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临光小说化·叹息·P2
【血骑士成功闯入决赛，成为卡西米尔特锦赛历史上第二位有望连任冠军的大骑士。】
【不过，血骑士的感染者身份依旧带来了许多非议。联合会发言人表示，不会因为血骑士的感染者身份而区别对待——】
【但部分骑士家族并不认可这一说法，断电事件与大隔断再演给民众带来的压力不可估量，下面有请骑士协会负责人发言——】
“狄开俄波利斯！血骑士！”
艾沃娜在原地跳起了战舞：“哈哈！我就说，这才是感染者骑士该有的样子！”
一旁的格蕾纳蒂拿起赛程表：“如果耀骑士赢了风骑士，那么...”
“两个感染者。”
查丝汀娜伸手点了点两位骑士画像旁边的特别标注：“本届特锦赛冠军，会在两个感染者之中决出
“哈哈！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艾沃娜用力地拍着大腿：“我们让那群家伙知道，他们引以为豪的城市并不是无懈可击的，然后，血骑士和耀骑士会揭开他们的遮羞布——”
“感染者大获全胜！”
艾沃娜高高举起双手：“耶！”
“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格蕾纳蒂看着艾沃娜兴奋的样子，摇了摇头：“于是，我们呢，接下来怎么办？”
“啊哈哈...反正大骑士领是待不下去了嘛。”
索娜挠了挠头：“但是我们可以得到一些合法证明，然后找个村子，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这和我们一开始想的不一样。”
格蕾纳蒂指正道。
“没到解甲归田的时候呢，索娜！”
艾沃娜也用力地点着头：“我们不是为了让更多感染矿石病的人能被合理对待吗！”
“把商业联合会在零号地块的所作所为告知监正会，不是为了救下更多的感染者吗！？”
“还没到离开的时候！”
查丝汀娜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索娜，表示自己的意见。
格蕾纳蒂看着两位同伴的举动，随即转向索娜，说：“我很难反驳，索娜。”
“我们现在离开，就像是半途而废一样。”
索娜没有回答，这个一向乐观开朗的骑士低着头，眼睛蒙上了一层阴霾。
“索娜？”
艾沃娜看到索娜的样子，不禁问道。
“...为什么大部分感染者会被抛弃？”
“不，这个问题不大对，我想想啊...为什么，感染者总是些不被重视的人？”
索娜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暴露在高危环境中的工人，没法有效躲避天灾的农民，城市之外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这些人，是最容易染上矿石病的。”
格蕾纳蒂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查丝汀娜头也垂下了眼眸：“被精加工后的宝石制品，也许是富有的骑士贵族和社会上层，这辈子唯一见过的源石吧。”
“他们当然和矿石病无缘。”
“为什么问这个？”
格蕾纳蒂看着索娜低落的样子，问道。
火红色的骑士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瑟奇亚克和我们一起走吗？”
“你在说什么蠢话。”
脚步声混合着低沉的嗓音一同响起。
“啊，原来你在啊。”索娜转过头去，那个变得平和了很多的骑士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你的妻子和孩子还好吗？”
查丝汀娜问道。
瑟奇亚克点了点头：“嗯，所以我是来道谢的，只要能救出他们，怎么样都好。”
“不过，我可不是感染者。明面上，我甚至还保留有合法的骑士身份。”
“我不打算待在大骑士领，我会用前些年积累下来的财富购置一处地产，换一座城市生活吧。”
“不考虑在移动城市之外的地方定居吗？那样比较容易避人耳目吧。”
索娜问道。
瑟奇亚克摇摇头：“那就不是生活了，是生存。”
接着，这个一直有些自视甚高的骑士吸了口气，双手插兜，说：“我是来道别的，特锦赛还没结束，人流量很大，这是悄悄离开大骑士领的好机会。”
“去新的城市吗...”
瑟奇亚克“嗯”了一声，作为回应，接着继续开口道：”红松骑士团，我得对你们说句实话。”
“监正会取得了关于无胄盟和感染者收容治疗中心的信息，也不代表，他们能立刻把联合会赶下台——”
“——不，”他摆了摆手：“我现在甚至开始觉得，他们根本威胁不到商业联合会。或者根本没有和商业联合会夺权的意图。”
索娜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瑟奇亚克看了看她颤抖的袖子，随后收回目光：“你也察觉到一点什么了，对吧？”
“可别说我绝情，但这都和现在的我没关系了。”
曾经的塑料骑士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说：“念在我们共同战斗过一小段时日的份上，好自为之吧，别和城市作对，焰尾。”
随着瑟奇亚克彻底消失，艾沃娜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什么啊，只是过来说泄气话的吗？”
“所以我才讨厌骑士家族。”
格蕾纳蒂晃了晃自己的手炮。
“和城市，作对。”
索娜重复了一遍瑟奇亚克的话，转头看向那繁华的大骑士领中心区，有些落寞地笑了：“听着有些像滑稽的骑士小说啊。”
————
10:33 AM
监正会旗下酒店，特殊包间。
“博士。”
砾站在博士身旁两米远的落地窗边，开口道。
罗德岛在卡西米尔境内的绝大多数的事务已经被完美解决了，但罗德岛内部的一些运作决策仍然需要博士来拍板，因此砾不得不离博士稍微远一些，避免接触到不必要的信息。
不过，这样的指令，从某种角度来说，只会起到反效果。
“我被命令成为您的护卫，也有一段时间了，您对我是怎么想的呢？”
砾伸出手，放到自己胸口的位置：“不瞒您说，我现在，只是和您共处一室就有些心跳加速了喔？”
“需要叫医生吗？”
博士拿起座机电话，微笑着朝她晃了晃。
“哎呀，真是让人遗憾。”
砾的脸上保持着往日的笑容，但在地上拨弄的鞋尖，还是暴露了她那有些幽怨的心情：“但我觉得，您是在装作听不懂哦？”
“偶尔的沉默的确很令人着迷，不过，如果博士您太过沉溺在工作中，也是会累坏身子的。”
“这可事关监正会和罗德岛的合作，您对我的评价可相当重要。”
就在这时，坐在旁边沙发上的阿米娅刷到了一则消息，一脸惊喜地把平板拿到博士眼前：“博士！临光小姐顺利进入决赛了！”
“风骑士赛前弃权，耀骑士不战而胜，今天的报纸上是这么写的！”
“风骑士离隐退只有一步之遥，大概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败给耀骑士吧。”
砾思索了片刻之后，将目光重新转向博士，发现后者此时已经拿过了阿米娅的平板，将一些相关的赛事新闻打包发送给自己的终端，不禁有些不满地双手叉腰，扭过头去。
“真是有些嫉妒耀骑士呢，能让博士这么关心。”
“砾、砾小姐？”
听到这句话的阿米娅顿时有些被吓到。
“不，没别的意思。”
“暂时。”
“我去给两位泡茶。”
丢下这句话以后，砾就像是用力踩着地板一样走出了大门。
“啊哈哈”
阿米娅尴尬地笑着，等到砾已经远离了以后，才小声地和博士说起了悄悄话。
“博、博士，砾小姐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太好？总觉得她越来越...啊？博士觉得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
博士点点头。
“好、好吧，如果博士都这么说的话...”
幼小的卡特斯看了看砾走出去的方向，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
“那里...好像不是放茶叶的地方啊，博士。”
“...”博士愣了一下。
“监正会授权给我们使用的医疗麻醉物资，好像是在那边的房间...”
阿米娅从博士手里拿回了自己的平板，调取出了一份文件和大楼安全示意图，放到博士面前。
“...？”
——
无胄盟据点。
6:32 PM
“呃。”
“慢着，等等。”
白金伸出一只手打断了罗伊的话：“我有多少人？”
“三队。”
罗伊翘着二郎腿，说。
“您和莫妮克阁下？”
白金继续追问。
“我们有别的任务啦。”
“那...”
米白色的库兰塔指了指天空。
“玄铁大位就更别想了。”
罗伊摊了摊手：“他们也有别的任务。”
“...无胄盟是不是...”
白金试探着问道。
“察觉到了的话，乖乖当作不知道，比较容易活下去哦？”
罗伊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白金不得不点点头：“好。”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为下面一段话做好了准备。
“所以说，我要带三队无胄盟，去负责特锦赛决赛的守卫和预警工作，是吗？”
“没错。”
罗伊把一支箭扔到了旁边的酒瓶里。
“”骑士和血骑士的决战？”
“没错。”第二支箭也落了进去。
“可能会和银枪天马正面碰上？”
“没错。”第三支箭落入其中，罗伊跳起来为自己鼓了鼓掌。
白金露出一个相当漂亮的微笑：“原来如此，这次的任务是要我自杀吗？”
罗伊“诶”了一下，拍了拍白金的肩膀：“话别这么说啊，只要别动起手来不就好了吗。”
白金看了一眼罗伊的手，不怎么留情面地问道：“我还能被利用多久？”
“——真高兴你能有这个自觉。”
罗伊收回了自己的手，重新坐到沙发上。
“特锦赛结束之后，我会怎么样？”
白金提出了自己最后的疑问。
罗伊思索了一下，随后做出了自己的回答：“看你的表现，从我个人来讲，至少...”
“还是想留你一命的。”
白金的身体颤抖起来。
她一直都明白的。
卡西米尔是一座塔。
一座无人生还的塔。
————
“叔叔。”
玛嘉烈走到玛恩纳的背后，两人的面前是临光家的宅邸，再远处，则是色彩缤纷的卡西米尔。
“你已经把事情做到了这一步，不听劝阻，一意孤行。”
“你想过那些因你的幼稚举动而受到伤害的人吗？”
“你想过马丁他们会因此被无胄盟盯上吗？”
“你想过玛莉娅和佐菲娅也许不再能安稳地生活在大骑士领吗？”
不再是骑士的玛恩纳转过头来：“你空有一腔理想，玛嘉烈，但记住，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替别人决定了他们生活的轨迹。”
“没有任何人，有这个权力。”
“我对你失望至极。”
玛恩纳的眼中燃烧着熔融般的金色。
仿佛烧尽了的太阳。
“姐姐。”
玛莉娅的声音将玛嘉烈带回到了现实。
妹妹那张依然带着稚嫩的脸浮现在玛嘉烈眼前，在她的内心深处嵌进了一根荆棘。
“玛莉娅，你如实告诉我。”
玛嘉烈低下头：“是我剥夺了你的梦想吗？”
“你把参赛资格以家族名义让渡给我，你...”
“姐姐！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玛莉娅双手撑住桌子，站了起来：“我只是确实不觉得骑士这条道路适合自己，就这样而已。”
“我...”
玛嘉烈抬起头，看着玛莉娅欲言又止的样子，鼓励道：“接着说吧，妹妹。”
“我真的很久没有听你吐露心声了。”
玛莉娅让自己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姐姐的行为...我不能理解。”
“我是在怀疑成为骑士，在当今的卡西米尔，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我们获胜的时候，观众们在为什么欢呼？我们又赢得了什么？”
“就算姐姐是想在他们的规则之中，战胜了那些不希望姐姐获胜的家伙们...”
“可如果他们顺水推舟地让姐姐获胜了呢？”
“又或者，他们一开始就对这个所谓的规则，根本不屑一顾呢？”
“姐姐这么努力，这么付出...不是...”
玛嘉烈看着情绪激动的玛莉娅，刚才还稍微有些僵硬的脸重新变得柔和起来，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他们一开始就对骑士不屑一顾，这一点，我当然知道。”
“什么？”
玛莉娅惊讶地抬起了头。
“成为冠军没有任何意义。”
玛嘉烈伸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甲胄上的家徽：“意义在于那些瞩目着我们的人。”
她看向自己面前的妹妹，问道：“玛莉娅，如果你觉得这座城市，这个国家出了问题，你认为病灶在哪里？”
“是监正会的腐败堕落，是商业联合会毫无底线的扩张与剥削？”
“也许是任何一种，也许二者都是，或者，两者都不是。”
玛嘉烈的眼睛和身旁的阳光慢慢重合：“我们常说卡西米尔需要重拾荣光，就必须有人告诉他们，何为荣耀与正义。”
“该去拾起那些荣光的，不只是骑士。”
玛嘉烈摇了摇头：“胜利不是为了击败敌人，玛莉娅，正如我坚信的，所谓骑士，即是照亮整片大地的崇高者。”
“但在照亮前行的道路，驱散荆棘，填平沟壑之后。”
“需要有人去教每一个不愿被摆布的人，如何跨越苦难。”
————
6:45 PM
大骑士领，未规划区。
失去一条手臂的腐败骑士仿佛从噩梦中惊醒。
他喘着粗气，冷汗直冒。
坐在他身边的托兰朝他挥了挥手：“总算醒了，都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以为你们死了。”
“你——”
腐败骑士发现了托兰，也看到了他被削去的两只尖角：“你...你是萨卡兹？”
托兰点点头，指了指他身边：“还能正常交流，看来你比你的兄弟好些。”
腐败骑士连忙转头，发现自己的兄弟正安稳地睡着，胸膛依然在上下起伏，这才安心了些许。
“放心，也没死。”
托兰啃了一口手里的苹果，含糊不清地说：“用在护甲修复技术上的特殊液体，直接让人服用会有这样的效果吗？”
“原理是活性化？卡西米尔的骑士盔甲是用什么造的？人和盔甲都能活性化？那源石虫呢？”
腐败骑士没有回答托兰的问题，而是艰难地开口道：“你...去角的萨卡兹。”
“你是无胄盟？”
托兰听到这话不禁笑了一声：“哈，抬举我了，无胄盟的年收入可能是我的三千倍。”
“我是个赏金猎人。来大骑士领办点事情，其中包括关于萨卡兹的一点小调查。”
“当然，不是公务，只是我个人好奇的事情。”
“——斩断双角的萨卡兹，除了我，你们还见过别人吗？”
腐败骑士没有说话，被锯断了的两根尖角，断口处光滑如镜。
“谁锯断你们的角？”
托兰把苹果核扔到一旁的泥土里，站起身，走到了腐败骑士面前，脸上的表情逐渐染上了怒色：“谁在把——萨卡兹——当做实验的奴隶和刽子手？”
腐败骑士张了张嘴，却怎么也无法说话。
托兰看着他徒劳的动作，深吸一口气，把怒火压到了内心深处：“好吧。被驯服得真彻底。”
“跟我走吗？”
“什么？”腐败骑士充满了疑惑。
“你们这么大块头，能干很多活儿吧？我们可是在荒地上扎营的，最缺的就是劳动力——”
“你——”
“——跟我走，萨卡兹。”
托兰注视着腐败骑士的眼睛。
“跟我走才能活下去。”
——
大骑士领，卡瓦莱利亚基的酒吧中。
“呼，呼——！”
逐魇骑士醒了过来，面前略微有些熟悉的天花板让他感觉到了什么，却还不能说出来。
“唉。”
老弗把毛巾挂到一张椅子上，看着他醒来，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
“巴特巴雅尔？”
逐魇骑士嘶哑而虚弱地问道。
“你这个毛头小子，把你送去医院都没有家属给你付钱。”
老弗颇感无奈地说：“不过，你这身子也确实结实，换别人挨上血骑士那一下，恐怕不死也得少半条命。”
“就算是独立骑士，一路打比赛到四强，应该也攒了不少钱吧？你的钱都去哪儿了？”
逐魇骑士没有回答，而是打算坐起来。
“别乱动，伤口很深。”
但逐魇骑士并没有听劝，而是固执地从躺椅上站了蕲艾。
“你要去哪儿？”
老弗连忙跟着也站了起来，问道：“喂，慢着，你要去哪儿？”
“离开。”
逐魇骑士做了一个深深的呼吸，仿佛将这一次旅程的全部都吸入身体：“金色的天马，血色的米诺斯人，我收获颇丰。”
“你不甘心吗？”
老弗问道。
“不，我虽然失败了。”
逐魇骑士摇摇头：“但是，我将不再恐惧失败。”
“不再畏惧退缩。”
“不再畏惧赞美弱小。”
“但我仍有欠缺，我还是得，走完天途。”
老弗有些急眼了，把毛巾往躺椅上一甩：“天途，天途的！你的目的地到底是哪儿？”
“就算在古代，也没有一条天途走几年的习俗吧？”
“...北方。”
“在遥远的北方，与先祖消失之地呼应的北方。”
梦魇望向那被高楼所挡住的无边的雪山。
“你走到那里去，然后呢？”
“你还打算回来吗？”
逐魇骑士沉默着。
他的背影无比健硕。
却也无比单薄，像是在碎掉的玻璃里面照出来的。
老弗看着他，抬了抬手，最后于一屁股坐到躺椅上，好像突然老了几岁：“你...我以为你只是在寻找一些自己缺失的东西。”
“结果...你却在寻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