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

  你和她在一起非常幸福。在昨天的跨年夜兼你们的恋爱周年纪念里，她的朋友圈多出了一张新年初雪的照片。当时你们彼此牵着手走在街道上，两边的商店点缀着柔软的灯光。

  她的一头顺发，虽然短，但是靠在肩上的感觉一定是天堂般的感觉。可是你还觉得会激动地浑身发抖。你还是处男。你还对女孩子小心翼翼，就像捡起地上的一根羽毛般轻手轻脚。

  让人想起四年前的跨年夜，那天夜里下的是针一样的冷雨。她主动约出来了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生，那样的回忆随着时间地流淌反而愈加清晰，愈加透彻明了，成为记忆里的敷着的一块冰。那时的关系还是朋友——彼此深入到灵魂，直入宿命，比周围的情侣还亲密的朋友。

  那是天寒地冻里，一个天使般可爱的女孩改变了一个普通废柴的幸运。那天的少男被她问想在哪里见面，他脱口而出了一个天桥。因为曾经无数次，他们站在那里看着底下的车来车往，彼此发着呆想着心事。

  结果四年后你们仍然在天桥上约会，她穿着洁白如羽的保暖棉衣和一条百褶短裙。你问她大冬天穿这个不冷吗？然后她花了五分钟向你解释了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光腿丝袜”。四年前，她也向那个男生回答了同样的疑惑。只是四年前，她还梳着双马尾。

  2021年的雪冷得很有力儿，就像是四年前的小雨一样带着新年的强势劲头。那时她们真的就和一对情侣无比神似。其实情感的光早就无法继续藏在心底了。视线的紧密锁扣。动作里的细微温柔。语气里深入心灵的柔气。那种东西在这世上独一无二，掩藏不住。

  那个雨夜里的她假装出一个一惊一乍，抓住了他的手。最后只是编了一个很烂很烂的理由轻轻带过。

  那个雨夜里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说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像一个家？然后再心里猛得盘算新年的烟花有没有成功盖过她的声音。只是四年前的那段感情没有走成的原因不是灿烂而响亮的烟花，而是四年前那个家伙选择了孤独。他恐惧着爱，恐惧着世界，恐惧着自卑阴影下可以搅乱他平凡的一切。所以当她全力放下羞怯，明显不明显地把头依偎在对方肩膀上时，对方选择了在痛苦中无动于衷。他感受着她头发柔媚的触感，看着天桥外雨滴嘀嗒而下。一丝冰冷的空气钻进他的衣服，他感受到了一个不会觉得冷的未来，通向家的温暖……

  不过没关系，因为2021年的冬天她在男朋友的陪伴下并不觉得冷。尽管他是个放下了孤独屏障后，变成了一个迟钝害羞的直男。可是他善良又真诚，真心实意地呵护着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

  只是站在天桥上的是你，而四年前被约出来的是我。

  （看到你们要准备下天桥了，我转身快步走开。靴子踩在浅雪上发出软绵绵的声音，一丝冰冷的空气钻进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