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归矣十载 第十七章 兰花命
吴邪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没旁人。他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听着卧室外面传来锅碗瓢盆碰撞和烹油炒菜的声音,没来由地感觉十分安逸,只是肚皮上撕撕拉拉的疼痛有点败兴。
吴邪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喊了一声:“来个人!”好吧,嘶哑得都不是人声了。
卧室门几乎是应声而开,就见黑眼镜抱着个花布包走了进来:“来了来了,是不渴了?你现在最多能喝五滴。”说着伸手拿起旁边水杯里的吸管,用指尖堵住一头,吸了点水滴到吴邪嘴里。
吴邪渴的不行,十分珍惜地把这几滴水喝了,勉强润润嗓子:“我生了个什么东西?”
黑眼镜一乐,弯下腰给吴邪看怀里的小布包。可能是因为黑眼镜身材过于高大,衬得那布包像个卷饼一样。
吴邪看见大号卷饼里熟睡的小婴儿,像见了个玩具娃娃似的,完全没有那里面是个活物的意识,所以一点都不激动。
黑眼镜乐滋滋地扒开襁褓给吴邪看婴儿的脸:“小男孩,可乖了,吃了就睡,不哭也不闹。”
这婴儿脸上的皮肤皱皱巴巴,非常瘦弱,哪怕睡得十分香甜,看起来也可怜兮兮的。吴邪想摸摸,奈何两只手上都扎着针,只能遗憾地叹了口气,转而问道:“老痒好了吗?”
黑眼镜点头,将婴儿放进床边的小床里,一边给吴邪换药,一边将他昏睡这几天发生的事儿说了:“脐带血新鲜得很,你兄弟用完之后狂性大发,差点把房盖掀了。得亏老喜在,不然我一人还真制不住他。不过现在没事儿了,前天傍晚就恢复人型了。”
吴邪点点头,感觉思维有点卡壳,问道:“老喜……老喜是谁?”
黑眼镜愣了一下,打哈哈道:“老喜你都忘啦?老喜,那谁嘛!你不记得?不胖爷派来给你当保镖的嘛!你这平稳了,他就走了。”
吴邪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等黑眼镜给他拔完输营养液的针头,便从床头柜里掏出手机,给胖子打电话,想要感谢一下。
可惜,电话是阿贵接的。吴邪简单询问了王胖子的近况,让阿贵代为转达感谢与问候,便收了线。
由于吴邪这“剖腹产”算是开膛破肚还不能为外人道的大手术,之后的一个月,黑眼镜几乎每天都来吴家报道,顺便指导老痒,把小宝贝疙瘩喂得白白胖胖,煞是可爱。
吴邪看着这俩哥们围着他和那小崽子忙来忙去,终于在亲手给小东西喂一次奶后,有了点“英年早爹”的意识。不过再一想自己都二十八了,好像也不算早。
等吴邪这边身体完全恢复能跑能蹦了,黑眼镜才告辞回北京。连医药费都没拿,一句“实在亲戚”把吴邪打发了。当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身体恢复了,吴邪的生活似乎也回到了正轨。夜深人静时,看看婴儿床里白白嫩嫩的婴儿,随手从床头的小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开,寻找寓意美好的字。
“梵、悠……吴梵悠,无烦忧。”吴邪口中轻轻念叨着,趴到小床边,伸手在婴儿柔软细腻的小脸上轻轻戳了戳:“吴梵悠,小悠悠。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咦?”
吴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诵读这句诗时,突然产生了正在思念着谁的错觉,而且这种“错觉”还隐隐透着些担心。可现在除了三叔那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老不修以外,家里都过得很好很平静,甚至连胖子的情况都在好转……所以自己到底是惦记起谁了呢?
左右想不出个所以然,吴邪脑子里一团乱麻,索性不想了。伸手关掉床头灯,在黑暗中摸到崽子软乎乎的小拳头,握在手心里,很快便睡着了。
吃早饭的时候,吴邪观察了一下对面的老痒,心里有些纳闷:这家伙自从“重塑金身”之后,似乎沉默许多,没有以前那么爱胡吹乱侃了。
这种感觉让吴邪有些不安,但可能是因为“一孕傻三年”导致无知者无畏,之前因为物质化怪力而产生的对老痒的恐惧几乎完全消失了。于是他也不再跟老痒虚与委蛇,直接开口问道:“你最近怎么阴沉沉的,一直不跟我说话?”
老痒将最后一口包子消灭后,答道:“我最近想起很多事,去秦岭之前、之后,还有他和你小时候一起玩的记忆,他自己童年的记忆。很细碎,又很清晰。我不知道这是我夺取了他的记忆,还是他的鬼魂在侵蚀我的身体。所以我现在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老痒还是谁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
吴邪松了口气,安慰道:“没关系,就算你不是老痒,既然是他创造的,论辈分你也算是我亲侄子……”
“艹,老吴你还真是占便宜没够!”气得老痒也不管人吃没吃完,便抢下碗拿去厨房刷了。
悠闲的日子在给吴梵悠上户口这天结束。
对于“捡来”的孩子,户籍科的民警显然非常警觉。没办法,吴邪这个未婚生子的小爸爸只能去做亲子鉴定,又编了一套自己是风流浪子、不知道是哪个前女友把孩子扔到他家门口的——狗血故事。
好不容易把小呦呦的户口上好了,吴邪又开始发愁怎么跟家里交代。
外人确实不会怀疑孩子的来历,但他二叔是知道他怀过感阴胎的,现在突然抱回去个孩子,他肯定能联想到前因后果。思来想去,吴邪决定先从他二叔下手。死不死就看这一哆嗦,反正老吴家小孙子已经生出来了,还能塞回去咋地?
说干就干。吴邪给呦呦穿上漂亮的娃娃衫,戴上小帽子,穿上小袜子,往婴儿车里一塞,就要推着往外走。
老痒一看,连忙拦住:“盝儿(杭州话里傻逼的意思)!婴儿车不能推着下楼!”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老痒看着吴邪坐上他那辆破金杯,甚是无语,最后撸了一把头发:“算了,我跟你去吧。”
俩人到了吴家二叔的茶馆,一进屋就被“街坊四邻”围观了。毕竟这种老头云集的地方,突然出现个小婴儿,是非常新奇的事情。而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对于人类幼崽,尤其是长得白白胖胖的幼崽,都有一种深入DNA的亲近欲望,就算不上手,多看一眼是一眼……没一会儿,跑堂的小李便过来叫吴邪到后院去,说有人找。哈,这人必定是他二叔无疑了。
吴二白看了一会儿婴儿车里熟睡的小肉球,又抬头看了看吴邪:“跟你长得不像。”
吴邪一哂:“不像吗?我觉得挺像的啊。”
吴二白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问吴邪:“说吧,怎么来的?”
吴邪清了清嗓子:“我也不知道。反正按五先生说的,到月份找人剖开放尸毒。没想到拿出来是个孩子,不是鬼胎死肉。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您说怎么办吧!”
吴二白又盯着吴邪看了一会,再看眼已经放空了的老痒:“倒是没说谎。老太太和老家那边不用你操心,等周岁的时候摆酒登族谱就行了。你把身体养好,别落下病根。”
吴邪点点头,陪着吴二白喝了会儿茶,总觉得怪怪的:“二叔,你就不好奇这为什么是个孩子?不好奇我跟谁生的?”
吴二白摇摇头:“是你亲生的,自然是我吴家人。是吴家的人,他的来历便没什么可好奇的。孩子还小,能不能长大成人还是个未知数。你既然已经决定生养他,我作为长辈,只会尽己所能照料你们。其他的,与我无关。”
吴邪心放下了,一口喝完杯里的茶:“二叔痛快!那我们不打扰您了,先走了。”说完,吴邪和老痒便起身告辞,准备可一天走亲戚,带着孩子去见见爸妈。
“慢着。”
吴邪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却只听吴二白问道:“孩子叫什么名字,生辰八字给我。”
“大名吴梵悠,梵天的梵,悠闲的悠。”说完,吴邪就卡壳了,想了半天,只能向老痒投去求助的目光。
老痒一言难尽地忍住不翻白眼,替吴邪答道:“5月16号10点剖出来的。”
吴二白闭着眼睛批算了一下:“倒是个稳重仁义的好孩子,不像你们,成天在外面惹是生非。”
吴邪刚想反驳,却听吴二白接着说道:“只是这兰花命虽娇贵得很,长大后却少不了磨炼。趁着他还在温室里,能疼爱便多疼爱一些吧。多给他攒些家底,不然怕是养不住。”
得,敢情是生了个小祖宗。
吴邪想起欠新月饭店那一个多亿,心里十分愁苦,只能默默叹口气。然后,就见他二叔起身回屋,过了十分钟左右,拿了一方楠木盒子出来,塞到了婴儿车下面的袋子里:“见面礼。”
吴邪心中暗喜,想着二叔送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便也没着急看。带着老痒,开着破金杯,一脚油门回了爸妈家。
妈妈见老痒来了,还挺高兴,看到婴儿车里的大胖小子竟也没大惊小怪。想必是早就知道了吴邪是药人这事,心理准备很充分。
等小呦呦睡醒了,妈妈看着老痒熟练地换尿布、喂奶、擦痱子粉,表情才终于有了点不自然:“小邪,这段时间一直是扬扬在给你带孩子?”
吴邪嘿嘿一乐:“对呀,他可喜欢带呦呦了。”
妈妈看了看吴邪,又看了看老痒,表情有点崩裂:“你们……你们……这孩子!”
吴邪突然反应过来:“不是!妈!你想哪儿去了!这孩子是我跟别人生的,跟老痒没关系!我们正经人不乱伦!”
妈妈见吴邪急了,知道大概真是误会。因为她知道,自己儿子从小就是糊弄人的时候最气定神闲,只有被冤枉的时候才急头白脸。不禁长长松了口气:“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啊……那你跟谁生的啊?”
吴邪嘴都张开了,脑子却突然卡死了,转头问老痒:“我跟谁生的?”
老痒摇头:“那我哪儿知道,又不是我给你拉的皮条。”
吴邪作势要打他,被妈妈笑着拉住:“好了好了,跟谁都行,反正都是我亲孙子。你们老实待会儿,别闹了哈。我打个电话,让你爸回来买菜。”说完便留两人在客厅,自己拿着电话去了厨房。
吴邪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老痒,把老痒看毛了:“你看我干什么?我真不知道!”
吴邪晃了晃脑袋:“你说我是不是生孩子生傻了?怎么现在记忆里和反应速度这么差?在二叔那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刚才我妈问我,我才想起来。我怎么生活胎至少得是跟个活物乱搞才能生出来啊,可我怎么想不起来跟谁搞过呢?”
老痒吸了口气:“可能是你喝多了没记住是谁吧。”
吴邪摇了摇头:“不可能啊,我要是被人灌醉玷污了,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公安局或者医院至少得有我把人打残的记录吧?”
“说不定是谁趁你睡着了,把什么奇怪的东西偷偷注射到你肚子里了。你不知道。”老痒面无表情地胡扯,以免自己露出破绽。
吴邪却恍然大悟:“哦,那这个有可能。艹……可能是它的人,他们恐怕想要呦呦,我们得准备……”
看着吴邪自己在那规划今后的防范措施,老痒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是把这一趴糊弄过去了。
晚上,吴一穷破天荒的早早下班,买了一大后备箱好吃的,搬了三趟才搬完。到家特意换上干净衣服,洗完手脸,才来抱呦呦。
呦呦也很给面子,下午喝完奶一直坚持到他爷爷回来才开始打哈欠。吴一穷抱着在他怀中安然入睡的孙儿,爱不释手,小声跟吴邪夸这孩子比他小时候省心。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完饭,吴一穷喝了点小酒,心情好极了,搂着吴邪肩膀絮叨,刚说到他小时候总爱翻仓库,突然一拍脑门:“我怎么把这茬忘了!你在这等着。”说完便下桌了。
吴邪莫名其妙,过了老半天,见他老爹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密封的铝饭盒,一脸好奇。
吴一穷打开饭盒,吴邪这才看见,那里面竟然是一卷竹简。
吴一穷将竹简递给吴邪:“你出生之后,你爷爷偷偷回四姑娘山带回来的。说如果你以后有孩子了,就把这东西交给你,能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