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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雪菲《卵生的救世主》(四十四) | 科幻小说

2020-12-14 19:53 作者:未来事务管理局  | 我要投稿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今天更新赵雪菲的长篇《卵生的救世主》44话。

【前情提要】

在短期据点,桠和补语者发现她们的对手并没有离开,每个补语者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桠第一次理解了濯所说的,“她们”的生存方式的具体含义.在战斗中,为了救濯,桠再次挑战披坚执锐的主语者,但是这一次,她并没有上次那么好运气......

| 赵雪菲 | 科幻作者,考古学生。曾获得第四届水滴奖短篇小说三等奖,作品多是围绕个体的情感诉求和技术(或通过技术和外界)互动,比较擅长表达人物情绪,引发共情。代表作《像正常人那样活着》《它的脑海之中》《材料两则》。


卵生的救世主

第四十四话 阴影刻蚀

全文约3100字,预计阅读时间6分钟

总的来说,和主语者不同,补语者并不都是虔诚的信徒,她们从她们的神明中体会到一点狡黠的、人为创造的痕迹,但大多数人都对此缄默不语,她们既不完全相信,也不完全摒弃那在命运中时隐时现,飘忽不定的东西,这是一种还算不错的品质。

只不过,桠,这个从雨林中来的补语者,既没有拥有过那种被神圣洗礼的奇妙时刻,也不屑于拥有谨慎的沉默。她从疼痛中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她、还有她敌人的神明愤怒地破口大骂......

桠最先感受到的,是一种令人眩晕的晃动,她仿佛处在一片永远不会停止震动的大地上,被骇人的愤怒所裹挟——她的前肢像是被火灼烧一样疼痛,每分每秒都让她想要尖叫,她想要借助腹部的眼确认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暗无天日的环境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每一次从疼痛中醒来,都是令人窒息的黑暗。

直到一个心声找到她。

你的疼痛很快就会结束了。

谢谢你,但我们在哪儿。

一束光忽然落在桠的附肢边,她有些绝望地看到附肢上的木质夹板——它们并非意图让折成几段的前肢愈合在一起而设计在那里。和这恰恰相反,它存在在桠残破附肢上的目的便是把原本一体的部位残忍地分开,在她断裂了甲壳却被息肉相连的肢体间,灰白色的脆壳缓慢地生长着。

愈合是一场恐怖的刑罚。

“罪行!”

当然,我这就把小窗关上。

“静默!”

桠只看到了帮助她的补语者一眼,光线就消失了,令人恶心的晃动又开始了。

我们在......心声迟疑了一下,调转了话题,你知道什么叫做轮子么?

桠的确对她所说的名为“轮子”的事物一无所知。

这就对了,你是辛漱垵来的,你是不可能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的。打一个比方吧,一颗圆木,如果你推它,它就会滚动对不对。

我们在秋天的时候用这种方式收集点篝火的木材。桠小心地附和着她的话,尽量让自己显得明白了她说的意思。

没错,你可以把轮子想象为一颗巨大的圆木,我们就在那颗圆木上面。

难怪我觉得这么颠簸。桠不只是觉得颠簸那么简单,她感觉自己的附肢快要被再次折断,脏腑中所有的器官都挪了个地方呆着似的。

我明白,你们辛漱垵的家伙都乘梓虫。

短暂的谈话让桠感觉到片刻的放松,但是她明白,真正的让她紧张的问题还没有问出口,但不详的预感已经缠了她数圈——假设她们在一棵原木,不,轮子上,那么她们是朝哪儿去的呢?

或者更深层次的:

我们赢了么?桠开口问道。

很显然。

没有——她应该想到,那个喝令她们关上窗的挲玛用的是正经主语。

你已经发现了,不是么?帮助她的补语者话里带一点欢快,按她说的,她应该是海边来的远征补语者中的一员,我们输得十分彻底。

这和助语者的预言不一样……桠小声想着,不会的,濯,你认识她么?带领我们作战的那个通体白色的挲玛,你有听到她消息么?她还活着么?

助语者的预言没有问题,他们只说了我们获得了一次胜利,却并没说我们此次都会胜利,南方补语者解释完,想要复述桠告诉她的名字,但她并不熟悉辛漱垵的名字,心声读起来十分生疏,那个挲玛,她叫浊是么?

濯,这是两个词。桠纠正她,我们在一起开过会,朴子垱,或许你还记得。

抱歉,并没听说过,不过按照你说的,她多半是死了。

多半是死了。

桠一时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这并不是说她不相信这个看起来有些不靠谱的南方挲玛的话,而是说,恰恰相反,她很相信她的话,但她并不能接受这个糟糕的“现实”结果。

你的队伍中没有几个人活下来,如果她真的是一个能够领导他人的挲玛,我觉得,她大概率死在了战场上,南方补语者不忘补上一句,她也‘最好’战死在战场上。

桠没明白她的意思,但她的疑惑还没成词就被感受到了。

你说她是白色的。

是的......

想想看你自己的前肢,主语者不可能饶过她第二次。

桠回忆起刚刚短暂的、有光的瞬间,她断裂的附肢生长着灰白色的薄薄甲壳。

等你这一圈白壳长好了,她们会剥去中间那些深色的部分,如此反复,直到你通体灰白。

桠因为她的描述而不寒而栗,一次疼痛已经够她受的了。但是同时,桠也想到了濯,想到了她由这样的创疤组成的身体,她的痛苦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可明明逃脱了这一切,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不管是为濯还是自己,桠都感受到一种真切的愤怒和痛苦。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要学会接受它,按照主语者们的观点,这都是神明的旨意。仿佛感受到桠的不言之言,南方补语者带一点过来人的见怪不怪地告诉桠。

接受什么?桠明知故问。

命运。

我受够它的无理了,如果这真是主语者所信仰的神明的旨意——

我等着听你的豪言壮语呢,小家伙。

我会让祂后悔这么对我。

海边的补语者快活地笑起来,心声中都是她有点吵的放肆笑声,你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但是你知道么?在黑崖,渎神者甚至活不过头一个月祀。

桠发出危险的夹颚声来表明自己愤怒的严肃性,可是那个海边来的补语者还是不为所动,继续着她有点无所谓的嘲笑。

哦对,你要怎么让她们后悔呢,你还的夹板还没有撤下,你的白壳还没有长好,你甚至不知道她们到底信什么,没有见过黑崖——最重要的,你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能活下来,你会得真菌病,变成被菌丝控制的僵尸,你会失去过多的体液,最终只剩一部分躯干在徒劳地挣扎;又或者,你在忍受不了黑崖非人道的奴役后主动放弃了生命——甚至,你可能会因为忤逆黑崖的大头兵们,过两天就被直接扔下山崖,谁知道呢。我觉得,最后一种死法最有可能发生在你身上。

你不是助语者。桠反驳她。

有时候预见未来不用那么高超的本领。

你害怕黑崖。

我害怕?我杀的大个头不知道是你的几倍。桠听到除了心声,整个“轮子”里面也发出了吱呀吱呀的晃动声音——那是她易怒的同伴。

可你现在是黑崖的俘虏,和我一样。

桠一下子发现了自己的天赋,她真的很擅长让别人生气。

她来自南方的同伴不再同她说话,像是对桠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

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说。可能有的时候,我们的确不能控制自己想了些什么,过了不知道多久,桠终于觉得她可能不再为自己的言语感到冒犯,于是试探性地整理清楚自己的思绪,向她介绍自己,桠,来自......辛漱垵。

涛,风息屿。自称涛的补语者简单地回复了一下,便不再与她搭话,但是桠能听出来,她的心情好多了。



轮子上的路途颠簸而漫长,隔三差五的,通过窗子,助语者会投一些咸腥的,勉强可以被称为是食物的东西进来。

有点时候,桠能从那一小扇窗中看见一点太阳的光芒,还有的时候,她能瞥到一眼并不熟悉的星空。每当看到夜空的时候,她都会想到一个有些遥远的名字,泊——她最终没能回到辛漱垵最高的山顶,看那些像是淬过水金属般的星星。

沉浸在遥远过去的回忆中,桠觉得自己的附肢都没有那么疼,反而变成一种可以适度忍受的麻木——即使辛漱垵那轻柔抚摸山崖和河水的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珍惜现在的地方,多睡一会儿吧。涛感受到她的情绪上的异样,非常适时地打断她不切实际的回忆。

黑崖更糟么?桠费劲地用自己的颚,切分着着干硬的食物,比如吃的,有什么还能比这个更难吃。

我没去过黑崖,涛先撇清自己的责任,但我听到的,的确是更糟,她们也打渔,准确地说,奴役黑崖的补语者和助语者去打渔。可和风息屿不一样,黑崖海里的鱼虾格外难吃。

为什么?桠有了点好奇。

我想是那里的挲玛太多了,挲玛太多的地方,都不是适合住人的,水也没法入喉,吃的也难以下咽。

桠虽然觉得她说的非常不符合逻辑,但多少算个解释。但不管那里条件有多糟糕,她的确想要亲眼目睹那个罪恶之都的模样。她想要抵达那里,以一种纯粹的恶意,以一种想要摧毁和见证它倒塌的心情。

但首先,她要先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轮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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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动画《来自新世界》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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