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渣译】《来自亚特兰蒂斯之古物》——C.A.史密斯

2023-03-26 04:39 作者:抹大利亚  | 我要投稿

最初发表于The Abominations of Yondo#1960

我感谢您,朋友啊,但我不能饮酒,就算你搬出最稀有的加那利酒或是最古老的阿蒙蒂拉多酒也不可。你可知道葡萄酒是愚人之物,而烈性酒更是逞凶肆虐......我比他人都有充足的理由得知犹太王所罗门所写的真理。若您愿意,请听我说,我这儿有一个故事,足以使半干的酒杯停留在最坚挺的酒徒唇边。

我们曾有七、三十名海盗,在巴纳比·德维尔的率领之下洗劫了西班牙的主航道,船长又被称为鲜红之巴纳比,因其所过之地无不血气冲天得此诨名。而我们的旗舰"黑隼"号的航行速度相比其他悬挂着海盗旗的同类船只更加迅速。我们的德维尔船长也时常前往西印度群岛东侧的一座偏远小岛,在那可以减轻船上的金币和银币的重量。

该岛远离了海上交通的常规航线,地图既没有记录,水手也不知情;因此极适合我们来此的目的。这是一座生产着棕榈树、沙滩和浅滩的岛屿,有一圈崎岖不平的珊瑚礁伸展出它那弯曲的双臂庇护着小型的港口,而漆黑的海浪则偶尔攀爬、冲刷其上,怒目切齿地朝港口吐露它那充满雪白泡沫的獠牙,但海浪并不惊扰远方平静的区域。我不知道我们究竟到过该岛多少次,不过,值得确信的是在许多椰子树所扎根的土壤深处,积满了我们隐藏在此的宝藏。我们将作为战利品的那些堆积如山的金条、大教堂城镇的贵重餐盘以及珠宝都存放此处。

正如所有的俗世之物般,我们本次的访问终于抵达了它的尽头。我们出发前已收集了大量的货物,倘若不是暴风雨即将来临,我们可能会在西班牙人途径的开阔主航道上滞留更长的时间。我们接近那座神秘的岛屿时,天空逐渐昏暗;我们乘着的那上涨的洋流在极其沉重地翻腾着,只能在夜幕降临时逃回到我们平静的港口。黎明前夕,飓风渐渐平息下来;太阳在万里无云的琥珀色和蔚蓝色交织的爽朗青空中缓慢升起。接着我们便将填满了钱币、宝石和银锭的木箱搬运上岸、挖着理着,很显然这是一项漫长的工作。之后,我们又去了接近内陆位置的生长着棕榈树的山脚下,那有一座流经山脉的清澈甘甜的泉水,我们凭此补充了水源。

午后时刻,三点左右。德维尔船长打算稍后起锚,追随西沉的夕阳朝着加勒比海进发。我们有九个人,正在把最后一桶酒装到船上,鲜红之巴纳比在旁监督,责骂我们简直慢如泥龟;我们弯着腰在温热、慵懒的水中行走,突然,船长停止他的咒骂,我们讶异地发现他不再将视线放在我们身上。他转过身来,正俯身注视着某一个很奇怪的东西,这个东西肯定是在暴风雨之后受潮水裹挟漂流而来的:极巨大的、满是藤壶的物体躺在沙地上,一半在浅水内,一半在浅水外。不知何故,目前为止,我们竟没有发现它。

鲜红之巴纳比沉吟不语,随后说道。

"过来,你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他叫住了我们。而我们心甘情愿地服从,于是我们围住那个明显搁浅的物体,船长正疑惑地检查着它。当我们更详细地观察谜之物体时,我们也感到十分困惑;因为在我们中没有人能够随口说出它的名字,也没有人能够确定它是何存在。

这个物体的形状,使我们联想到民居中常见的大罐子,一个锥形且突出的颈脖部和一个深邃而圆润的腹腔体。它完全为贝壳和珊瑚所包裹着,这些贝壳和珊瑚宛若在深深的海底经历了无尽岁月般,其上甚至衍生了杂草和海花,这实在令我们闻所未闻;因而我们无法确定它是由何种物质组成的。

在德维尔船长的命令下,我们拖动它脱离浅水区,使其滚动到潮水无法触及的地方,也就是棕榈树荫附近;看来有必要动用四个人协力才能搬动这一笨重的物体,这玩意出奇地重。我们意识到可以轻易将它立起来,其顶部几乎达到一位高大男性的肩膀处。就在我们搬运大罐子的时候,窥听到其内部发出嗖嗖的流水声,似乎里面装满了酒。

碰巧的是,我们的船长是个有文化的人。

"以撒旦的圣餐杯为证!"他发誓说"这个物体,这罐酒壶如果不是古物,那么我和你们说我就是一个狂人。像这样的容器——尽管它们相较来说可能更加的矮小——罗马人通常利用它们来储存法勒努斯和塞库巴出产的佳酿。事实上,在今天仍有将西班牙葡萄酒以及瓦尔德佩纳斯葡萄酒用陶罐封存的风俗和技艺。但如若我没有误认的话,这既不是来自西班牙,也不是来自古罗马。你们且看它的外观,酒壶的年代异常之久远,来自沉没多年的传说之岛,正是柏拉图提及的亚特兰蒂斯。显而易见的是,这酒壶内应该储藏着非常罕见的美酒,远在罗马和雅典建立前,远在我们世界的青年期便已成熟的琼浆玉液;也许几个世纪以来,它已经积攒了相当惊人的激情和力量。嗬!我无赖的海霸们!在我们将酒壶打开之前,都不会离开这个港口。如果这酒壶的古酒味道不错,我想我们今晚就在沙滩上度假好了。"

"恐怕,这不过是一罐丧葬的骨灰瓮,里面全是携带瘟疫的煤渣和灰烬罢了。"大副罗杰·阿格隆劝诫道,看来他对此事的思绪很阴郁。

但鲜红之巴纳比已经拔出了他的大刀,忙碌于撬除酒壶顶上的藤壶壳以及古怪梦幻的珊瑚。如我所说,船长将这些杂质一层又一层地移除,毫不客气地辱骂着因遗忘的岁月导致的增量。最后,在他的撬动下,一个粗大的陶制瓶塞显露出来,这个瓶塞是用一种比琥珀还硬的透明蜡密封的。其上刻划着一种由不明语言组成的奇特字符,清晰可见;但是蜡抵御了大刀的刀尖,拒绝了外人的窥视。最后,船长丧失了所有的耐心,抓起一块身体瘦弱的人难以举起的石块碎片,顺利地砸烂了瓶塞。

即使是在不堪回首的岁月里,我——斯蒂芬·马格班,大量无信者船员中唯一的一位清教徒,至今坚持禁酒,无论是普通酒,亦或是烈性酒,总之我在任何的场合都是坚定的禁酒主义者。因而,我忍住了,我并不担心可能面临的责备,其他船员则围着酒壶转,贪婪地嗅着酒壶里的酒气。但是,几乎在打开酒壶的同时,我的鼻孔就被一股异教香料的气味波及了,真是又重又怪;吸入这气味后,我不禁地感到了一阵眩晕,所以我认为最好远离此处。但其他人的热情却比秋天发酵池周围的蠓虫都有过之而不及。

"'是鲜血!'这定是皇家所酿造的酒!"船长兴奋地吼道,他将食指蘸进壶内,趁机偷喝一口手指沾着的深紫色液体。"当心,你们这些贫民窟出身的贼人! 把水桶带上船,全部人都上岸,只留下一个值班的水手守卫旗舰。在我们物理性解雇更多的西班牙人前,我们会有一个愉快的晚上。"

我们仍然服从了他的命令;"黑隼"号上的船员们对我们的意外收获和延迟出航的消息感到欢呼雀跃。但有三个人被留在了船上,因为无法参加狂欢大发牢骚;尽管在那个宁静的港口,这样的警戒实际上是没有必要的。我们其他人则来到了岸上,带着装酒的潘尼肯酒杯,以及盛宴的食材。然后,我们收集了一些漂流物,用以生火,并在沙地上抓了几只大体型的海龟,把它们藏起来的蛋挖出来,这样我们便可以有丰富多样的美食了。

在这些准备工作之中,我并无特别热衷参与。德维尔船长熟悉我有禁酒的作风,但他那轻微的恶意和挑逗的幽默,使他公开要求我出席夜间的宴会。然而,我只是期待着在这种时候会有一些以我为目标的嘲讽,这是惯例;而且我偏爱新鲜的龟肉,所以我并不是完全不愿意成为其他人的巴比伦式醉酒的见证者。

夜幕降临,晚宴和饮酒开幕了;浮木的火苗在盛大的篝火中泛起浅蓝、深绿、灰白等等诡异的色彩,在黄昏中不断高跃,而此时的太阳在紫罗兰色的海面上宣告消逝,唯剩一轮深红色的光晕。

船员和船长用他们的酒壶喝的是一种奇怪的古酒。我看到那液体又浓又黑,好像和血混在一起;空气中充满了那些异教香料的气味,燥热的、丰富的、亵渎的,那可能是起源于古代帝王的陵墓之物。更奇怪的是,那酒的醉意;因为那些喝了古酒的人都变得沉默寡言,胡思乱想,闷闷不乐;无人欢唱低俗的歌曲,亦无人展开滑稽的游戏。

鲜红之巴纳比相比我们喝得更长时间,在船员们准备狂欢时,他就在品尝古酒了。令我们惊奇的是,他在喝完第一杯后就不再咒骂我们,不再命令我们,也不再理睬我们,而是呆坐着观望夕阳,从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不为人知的梦幻般的光彩。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开始喝酒,其他人也同样受到影响,因此我对酒的力量感到非常惊讶。以前从未见过这一性质的迷醉;他们既不聊天,也不吃肉,沉默良久后举起酒杯在大酒壶里添酒。

夜空在闪烁的火光之外变得像靛蓝一样黑暗,没有月亮;地上的篝火遮断了天际的星辰。但是,在间隔一段时间后,喝过古酒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从他们的位置上站起来,一齐查看那大海的黑暗。他们不安地站立着,紧张地朝前看,就像看到某种奇妙的事物般,详细地、全神贯注地;令人咋舌的是,他们开始絮絮叨叨,聊着让我半懂不懂的内容。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盯视,这样嘀咕,除非是由于酒后的非理性状态;我在漆黑中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啊,倒是能听见小浪拍打海岸的低沉杂音。

这些喃喃自语的议论声开始失控;部分的船员挥舞手臂、指向大海、胡言乱语、状若癫狂、神志不清。我焦急地观察他们的举止,并怀疑他们的疯狂还会有进一步的发展,于是我想到了沿着海岸线撤退的思路。但当我付诸实践前,那些离我最近的船员像是从梦中惊醒,用粗糙的双手制止了我的离去。然后,他们企图以醉醺醺的言语向我传达着什么,我无奈地表示自己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他们无助地拉扯我,而他们中的一人强迫我喝下那盛满紫酒的酒壶。

我与他们抗争着,加倍不愿品味那无名的美酒,结果大部分酒水都洒了出来。那液体尝起来像液体蜂蜜一样甜,但在我的喉咙深处却像地狱之火一样燃烧。我变得晕乎乎的;一种黑暗的混乱逐渐占据了我的感官;啊,使我所听、所见、所感发生难以言喻的变化,仿佛置身于病情不断加重的某种热病之中。

我周围的空气似乎霎时豁亮,到处都是幽异般的血红;这种光芒既非来自于篝火,亦非来自于夜空。我有注意到饮酒者们的脸孔和形状,此刻他们并没有拖着本应存在的影子,而是仿佛被一种玫瑰色的磷光所笼罩。而在他们之外,就在他们焦虑地将视线投射的海上,静谧的灰暗被奇异的幽光抹除了。

在我目之所及都是疯狂、亵渎的光景:首先,港口的海浪不再冲击着沙滩,大海的存在、其本身宛若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黑隼"号,在原先的礁石上方,矗立着一面巨大的大理石墙壁,色泽犹如落日之余晖,光彩仿佛朱红之宝钻。其上堆砌着高洁傲岸的异教风格的寺庙穹顶和宫殿尖塔;其下垒砌着空阔优美的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和鼎沸堤道,简直是地上天宫、络绎不绝。啊,我认为我所目击的是某座古老的城市,因为它正如我们世界的壮年期般繁盛;且看梯田与花丛展现的壮硕果木,相较伊甸园栽培的棕榈树不是更加绚丽吗。

我在诗意的恍惚中聆听妇人为祈祷远出的良人能平安而夹带着呻吟的杜琴声;

我在诗意的恍惚中聆听勇者为怀念一度遗忘之荣光而起誓永远歌颂的角笛声;

我在诗意的恍惚中聆听万民为庆祝隐秘圣洁的大岁而彻夜献上美妙的咏唱声。

我凝视着那冷艳的辉光从街区和民居的缝隙间诞生,直到它由城内倾泻而出。古城全然遮蔽了我的视野及上空;而遥远明晰的地平线早已消失在闪耀绝伦的薄雾中。美轮美奂的古城里有一幢高耸入云的高塔令我很是在意,因为它拥有远高于其他建筑的窗台,从高塔打开的窗口里流淌出炫目的极光;从高塔敞开的铜门里传出了悠扬的乐声,洋溢着难以名状的深邃魔力和唯美意境,仿若神代之祷音。这些欢欣尊贵的居民遵循着高深乐理的升华与指引,以一种优雅大气的姿态跨越铜门,却无一者走出。似乎神异的美音至今仍在召唤着我,引诱着我;使我由衷祈愿,在异国城镇的街道之上自由漫步,和可敬伟岸的海底之民愉悦畅谈、不分彼此。直到最后,我也能应允前往为华光祝福的神殿。

我不幸地得知,那些醉酒的人以一种惊异的目光和莫名的自白盯视着那片幽暗的可悲真相。我也明白他们渴望获准入国。我留意到有一座全由大理石铺就的砌堤道,通体赤红闪光,由上自下延伸,凌驾娇艳花群,悬停在仿若触手可及的建筑群前。

后来,在我丧失神智的注视和倾听之下,歌声越发甜美,乐声却越发陌生,而蔷薇的光辉依旧夺目之极、永恒不变。紧接着,德维尔船长义无反顾地,乃至没有对周遭的手下们说一句指令或者做一个手势,只见他以笨拙地步伐前进,步入大理石铸成的栈道,这宛如是梦游者的奇行。在他之后,罗杰·阿格隆和船员们断断续续地以同样的方式跟随他们的船长,寻找心旷神怡之乡。

也许我也应该跟进,为这动情悦耳的乐声吸引。因为,我仿佛曾经怀抱着欢快的心情穿梭在水下之城的街道,知悉乐器和歌谣依恋的往昔,绝无半分虚假。我甚至能清晰地忆起,为何人们总是朝圣神殿,为何人们总是只进不出;在那国,在那城,我认为自己将要见到使我感到熟络的、怜爱的、何人的面孔,我应加入到这场从沉没岁月中追想故乡的神秘事件里,否则我将追悔莫及。

一切的一切,皆是那古酒长眠海洋深处的时候的远古追忆,亦为我在那一瞬间所目视和想象的场景。承认吧,正是由于我饮用的这瓶邪恶的异教酒的含量比其他船员更少,所以相较他们而言,我还能说并不沉醉于它带来的诱人幻象。作为清醒的证明,德维尔船长和船员们狂喜地进军夜空之城,而我却呆滞地目睹了蔷薇的冷辉退散。坚固的外壁稀薄,华美的塔尖缥缈。玫瑰哀伤地凋谢,耀眼璀璨的辉光亦苍白得犹如墓碑的清冷磷光;人们倾听着虚无的歌声和往昔的乐声,仿佛魂灵一般诡异地踱步、起舞。在其沉没的堤岸上,港口的波浪朦胧地重返了;鲜红之巴纳比以及水手们究竟前往了何处呢。或许该说是日渐月染吗,总之随着塔尖与防壁的不断褪色和模糊,海流和午夜重新恢复了原有的漆黑;整座城市宛如泡沫般消散了。

在知晓船员们的命运后,一种莫名的恐惧席卷了我,我迅速逃离了这不详之地,在灰暗中跌跌撞撞地前往小岛顶上那充斥棕榈的小山。这场"玫瑰之战"了无痕迹,谁也无法证实它曾切实存在;夜空填充归来之星。我爬上山头,并望向远洋,发现港湾内的"黑隼"号上点着一盏灯笼,借此辨认出我们在沙滩上闷烧过后的余烬。紧接着,我心怀某种畏惧的热情在祈祷,唯等黎明为我到来。

【渣译】《来自亚特兰蒂斯之古物》——C.A.史密斯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