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一天 1-5
（一）
“你是谁？”
没想到是对方先发的问，这让迈克尔相当恼火。
“你是谁啊，都这个点了？”
“哎呀，抱歉，打扰了，”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过...米迦勒·麦克斯维尔在吗？”
问话的人很魁梧，板寸头，原本黑色的头发已经因为年龄的关系而略略褪色，他穿着深蓝色的风衣，带着无框的方形眼镜，白皮肤，不过因为吃了不少苦头的原因稍显蜡黄。
声音沉稳中带着一点沙哑，面上带着幽默的人特有的微笑，年龄大概四十五岁，十分健壮而亲近的中年人，这是他给迈克尔留下的印象。
“你是谁啊，我在问你话啊！先回答我说的话好吗，大叔？！”
迈克尔不耐烦地吼道，实际上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慌乱，他想要用语气在气势上取得先机，然后随便找个理由把这个人轰走。
不过，他看着男人从大衣的内包中拿出了某种证件，顿时感到有些不妙。
那人双手将证件递给迈克尔，不顾下得很大的雨完全将他自己淋湿的事实。
“我是米迦勒的同事，见过一面，”那人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写在上面了。”
“彼得·普罗维登斯·沃金希尔斯...研究员？”
“是的，”男人笑了笑，接着突然正经地转换了表情，“不过拖了这么久的时间，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这家人的邻居啊，就是那家餐厅的老板...”
男子指了指不远的一间餐厅，男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了路灯下的餐厅，点了点头。
“我叫迈克尔·克里斯蒂亚诺，”男子稍微地进入了状态，不再那么惊慌，“关于米迦勒，他...是去...澳大利亚去了。”
他妈的，我为什么要说澳大利亚？！
“是这样嘛...”男人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拿出一个防水的笔记本，从上衣口袋中抽出一杆铅笔，唰唰地写了些东西，“既然如此，和他同住的加百列·雅威博士在家吗？”
说着，男人瞄了眼门内，就自顾自地想要走进门。
“喂，你干什么？！”
迈克尔挡住了彼得，身高差不多的二人对视着，前者握紧了背后手中的水果刀。
“如果你觉得身后那把小东西能够伤到我的话，那你可真错得离谱了，”彼得突然收起了轻松的态度，严肃地掷下这句话，“借过了。”
他一把推开迈克尔，冲进客厅，没有犹豫地、大跨步地走过镜子的走廊，走向紧闭的卧室门。迈克尔则被怪力重重地摔在地毯上，当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卧室的门就被彼得打开了。
糟糕，露馅了！
迈克尔猛地起身，逃跑的念头闪过脑海，他正想要冲出门，却被接下来的一句话镇住了。
“嗯，是迈克尔么？”
坐在桌前的女子头也不回地问，问过之后才转过头来，女子蓝色的瞳中闪出一丝疲倦，身姿却依旧那么的灵巧。
怎么可能？！
男子惊讶的转过头，看向卧室，正好看见女子坐在椅子上转过身子的动作，不禁有些震悚。
“啊啊，你是...？”
女子略略讶异看着浑身湿透的男人，不过她看见了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活着的迈克尔，反而安心了一些。
“彼得·沃金希尔斯，是米迦勒的同事，我找他有急事，”男人说道，“他现在在这里么？”
“不在呢，米迦勒的话，”女子迷人地笑了笑，“他昨天出差离开了。”
估计那垃圾也说的是出差，真是个糟糕的借口，女子想。
“他去哪里了？”
男人冰冷地问，他感觉这个女子不简单，自带了一丝诡异的威胁性。
而且有像我这样的陌生人在家里出现，不应该十分慌张么？
“具体的地点，我不清楚，而且我何必要告诉你，或许你能呈递一份正式的讯问令，让我确认一下你是否有随意进出公民住宅的权限，”女子站起来，用一种高傲的眼光看着彼得，“不然的话，我是不是可以以私闯民宅这个罪名将你起诉呢？”
沉默，迈克尔依旧是一脸惊讶，彼得则撇着嘴角，压抑着想要揍她一顿的欲望，女子微笑着，用剔透的手指将自己衬衣的第一颗扣子扣好。
“对不起，这的确是我不对，”男人慢慢地向后退出了房间，“是科研组有急事要找他，而且外面这家伙直接让我进门，我就想当然的问话了。”
“那么，米迦勒他...出了什么事？”
“是工作上的事情，”男人说，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我觉得我还是和他当面说吧。”
彼得看了看女子，又转过头看了看迈克尔，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餐桌上的盘子上。
沉默。
“你该走了，不是么？”
女子打破了寂静，微笑着，轻轻而礼貌地说。
“啊，是，是的，我得走了。”
彼得点点头，用一种沉着的眼神扫过女子的脸，眼光在女子美丽的蓝瞳上顿了一下，女子的嘴角则滑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再见。”
彼得转身，眼光刮过迈克尔的脸，他震悚地出了门，生怕那两人再搞出什么动作来，他冲进雨中，消失在了夜幕里。
得拜托警察查一下米迦勒的出境记录，如果没有出入境历史的话，很有可能他已经藏匿了，或者说结果会更加出人意料...
那个男的声称米迦勒去澳大利亚了，而加百列却不愿意透露，这是第一个矛盾点。
同时...
彼得使劲地眨了眨眼，似乎想确认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出错，但是他异于常人的、对于图像信息的捕捉天分告诉他，的确有一处可怕的细节透着恐怖。
那女子明明是散瞳状态，照理来说只有被麻醉或者死亡的人才会出现那种持续性的散瞳，但是她却能够正常的行走说话...这太诡异了，诡异地可怕。
真是不应该同时负责两个案子，真让人心力憔悴。
老了啊，彼得。
他找到了自己停在不远处的车，打火。红色的车灯如同黑夜的眼，渐行渐远了。
（二）
“你怎么....你怎么样了？”
【How...how do you feel now?】（本来是想问“How did you stay awake?”，即‘你怎么还醒着？’）
“我么？很好呢。”
为什么她会突然醒来，难道说是我用的量不够大么？
而且照理来说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胸前的衬衣扣子被打开，不应该有所察觉才对么？
为什么不怀疑我？
迈克尔坐在沙发上，呆滞地看着一旁的女子，而女子正试图把玩着那把水果刀，不过她的技术很不熟练，所以刀一下子就掉在地毯上。
女子叹了口气，将刀捡起来。
“唉唉，”女子叹了口气，“献丑了。”
“没...没有啦。”
男子勉强地笑了笑，感到全身冰冷的他突然地站起身，故作轻松地吁了口气。
“OK，今天呆的太晚了，我得走了。”
“嗯？要走么？”
女子也随之站了起来，用食指和拇指提着水果刀，这让男子感到很不舒服。
“如果再不走的话，你也睡不了觉吧。”
“嗯..说得对，”女子习惯性地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镜，“你...您很体贴呢。”
男子从这个句子中感到了一丝讽刺的意味，但是他不确定是不是女子在故意为之，不知怎的，他居然对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感到一点敬畏和惧怕，一阵又一阵的凉意窜上了他的脑干。
迈克尔拿起他的大衣，换上皮鞋，女子则将家里的伞递给了他。
“谢谢。”
“嗯...要手电筒么？”
“不用，我不怕黑的，”男子生硬地做了个帅气的告别手势，“那么，再见啦。”
“注意安全呢。”
“嗯。”
女子目送着男子离开，轻轻地关上了门，接着她将所有的门窗都锁好，把窗帘也拉上。
她看着窗玻璃，玻璃上映出她的容貌，在紫发的男子看来，这容貌暂且是模糊的，毕竟是在散瞳状态下，总觉得有点不真实，于是他用女子如玉的手指轻触自己的脸。
多美啊。
雨一直下。
今天暂时就放过你好了，迈克尔·克里斯蒂亚诺，照理来说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够你死一万次了...
男子生气地皱着眉，走向冰箱，她正在检查乳白色的塑胶试管。
你要作为扳机，向世人宣告我的存在，从你口中说出的将是印证我存在的话语。
没有问题，全部密封。
接着她转过身，眼光落在了桌上的肉排上。
她用手指沾了沾肉排的汁，然后用舌尖沾了沾指尖。
味道还不错呢，虽然有安定剂，但是对我产生不了太大影响。
“这是我的身体，为你们舍的。你们应当如此行，为的是记念我。”
女子喃喃道，她俊美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愉悦的神色。
然后她将之前没喝完的葡萄酒尝了一口，葡萄酒像是红丝绒一般的顺滑。
“这杯是用我的血所立的新约。你们每逢喝的时候，要如此行，为的是记念我。”
接着她将剩下的肉排和葡萄酒都倒进了垃圾桶，她仔细想了想，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洗碗，整理桌子，将一切摆放整齐，她清唱着歌，做着家务。
曲调是《奇异恩典》，唱得不错，很轻，但充斥着真切的情感，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对于声带的使用不太熟练。
结束，正好，她轻巧地将最后一个盘子放进沥干机中。加百列轻轻打了个呵欠，用手遮住唇，她终于感到疲倦了，女子将大衣里的枪拿出来放回了抽屉，然后保险起见，她拿着水果刀进了卧室。
这次，就不用美工刀了。
她躺下，将水果刀放在了她的手边，接着她闭上眼，安稳地呼吸着。
连结，断开。
男子睁开眼，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紫色的瞳中流出一缕爱恋。
幸好不是什么肌肉麻醉药，不然我就真的没办法动了，而那垃圾就会被那个彼得给抓起来了吧。
真是矛盾啊，本来是想着将他杀死，但是迈克尔还不能出事，我需要他作为帮手。
男子暗想道，窗外如水的月光溢进屋内，在他的世界中，没有雨声，只有女子和他自己。
等药效过了之后，估计世界就会回到原样了吧，那么至少今晚，我还是安全的。
男子轻轻地吻了吻女子的额，他站起身，走出房间，关上门，摸黑走进客厅，躺在了沙发上。
晚安，加百列小姐。
做个好梦。
一位老人坐在轮椅上，他的脸掩藏在夜色中，他看着迈克尔走出屋子，过了不久，房间中的灯熄灭。
他咳嗽了一声，驱动着轮椅离开了，在他的胸口上有一枚红宝石的胸针。
这便是第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