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路斯真的是背信弃义之徒吗？【卑路斯研究】（一））

一.卑路斯一世何许人也？

要搞清楚卑路斯一世是否背信弃义，首先要说明白他是谁。卑路斯一世（459—484年在位）是萨珊王朝的第十九（或第二十）位君主，他的前任是他的兄弟霍尔木兹三世。说卑路斯，首先要搞清楚他的祖上三代，他爷爷是著名的巴赫拉姆五世，在巴赫拉姆五世在位时期，曾经利用声东击西的方式大败了嚈哒人，并且刻石记功。 他的父亲伊嗣俟二世也曾经多次和嚈哒人作战，前两次都取得了成功，但在第三次作战时，由于仓促出击加上军中有内鬼，所以导致了萨珊军队的失败。伊嗣俟二世死后，他的儿子霍尔木兹三世继位，而他另一个儿子卑路斯一世起兵造反，并夺得了皇位。以上大致情节可信度较高，但在细节方面争议颇大。 二.卑路斯上位的史料相关研究

抛开霍尔木兹和卑路斯谁是兄谁是弟的争议不谈，为什么会有卑路斯背信弃义的说法呢？很显然，因为《列王纪》和《塔巴里史》中都有记载，说卑路斯一世请求嚈哒援助，帮他夺得王位。如果这种说法属实，那么卑路斯之后撕毁和嚈哒的同盟，自然是背信弃义之徒。 但是《塔巴里史》和亚美尼亚史学家埃里塞的著作中列出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说法，卑路斯一世并没有请求嚈哒，而是自己集结了一支军队，并在国内贵族，拉翰为首米赫兰家族的帮助下上位的。如果这种说法属实，那么卑路斯显然和背信弃义不搭边了。究竟哪个说法可信度更高呢？ 首先是刚才提到的《列王纪》，这本书本身有一定的史料价值，但是很多故事明显是编造出来的。《列王纪》本篇不合理之处在于，嚈哒人出兵的理由，其中一个是和伊嗣俟二世有所谓的约定。但是伊嗣俟二世在晚年前一直取胜，失败后很快便去世，他真的有可能做所谓的“约定”吗？ 如果说这只是借口，那么我们转向《塔巴里史》，里面嚈哒出兵的理由则更为离谱，说“本不想出兵，听说霍尔木兹真的是不仁不义的国王之后才同意帮助卑路斯”。这嚈哒人也过于文明了，这是在举有道之师，伐无道之贼吗？当然，这种说法可以解释为“霍尔木兹不得人心，嚈哒才有信心打赢他”。之所以认为依靠嚈哒上位的说法不可信，还要再看近现代的研究。 三.卑路斯上位的著作相关研究

1.认为“卑路斯依靠嚈哒”的著作

认同此观点的书只有两本，一老一新。首先是大名鼎鼎的《剑桥伊朗史》第三卷，但是很遗憾，剑桥伊朗史在这方面的论述并不是很好，既没有写清楚这个事件的后世影响，也没有列出不同的说法。 另一本书则是几年前才出版的《晚期古典的东伊朗》，但本书并非明确认可这种说法，而仅仅有这样的一句论述。 “卑路斯出兵攻打嚈哒，可能是因为之前嚈哒帮助他推翻了他哥哥霍尔木兹的统治。”（大意） 可以看出，本书侧重于东伊朗各民族的研究，而并未深入与此关系不大的卑路斯上位原因，因此，本书采用的说法显然是不适合引用的。 2.认为“卑路斯依靠米赫兰”的著作。

先来说一本比较老的，马加特的《伊朗考》。这本书中，明确否认了卑路斯依靠嚈哒上位的说法，他给出的理由是，此时嚈哒尚未和萨珊波斯接壤。然而，他否定的理由显然是错误的。 余太山的《嚈哒史研究》中就否认了他的说法，实际上，如果波斯真的没有和嚈哒接壤，那么巴赫拉姆五世和伊嗣俟二世的战绩就全部不成立了。但需要注意的是，《嚈哒史研究》仅仅针对《伊朗考》的理由进行反驳，而没有再次说明卑路斯的上位方式。 孙培良的《萨珊朝伊朗》中，正文部分也采用这种说法，然而本书在注释中列出了另一种说法（原书里说塔巴里史有三种说法，但我怎么看都像是把依靠嚈哒的说法拆开了），却没有明确否认。并且《萨珊朝伊朗》引用的是《伊朗考》的观点，由于后者的观点被证明是错误的，所以《萨珊朝伊朗》中的相关论述也已经不能当做参考。 扎林库伯的《波斯帝国史》中，仅有一句话提到了卑路斯依靠米赫兰上位，且没有注释，可以略过不表。 而在《伊朗百科全书》中，同样引用了这种观点，并且明确指出了“卑路斯依靠嚈哒仅仅是个传说”，但并没有给出非常详细的理由。 那么就剩下赫赫有名的《萨珊帝国的衰亡》了，这本书同样引用该观点，并且给出了极为详细的论述。本书中讲出了为何拉翰要帮助卑路斯，这是因为卑路斯是他的门徒。本书可信度最高的原因，不单单是因为本书名气大以及成书晚，而是因为本书在接下来详细研究了米赫兰家族在卑路斯时期的重要地位，这是其他书所没有的。 综上所述，在学界之中，明显是卑路斯依靠米赫兰的说法占了多数。

四.个人看法（可以略过，仅个人推测）

这两种说法的产生，我个人猜测可能是这样的。卑路斯依靠米赫兰家族，和他兄弟开始打仗，但他兄弟在位两年，且尚不确定卑路斯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起兵的。因此，我认为很有可能是在内战期间嚈哒人趁机夺取了领土，而谎称（或是被误认）是卑路斯请求援军，从而有了“卑路斯依靠嚈哒”的说法。而后卑路斯对嚈哒发兵，目的也是夺回此时失去的领土（目的是一样的，但先置条件不一样了），也算是说的通了。 综上所述，已经可以认为，尽管颇有争议，但是现在已经普遍认为卑路斯一世是依靠米赫兰家族上位，这场战争也仅仅是伊朗内战，卑路斯没有背信弃义，也并非是当了石敬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