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狼】她有一支烟就能讲完的故事（3）
枝江据他们说经济是大不如前了。可到底是沿海的港口都市，单子少不了。船长年纪不小了，他想在枝江安个家。
我们跑的货里枝江的单子越来越多，大家有活干就没什么抱怨。有个熟悉的地方落脚总是好过天天看人脸色过活。不过这些之于我并不重要，我的家从来不在陆地上，我的心也定不下来。
往来枝江频繁些对我也是好事，我很想知道乃琳和珈乐的故事到底是怎样一番面貌。这需要长久的接触。我这么想着，对着酒馆门前的玻璃拨弄着自己的头发，等着酒馆开门。透过玻璃，我看到酒馆的另一边停着珈乐的马车，有两个熟悉的人影在马车旁边。鬼使神差一样，我偷偷地摸上去，躲在酒桶后面，想要努力看清马车边上的状况。
珈乐坐在马车货槽的木边上，低着头，两条腿来回地摆动。乃琳点了一根烟，面对着珈乐，好像在听她说话。我悄悄地挪步上去，渐渐能听到两个人的声音了。
…
“呼…怎么想到要做宫廷画师了呢？”
乃琳吐出烟圈，把头偏向一侧，等着珈乐的答复。
“…之前爸爸妈妈的熟人到厂子里来，听他们说到的。薪水还不错，我觉得可以试试的。”
珈乐故意不抬头看乃琳，可两条腿摆动地更频繁了。
“…”
乃琳什么也没说，她掐灭了手里的烟，转身就要往后厨走。珈乐沉不住气了，她拉住乃琳的左手，眼睛依然低垂着。乃琳看着她，也没有要挣开的意思。
“王珈乐，你这是干嘛？”
珈乐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身子一颤，好像要哭出来。
“乃琳…是不是生我的气乐…”
低垂着脑袋的珈乐看不到乃琳此时的神情，我却看得一清二楚：兴奋。她平常典雅的眸子里此时透出了近乎狂热的兴奋。这种热情，让我有些害怕。
乃琳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她故作冷静地说，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这句话如同珈乐的救命稻草，她紧抓着乃琳的手，只差把它抱到怀里亲吻。
“知道…乃琳不喜欢我去做宫廷画师…”
“既然乐乐知道，为什么还要考虑呢？”
乃琳这句话让我后背一凉。她的语气里既有宠溺，又有不可违抗的威严。珈乐似乎是很擅长探查乃琳的情绪变化的，她摇了摇头，漂亮的紫色眸子里还沾染着水汽。
“不去了，不去了。我不做宫廷画师了。乃琳不要生气了~”
她的嘴角藏不住骄傲，【自我规制】，乖乖地感受乃琳的一举一动。
她红着脸颊，把头靠在乃琳肩窝。乃琳抚着她的后背，嘴里仿佛念出一串魔咒。
“乐乐乖~乖乖的就有奖励哦~”
“…嗯~”
…
等到珈乐驾着马车走远了，乃琳也回了后厨，我才敢现身。我走到她们刚刚温存的地方，看到地上掉了一个烟盒。是珈乐画的那种，和乃琳自己抽的、送给我的，是一模一样的。
在我一个外行看来，画得很有水平。烟盒上的女人神态跃然纸上，衣着光鲜靓丽，估计销量差不了。我拿出来乃琳送我的那个盒子，把它们放在一起看。
这两个盒子上是两个女人，穿着不同的衣服。可是，我总觉得她们是一个人。她们真的很像乃琳，虽然五官和乃琳截然不同。
…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她们两个人的关系让我好奇，也有些害怕。我推门进了酒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走出来。
“小弟弟，你怎么了？”
乃琳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没事儿，我…我在想些事情…”
“嗯…需要姐姐给你提供些建议吗？”
她推过一杯茶来，我盯着茶水里的茶叶，笼统地敷衍道，
“没事的，就是船队里的一些无聊事儿，睡一觉就过去了。”
乃琳是这世上最好的倾诉对象：她只是听，给你适当的反应，绝不刨根问底。她眯了眯眼，偏了偏脑袋，转过身去忙自己的事。
我不知道此时发问是否合适，但直觉告诉我一言不发只会让气氛更加尴尬。
“呃，那个，乃琳姐。之前你给我讲的那个故事，好像还没有讲完…”
她擦着柜台上预订给包厢客人的高脚杯，吹了吹气。
“嗯？讲完了啊？就跟你之前看到的一样，我到了酒馆打工，恢复自由身，算是皆大欢喜。”
一件事情，乃琳若是不想说，谁也问不着的。我索性换了个问法。
“那…乃琳姐方便给我讲讲你和珈乐的故事吗？”
她无奈地笑了笑，像与我打趣，
“你也爱听八卦呀？没什么好说的啊，就像你那天看到的一样，我和她是情侣关系。”
乃琳一直在避重就轻，这让我有些着急。
“那能不能讲讲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身份问题是…”
她冲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依然挂着温柔的微笑。
“姐姐不喜欢急躁的弟弟哦~姐姐还要忙，这样吧，一会儿珈乐会来，她来了让她给你讲吧。”
这句话，不允许我提出疑义。我知趣地没有继续发问，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等着夜幕降临。
…
珈乐进来的方式还是那么新颖，不过我也有所准备了。她与我也算半个熟人，等乃琳下班时，就和我坐在一桌。她是个没什么城府的女孩儿，和她交流远比与乃琳交流容易。她很愿意讲她和乃琳的故事，她害羞地拨弄着额前那一缕紫发，眼睛里闪烁着远比爱情炫目的光芒。
她在开始之前问了问我，想要从哪里听起。我其实没什么具体头绪，她讲什么都可以。
珈乐若有所思一样地点点头，又问了问我上一次乃琳讲到什么地方了。
…
乃琳，她是我的太阳呢。我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孩子，他们出了事没有亲戚肯带我回家。我就坐在宅子对面的马路边上，看着他们把东西从家里搬走。有些东西他们实在搬不走，就在附近找个买家便宜出手了。本来，乃琳也会被这么处理掉吧。
我永远忘不了乃琳昂着头的模样。她走上来，把我护在身后。她真的好像我的太阳。
“小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我第一次在城里的桥洞底下过了夜。乃琳睡在我身边，她紧贴着我的身子。如果我从来没有被妈妈收养，是不是就会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呢？
…
讲到这里，珈乐摸了摸自己的鼻头。我没有说话，这个故事的沉重，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们都低着头，没有看到乃琳来了。她给珈乐带了一杯热牛奶，坐在珈乐身边。
…
那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我找到了这个酒馆的工作，总算不用两个人睡桥洞了。珈乐去了一家烟厂，那里的老板和珈乐的父母是旧相识，待遇没有多好，但好在不受人冷眼。珈乐自己很争气，不仅帮厂子里跑运输，画画也很棒，你之前见识过的。
…
是我的错觉吗？乃琳刻意强调了“画画很棒”，她说这话时看着珈乐，珈乐又把小脑袋低下了。我自知没有立场提出关于宫廷画师的问题，毕竟我这条线索来路不正，但这关系到故事如今的走向。我想，要不换一种问法吧。
“嗯…我方便问一下两位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如果这个问题不合适可以不回答的。”
她们对视了一眼，没有沉默太久。
“之后的事，谁说得清楚呢？”
乃琳习惯性地点了一支烟。珈乐乖巧地把手放在膝盖上，点头附和着乃琳。
“聊了这么久我们的事情，不如聊聊弟弟你吧~”
“我？我好像没什么可说的呀？”
乃琳慵懒地朝我吐了个烟圈。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味道，咳嗽了两声。她们俩呵呵地笑起来，可是乃琳的笑，总让我有些发毛。
“最近来酒馆频繁了很多呢，是打算在枝江久住吗？”
我本想照实说，可突然好像被噎住了喉咙，潜意识里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我看着乃琳的眼睛，突然想起她之前嘱咐我的话。
“这件事情，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
“…没有，船长在枝江有认识的人，欠过人情，这阵子帮他跑跑，之后就不会这么频繁了。”
“嗯~好可惜~~”
珈乐在旁边什么都没说。她换了个姿势，稍稍侧对乃琳，两只手握住她的左手，满脸甜蜜。我猛地一抬头，看见乃琳正盯着我。她把左手稍稍放下去，让珈乐的动作不易被人察觉。
这是一次露骨的警告。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