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rnanto》 第六章 (下) "夏夜"
饭后，我在厨房擦洗餐盘，而公主看到后悄悄拿起抹布开始擦拭桌子。
我转过身子对公主说，“留着我来吧。”
“不呢，我也得做点什么。‘不劳者不得食’，这是父皇对我的训诫呢。”
她摇摇头，接着说，
“因为和泉君的善意，我有了寄身之所。和泉君让我感到，这里是比宫殿还温馨、更让我感到幸福的地方。我有必要为我的借居分担一点什么，不是吗？”
我听她说完，默默将洗净的餐盘轻轻放进橱柜的卡槽里。
晶莹的水珠悄悄从桌角边缘低落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我给公主介绍了公寓里的陈饰。虽然仅有卧室和起居室的小小公寓并没有什么华美的装饰，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橱柜、榨汁机、冰箱、盥洗池……应有尽有。我把这些日常家具和设备介绍给公主，方便日后她的使用。公主一脸好奇，凑上前一一观察，又仿佛在屋檐上踏过的猫一般，光着脚抱着袖子，脖子伸的长长的，怕碰坏了什么。
介绍完小小的公寓，我提议到周边的街区逛逛。离雾公主又是一整套我的衣服，换上了我比她大好几码的鞋子，走出了房门。
整个下午，我带着离雾公主流连于便利店、咖啡厅、商场以及街头巷尾。面对销售员 “啊呀啊呀小伙子你的女朋友真漂亮，但是这位女生真的不打算换换风格嘛？感觉中性风格不能衬托出你的可爱哦~” 的热情推销，公主立即缩回到我身后，红着脸拽着我的衣角，不停地嘟囔 “走啦，走啦，和泉君>_<”。而我露出 “总不能一直霸占着我的衣服吧，帮你买衣服是理所应当”的表情，面不改色地对露出灿烂微笑的销售大姐姐说，“咳，麻烦你了。……来一整套。”
一套日常风格的当下同龄女生的生活装收入囊中。我积攒来买漫画小说的零花钱顿时少了不少。不过看着双手在身前握紧、眼里泛着光芒的离雾公主羞涩地向我道谢，我久违地不为我的零花钱感到心疼。看到她那么满足和尽兴的样子，我又带她去看了一场电影。面对前所未有的娱乐方式，公主十分新奇，一直兴奋地赞叹。
从电影院出来，晚霞就已经映在天边，细致的离雾公主一直留意着我花了多少钱，于是便阻拦下准备走进餐厅的我，将我朝公寓的方向挤回去。
“欸？不准备再逛逛了嘛？”
“嗯，感谢和泉君的破费…但是今天这样已经很奢侈了。我也感到足够满足和幸福了，再幸福下去脑袋就要坏掉了……”
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好吧。那就去便利店挑挑你想尝尝的东西吧！”
“嘻嘻……” 离雾公主露出了俏皮的笑容。
晚上，我让公主在客厅看电视（虽然只是一个二手淘来的小电视，而且只能看几个免费台），我到卧室的书桌前稍微温习一下学课。另外，我申请的历史研究社审批通过了，接下来还有课题选择、社员招新等一大批工作要做。
透过窗户的反光，我看到离雾公主在外面向里面探头，然后把电视声音关小了一点。再看了看我，又把声音调的更小了。随后她光着脚轻轻走回沙发前，只听见沙发轻微的低吟。
时间不知不觉地从八点飞速流逝到了十一点。随着钢笔吐出最后一点墨汁，我的困意也逐渐上来了。我放下笔，看了看桌角的百合花——还没绽放出她们的花苞呢。
把书本和资料收拾好，我踢踏着拖鞋走回客厅。
”公主？”
她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平躺在沙发上，左手放在小腹处，右臂从沙发上垂下，指尖轻轻触碰着地板。白色长发打着旋儿松散地从双肩旁泻下。
有些不忍心把她喊醒，但是考虑到在沙发上睡伤身体，还容易感冒，就把公主唤醒了。
公主缓地坐起来，扶着脑袋，
“和泉君？……啊抱歉……”
“不要紧。要不洗完澡后到床上睡？”
“嗯。”
我拿出新的浴巾，准备好沐浴乳和洗发露，又演示了如何用浴花调节水温，拿出一个塑料盆装要换洗的衣物，就礼貌地退出浴室，到房间里把床铺整齐，被子折起一半，枕头换个面平整的放置在正中央，再把窗帘拉严实，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看栗野发给我的搞笑视频。
其实关于床的分配问题昨天夜里也有短暂的争执，最后是我强烈要求把床让给她，我自己在沙发上打铺结束。
浴室水声潺潺……
许久，“咔哒”一声，浴室的门被打开了，好闻的气味裹着热腾腾的气团争先恐后地涌出，离雾公主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然后低着头，裹紧白色的浴巾快步穿过客厅走向卧房。“咚”，卧房的门被她轻轻关上。
地板上留下丝丝的水痕，空气被潮湿的发梢撩过一般。
不一会儿，离雾公主再度穿着睡衣推开门，用浴巾揉搓着头发，浑身冒着热气问我，
“湿的……”
我拿出吹风机，告诉她这玩意儿好使。于是插上电源教她调档。
公主以为我要帮她弄干头发，一声不吭地靠过来，低下头把脑袋凑到我面前。我愣了一下，寻思面对这么长这么茂密的秀发该怎么吹比较好。
公主发现我愣了一会儿，好像并没有帮她吹头发的意思，羞耻地睁开眼，抬起头接过吹风机，迅速溜回卧室关上门，中途还差点被吹风机的电线绊了个踉跄。
摆弄了十分钟后，她捏着吹风机走出来，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柜子里，然后面向我用指尖绕着发梢轻声发问，“那啥，好像干的不是很彻底……”
我也没有护理长发的经验，于是问她她在宫里是怎么弄干的。
“唔…有一个很高很高的阁楼，我就坐在上面，看看诗集、尝尝点心，山谷里的风就把头发吹干啦…”
“那好办，走吧，上天台吹吹风去，反正是夏天嘛。”
我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喝吗？”
“那是什么？啤…酒？咿呀，不不不，我酒量很小的。”
“嗯…那就尝试一下汽水吧。”
挑了一瓶橙子味的汽水，递给公主，换了鞋后带公主走上楼梯，来到天台。
“哇啊——”
这是离雾公主第一次见到这个城市的全貌。这座庞大而繁华的首都倒映在离雾公主清澈的绿色眼瞳中。
每一栋高楼大厦、每一条灯火交织的立交桥、每一辆或疾或徐的轿车，这些如梦幻一般的现实，离雾都试图去理解。
广阔的夜景总是更有感染力，相比之下，今天下午带她在这个公寓社区时她的新奇在此刻又转变为震撼。
“好巨大的城市！简直不敢相信我自己就身临其境！”
我将西宫湖、小牧山、武藏宫以及远处一百公里外的雪峰——清海岳一一指给她看。
公主眯着眼睛使劲地远望。
“哇！真的耶！山脚下就是我族的地界！”
“现如今，在中陆国土上，哪块地不是我们民族的地界呢。这座首都数千万人，哪位不是公主殿下您的臣民呢？”
公主慌乱地摆摆手，“不不，‘臣民’什么的，我现在哪儿有那么大的能力。”
我把汽水的拉环掀开，递给公主，“害，你要自信。我的意思是，即使是在这个世界，公主你也要把自己当作主人。每个人都是他们自己的主人，不要被想象力所束缚，平等地、和睦地和别人交往吧！”
“嗯嗯！但是……我还有一个心结。总觉得不好意思打扰和泉君的生活，总是让和泉君破费的，觉得自己不配拥有此般待遇。啊，并不是说跟和泉君住在一起不开心，我今天真的很开心，但就是感觉这份开心、这份幸福不是由我自己去挣来的……”
我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傻瓜！”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公主。觉得我的善意是施舍吗？其实不是哦，我愿意帮公主你在如今有居住之地，是因为我真的觉得跟公主你在一起很轻松、很舒适。为你买衣服也好、为你做三餐也好都是我自愿的。因为说实话我之前很少有人真正倾心与我交流，但是遇见你，我感觉到了一种非常纯真而自然的，在利欲熏心的现代很难找到的一种真挚的情感。跟公主你的交流，交换的不是金钱、不是利益，而是心，是真心、信赖、希望、向往，还有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我想和你交流，谈天说地、讲古论今，即使是最简单的胡侃，都让我感到愉悦和满足。如果公主不抵触的话，我愿意……每天都和你交流，今天也好、明天也罢，此后的每一天都是这样。我所知晓的东西、我刹那间产生的情感，我都想向你一吐为快。总之，这种想跟你共享一切、奉献一切、分享一切的心情，已经有些……怎么说……让我上瘾…”
公主扭过头，握紧了汽水罐。
“嗯……说什么怪话，挺让人害羞的……”
少顷，她又用肩膀轻轻地触碰我的胳膊。
“和泉君不要误会啊，其实…其实…我也是……”
她的脸颊泛着红晕，不知是不是刚刚洗完澡的缘故。
我的语言也不自觉的吞吐起来。
“总之，最开始的这段时间，我会‘辅佐’你熟悉环境、适应生活……你就不要有心里负担了啦，至于之后，就像你说的，去追求你希望的生活就好，未来把握在你自己手中……”
“嗯，但是还是要谢谢和泉君……”
初夏的夜晚，还是有些燥热啊。
于是乎，我们就在天台上聊天，直到睡意降临。
………
“啊，喝不完了。”
公主晃了晃剩下的半瓶汽水，惋惜地摇摇头。
“不喜欢喝吗？”
“不是！就是肚子有些饱，晚上貌似吃多了嘻嘻。”
“那就扔了吧。”
“不可以！这么神奇的泡泡水，丢了多可惜！”
她眼睛一亮，灵机一动，随后闭着眼强行把半瓶汽水塞进我手里，然后埋着头向楼梯快速逃离。
“喂！——小心摔跤！”
楼下传来笑声。
不管怎么说，汽水确实不一般的好喝，甜蜜的就像加了方糖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