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我心——《追忆》续文
第三十一章
远远听见车马的声音,一直在驿馆门口焦急徘徊的王朝马汉,循声望去,霭霭夜色中终见那抹熟悉的红色身影,王朝立刻对马汉道:“我去禀告大人,你去跟展大人说一声,大人正在生他的气呢,让他有个准备。”
“好,你去吧。”马汉对王朝点点头,王朝转身进了驿馆。
骑在马上的展昭本正凝神思考过岭之法,突然听得赵虎唤道:“展大人,马汉来了。”
展昭回过神来,见马汉双眉紧锁地跑向自己,却不见王朝的身影,又听得马汉还未到近前已对他道:“展大人,小心,书房,大人他......”
心下一紧,不等马汉把话说完,展昭已从马上掠身而起,消失在夜幕里,徒留马汉一脸懵地吐出后半句:“在生你的气......”
“大人,展大人和公孙先生他们回来了。”王朝匆匆走进书房,向正拧眉盯着烛火的包拯禀道。
包拯抬眼正欲开口,却见展昭已疾步走了进来。
王朝一怔,心中不解,展大人怎么和他前后脚进来了?马汉怎么搞的?
展昭本来轻蹙的眉,在见到包拯毫发未伤时轻轻舒开。撇了一眼王朝,展昭向包拯一礼,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包拯本已做好打算,待展昭回来,定要好好训斥一番,然而真当他面对这个永远把别人的安危放在首位,习惯性将自己遗忘的年轻人时,包拯却发现自己对他是一句苛责的话都说不出口。
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个越发人不胜衣的红衣护卫,包拯终究只是瞪了他一眼,黑着脸没有说话。
“大人。”公孙策的声音响起,包拯的目光越过展昭的肩膀看向后面,刚刚步入书房的公孙策向包拯拱手道。
包拯见公孙策衣衫已有些濡湿,回眸再看向已侧身静立一旁的展昭,衣衫似也有些微湿,威眉微蹙,道:“公孙先生,夜深露重,先生这是去了哪里?让本府很是担心。”

公孙策瞄了一眼站在一旁向他投来求助目光的展昭,心中已然明了,上前答道:“大人,学生在给展护卫施针之时,听展护卫提起,赤獍旗的总旗所在之处的“燕绝岭”乃是一奇特山岭,终日浓雾萦绕,乱风呼啸,非岭内机关铺陈,而不可过。学生一时好奇,便在施针完毕之后,请展护卫带学生去燕绝岭一看,看看学生是否可以为找出过岭之法,尽一份绵薄之力。”
“哦?”包拯拈须,微微垂眸,旋即抬眼看了看公孙策,又看了看立于一旁的敛眸不语的展昭道,“这么说,是先生主动要去的?”
“学生一时好奇心胜,未及禀报大人,让大人担心,实在是学生考虑不周,望大人海涵。”公孙策向包拯躬身施礼道。
“公孙先生说哪里话?本府相信公孙先生此去燕绝岭,定能对如何过岭之事有所助益。不过,本府见先生身上衣裳已有些微潮,夜晚寒凉,公孙先生还是回房先换件衣服,当心受寒。”包拯上前一步,对公孙策虚扶一把道。
“是,多谢大人关心,学生即刻就去。”公孙策道。
见包拯面色稍缓,公孙策转向展昭狠狠“责”道:“展护卫,你也真是的,明知道马汉是个喜欢说话大喘气的家伙,话刚听一半,就急匆匆飞身而走,须知你情急之下,若擅动真气,引发内伤,岂不冤枉?”一边说一边细察着包拯的神色。
包拯闻得公孙策对展昭的此番“责备”,不由得拧紧了眉,衣袖一甩,转身背对着展昭,厉声道:“你也是。还不快回房去换件衣服,燕绝岭上想必是寒风湿雾,这一路回来也是马不停蹄,难道你嫌公孙先生还不够累?”
展昭闻言,缓缓抬眸,见公孙策正看着自己但笑不语,又望着包拯看似生气的背影,唇边浮起一抹浅笑,答道:“是,属下遵命。”

待展昭和公孙策退出书房以后,包拯才缓缓转身,皱眉轻叹着摇摇头,对一旁的王朝道:“你今晚就守在展护卫房外,若他再有任何异动,速来告知本府。”
“是。”王朝拱手道,刚转身欲行却又听得身后,包拯威严声音传来:“若尔等胆敢替展护卫隐瞒掩护,本府定不再轻饶!”
王朝的身形不自然地滞了滞,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转身道:“是,属下等万万不敢。”
展昭还未推开自己的房门,就知道自己房间里又闹耗子了。弗一推门,果见白玉堂翘着腿大大方方坐在自己房间的长案上,见他进来,只转了转眼珠,翘着的那条腿却摇得更欢了。
展昭万分无奈地抱臂看着眼前无比欢脱的白玉堂道:“白兄,这么晚了不回自己房中歇息,占着我的房间又有何赐教?”
长案上的白衣人甚是熟悉自然地撑上案头,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待展昭走近长案之时方才得意洋洋地开口道:“展昭啊展昭,这次终于被你家大人,骂了个“狗血”,不对,“猫血淋头”了吧?你是不知道,你家大人听说你拐跑了公孙先生后的那张脸,黑得,让我觉得平时的包大人其实挺白净的。”说话间,眼中尽是对展昭的戏虐。
展昭笑着摇摇头,选择性忽视这只扎眼的白老鼠,径直打开衣柜拿出衣服,转身对白玉堂道:“原来白兄是专程来看展某笑话的,现在如愿以偿了没有?展某要换衣服了。”
一瞬间的安静,接着便是白玉堂拍案而起地嚷道:“展昭,你什么意思?我白玉堂虽说不像你们这些朝廷命官,位高权重,但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到哪里不是来去自由,凭什么自打来了陪都,就要变成你的小跟班,今晚本想着让你这只病猫能早点好,我好心好意替你顶了你的活儿,你倒好,竟敢背着我跑去燕绝岭,现在回来,什么说法都不给,就想赶我走?”
展昭怔怔地看着叉着腰怒气冲冲地白玉堂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原来是专门找自己发脾气来了,无奈地摇摇头,将衣服置于床上,转身走到桌边拿起茶壶,茶壶触手时的热度和茶汤的芳香,让展昭微笑转头,看向身后那只气鼓鼓的白老鼠,白玉堂却急忙躲开了展昭的视线。
展昭浅笑低眸,端起两杯茶,转身走向白玉堂,递上一盏茶,黑眸中笑意盈盈,道:“白兄莫恼,方才是展某失言,借白兄的好茶,展某以茶代酒向白兄赔礼。”
白玉堂有些愣忡,讷讷接过茶杯,原本他自己是想撒个泼从展昭口中诈出有关过燕绝岭的方法,可气的是展昭却不钻他的套,反而好脾气地向他赔礼,这反倒让白玉堂一时间失了主意,脑袋里正飞快想着对策的同时,将茶杯递到唇边就喝了一大口。
“白兄!”展昭一惊,忙伸手去夺他的杯子,已然迟了,白玉堂已被烫得一口热茶喷了出来,跳得老高,伸着舌头说不出话来。
展昭闪身避过喷出的热茶,回身将白玉堂拉到面盆旁边,不等白玉堂反应过来,一条冷巾已递到白玉堂手上,展昭关切的声音响起:“快,冷敷一下。”
白玉堂顺势用冷巾掩口,冰凉的冷巾暂时缓解了口舌间火灼般的疼痛,白玉堂这才缓过气来,瞪着展昭,嘴里呜呜道:“好你个展昭,你想烫死我是不是?”
展昭见他依然如此蛮横,估计没被烫得太严重,心下松了口气道:“白兄说哪里话?”
“茶是你倒的,杯子也是你递给我的,还想赖不成?”白玉堂猛地放下捂在唇边的冷巾,热茶烫得原本白净的白玉堂唇边一圈红印。
饶是展昭平日再温文自持,乍见白玉堂这幅可怜又耍赖的滑稽样,还是不由得一愣,旋即轻笑出声。

白玉堂见展昭的反应,更是火大,道:“臭猫,还敢笑我!”说完,将手中冷巾朝展昭掷去,展昭旋身一躲,冷巾“啪”的一声被王朝接在手中。
“白大侠这么晚了还在与展护卫切磋功夫?”公孙策的声音从王朝身后传来,“还好是王朝走在前面,若是我公孙策走在前面,估计早被白大侠这一记冷巾砸得眼冒金星了吧。”公孙策说着已将药箱放置在桌上,转身笑眯眯地看着白玉堂。
“公孙先生言重了,白某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砸您啊。”白玉堂看着笑容可掬的公孙策,没来由地觉得背后有些凉,连忙陪笑道。
公孙策此时才看到白玉堂唇边的一圈红印,问道:“白大侠,这是怎么了?烫到了吗?”
白玉堂翻了展昭一个白眼,然后可怜兮兮地凑到公孙策身旁,幽怨叹道:“唉,好人难做啊,原想让咱们展大人回来有壶热茶喝,暖身又暖心,没想到,他却用这壶茶烫伤了白某,真是那啥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看着这只平日极度注重仪表的白玉堂,此时红着一圈嘴唇,完全不顾形象地在公孙先生面前演地委屈莫名,大言不惭地颠倒黑白,展昭暗暗有些后悔:方才应该直接把这只白耗子摁面盆里的。
公孙策含笑抬眼,却在看见展昭还穿着濡湿的官服时,脸色一沉,道:“你怎么还没有换掉身上的衣服?若再受寒,自身尚且难保,又何谈救人?”
白玉堂闻言,方才细看被公孙策责在一旁垂眸不语的展昭,发现他的官服果然有些濡湿,正暗自懊恼,却又听得公孙策对展昭道:“罢了,先把外面的衣服脱掉,正好白大侠也在这里,也许可以助你再多恢复些功力。”
说完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朝白玉堂道:“白大侠,我这里有瓶上好的烫伤药,还是上次宫里赐下的,白大侠今晚回房最好用一些,免得有损白大侠风流倜傥的形象。”
白玉堂闻言俊脸微红,连忙接过瓷瓶,放进怀里。
展昭刚脱下外衣,公孙策已将银针准备就绪,触到展昭的里衣并未濡湿,公孙策也稍稍安心了些,对展昭道:“我说过,此银针过穴之法可助你疗伤,但赤獍掌伤非同小可,只能一点一点地拔除,不仅因为着实很痛怕你受不住,也因为若一次太过,反而会因剧痛伤了你的心脉而得不偿失。然而,燕绝岭实在太过险峻,若不能尽可能多地恢复你的内力,凭你现在的状况,以轻功过岭,的确太过危险。所以今次我打算试试,看能否一次多帮你拔除一些赤獍掌力,但此番做法,展护卫你能否受得住,我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展昭抿了抿唇,浅笑道:“多谢先生关心,先生尽管一试。”
“好。”公孙策转头,对白玉堂道:“白大侠,待会儿我施针之后,你......”公孙策犹豫了一下,思忖片刻后,继续说道,“你可用一成内力注与银针之上,随后再以一成功力沿银针穴位由下至上挑动银针。切记,只能用此两成功力,绝不可过。”
白玉堂听得很认真,从公孙策的言语中,白玉堂感到这种痛楚可能会远超于公孙策之所述。忍不住拉住公孙策问道:“会有多痛?”
公孙策抬眸看了白玉堂一眼,眼中尽是担忧和迷茫,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啊?”白玉堂没料到这就是公孙策的答案。
公孙策的确不知道,他想,也许,两成的功力是展昭可以承受的极限,但有多痛,待会儿除了展昭,谁也不知道。
见公孙策和白玉堂有些犹豫,已盘膝于床边的展昭轻笑安慰道:“先生不必为展昭担心,只要白兄不报方才这一茶之仇,展昭定不会有事的。”
白玉堂闻言连飞了展昭好几个白眼,心想:这只猫还有心思说笑,有时候真是比他白玉堂还不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公孙策当然知道展昭的用心,轻声道:“好吧,提气护住肺脉,我施针了。”
此次施针,公孙策尽量放慢了手法,银针入穴的深度也比傍晚时深了些,以防展昭万一受不住,导致内伤蔓延。
所有的银针入穴以后,连公孙策也长舒了一口气,问展昭道:“疼吗?”
展昭松开紧抿的唇,缓缓摇摇头道:“不碍事。”
公孙策见他额上虽有薄汗但脸色还好,便向白玉堂点了点头。
白玉堂盘膝于展昭身后,运力指尖,将内力惯于每根银针之上,动手前轻轻提醒道:“展昭。”
“嗯。”展昭点点头应道。
白玉堂深吸一口气,指尖引一成内力由下自上轻轻一拂,银针随白玉堂手指齐颤,展昭只觉得像被人瞬间从里面撕开一般,闷哼一声,向前倒去。

“展大人!”王朝大惊,忙抢上前,一把扶住展昭,却见展昭此时已面白如纸,人世不醒。
白玉堂瞬间僵愣当场,他从未想过展昭会直接痛晕过去,片刻震惊后,从床上弹了起来,嚷道:“公孙先生,你想杀了他吗?”
公孙策也始料未及,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左手抓起展昭的手腕,指尖已探在脉上,右手银针已入展昭太渊穴,片刻之后,缓声道:“白大侠莫恼,展护卫没事,你现到前面来帮展护卫压下他残余的内伤。要想短时间内恢复功力,吃点苦头也是难免。”
白玉堂虽然乖乖按照公孙策的吩咐,帮展昭压服了残余的内伤,也能明显感到,展昭的内伤确有大幅好转,但眼见展昭如此受罪,公孙策却淡淡以“难免吃点苦头”带过,心下还是觉得公孙策太过心狠。
待白玉堂收回内力,公孙策才除去展昭身上的银针,扶展昭躺下,替他拭去额边冷汗,见展昭的面色也开始渐渐恢复,似松了一口气,公孙策直起身,正对上王朝和白玉堂两双干着急的眸子,轻声道:“你们也都别杵在这儿了,回去休息吧,今晚我留在这里。”
贾择琰呆呆地坐在窗前,目光远放,夜风伴着山雾点点浸润着贾择琰的衣衫,他却似浑然不觉。
“夜凉如水,贾公子这样站在窗前,小心着凉啊。”李皓的声音,打断了贾择琰的思绪。
闻听是李皓的声音,贾择琰欣喜转身,眼中期待的光华让他整个人都亮了起来。然而当他一转身就见到李皓微皱的双眉之时,眼中光华瞬间暗了下去。
“旗主深夜到访,可是有了我父......我母亲的回复了?”这是贾择琰第一次见到李皓没有寒暄问候就直奔主题。
李皓笑笑,拍了拍贾择琰的肩膀道:“不急,我就是见你房里还亮着灯,过来看看你而已。”说着走到桌边,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起来,目光有意地回避着贾择琰。
贾择琰见李皓的神色和言语显然是在回避,更是急切的追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令尊令堂都很好,怎么会出事呢?”李皓故意笑得有些勉强。
“那我父母是怎么回复的?他们到底来不来?”贾择琰追到桌边,看着李皓问道。
“呃,这个......首旗旗主尚未返回,我也不得而知啊。”李皓朝一旁侧了侧身子,有些吞吐地答道。
“他若未回,您又怎知我父母都很好?”贾择琰觉得李皓一定有事瞒着他,故意不让他知道。
“这......这让我如何启齿呢?”李皓故作为难状,似有大事让他心痛莫名一般。
“旗主但说无妨。”话虽这么说,但贾择琰自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唉,首旗旗主不会回来了。”李皓放下手中茶杯,深深一叹道。
“什么!怎么会?”贾择琰惊道。
李皓抬眸颇有深意地看了贾择琰一眼,并未说话,贾择琰瞬间了然,软软地瘫坐在桌旁的凳子上道:“我父亲杀了他?”
“不错,只因为他送去了你的家书,就变成了你父亲的刀下亡魂。”李皓叹了口气道,“也都怪我思虑不周,我原本想着只是一封家书而已,还特地吩咐他不许言语顶撞,谁知还是......唉,是我对不起他,害他枉送了性命。”李皓说得痛心疾首。
贾择琰沉默了片刻,问道:“我父亲还说了些什么?”
“这......”李皓似有万难,双眉紧拧,看着贾择琰问道:“你真想知道?”
“是。”贾择琰回答得斩钉截铁,他隐隐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在他的身上。
“好吧。有些话,我都不忍转述,还是让我一同派去侥幸回来的副旗主来告诉你吧。”李皓放下茶杯高声唤道:“你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身形瘦削的黑影已轻落于房中。
“你来将你在安抚使府内所见所闻都禀给贾公子吧。”李皓吩咐道。
“是。”黑影答道,旋即单膝跪地向贾择琰道:“贾公子容禀,我们首旗旗主将家书呈给令尊令堂以后,一直静立等待,令堂看完您书信以后泪流满面,哭得肝肠寸断,闻者无不心伤......”
“我娘她......她好吗?”贾择琰打断了这位副旗主的话。
黑衣人抬眼看了李皓一眼,忙道:“好,当然很好,只是也许是对您太过思念,形容有些憔悴。”
见贾择琰垂眸不语,黑衣人继续说道:“令堂对令尊道,他们夫妻二人年过半百,膝下只有您一子,如今既然知晓您安然无恙,又得知您欲迎娶之人,乃是太平公主,就更该替您高兴,并跪在令尊面前求令尊答应她,让他随我们首旗旗主前来为您操持婚事,却......”黑衣人说到此处似乎有些犹豫。
“却怎么样?”贾择琰将茶杯握于手中,狠狠捏紧问道。
黑衣人怯怯看了贾择琰一眼,道:“却被令尊一脚踹倒在地……”
“什么!”贾择琰“嘭”地将茶杯拍到桌上,站了起来,茶水溅了满桌,他不敢相信他的父亲竟然会这样对待自己的母亲,全不顾平日里的夫妻之情。
李皓也站起身来,拍着贾择琰劝道:“贾公子稍安勿躁,听他说完。”一边安慰,一边示意黑衣人说下去。
“旗主不知道贾公子您在给令尊的书信里说了些什么,见令堂被踹倒本欲相扶却被喝止,并不由分说以“细作”之名,直接砍了他的脑袋。令尊还将书信撕得粉碎扔向令堂,喝令令堂以后不许再提您这个不肖子,他说您不配为贾氏子孙,那封家书哪是什么家书,明明就是劝降书,贾家容不得这种不忠不孝之人。他要与您断绝父子关系。并且令尊还严令令堂不许踏出房间半步,只要发现令堂敢再认您这个儿子,或者再敢与您联系,就休了她!”
黑衣人见此时的贾择琰已气得面无血色,继续说道:“令尊还说,您明知道太平公主心中只有展昭还厚颜无耻地以挟持的卑劣手段妄想硬娶,须知君子不夺人之妻。像您这样的不忠不孝不义之人,根本就不配娶大宋的任何一个寻常女儿家,更何况公主......”
“够了!别说了!别说了!”贾择琰扯着桌布将桌上所有的物什统统拂于地上,瓷器碎落的声音恰似贾择琰心中碎裂的声音。他没有想到他在他父亲眼中竟如此不堪,到最后,他的父亲竟然都还在帮着一个外人来贬低他。
想到自从父亲在见到展昭以后,明里暗里对展昭都赞扬有加,每次看展昭的眼中都尽是欣赏和宠溺。然而,作为亲儿子的自己却从未得到过父亲这样赞扬和眼神。
贾择琰最近常常在想:究竟是他贾择琰是他贾瑄的亲儿子,还是他展昭才是他贾瑄的亲儿子?
越想越生气,贾择琰冲到窗前,指着天上的圆月大声吼道:“贾瑄!我会让你知道,我,贾择琰,才是真男人!我才是你的儿子!我才是贾家的骄傲!”
李皓趁贾择琰指天发愿之时,给了黑衣人一个眼神,黑衣人立刻领会,悄悄退了出去。
“兄弟,我应该比你痴长几岁,今日我就高攀一个,以兄长自居了。”李皓走到贾择琰身后,缓声说道,“这话原本不该我说,但为兄今日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为兄记得初见你之时曾经就给你分析过你和展昭之间的差距,那时只是认为不过就是个女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过如今看来,似乎连令尊都认为你和他之间有天壤之别,女人可以让,这自己的爹总不能让吧?”说完此话,李皓虽看似背对着贾择琰,实则却微微回头观察着贾择琰的一举一动。
“让?谁说要让?我明天就让展昭知道,他敢强占了我爹,我就敢强占了他的女人!”贾择琰说完,回头正要向李皓开口,却听得李皓道:“好气魄!男人嘛,就该有点手段。为兄的派给你两个人,以备不时之需。”
“拓漆!拓墨!”李皓高呼一声,两名精壮的西夏汉子应声而入。
“你们从现在开始,就全听贾公子号令,他现在可是我的小兄弟,你二人若敢不听令,仔细你们的皮!”李皓吩咐道。
“属下不敢!”两名汉子对李皓一礼,接着转身向贾择琰跪下道:“拓漆,拓墨,但凭贾公子差遣!”
贾择琰见二人似十分精壮能干,心中终于定下,毕竟他一直觉得,他自己唯一的短板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如今拓漆拓墨的跟随,让贾择琰觉得有种如虎添翼的感觉。连忙上前一步扶起二人道:“好说好说。”
“那好,夜深了,我就不打扰贾兄弟你休息了。早点歇着,明天才有精力不是?”李皓向贾择琰笑着拱手道。
贾择琰一愣,旋即红着脸笑道:“择琰,多谢旗主。”
“好了,无需送了。”李皓向欲送他出门的贾择琰道,停住脚步对一旁的拓墨拓漆吩咐道:“你二人好生伺候贾公子。”说完,快步走出了贾择琰的房间。
李皓刚出门不久,瘦削的首旗副旗主就鬼魅般出现在李皓身后,躬身道:“旗主,方才属下的措辞可起了作用?”
李皓笑道:“很好。”
“旗主真认为这个贾择琰会傻到做出强暴公主之事?他难道真不怕大宋皇帝会诛了他的九族?”
李皓狞笑道:“仇恨这玩意儿有时候就是这么好用,它可以让人完全失去理智。明日他若真得手,咱们这位安抚使贾大人也就到头了。陪都的安定也就到头了。宋夏的安定也就到头了。”
“旗主好谋略!”黑衣人躬身笑道,露出一口畸型的黄牙。
“对了,这件事不许告诉月灼。”李皓吩咐道。
“是!”
夜风挟着湿雾,从山涧中翻卷上来,打在李皓脸上,李皓抬头望向朗朗夜幕中的那轮明月,终见一片乌云掩了它的光晕。
“......你们男人的事,别扯上一个小女孩。”月灼的话在李皓耳边响起。
“妇人之仁!”李皓自语道,拉了拉衣领,快步消失在混沌的浓浓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