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芽】龙的契约（八）
第八章
飞艇撞破云朵，迎着阳光在大地上投下阴影，远远看到这一幕的人忽然惊呼起来：“管家你看，是大小姐回来了！”
头发已经斑白的管家立即抬起头，眯着眼看向远方，好容易才看到天边逐渐变大的黑点。老管家立即精神起来，他抚平了身上衣物的褶皱，而后挥手吩咐道：“之前大小姐传信说，琪亚娜小姐也会一起回来，想来这就是老爷吩咐准备婚礼的原因。琪亚娜小姐很喜欢吃东西，把那些魔力浓度高的，适合龙族食用的零食摆出来。易碎的物品和那些容易撞到的角落都去检查加固下，缓冲魔文该补的就补上，不要吝啬。谁出了岔子，今后就不要出现在家里了。”
“是！”几个人答应着离开。
老管家自己则出了门，让守门的人将正门打开，然后仰头望着门边的两座流火合金雕塑。流火合金来源于地底矮人，他们崇拜火，耗费不知道多少年才试验出合适的比例，可以让金属合金塑形之后表面还能有流淌火焰的视觉效果。地底矮人用它们塑造他们的神，而雷电家通过手段拿到流火合金之后，用来塑造的则是门口的两尊凤凰像。
左凤右凰，如同守护者一般，一直屹立于雷电家的门口。现在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婚礼，这两座流火的塑像被缠上了代表喜庆的红绣球，还有龙族那边的衔烛草，即便在传闻中，龙和凤凰大多老死不相往来，但此时老管家的全身都被塑像和装饰共同的火红光影衬托出洋洋的喜气来。
飞艇的速度极快，老管家站在门口等了一阵，飞艇的阴影便靠近了，早已经有了准备的雷电家在门前划出了等候区，几个人挥舞着旗子让飞艇安稳地停靠了下来。
门开了，琪亚娜率先扑腾着翅膀落了地，随后雷电芽衣和帕朵菲莉丝共同走了下来，之后飞艇就立即飞走了。
“大小姐！您回来了。”老管家很是激动，然后他有些困惑地看了眼一眼幼龙，奇怪地问，“对了，琪亚娜小姐呢，不是说会有琪亚娜小姐一同回来吗？”
雷电芽衣讶然挑眉，随后她指了指下了飞艇直奔流火塑像而去的幼龙：“琪亚娜不就在那里吗？”
老管家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可琪亚娜小姐不是早就成年化形了吗？而且她对于头顶的呆毛特别执着，当初碰到一点就心疼极了，她怎么会让鬃毛这么朴素地披下来？”老管家特别不理解，当初那么大一条龙，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小，而且怎么看都是心智是小孩子。老管家的脸色不自觉地带出了怀疑的神色，瞧着雷电芽衣的眼神中都带着某种谴责的意味。
老管家眼中这莫名的谴责，让雷电芽衣摸不着头脑，这谴责怎么这么像看渣男渣女呢？雷电芽衣微微摇头，把这离谱的想法甩到一边，家里人都知道琪亚娜，这说明她的很多猜测都没错，到时候她和父亲直接询问应该就能得到答案。她心里一松，简略地把这几天的事情和老管家说了几句，而后她没管老管家神情剧变的神色，开始将帕朵介绍给老管家。
“这是黄金庭院的帕朵菲利斯，是伊甸老师、不，是伊甸女士的得力干将。这次她将在家里待上几天，直到和我们签订的合同履行完成。管家，等会儿你带帕朵在家里转转，给她找一处喜欢的地方住下。”雷电芽衣手里还拿着帕朵提供的供货单，芽衣用余光将琪亚娜的身影纳入视野，一边翻着供货单，“目前伊甸女士已将珊瑚、珍珠，还有深海鳕鱼……嗯？”雷电芽衣微微皱眉，她迅速抬眼，仔细看向流火塑像上装饰的衔烛草，不由得有些猜测。
“管家，这几天家里有来龙族的女客人吗？”雷电芽衣装作不经意地询问。
“有。”这时候老管家已经镇定了下来，他肯定地点点头，他注意到雷电芽衣的动作，非常贴心地解释道，“老爷将那位龙族来客留在书房单独待了许久，出来之后就说雷电家要有喜事了。这不，全家上下这几天都在为这个事情忙碌，家里的老人都很开心和激动。只是没想到琪亚娜小姐出了这个事情，唉，等会儿我还得通知裁缝来给琪亚娜小姐量一下尺寸……”
一开始的话听得雷电芽衣连连点头，龙族的习性她知道得挺多的，如果父亲要找龙族的女性也不是不行，只是听到后来，她的神色就变了。老管家这个说法，要成婚的根本不是她父亲，而是她雷电芽衣啊！结婚对象还是个连化形都还没的幼龙！
“管家！”雷电芽衣合上供货单，塞回帕朵手里，然后往边上走了几步，等老管家走过来了，她才压低声音问道，“管家你的意思是我要结婚？”
“是、是的，老爷没和您说吗？”老管家惊讶了，“这是您和琪亚娜小姐早已约定的事情，您……”老管家停顿了片刻，他迅速地将这两年家里的一切过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假设，“难道您真的失忆了？”
雷电芽衣垂下眼，“嗯”了一声：“……这两年难道你没察觉到不对劲么？”
老管家迟疑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有当然是有，两年多前，大小姐您接到消息出门，再回来整个人都变了，还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一年才养回来……老爷还下了命令不能在家里提琪亚娜小姐和龙族的事情，为此也用很多工作和加薪支开了家里的老人。”老管家也属于被支开的人之一，这两年他被雷电龙马使唤了很多次，派出去代替雷电龙马巡视、考察，和雷电芽衣的见面极少。在雷电芽衣去了圣芙蕾雅学园之后，老管家才不再外出，他对于之前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只是知道和龙族相关，他是看着芽衣从小长大的，芽衣将琪亚娜带回家的时候他非常开心，雷电家里的老人都很开心，就是雷电龙马常年板着脸，但私底下也非常开心，动用了相当多的渠道去保证琪亚娜的食物供应。
龙族天生就是高天的种族，但他们最喜欢的食物有一大部分是深海的鱼类，例如深海鳕鱼，全名是深海银背鳕鱼，比寻常的鳕鱼生活得更深，个子也大一点，攻击性和游行速度更快，蕴含有非常高的魔力浓度。只是龙族很难抓，人类也很难捕捉到这样的鱼类，通常来说海中的物种才有足够的资源，在那个时候雷电家才和黄金庭院加深了合作，毕竟除却人鱼和海妖之外，伊甸便是深海真正的主人。
老管家回忆至此，抬头看向雷电芽衣，芽衣垂着眼，显然在想自己的事情。老管家摇摇头，叹息一声：“几天前，老爷宣布说要准备婚礼，家里的人都很意外，但也都很惊喜。”
很多东西雷电芽衣已经通过梦境和拾回的记忆找回，但她还是不知道她和琪亚娜发生了什么，她总能感觉到前方横亘着一层屏障，情感都被屏障隔在了外头。听老管家这么说，雷电芽衣微微摇头，苦笑着摆摆手：“先不说这个了，待会儿我去找父亲说说，现在先和帕朵把目前的供货单了结掉吧。琪亚娜那边……”雷电芽衣望向已经爬上塑像和衔烛草玩耍起来的琪亚娜，“管家，你带她去吃点东西吧，这几天她也……被限制坏了，而且……她现在应该尽快恢复以前的样子了。”
“……可原来的龙身有三十几米……”老管家想了一下场景和以前琪亚娜活泼的样子，吸了口气，“琪亚娜小姐的心智如果还没成熟，恐怕不好管。”
“放心吧，她……”雷电芽衣想着琪亚娜偶尔流露出来的怀念和悲伤，总觉得琪亚娜其实可能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活泼，“她有自控能力的。”
“好。”老管家点点头，走开几步，又和帕朵菲莉丝点头致意，“我先将琪亚娜小姐带去安置，等会儿回来和帕朵小姐介绍雷电家的情况。”
“大、大爷你忙就好，我和芽衣姐对完账会去找你的。放心！这里我也来过几次了，不算陌生啦！”帕朵挥挥手，目送老管家走远，然后才凑到雷电芽衣身边，将供货单打开，“深海鳕鱼是我带着罐头一起抓的，绝对最大最新鲜，等明天就能到。还有这个……”
雷电芽衣点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而后摇了摇头：“没有其他的问题了。”说完这句，雷电芽衣沉默了下来，她的目光移至屹立的凤凰塑像上。
“芽衣姐？”帕朵有点奇怪雷电芽衣的沉默。
“帕朵，你……应该去过很多地方吧？”等帕朵点头，雷电芽衣迷茫地询问，“那你见过了除了凤凰之外，还有什么种族有浴火重生的能力吗？”
帕朵想了一会儿：“没有，只有凤凰有死中求生的种族特性。雷电家不是崇拜图腾凤么，这些芽衣姐应该更清楚吧？”
“是啊……我应该更清楚……”雷电芽衣喃喃了一句，随后她便清醒回来，“我要去找父亲了，这里你也不是第一次来，随意走走吧，有事情去找管家就好。”
帕朵菲莉丝有些担忧地看了眼雷电芽衣：“芽衣姐，你和琪亚娜的事情没有必要这么急的……当初真的不是你们的错，都是哪个奥托的错！”
“奥托，是那个之前在龙族动乱中被封在初始之地，原阿波卡利斯的首领？”雷电芽衣神色一振，她没想到能从帕朵这里知道些东西。
“对，听说就是奥托干了坏事，最终龙族里面才开始产生动乱的。当时我还被困在龙族的隐居山谷一个多月，被爱莉姐摸了好几次的尾巴耳朵，我记得很清楚！”
“那我和琪亚娜的事情，你知道具体的事吗？”
“这个不清楚，爱莉姐和伊甸姐都没提，只是说……有人犯了大忌。”帕朵挠了挠头，“好像是强求死而复生搞出的乱子吧？凤凰的存在总让生灵觉得生死不是天地的道理，可凤凰也只是死中求生，死了好久的凤凰也搞不了涅槃重生的仪式啊。我是真搞不懂这些，像我们半猫人就活得很安逸，从来不想这些东西。”
“你……应该不是半猫人吧？”雷电芽衣看了看帕朵的耳朵。
“长得差不多，一样的啦，芽衣姐，有的时候没有必要分这么清楚。”
“谢了。”雷电芽衣从中听出帕朵的宽慰，笑了笑，“不过我不是为了这个，放心吧，我只是……应该猜到了真相。我去找父亲了，你不用拘束，我家里没有什么地方不能去的。”
“好嘞！”
雷电芽衣和帕朵告辞，终于步入阔别了几个月的家中，她看见父亲站在屋内朝她招手，而琪亚娜正歪头看着她父亲手里的鱼干。
她不由得默然，然后走上前将琪亚娜拉到自己的身边，才和雷电龙马问好：“父亲，我回来了。”
雷电龙马看着自己女儿无比自然地将琪亚娜半护在身后的动作，回想起塞西莉亚的手劲和提议，有些心酸，也有些欣慰，并真诚地希望那个提议真的能做到。
“龙马，琪亚娜和芽衣的结契和解除，那是她们自己的意志，之后她们的各自努力也都是她们自己的心愿。芽衣会选择进入圣芙蕾雅，本身就代表了她的意志，你作为父亲应该知道这一点才对吧？”
“……我当然知道。”
“所以我们该做的，不是应该让她们的婚礼更盛大一些吗？这可是……死中求生的奇迹，理所应当被祝福。至于压场子的问题，我会去隐居之地请龙族的两位上古龙出面的，放心，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他们其实相当好懂。”
“那就拜托了。”
雷电龙马当然为他的女儿骄傲，她理所应当配得上世界最好的，也理所应当地会被最好的所珍视。
“芽衣，你带着琪亚娜来书房吧，我有话和你们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