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的第二本书51三世纪危机I马克西米努斯（上）野兽心境

马克西明发迹于塞维鲁皇帝时期，传奇故事记载了他在盖塔生日会上的豪迈举动，包括大吃大喝，角斗比赛以一当十的胜利和与骏马打成平手的赛跑。考虑到希腊史学家们的影响力，我们当然应该对其进行合理化猜想。无论历史记载如何，这位皇帝显然在军队中发迹，并且有着不高的出身。235年，在前线的军队叛乱使得这位军队总司令成为皇帝。他的登基没有任何法理基础，以罗马人的标准，这个皇位本就毫无道理。

以今天的眼光来看，马克西明是一个标准的暴发户，并且运气爆棚。他的雄武得到塞维鲁的赏识之后，直到这位军人皇帝病逝，也只不过为他赢得了百夫长的官职。所谓的重用，只不过是戴上金色的面铠和头盔，站在皇帝身边，为这位本就不容侵犯的军人皇帝更添一分威严。而在这之前，马克西明的成长则是标准的边境蛮族平民的路线——他的父系家族来自迁徙到色雷斯的哥特人，母亲则是阿兰人。这些来自东方的蛮族此时仍然在罗马的统治边缘，即使在康茂德时代，他们也没能做到对罗马造成实际性威胁。也因此，这些蛮族进入仕途的唯一通道基本就是成为辅助军团的一员。辅助骑兵马克西明正是在皇帝的内战胜利中立下功劳，并在色雷斯地区的盖塔生日会上赢得了塞维鲁的奖励和青睐。

塞维鲁皇帝和他的儿子卡拉卡拉无疑是高明的政治家，他们慧眼识人，在马克西明这位头脑简单，胸无点墨的蛮族将军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217年，已经是军团副将的他不愿效忠于杀死塞维鲁皇帝正统继承人的马克里努斯，直到次年的尼西比斯战役的余波中，他站在埃拉伽巴路斯皇帝这边，并最终以保民官的身份效力。222年，亚历山大皇帝也对马克西明加以重用，他也做到了使得罗马军队再度军纪严明，从尼西比斯战役的阴影和埃拉伽巴路斯的怠政中走出。

然而这个忠诚的老臣却在235年被迫坐上了龙椅。尽管我们有理由发问，你说他一个军队总司令，怎么就当上了皇帝呢？但是他的确得到了支持，并且向士兵们证明了他的魄力——这牺牲了亚历山大皇帝和太后。马克西明和卡拉卡拉很像，尽管没能从前任和先王手中学到太多纵横捭阖的技巧，却也对其中有关人性的部分有着入木三分的理解。马克西明的头脑很简单——他的人生偶像显然是立功无数，崛起于边将，大败朝敌，屡破蛮族的塞维鲁皇帝，而实际上他的表现则如同卡拉卡拉，用暴力织成的网将罗马城的日光隔绝。

平心而论，马克西明的确将军人皇帝的风格拉满，他比起两位年轻的塞维鲁末裔更像是一位正常的塞维鲁王朝的皇帝。他一次次强调对于军队待遇的重视，将军队拉过边界，躁动的蛮族部落最终再次面对作战意识坚定的罗马军团。经过他的整治和亚历山大皇帝的休养生息，罗马军团的战斗力得到了明显恢复，这一时期，军团仍然在对蛮族的战斗中维持着胜绩。

那么，作为”正统”的塞维鲁皇帝，对内的持续高压也是他统治的必然结果。皇帝的爪牙一如既往，在罗马以外就监控着罗马城。但是皇帝不一定有水平来管住不老实的罗马城。这就好比是一个年级长，孔武有力，刚毅果断，心思缜密，却什么人事都不做，只知道把官腔打成加特林，说些”都九分钟了春晚都要开始了”的废话。很难想象，当位高权重之人只能生产垃圾，这样的一个群体将要何去何如。如果再加上为了攀登高位不择手段的妇人，那么一个集无耻，暴力，凶狠和毫无效率的宫廷将摧毁一切文明——从内部。

马克西明的统治也就定下了基调，这也是一套熟悉的戏码。不过，他并没有朱八八的坦荡，淮右布衣在罗马永远只能是布衣。但马克西明偏偏就是皇帝，所以，凡是知道布衣马克西明的人都得到了血腥的礼物——自己的项上人头成为了皇帝的纪念品。谈不上多有文化的皇帝如今却把政治斗争运用得相当娴熟，塞维鲁皇帝赢得了忠诚的下属，而这个忠诚的战士未来用他的手段终结了他的末裔。

政治手段的强硬并不能带来对帝国稳定的统治。边将对中央的服从可能更多来自于对曝尸街头的恐惧，超过这份恐惧的唯一希望，来自于对皇帝外强中干这一事实的挑衅。马克西明的个人勇武是他一路高升的起点，但也是终点。记载中的马克西明在即位后的狠辣仿佛很反常，因为之后的记载仍然把重点放在他的鲁莽，不知礼和狂躁上。他们因为对军人马克西明的敬重而效忠，而如今，战士们发现他们的皇帝仍然是个角斗士。

关于这种前后转折巨大的记载，马克西明当然不是唯一一人，完颜构作为康王在金营的记录和未来漂泊海上，称臣屈膝，杀岳驱韩的昏聩形象实在不相符合，有清人以为，这是因为这位爷本就是懦弱之辈，但在金营被吓傻了。用同样的思路去推马克西明，其中的修正量包括——身份的不同，马克西明的历史地位不同，以及罗马史学家们的希腊传统和我国官史的春秋笔法存在差异。马克西明很显然是个莽夫，但他是个精明的莽夫。这一点我们过会来总结。

之所以把这个话题断开，是因为马克西明的统治仅仅只是开门砖。金堤关的副总兵华公义被单雄信拍死后，二哥说他只管开张（《隋唐英雄》电视剧剧情，与《说唐全传》《隋唐演义》两份原著存在差异），我印象很深刻。而众所周知，黑夜之前是一抹瑰丽的残阳。

马克西明的统治是短暂的，与马克里努斯的部分相同，我们在他的篇章交代他的结局，但不能详细说明。235年即位后，马克西明依托抬高待遇的军队向元老院代表的贵族阶层施压，维持着高压统治。同时，他作为蛮族出身，塞维鲁父子的铁杆粉丝，也是不断在外征战，并很乐于向元老院炫耀自己的战果。武德充沛确是好事，但元老院实在不敢和这位行事风格融合了尼禄，卡拉卡拉，埃拉伽巴路斯的大爷共事，当马克西明再次离开意大利北征日耳曼人时，238年，元老院终于宣布马克西明和他的幼子小马克西明为公敌——这一次与尼禄时期不同，在这之前不久的3月，马克西明派往阿非利加行省的税吏被当地民众杀死，总督戈尔迪安在支持下自立为帝。元老院很爽快地选择了这个80岁左右的老头，试图扶持他对抗马克西明。然而，马克西明的结局很戏剧性。戈尔迪安家族尚未与他兵戎相见，4月，返回意大利，在阿奎莱亚遭受围城战失利的他被部下谋杀。篡位者最终未能善终，和大多数篡位者一样。罗马帝国避免了全面内战，但留给新皇帝的麻烦还有不少。戈尔迪安家族在这股浪潮中被裹挟进滔天巨浪，最终于244年成为白色碎沫——现在回到238年3月的迦太基城，帝国最为黑暗的三十年光景，三世纪危机的真正表象，将从一个嚣张的税吏，和一个精明的老人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