我想满意了。因此我装作为难道,她们吊在这里跟吊死鬼一样,破坏景致,谁还有心情做出好句子来?

不过这带刺的丫头从来都够爽快,左右看了看,一声令下,把她们给放了,带头闹事的几个人便上到树上把女使们给放了下来。

见事情终于渐渐平息,我摇了摇头便又扔出了几句:“月月开蕊来相见,次次粉面不重现,若是金针尽收敛,是妖是仙我来判!”

葱少!月禾子红了脸,跺脚娇呼一声立刻在众人的笑声中扭头钻出人群去了。花儿一样的年纪被个男子这样来调笑,即便是活了两百多年也是这些妖精的软肋,所以这样的调笑既不伤风雅,也会让她们忘了矛盾而将注意力移到那个调笑她们的人身上来,这便是女人的心理。

而不才在下小生我就是那个调笑她的人。

众人笑罢,一扭头,梅丞相已经抬着篝火晚宴需要的食材什么的聚到树下来了。而我远远瞅见良牙朝这边使眼色,心中暗叫,莫非又出什么事情了?

于是安排梅丞相招呼大家开始娱乐,便进了书房。

怎么了?我问良牙。

良牙急道,公子快去看看吧,心蕊小姐去找白圭白公子晦气,两个人似乎起了冲突,心蕊小姐硬生生从白公子身上挖了一块水晶下来!

啊?

我的天哪!

心蕊难不成是疯了?

我惊呼道。

寒夜精灵的身体上结的是水晶没错,白圭的身上结出的是十分难得的白水晶,这水晶据说等到白圭的功力练到高深层次的时候就会变成透明的,到那时候就算是神器都很难穿透,可现在白圭的修炼还没到那阶段,所以这时候被挖掉一块水晶不啻于被挖掉了一块肉!再怎么样那水晶也是白圭的身体,心蕊从他身上挖一块下来,那他还不得受重伤?

况且白圭是我的客人,他在花妖一族的地盘出点事,我怎么跟寒夜精灵一族交代?

快,快带我去看看!我急匆匆地就往外走。


白圭躺在一方冰塌上。他的腰间已经用白色的纱布缠了起来,纱布上隐隐透着一丝淡红的血色。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因为他的脸从来都是那么白。

他的神色上看起来有些痛苦,那是受伤的明证。寒夜精灵也有血,正是纱布上隐隐透出来的淡淡的红。

白圭的侍从一个站在一旁端着一只托盘,托盘里面放着数支白玉瓶,那里面装的是寒夜精灵一族治伤的灵药。

白圭兄,让你受苦了,你的伤怎么样?严重么?我一进门便忙不迭问道。我这个妹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事情上太随性,不高兴就胡来,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一顿!

白圭却笑了,他喘息着说,葱少,这事不怨心蕊,是我心甘情愿的。

额?

还有人心甘情愿被挖去一块肉的?

白兄,你可是糊涂了?我觉得有些好笑,但又有些好气,又道,我白日里虽然有意撮合你和心蕊,但是也需要你自己同意才行,这……我的这妹子很有可能不喜欢我把你介绍给他,是故意在找你茬,这次敢于对你动刀子,下次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说起来,这还是我的错,不应该这么唐突介绍你给她的,你怎么……还真的看上她了?挨了一刀子还要替她说话?

白圭撇撇嘴,道,这又没啥,反正我们寒夜精灵身上的晶块跟你们身上的肉一样,过几天就又长回来了,掉一块怕什么?

我去,我还第一次见到这么贱的人。我说。

这家伙嘿嘿笑道,不错,我正是那个贱人。这回见识了吧?

我去。

……

白圭可不是一个贱人,寒夜精灵一族是妖族三十六洞里面单体战力最强的一族,且不说他们修成正果后身上满身的水晶会如同钻石一样坚硬,水火不侵,油盐不进,单是他们基本上不吃法术的身体特质,就已经是妖族、魔族或者会仙法的人族最畏惧的敌人。

传说他们的祖先是生活在北方的冰霜巨人。由于人族的分支——草原游牧民族的崛起,冰霜巨人的领地逐渐被压缩,不属于正常生物的冰霜巨人被当作妖怪被人族逐步狙杀,然后被迫流亡于西方巫妖族的领地和荒芜地带,和当地的非正常生物逐步融合,慢慢演化到了现在的寒夜精灵一族。

我常常奇怪他们是怎么会慢慢在不同种群之间杂交出来的,但是后来想了想人族和妖族都有那么多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冰霜巨人和其他妖怪谈个恋爱、再生个娃,发生些许的身材变异也不算什么天方夜谭的故事,遂也就慢慢接受了寒夜精灵一族的发展历史。

只是跟白圭相处多了,我渐渐弄明白了一件事,白圭以及他的祖先跟我一样,都是有智慧的,只要有智慧,都是向往美好。他们爱他们喜欢的,这跟人族其实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人类有各种各样的情感,妖也会有,所以白圭看上了心蕊这种跨越种族的爱情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但是,就目前来说,白圭这付出似乎大了些吧?

好吧,你先休息吧,养好伤是第一位的,寒夜精灵那边我该怎么说?

花妖族和寒夜精灵两族虽然来往并不多,但是关系并不是太疏远,这事目前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如果这事情传出去对于两族关系来说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白圭自然知道我的意思,笑道,你这里这么大个盛会,连天上的神仙恐怕都已经被惊动了,我在这里多停留上几个月怕啥?放心,我爹什么都不会知道的,他只知道我在这里吃喝玩乐开心到飞,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吧,如此最好了,我得去看看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子去。

于是抱着一肚子替白圭抱不平的火气兼作为哥哥没有管教好妹妹的恼怒,还有对心蕊的疑惑,我在心将军府邸花园找到了心蕊。这还是我十几年来认识的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妹妹么?我很是怀疑。

心蕊,你这些天到底是怎么了?不是奇装异服,就是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再不就是胡来!说,你今天为什么要伤害白圭?人家可是寒夜精灵将军家的,你是不想活了?

她正在花园的夜灯下用心地刻着什么,头都不抬,瓮声瓮气地背对着我道,葱哥,你不是说他是我爹给我定的未来的夫婿么,怎么,从他身上卸块水晶下来都不行?怎么?他找你诉苦了?是骂我了还是对你哭诉了?哼,这算是什么将军家的儿子么,卸块水晶就蔫了?这么没担当的还想做我心家的女婿,怕是不成。

这丫头片子竟然丝毫都没有悔色!

我知道,我这么说下去,恐怕不仅劝不了他,可能还会激出她的叛逆之心。

思虑了半天,一直心里有了想法这才抬步慢慢走到她背后,用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忖道,心蕊,哥不想埋怨你,也不想你不开心。我把他跟你拉在一起,不为别的,只因为我信任他,他是我认识的兄弟里面最靠得住的一个。

你爹跟我爹一样,都是一介武夫,他们只知道打仗,根本不知道人的心思,更不会安慰人,也不懂怎么疏解别人心中烦恼。

哥代替你娘照顾了你十几年,陪了你十几年,听你诉说你的心思十几年,但是这样的日子恐怕已经走到头了。过两天哥就要走了,要去妖庭就任送亲使一职,这件事拒绝不了,如果拒绝,恐怕对于花妖族来说就是一场祸事,所以,哥心里就算有一万个不愿意,也没有办法拒绝。

可是哥走了,你就没有人陪你说话了。

所以,哥其实是想在走之前,给你找一个伴。

这件事其实并不是你爹给你定的亲事,而是哥想要给你定的亲事。

心蕊没说话。我知道,我说的每一个她都在听。她手中的动作已经停下来了,这说明我说的每一个字都进了她的耳朵。

我本来想,在今天的选秀之后就去把这件事告诉你爹的,你知道,他对我的建议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所以在这件事上他是不会说什么的,因为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是他的掌上明珠,他不想失去你。

但是看你今天的模样,我就先不去说了,因为你不喜欢。

白圭那边我已经安排过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走了以后,你如果觉得哥的安排尚可以试试看的话就去给白圭道个歉,这样至少有人愿意陪着你,你不会太孤单。如果你觉得哥这个安排你不能接受的话你就随意吧,哥也不愿意让你受了委屈。

我走了,这两天我是没时间再过来看你了,大后天我就带着秀女们要去妖庭了。

你……好自为之吧。

今夜月儿很圆,夜色十分静谧。我抬头看了看,然后轻轻舒了口气,转身便踱向来时的路。

走了数米,身后突然响起心蕊的吼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令人心碎,葱哥!对不起!你被妖后任命为送亲使是我的错!我把那天在诗会上的那几首诗一不留神给写到圣旨上去了!还把……还把……还把那道圣旨给落在亭子里面了!我是个没用的人!我是个没用的人,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边在吼还一边在揪着自己的头发。

哦,原来是这样……

我恍然大悟。

原本以为有奸人想害我,却没想到事心蕊将那圣旨给落在亭子里面了。

我想回头去安慰一下她,但是停下了脚步却始终没有转过身。

如果安慰她,我该说什么?

……

我该说什么?

我想不出来。

……

而且,作为哥哥,我怕我转身了就无法再放下。

……于是我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听她从歇斯底里的发泄转而道呜呜噎噎地哭着,既转不了身,也迈不开步子。

片刻之后,心中一个神棍的声音说道,走吧,她已经成年了,她就算没长大也要学着长大了。我无法估计这片刻有多长,但是后来想起的时候我总觉得它足有一百年那么长。

于是,我的腿便听着神棍的指令而不是我的指令,慢慢走出了心府。

天空中彩云追月,夜色看起来相当美好。



接下来的两日,选秀继续。

白圭在养伤,没有出席,庄学究不知什么原因竟然也没来,不过令人惊讶的却是树妖族和魅族也来观礼了。这次选秀是花妖一族内部的事务,并未明面上邀请花妖一族外面的人来观礼,涛哥和白圭他们是我的好友,得了消息来过个眼瘾罢了,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是客,想我花妖一族歌舞出众,美人姿色更是迷惑众生都绰绰有余,他们来凑热闹也在情理之中,那就让他们来凑吧。我和梅丞相、涛哥前去迎接,并将他们安置在贵宾,然后回归正坐,开始第二天的选秀。

在“蝶舞乱花渐迷眼”中,舞动的腰肢迅速赶走了一切不快,我跟涛哥一样,也渐渐忘掉了选秀以外的人和事,沉醉在欢歌劲舞之中,难以自拔。

我承认,歌舞是美人最动人的地方,如果没有歌舞,美人的美至少会少了一半。而选秀中的妖姬们,更是将美显示到了极致。他们本就是美女,更是妖精,美是他们追求的极致,所以如果是天上的仙人,恐怕也会被她们的舞姿所倾倒。

更有甚者,在舞蹈中穿插了新鲜玩意,让观赏者更突破了视觉极限。例如风信子家的信玲儿,竟然将瞬间移动的妖术运用到了舞蹈之中,一个人跳舞会瞬时变成五个人在五个不同的地方相互配合,宛如一场小型的群舞,更有一些故事在她的舞蹈之中,让人回味无穷。

而蔷薇精将我昨天放出妖气在空中凝结成诗的做法融入到了她的舞蹈之中,一个美人,时隐时现于雾气和绿叶当中,时不时露出一张粉脸,时不时又从绿叶当中生出数百朵各色的鲜花,在叶墙上现出一首首诗句:“绿波成海花如星,雾中少女展风姿,随君同去封禅台,半掩粉面谢皇恩。”

有些意思。

到了第三天的个人展示环节。有几个表演也令人印象深刻。

之前被我调笑的月禾子竟然展示了一手袖箭的威力,他的袖箭神准,指哪里打哪里,偏偏一身武艺却又掩盖在她年轻貌美的柔弱外表下,如果有人跟她对敌,真不知道这人身上会多多少窟窿。

莲姐竟然在她出淤泥而不染的外表之下,会一手分不清是妖术还是仙术的群体催眠之法!在她的操作之下,半个场子的参赛选手竟然都失去了自己的意识,老老实实地跟在她的背后跳了一曲兔子舞!我和涛哥看得眼睛都直了,半个场子的女人排成队,在我们面前长蛇一样跳来跳去的情景终生难忘!

……

第四日,我将遴选出来的五十名秀女名单交给梅丞相,由他报送我爹去最后看一眼了,然后我重又钻回被窝,好好补了补这两天欠下的觉。

晚上,我娘来了。

她一进门便吵吵道,怎么还睡着呢?你自己说七日之后就到妖后面前听她老人家训话,明天就要出发去妖庭了怎么现在还在睡觉?不赶紧收拾收拾?

我伸了懒腰起身穿戴好,到了堂屋这才看见她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庄学究,另一个是天姚。很奇怪,庄夫子脸上看起来青了一块。

嗯?夫子,你脸上?我有些疑惑。

喔,没事没事,不小心酒喝多了,撞在门框上撞的。

我娘笑道,唉,我原以为庄夫子只会教书,没想到庄夫子不仅会道术,还喜欢喝酒。

我哈哈一笑。我娘倒是会挪揄人,庄夫子估计跟她已经畅谈过了,她这才发现庄学究有很多东西都是瞒着她的。

我娘又道,听说你要去妖庭,庄夫子怕你对于权谋之术学习不够,实践不够,在那里受委屈,这不,夫子让我给你说让你也带上他,他或许能给你出个谋划个策。我想了想也是,妖庭那边人情复杂,虽然我们妖族没有人族皇都那边的人情世故那么复杂,但是也不容小觑,出了什么乱子也会要人命的。庄夫子以前在人族朝廷那边当过官,对官场很是熟悉,或许能帮你不少忙,避免你说些不该说的话,做些不该做的事。所以,你就让他跟你一起去吧。

我想了想,也是。

我才十八岁,庄夫子已经四五十岁了,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还要多,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参谋。

而我莫名当上这个“送亲使”,指不定是什么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有个参谋定然能避免之后再出现类似的事故,所以,我娘的这个建议是该接受的。

好。我说。那就麻烦先生跟我走一趟了。

还有。我娘又道,良牙那小厮跟着你跑个腿什么的倒是没什么,但是论起照顾你的起居吃住,他还是差一些,这天姚姑娘也跟了我两天了,我觉得挺不错的,虽然她是你送给我的侍女,但是这两天你要去妖庭,总得有个人照顾你。你去妖庭把她也带上吧。

啊?

带上她?

我从没有过侍女,绝世妖王的儿子也没有那么孱弱,我从小到大似乎自己也能搞定一切事情,怎么这去趟妖都还要带上个侍女?

回头去看天姚,总觉得她有些怪怪的,想了想终也分不清是我觉得我娘这安排怪怪的还是我带上她我们这关系会变得怪怪的。或者……今天她本身就有些怪怪的?

不太方便吧?

我犹豫道。

我娘翻了个白眼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那几个朋友,那个水妖族的世子,我打听过了,人家都有两个儿子了!你到现在却连一个侍女都没有……

晕。

娘!这是哪跟哪儿呀!我觉得面皮有些微微发烫。用余光去看天姚,她始终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于是我直接冲我娘道,涛哥人家可比我大两百多岁呢!我才十八岁,怎么天天考虑这些事情?带上她,我去妖庭那边不被人笑死?别的不说,晚上睡觉还得住两间房呢!

我娘眼睛一翻,立刻又变得天然无害道,那就住两间房呗,我又没说要你们同房!

我去。

我急得快要翻白眼了。庄夫子还在这里呢,我娘也真敢说!我回头去看庄夫子,庄夫子却似乎已经处于一种神游状态,眼睛看着房梁,目光落在虚空里,好一个圣人模样!

赶紧收场吧,这老娘从来都是油盐不进的,再说下去还不知道她要翻出什么更为惊世绝俗的言语呢。反正上一句也对,我带上天姚也不一定非要住在一间房里面嘛。花妖世子至少不会为房租发愁的。

好。我带。我带。

还有,那些秀女你打算怎么带她们去妖庭?

我定了定神,想了想,道,这个也简单。我已经让良牙去找柴金匠造了一间三尺见方的金屋子,里面至少准备了八十间上好的厢房,将这房间装在马车里,诸位佳丽住在里面。赶往妖都的路程大约两天,这两天诸位佳丽住在金屋子里面,吃喝拉撒的也就解决了!

这个计划是老早就想好了的,而且良牙已经报过我了,金屋子已经打造好了,今晚就可以布置完毕。

至于诸位佳丽,他们都会妖术,将自己缩小一些的法术我都会,更别说他们了,所以住宿问题就这么简单地已经安排好了。

哦,对了,这里面反而是庄学究有些麻烦,他是一介凡人,妖都那边可都是妖精,庄夫子身上没有妖气可能会被人看出来的。一个人族在那里太危险了。

我娘晃晃脑袋,得意道,这个我也早有办法。喏,这是我做的香囊,里面装的是我的头发丝,庄夫子只需要将它挂在身上,保管妖气充盈但又伤不了身子。老娘可是两千多岁的妖,放在妖都那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真的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递到了庄夫子的手里。

而庄夫子丝毫不拒绝,拿过去系在了腰间。脸不红,心不跳。

而我眼睛早就要掉在地上了。

娘哎,那香囊里面你装点什么不好,怎么能装自己的头发呢?我爹要是知道了你可怎么跟他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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