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谷早苗的消失 第三十四章 弥生的梦境
梦里,我看见一张床,有个人穿着和我在外界家里时一模一样的衣服,黑色短裤,白短袖,颓废的躺在床上,来回翻动身体,焦急难耐。他没有失眠,相反,他刚从梦中醒来,因为不知道起床后该做什么而不愿起床,却又知道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床头的书有浅浅的灰,卫生纸和袜子在地上无人清理,三天没洗的头油腻沉闷。还活着,我只能这么形容眼前这个人。
我不知道从哪里拖过来一个板凳,坐在床边,想和他说话,有件事非说不可。
“那个,”我说,“能原谅我吗,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那个人停止翻滚,背朝着我。
“不知道。”他在我脑海里说。
“这种事情怎么能不知道呢?”我说。
“这种事情怎么能知道?它就和早苗突然宣布离开你又突然回到你身边一样,属于被外部控制,你自己无法控制的东西,由不得自己。等你完事后,那做的感觉虽然还会鲜明的留在你的身体上,但你的精神却还与之前无异,因为你并没有对她倾心,你甚至连同情她都同情不了,你知道的。”
“可那还是背叛,身体上和生理上的,我又不是阿里萨[①],还能一直这么任由她摆布着过下去,保持精神上的纯洁不成?那是自己安慰自己,无耻!可笑!不对,笑都笑不出来!恶心!”
“可这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也知道这不可避免,它是自然而然发生的,而且不要自我欺骗,你早就感觉到了预兆,并有了幻想,这只不过是幻想成真了而已。”
“可是,早苗.....”我捂着脑袋,心里难受的要死,憋屈,愤恨,那股噪音,坦克履带又在碾压着我的脑袋。
“你仍爱着早苗,不是因为她的漂亮美丽,而是因为她来到你身边后带给你的东西,那东西让你安心,让你在失去她后痛苦,对她来说,你也是如此。请务必这么相信,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我睁开眼睛,阿求坐在我的床边,手里拿着毛巾。
我估计是我的睡相极其糟糕才让她这个样子,否则我也想不出什么了。我支撑起身体,发现自己赤裸,只好把被子拉了上来。
“那个,我是替慧音老师通知你下个星期要更改的教学计划的,本想着晚饭时间再给你,又想想,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早点给你才是,所以转头就来你这里了,结果,看到你一个人在这里,表情很是痛苦,嘴里好像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又像是要窒息的样子,满头大汗,所以才擅自拿了你的毛巾,用了你的卫生间,对不起。”
“没关系,反倒是我这边让你受累了。”
房间温度还是很高的,阿求摘了毛衣,放下外层的和服,只穿里面绿色的。我对和服这东西该穿几件分不清,这还是看当事人的意愿吧。她看着我,红了脸,有点躲闪,但正面对着我,又躲不了那里去。很可爱。
“那孩子呢?还在床上窝着不动?”我问。
“啊,是的,睡了一会儿后起来了,现在在看书。”
“是吗?”
说道小早苗,阿求似乎自己有了话题,她浅浅的笑了笑,说起早上的事:
“知道吗?让那孩子做那三个雪人的主意,是我想的。可惜,我还想亲自做来着,可总是帮倒忙,只好一个人让开了,那孩子自己来。”
“结果,恐怕还是不尽人意。”我说。
“是啊,都怪我,觉得做雪人一定要做个大的才行,就拿了很大的桶,却没想到雪人做大了,但样子却不好看了,可就算这样,我看着这三个雪人,还是很开心,温馨,心里感到温暖的不得了,就好像...”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更加红了,“说句不负责任的话,这是我记忆里最让我舒服的事情,御阿礼九代,恐怕,至少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包括一起喝姜汁可乐的时候,也是这样。哦,对了,你知道关于我的.....”
“知道的,转生,过目不忘的能力。”
她点了点头。
“一定很辛苦吧?”我问。
“嗯,”她点了点头,“肯定会感觉辛苦,甚至是害怕的,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但我能知道这是我的责任,是只有我该做的事不可,我唯一能让自己感觉好点的,就是努力承担起这份责任,这样才对得起自己之前那么害怕,恐惧,才对得起已经付出的那么多的牺牲。”
“是啊,对你来说,这是最好的方法了,”我想着阿求说的,关于她觉得温馨的话,“你也想,有个安稳,正常的生活,是吗?”
“唉?”阿求一愣,脸这次红的彻底,就连脖颈也有点弥漫的痕迹,“那个,怎么说呢,肯定会有这想法的,觉得自己实在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有这种想法,不会很奇怪吧。”
“不奇怪,”我说,“就连我也有时候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像外界许许多多死去一百年后连名字都无人知晓的人一样,普通,不值一提的平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困扰,脱不了身。”
“那是什么呢?”阿求问。
“都说了数不清嘛,怎么能知道是什么?”我苦笑道。
至少在这一点,我和阿求有着百分之零点一的相像。阿求左右转动眼珠,不想让眼泪掉出来,她无助的看向我,而我爱莫能助。雪开始融化,一滴滴的打落在外面的墙壁上,这是我感受到的。
“我想帮助你,一直以来,从遇到你的那时开始。”阿求说。
“你帮不了我的,对不起,这是只有我才能解决的问题,正如你是御阿礼之子一样,不管是平庸,还是身怀特殊责任,我们都是独一无二的。”
阿求跪坐在我的床上,单方面的抱着我,嘴唇紧紧贴紧,我看着她的泪水流出,流到嘴唇上,我们品尝着她的泪水,这时我才知道我说错了话,在眼泪的味道这一点,我们也是相同的。
这个世界的既定事项都在有条不紊的一一进行,没有差错,而我这等小人也在兢兢业业的为这在流放地的巨大处刑机器中提供一个小小齿轮的力量,不出一丝差错。
[①] 指《霍乱时期的爱情》男主弗洛伦蒂诺`阿里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