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一】“二婶子，我家燕燕可都穿的名牌！都是她大姐给她买的好衣服！你瞅瞅，多好的衣服！”女人穿着红呢子大衣，头发烫成了卷曲的形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跟村子里格格不入的洋气。她得意洋洋的一把扯过木愣愣站在炕边的秀秀，拿衣服往秀秀身上比划几下，嘴里的唾沫喷溅出来“看看！蛮合身！”点着头上下看了眼“我说二婶儿，秀秀这孩子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可不行，姑娘大了，知道好歹了，都要好爱美着呢！”
奶奶坐在炕边上，局部不安的点头“就是，就是，还是她大娘你费心，俺秀儿平时哪穿过这好的衣裳……”颤颤巍巍的端起茶壶倒茶“她大娘，喝水……”女人一把夺过茶壶“哎呦我的老婶子！你还费这个心！”女人摸了摸油腻的茶壶柄，用教训的口吻对秀秀道:“我说秀秀，你也十五了，多大的闺女了平时也帮你奶干点活儿！你妈死得早，你弟又小，你爸个大男人顾不上家里，你管怎么样也得把家里收拾收拾，看这茶壶脏的……”奶奶一拍大腿“唉你可别提，这么大的人了！哪里知道干活，一心就知道耍！学习又不好，一天到晚派派赖赖的不干净，还得我给她拾掇。什么也不是，躲懒一第一，不像你家燕燕，学习好，长得好，又听话，你说你命真好，恁家大妮霞霞嫁到城里净享福了……”
秀秀心里一股热气直冲上脸来，禁不住难堪又气愤的涨红的脸，她很想大喊，家里的活我怎么就没做了！柴火是我拾的，碗是我洗的，床是我铺的……还想怎么的？就你长嘴了，来人家家里嫌东嫌西的！心里愤愤不平又不敢带出来，只轻声咕哝“没有躲懒……”
奶奶却已经和女人聊上别的话题，似乎刚才贬低她的一番话只是随口一说，女人听说起自己的两个闺女，眉飞色舞的炫耀起来“哎我都说了，别叫霞霞往家拿东西，非不听！这回又给她爸买了好酒好烟的拿回来，还给我买的衣裳，二婶子你看，我身上这个呢子大衣，板正不！”奶奶羡慕的摸了摸，夸的赞不绝口“就是，多好的衣裳！这得多少钱？”女人伸出两个手指头，“八十？”“哪来啊！八十我买你的？八百！！！”奶奶吃了一惊“啥？八百！我说这衣裳一看就板正！绝对不便宜！恁家霞霞可真孝顺你！”女人听的笑死来，说了会儿话，听够了奶奶的吹捧，满意的走了。
眼见着女人走出大门外，奶奶才狠狠的啐一口唾沫“成天显摆！可显着你了！”回过身一手指头戳在秀秀脑门儿上“你平时的能耐来？！人家给你衣裳，你也不说句热乎话，看恁嬢嬢坐不了一会儿就走了……”嘀嘀咕咕的往厨房去了，秀秀狠狠的一摔帘子出去了。
【二】脑子里的难堪沸腾起沫，烧起炙热的愤怒，秀秀一路哭一路跑回自己家，开门进去父亲打牌还没回来，厨房里碗碟油腻的堆积在碗池里，秀秀嫌恶的看了半天，并没有洗。回到房间后她偷偷从床褥下拿出一本小说，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正在她为书中人物的爱恨纠葛心潮起伏时，爸爸回来了，她慌张的把书塞回床褥下，假装学习起来……父亲进门盯了她一眼，看她在学习转头回了房间。她侧头仔细听了听，听父亲打开电脑应该是看起了视频，她松口气从床褥下把书抽出来，沉浸在书中的缠绵悱恻……直到她听到了粗重的呼吸声从身后传来，浑身的热血都涌上了头颅，心脏疯狂的跳，差点从嘴里蹦出来，她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整个人都僵在一处，手指条件反射的拽住了书页。父亲嘴里散发着浓重的酒气，他用力的夺过秀秀手里的书，随便翻了几页，定格在插画的接吻图上，眸子仿佛要喷出火来，一下把书卷成筒狠狠的朝秀秀脸抽了过来……
“啪！”重物击打肉的闷声响起，剧痛一闪而过，很快脸颊火辣辣的刺痛，秀秀眼泪夺眶而出，可她不敢站起来，就这样直直的坐在那里，任由父亲抽打在后背、胳膊上……“我叫你看这种书！叫你看！叫你看！”他双眼赤红，面目狰狞，嘴里喷着唾沫怒骂，手臂窜起青筋，仿佛眼前的人不是他的女儿是仇人。父亲打累了，狠狠把书撕成碎片，丢下一句“不学拉到，我看你也没大出息，上完初中趁早打工挣钱去！”随即回了房间，他有对他而言更重要的事情，跟女网友网聊和打牌。
秀秀开始怕的不行，等挨打后又松了一口气，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画面，搜寻着地上较大的碎片，她试图拼凑着看。好不容易拼了几页，父亲咳嗽的吐痰声传来她惊慌的把书页拂下桌面，停了一会儿发觉那声音并没有接近的意思，她缓缓俯身捡起了碎片。
【三】第二日上学，秀秀穿上了昨日嬢嬢送来的衣服，衣服是人家的旧衣服，是她的新衣服，她不想拾人家不要的衣服，但这些衣服比她自己的衣服好的多。她换完衣服盯着镜子看，很普通的一张脸，颧骨高，下巴圆，眼睛小，鼻子塌，毛孔也粗大，好在她个子高且身条瘦，组合在一起也不难看，当然也绝对不好看。
骑自行车上学时，她总感觉骑在前面的李燕和宋月，还有李橙三个人窃窃私议的说笑什么，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她不自在的骑慢了些，李燕回头看了看她，轻声跟宋月说了句什么。李燕家里条件最近几年上去了，整个人都打扮的洋气了，班里有好事的男生封她做班花，李燕虽然嘴上不说，但平日里总是高高在上的矜持模样，宋月最擅长讨好她，两人总是凑在一起。宋月回头骄横的斥骂:“你在后面磨蹭什么！不想一块走你自己走，别耽误时间叫我们等你！”秀秀心里冒出热血，恨不能狠狠撕碎宋月那张看不起她的脸，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骑快了些，但心里总有股气压着，她狠狠的蹬着脚蹬子，很快超过了那三人骑到了最前面。宋月又喊:“你骑那么快赶着投胎？！赶着送死？！怎么，还得找个狗链子拴着你呗！”秀秀咬住嘴唇，忍不住说了一句“谁让你一会说慢一会儿说快的……”宋月没想到她敢还口，她恶狠狠的骂了起来“反了你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燕燕说的，谁稀罕带着你！你赶紧滚蛋，爱上哪上哪！趁早死一边儿去！”秀秀眼眶的泪快包不住了，滚动着落在脸上，被风吹干一摸脸粗糙的很。李燕在后面秀秀气气的骑着自行车，一眼都没有看她，李橙看了她几眼，似乎有些同情，但没有做声，沉默的骑着车。倒是旁边骑自行车路过的一个妇女诧异的看着这边，忍不住调笑道“现在的孩子拌个嘴还用说的这么厉害嘛？”宋月看了那妇女一眼没理人，那妇女看没人说话嘀咕了一句“真是。”骑着车走远了……
【四】到了学校，教室里已经到了好些人，秀秀先去宿舍放东西，她们这个农村小镇上的都是寄宿制学校，条件很差。跟秀秀平时还说几句的杨娜拿了看她，打趣她“哎，李秀，你这衣服还挺好看的，是学李燕买的吧？她有一件一样的。”秀秀不知道怎么说，说是也不行，不是也不行，只能怔怔的沉默。杨娜看她不说话，又说“哎，咱们快走吧，一会儿老师要来点名了。”两人匆匆回了教室。
班主任点完名就走了，学生都等着上自习，秀秀个子高在后排，宋月在在中间位置，她回头看了秀秀一眼，那眼神里带着满满的恶意，秀秀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就听见宋月用故意且鄙夷的语气大声跟同桌说“什么学人精啊！她就是想学也没钱买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家可穷了！是贫困生！”不是的，不是的……秀秀脸紫涨起来，不是的，她家不穷，报贫困生是因为妈妈死了，符合条件，没有钱买衣服是因为爸爸拿钱去打牌赌博，抽烟喝酒了……但她一句话也解释不出来。只能眼里忍着泪，憋着气，怕一出声就让人知道她想哭。宋月看她难堪落泪的样子痛快的不得了，又开口“这衣服呀！是李燕不要了想扔的！李秀她奶奶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不是的！不是的！秀秀这次愤怒的睁大眼睛看着宋月得意洋洋的大放厥词。这次她出声了“不是……”宋月回头恶狠狠的看她“不是什么？！”周围的同学都看过来了，那一道道目光掺杂着好奇，同情，怪异，还有……鄙夷。秀秀含着泪喊“不是捡的！是李燕她妈给我的！”听她喊出这句话，宋月眼里闪动着兴奋的恶意，大声跟同桌说“看吧！我就说她家穷！成天捡别人不要的衣服穿！”周围的同学都嘻嘻哈哈的笑起来，他们可能没有恶意，但这种不包含恶意的嘲笑，一瞬间却让秀秀感觉自己的皮好像被他们扒下来了……
她恨恨的看着李燕，是的，她不敢这么看宋月，因为宋月会打她。李燕被她一盯，很不高兴的开口“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要你穿我的旧衣服。”李燕在班里的影响力可比宋月大多了，她漂亮，学习好，家里条件好，老师也喜欢她。她一开口，就有无数刚才还置身事外的同学维护她，一句句的话在秀秀耳边炸开“哎呀，她怎么这样，燕燕给她衣服也是好心好意呀，她家那么穷，她怎么买的起这样的衣服——”“就是，她还瞪燕燕呢！真是好心没好报——”“叫我说，我才不管她有没有衣服穿，干我什么事——”“就是就是——”……
眼泪终于下来了，她维持最后的倔强，哽咽着说出最后一句“谁稀罕穿你的衣服！”李燕斜着眼看过来，扔下了轻飘飘的一句“不稀罕你别穿，把衣服还我。”
像是得了号令，宋月首先凑了过来，眼里恶意闪动“快！她不稀罕，把她衣服扒了！”秀秀惊恐的哭喊，挣扎着，又有几个跟宋月玩的好女生走过来，摁住了秀秀，她从糊了满脸的眼泪中看到了全班无动于衷的冷漠，李橙和杨娜眼里的怜悯，但她们也只是看着，没有人敢得罪李燕，没有人敢为 她说话……衣服被扒下来了，裤子也被扒了，露出了她打着补丁的夹袄，和奶奶自己做的，土里土气的绿色碎花的棉裤，鞋子也被扒掉了，露出破了洞，溜出一个大脚趾的袜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秀秀大声哭了起来，声音很大……马上要早自习了，秀秀越哭越大声，宋月终于有些慌了，她怕老师问起。她看了看四周，一巴掌扇在了秀秀脸上，是昨天父亲打的地方，她怒吼一句“闭嘴！！！”秀秀楞住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就这样穿着单薄的夹袄和棉裤，赤脚冲出了教室，还没拐过走廊，就看见了班主任，一个年纪四十的男老师，他吃惊看着秀秀“李秀，你怎么了，怎么不穿鞋？”秀秀一听老师关切的话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老师……宋月……”班主任连忙说，你等会儿，他去了教室。一会儿宋月跟着他出来了，他手里拿着衣服和鞋子对李秀说“先穿上，去办公室。”
【五】办公室里，班主任喝了口茶，对李秀说:“怎么回事？说吧。”李秀抽噎着说:“宋月扒我衣服，还打我……”班主任拧着眉看向宋月“是这样吗？”宋月看了一眼李秀“不是！老师，李秀她偷我钱，被我发现了，她不承认也不还给我！我急了要搜她衣服兜，她先还手打的我，我才扒她衣服的！”秀秀震惊的看着宋月，她一眼都没看她，只对着班主任说“老师不行，可以看看她衣服兜里，肯定有一百块钱，上面写了我的名字，那是我妈让我交伙食费的！”秀秀慌乱的哭“老师我没偷钱……是宋月她撒谎……我没偷钱……”班主任拧着眉想了一会儿，宋月又补了一句“偷钱的事儿，李燕也知道，李燕看见李秀在宿舍偷我的钱。”秀秀又委屈又害怕，只能反复说着“我没偷，她撒谎……”班主任看着宋月“你去把李燕叫过来。”
李燕走进办公室，她穿着白色羽绒服，漂亮的脸上全是乖顺，班主任一看到她声音都和缓下来“李燕，李秀说宋月打了她，宋月说李秀偷她钱被你看见了，你是好学生，老师听你说。”秀秀听到那句“好学生”就抬起头了，目光中充满了恳求无助。她老实懦弱，学习也一般，家境也不好，在班里从来都是受气包的形象。李燕就不一样了，她活泼开朗学习好，还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各科老师都很喜欢她。李燕看着秀秀，眸子里闪过什么，秀秀听见她犹豫着说:“老师，要是偷钱让主任知道了，李秀会被记过吧？”班主任眉目舒展开“好孩子，没事的，你实话实说。”李燕看了宋月一眼“老师，我想李秀不是故意偷钱的，她只是没有零用钱一时想歪了，宋月，你就原谅她这一次，好不好？”
秀秀茫然的看着李燕那张漂亮的脸，她的脸上还带着无辜的怜悯，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说。李燕污蔑的话好像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她的心口，疼的让她喘不过气来。李燕走过来拉起秀秀的手，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诛心的话:“李秀，你快跟宋月道歉啊。”李秀用力甩开她的手，李燕随着这股力道撞向了桌子，她惨叫一声，蹲在地上起不来了……宋月赶紧去扶李燕，尖叫着喊“老师！你看李秀打人！！！她偷钱不承认还打人！”秀秀哭着说“我真的没偷钱，我也没打她，我就是甩了她手一下，她不可能摔倒的……”班主任脸色严肃的先查看李燕的情况，问她能不能起来，李燕含着泪说疼。“宋月，你先送李燕回教室。”两人搀扶着走了出去——
班主任沉着脸让李秀过来，他伸手摸了李秀的衣服口袋，似乎触摸到了什么，他抬头，眼里的凉意渗透了秀秀的皮肤，肌肉，血液，一直到心脏，把她整个人冰冻了起来。班主任摊开手，手心里静静躺着折好的一百块钱，钱的空白处用铅笔写了两个字“宋月”。
【六】班主任打电话叫了家长，秀秀脑海里一片空白，她人站在这里，思绪却飘向了很远很远的以前，妈妈还在的时候对她十分严格，那时候她学习很好，每次都是第一名。总是压同龄的小孩一头，那时候被羡慕的是秀秀，她才是别人家的孩子。李燕学习成绩比不上她，因为住的近，每次过年时串门，双方家长都会炫耀一下自己孩子的成绩。每次听到秀秀的成绩，大人们总会一阵夸赞，然后教育自己的孩子好好读书，向李秀学习之类的话，每当这时候，李燕便会用那种冰凉的目光看她。她那时不知道那种目光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李燕不喜欢她。直到后来妈妈死后，父亲不再管她，总是对着她发泄怒火。她的成绩慢慢变差，后来的一天，李燕超过了她，她看着李燕心满意足的从老师手里接过满分的试卷，路过她时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忽然体会到了李燕曾经的感觉，那是嫉妒。
父亲很快到了，宋月的父亲也到了，班主任还未将话说完，父亲只听到“偷钱”二字便狠狠的一脚踹了过来，秀秀被踹的一个踉跄，很快又站直了。班主任拦住了父亲，但父亲狂风暴雨般的怒骂仍然传到了办公室外面，现在是早自习过后的下课时间，不少好事的学生在外面探头探脑。秀秀怔怔的站在那里，不知怎么想起了昨晚上那本被撕碎的小说，女主人公被误会，一堆人争着维护她的场景，她抿紧了嘴唇，没有再哭。
班主任和父亲还有宋月父亲的谈话她没有听清，只是父亲走时低声骂了一句，等你回来老子再收拾你。班主任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叹了口气“李秀你先回教室吧，中午第四节课下课后，你先回家吧，明天再来。”秀秀嘴唇蠕动半天，最终没说什么，浑浑噩噩的回了教室。同学们同情，古怪的目光自不必说，她也没有理会，她愣愣的坐在那儿。没有人理她，好像这场闹剧与他们无关，班主任问早自习是怎么回事时，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
四节课很快过去了，这几乎是秀秀上过最快的课，她都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中午就到了。学生都去吃饭了，她慢慢收拾了书本背起旧书包走出了空荡荡的教室。走到放自行车的车棚那，她推车出来，目光定住在空瘪的后车胎上……“咳咳咳——”宋月做作的咳嗽声响起，她得意的看着她，旁边站着穿白羽绒服的李燕，她用那种淡淡的眼神看着秀秀。
【七】“为什么？”秀秀看着宋月，宋月不屑的看着她。“李燕不喜欢我，但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为什么欺负我。”宋月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为什么？哈哈欺负你还用为什么！笑死我了……”李燕拉了拉宋月“走吧，去吃饭。”两人手拉手走了。
李秀看着干瘪的轮胎，轻轻的呼吸“欺负我不用为什么……欺负就是欺负……”她慢慢推着车出了校门，她找了个小店，给了店主五毛钱，给奶奶打了个电话。“喂？”熟悉的声音响起，秀秀干涩的眼眶再一次有了落泪的冲动“奶奶……”
“哎呀秀秀呀！你作啥业了？你爸直要打死你呢！回来就发火……”秀秀呼吸都放轻了“我没有……”这时听筒对面一阵嘈杂声传来，父亲阴沉沉的声音响起“李秀，你他妈快给老子滚回来！赶紧的，到两点不回来老子扒了你的皮！”
电话挂断了，秀秀愣愣的把电话递给店主，店主是个四十岁的胖胖的大妈，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还很关心的问她是不是跟爸爸吵架了，别生气，父母哪有不疼孩子的，回去好好认个错就没事了等等。秀秀很想说，不是的，世界上就是有不疼孩子的父亲的，但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的道谢走了。
她推着车走在马路上，一路上有路过的三轮车问要不要捎着她，都被她摇头拒绝了。她走的很慢，但还是走到了村口，那有个石墨矿，挖矿挖出一个巨大的矿坑，里头积满了水，夏天的时候经常有女人过来洗衣服，现在寒冬腊月的没人了。秀秀把自行车支好，背着书包爬了下去。她坐在矿坑边的大石头上，从书包里掏出昨夜被父亲撕碎的小说碎片，看了看其中一页是男主带女主去了贝加尔湖，形容是阳光撒在湖面上，形成一片波光粼粼的碎金。秀秀支着下巴看着水面，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带她来这里洗衣服的场景。她掏出笔跟本子，本子在书包里折了，她撕下一页纸，舔了舔嘴唇写道“奶奶，我没撒谎，没偷钱，宋月李燕骗人，宋月打了我。我说了爸爸不信，”写到这儿，秀秀的眼泪砸在了纸上，她用手胡乱抹了抹接着写“我怕挨打，我去找妈妈了，奶奶我死了想穿件新的白羽绒服，给我买一次吧。”她想了想，又写了句“别难过，孙女秀秀留。”
她把纸折起来，放在显眼的地方用书包压好，水面被冷风吹的波光粼粼，秀秀走了上去，消失在一片碎金中。
【完】
【后记】——
“下面发布一则校园通告，我校七年二班学生李秀因心理原因坠湖身亡，学校第一时间得知，积极配合警方调查。学生家长对公安机关调查结果无异议，对事件详细处理过程与结果无异议，善后赔偿工作已依法依规解决，愿逝者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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