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子三昧
店里来了个古怪的家伙,他从我手中花高价买走了一枚生锈的铁质戒指。从此以后,直到我转学去了新疆,他再没出现过。
当晚,我和姐姐们站于玄关处迎接客人,一个满面愁容的男人走了进来,脸上表情仿佛他已背负了极大的苦难。我向他鞠躬时,感到没有遮拦的脚尖微微发烫,我悄悄抬眼看他,他立刻将视线挪开了。
而后他以一种我平生最厌恶的,充满怜悯的眼神瞟了我一眼,令我微笑的同时不由地咬紧牙齿。
四十分钟后,他点名要我陪酒。
休息室内,我对镜将一束头发挽至脑后,轻拍贴耳的部分让它们顺脸庞的轮廓滑落,戴上大框平光眼镜又摘下。美淇走上前来轻拍我的脑袋道:
“裕川先生想要你,抓紧去外面,回来再玩。”
“刘海儿都被你弄乱了,你让我怎么见人?我要你赔。”对她如何撒娇都可以,我正是因此而喜欢美淇姐姐,我曾对她说:“等我长大一定要娶姐姐,姐姐一定会是个好妻子。”
“等你回来让赵姐帮你梳头好不好?”
我们一起看向坐在沙发上,从刚才起手机的消息提醒不断的女人。美淇姐姐告诉我,她有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儿。我从未和她说过话,也从没见过她主动和其他人聊天。
我重新将额上头发一绺一绺整理完毕,随意地涂好龙女唇膏,用食指蘸一下嘴唇,均匀地涂抹在鼻尖上。
“裕川是个有趣的家伙,一旦抓起酒杯便喝个不停,你记得不要逞能,夜晚还长着呢。”
正当我挂起披肩准备走出门时,坐在沙发上的赵姐开口道。
大概两个小时后,裕川先生吻了我。
我想不通为何他塞给我钞票,却只是吻我额头。
若是换了其他客人,双手八成会变得不老实,或者欺负我是新人,一吻便动辄五分钟以上,直至我想干呕。他却仿似抱我一下都不情愿,只低头喝自己杯中的酒。
我像小鸟一样端坐在榻榻米上,每次举杯只是让嘴唇蘸一下酒液而已。他送到嘴边的女式香烟没断过,我们几乎没有交流,我开始刷短视频。
他皱起眉盯住纸门上绘制的浮世,隔壁传来劝酒与碰杯的喧闹之声,隐约能听到美淇姐姐爽朗的笑声。此刻,矜夸、爱欲、疑惑正毫无保留地同时在他脸上显现。
“我吻了你。”
我抬头望向他,微微挑起了眉梢。
“你有什么感觉?”
我羞赧地微笑道:“我不知道。”
近乎雷同的对话,重复了七八次,我自己都莫明其妙。
他转过头来,继续以怜悯的眼神审视我的脸。
“你的眼眸由于长期熬夜不再清澈,但眼神是无法伪装的,你比你宣称的年纪更小。你的小臂和脚背有细密的暗青色斑点,颜色浓重,我猜你最近刚洗过文身。你的头发同时沾有油烟的气息和香氛味道,今天中午起床后你刚洗过头发,店里的水不够热,你洗的比较潦草,一直被关在店里不能回家,你已经几天没有洗过澡了。”
我尽量克制住惊诧的表情,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胡乱抹了一下嘴巴继续说道:
“我问我可不可以吻你的时候,你压根不愿意,所以你说‘我不知道’,但是后来觉得有钱可赚,又改口道‘随你的便’。我问你感觉如何,你也不愿意告诉我,现在我最后问一遍,对于今晚发生的一切,你究竟怎么想?”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没有感觉。”
我开始信口胡言了。随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像他这样邋遢的男人,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方干净的手绢。接过手绢的同时,我哭得更放肆了。
闻声而来的经理按动门铃,裕川先生叫人不要进来。等我哭完了,我说要把手绢洗干净再还给他,他摇头的同时探出了手。正当我将手绢递给他时,他却抓起我的手拉着我冲出了房门。
“借过!”
我们光着脚跑在狭长的木板道上,于楼梯上和端着酒壶的服务生擦肩而过,挤进舞池中央的人潮再如海豚般跃出,最终在吧台前停下。
“我要带她出门。等老板来了请你转告他,记得说我裕川的名字。”
我带他进了休息室,赵姐在和女儿通电话,见我们进来,从她的橱柜里取出一双鞋带系在一起的皮鞋丢给裕川。我们换好鞋子,他又问道:
“我带你去洗澡,你愿意吗?”
我看向赵姐,她却将头扭向了一旁。
我们去酒店开了房间,我从浴缸里泡完澡后,裕川消失了。
他没有像三流电影中那样留下字条,只是将小费压在了我的手机底下。顺带一提,他偷走了我的戒指,一枚我戴了三年,情人送给我的铁质指环。情人早不知道上哪跟人厮混去了。他虽是我的初恋,感情未见有多么深厚,指环也并非什么稀罕之物,至于我为何从拇指一路换到无名指戴在手上,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