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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击

2020-06-05 23:47 作者:ACTIVISTSUN  | 我要投稿

  远方的炮火声越发加剧,仿佛是濒死之人不顾一切的嚎叫。大地和空气似乎都在振动着,和人们的心跳重合在了一起。

  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自己要前往的方向正在激烈地交战。

  此刻自己对战局一无所知,对未知的恐惧使得心中的不安成倍增长。自己在这个时候跟大部队汇合是否合适?己方是否在交战中占据上风?自己会不会一头撞到敌军的枪口上?类似的疑虑挤满了克林普斯的大脑。

  “十二点钟方向的山坡出现人影。”

  顺着佩特拉手指的方向,三个黑点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快速接近。军官们取出望远镜观察,队伍停下了。

  通过望远镜,能清楚地看到来人是自己派出去的侦察兵。总共三人,正骑着马火急火燎地往自己这边赶。

  派出去总共只有三个人,如果有需要报告的情况的话,让其中一人返回队伍即可,但为什么会三个人同时返回?

  克林普斯的不安不断加剧。

  “少校,我们该做什么?”

  靠过来的是菻。

  克林普斯回头望了还是一字长蛇的队伍一眼。

  “展开散兵线。加强警戒。”

  “是。”

  “威柏中尉,把车移到后面的土坡上。”

  克林普斯继续下令。

  “是。”

  队伍马上动作起来。

  “第一排!朝山坡方向,五步间隔,展开散兵线(Erster Zug! Richtung auf dem Hang, mit 5 Schritt Zwischenraum! Schwärmen!)!”

  数百人的行军纵队以连和排为单位被拆分,拉成了一道道散兵线,好似纺织机上捻好的纱一般。军官和士官像梭子一样,在这些被纺好的线之间来回奔走着。

  此时,迎面策马飞奔的侦察兵已经接近到了肉眼能看清他们轮廓的距离。三人都夸张地挥舞着没有控住缰绳的那只胳膊,明显是想向队伍传达什么消息。

  随着他们的靠近,他们沙哑的喉咙发出的喊声终于传到了最前排的人耳中:

  “敌军!”

  “漫山遍野的敌军!”

  几乎就在这个时候,十多个骑马的人影出现在了之前侦察兵跑过来的山坡上。

  从望远镜中可以看到,这一小股骑兵身着蓝色上衣和棕色军裤,脚蹬黑色马靴,头戴造型独特的冠形盔,手持骑兵短枪,正对着这边虎视眈眈。

  是奥斯鲁西亚的龙骑兵。

  不过,对面没有多作停留。很快就调转马头,翻过山坡另一侧消失了。

  侦察兵策马来到克林普斯身边,人和马都喘着大气。领队翻身下马,在克林普斯面前站定了。

  “少校,我们在山坡对面遭遇大批奥斯鲁西亚军,步骑混合部队,超过团级规模!”

  对方话音刚落,不远处举着望远镜的佩特拉又发声了:

  “山坡方向出现更多奥斯鲁西亚骑兵。”

  所有人的视线又被吸引到了山坡方向。组成横队的骑兵像移动的墙壁一样,逐步推进着。尔后,密集的步兵纵队也翻过山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密密麻麻的灰色步兵大衣像是油漆一样,慢慢把山坡刷上它们的颜色。

  这个数量绝对不仅是一个团,有可能两个团都不止。仅是骑兵就有五百人上下。

  反观己方,只有单薄的散兵线,四纷五落地铺在开阔地,像是被抽去了横挡,只剩下摇摇欲坠的立柱的栅栏。

  “组成方阵(Karree bilden)!”

  一声大吼把所有人带回了现实。

  周围的人都把视线投向了这道命令的发出者,也就是克林普斯身上。

  “就在这里迎击他们!”

  克林普斯朝着军官们的脸上扫视了一眼。

  这里是一片开阔地,无遮无拦。如果下令后撤,在对方的马刀面前,只可能会像麦秆一样被砍倒。

  所以,放手一博吧。

  我们不是沙子堆出来的。

  “组成方阵!”

  “组成方阵!”

  短暂的沉默被接连的喊声打破。

  鼓手击鼓传达集合的指示,各级指挥官嘶吼着下令,将已经展开几百米的队伍重新收拢。周围都是光秃秃的开阔地,只有后面百米处的一个土坡算得上合格的位置。数百人在指挥官们的带领下,朝着那个地方跑去。

  而与此同时,山坡上的奥斯鲁西亚骑兵突然开始加速冲来。

  难道是以为这边这么大动作是要逃跑吗?

  不管奥斯鲁西亚人是怎么想的,既然他们加速接近了,那么留给己方结阵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菻上尉!你的人站正前方!哈特曼大尉!你的人到后方,其余人站两侧。威柏中尉!把炮卸下来,准备炮击!”

  分别在前后的是建制相对完整的菻手下的一百七十多人的连,还有二百人的巴泽琛志愿军,其余不到二百人的兵力在两侧布置。整个队伍结成了一个近似的长方形。

  “哈拉尔德!你的人留两个空让我放炮!”

  指挥炮队移动的威柏朝着菻喊道。

  “知道了!”

  虽然编制相对完整,但菻的人还是比齐装满员的巴泽琛志愿军略少,因此方阵的前后不可能标齐,空出来的位置由威柏手下的两个轻型野战炮炮组补上。

  看着炮组移动就位,炮兵专业的赫尔曼马上跟了上去。剩下的两个巴泽琛军校生——叶格和汉斯,却在奔跑的人群中间显得不知所措。

  “你们留在方阵中间,不用到阵前射击。”

  原本是他们的教官的哈特曼大尉给他们丢下了这句话,然后就跑到自己负责的方阵后侧组织列队了。

  叶格先行动了起来,他把背在肩上的步枪取下,小步跑到了方阵前方的指挥官,也就是菻的旁边。汉斯回过神来,跟了过去。

  “山坡上出现奥斯鲁西亚炮兵。”

  佩特拉的声音再次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山坡上。四门火炮在马拉炮车的牵引下出现在了对方步兵队伍的后方。

  “威柏中尉!瞄着他们的炮打!”

  克林普斯转头喊道。

  威柏点头表示会意。

  “全连立定,准备射击!正前方,卸车(Batterie zum Feuern — Halt! Nach vorwärts — protz ab)!”

  炮组成员解开火炮牵引绳,调转炮口朝向,将炮架固定。弹药车的车组也在收到命令的同时开始卸车。

  “好(Vor)!”

  炮组三号炮手大声回应。

  此后无需口令,一至三号炮手就射击位置,四、五号炮手前往弹药车处,跟弹药手们一同拿取弹药。

  “榴弹!瞬发信管!目标敌炮队。距离1125!(Granaten Aufschlag! Geradeaus Schüßen feindliche Batterie. 11 — 25! )!”

  一声令下,一号炮手旋开炮闩,四号炮手从五号炮手和弹药手处接过炮弹和药包,装进炮膛,炮长和二、三号炮手操纵火炮,捕捉着目标。

  几乎同时,在军官士官们的指挥下,组成方阵的步兵站成密集的两列横队,往左右看齐整队。

  “立正(Stillgestanden)!”

  随着口令的下达,队列停止了动作,枪托着地,目视前方。

  在步兵队列后方的叶格和汉斯也随着指挥官的口令,做出相应的动作。

  “上刺刀(Seitengewehr pflanzt auf)!”

  朝左前方跨出一步,把枪移到中间,刺刀出鞘,接着将刺刀卡在枪口右侧的刺刀座。

  “肩枪(Gewehr auf)!”

  右手将上好刺刀的步枪提起,保持枪口向上,紧贴右肩。

  “全连,装填预备(Kompanie soll chargieren)!”

  “装弹(Laden)!”

  打开保险,拉开枪栓,从弹包内取出子弹装进枪膛,推上枪栓,关上保险。

  “托枪(Das Gewehr über)!”

  左手扛起枪托,枪口朝上,枪身搭在左肩上。

  此时指挥炮队的威柏大吼了一声:  

  “一号炮,放(Erstes — Feuer)!”

  听到威柏的喊声,周围的人捂上了耳朵。

  左侧的一号炮炮位,一号炮的二号炮手把发射绳一拽,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炮口喷出一团火球,大片的硝烟瞬间把周围的人罩在其中。透过硝烟能看到,炮弹并没有命中对方尚未完全展开的炮队,仅仅是砸到了山坡上,掀起了一片的浮土而已。对面依旧毫不慌乱地展开队伍,随即开始卸车。

  “二号炮,放(Zweites — Feuer)!”

  第二门炮发出了轰鸣。

  就在眨眼的一瞬间,对面一门还拖在炮车上的火炮被掀上了天。四分五裂的炮架和车轮飞散开来,旁边的炮手被砸得脑浆迸裂。而受惊的马,拖着炮车一路冲向前去,许多人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撞倒在地,随即被拴在马身后的炮车辗过。

  “急促射(Schnellfeuer)!”

  威柏大吼道。

  炮兵们没有任何犹豫,像是上了发条的钟表一样重复着射击的准备工作。在这道命令下,所有人应尽最大可能,以最快速度倾泻火力,直至弹药耗尽,或者全部战死。

  但时间不会等人,奥斯鲁西亚人的骑兵正全速冲刺而来。

  “所有人稳住,听我哨声开火!”

  指挥第一线的步兵的菻大喊着,同时掏出了他发令用的哨子。

  炮兵也在进行射击,自己这边的射击极可能被旁边的炮兵的口令干扰。与其跟炮兵比嗓门,用区别于他们的方式下令,才是更好的选择。

  “菻上尉!等他们接近到下坡和平地的交界处,就开火!”

  克林普斯指定的地方,跟他们所站的位置的距离接近三百米。

  “明白!”

  “放(Feuer)!”

  炮兵打出了第二轮炮弹。其中一发像之前那样,除了炸飞一片泥土之外,没有任何战果。而另一发却正好砸到了已经卸车完毕,正在准备装弹的奥斯鲁西亚炮兵身边,灼热的弹片把那个拿着推弹杆的家伙,连同他手中的推弹杆一起削成了两截。

  但是接连两轮的炮击没有给奥斯鲁西亚人的炮兵带来什么慌乱,他们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射击前的准备工作。

  与此同时,奥斯鲁西亚人的战马全速奔跑起来,马背上的骑兵高举军刀,左肩上披着的外套迎风飘荡,像旗帜一般。他们那件带毛领的外套并不穿在身上,而是披在左肩,用绳套在隔着制服立领的脖子上固定,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而此时,对方看似不正经的装束在风中飞舞着,有如沙暴一般遮天蔽日,加上手中军刀冰冷的反光,使人犹如千斤压身,无法呼吸。心理压力随着对方的逼近,每一秒都在成倍数地增长。

  “预备(Fertig)!”

  随着口令声传到耳中,站在前排的士兵马上转为跪姿,后排的人双脚分开,踩稳地面。所有人都将枪口指向前方,打开保险。

  “瞄准(Legt an)!”

  两排步枪被齐刷刷地端起。所有人抵肩瞄准,将照门套上准星,再对准疾驰而来的目标。

  此时,成密集横队冲锋的奥斯鲁西亚骑兵刚刚冲下这个巨大的山坡。

  哔——

  一声尖锐的哨响传来,紧接着是连成一片的巨大爆裂声。

  从枪口喷吐出的混着火焰的硝烟瞬间化为密不透风的烟幕墙,模糊了暗灰色的步兵队伍的轮廓,密集的弹雨带着死神的问候飞向全速冲刺的骑兵。刹那间,鲜血四溅,躯体倒地,人马中弹的惨叫声紧接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之后,传遍了战场上空。

  伴随着整齐的退壳声,被火药燃气熏黑的黄铜弹壳成片地落到地面。结阵的步兵像精密的钟表一样,准确无比地取出下一发子弹,将其推上枪膛。

  第二声哨音接着响起。

  又是一轮毁灭性的齐射。士兵们对眼前的敌人中弹的景象视而不见,像受训一样按部就班地进行下一发子弹的装填,然后抵肩瞄准。

  第三声哨响传来。

  连续不断的弹雨在对方骑兵的队列中撕开一道又一道血口,人马接连倒下,后排的人上前补位,保持队伍不乱,同时拼尽全力朝着子弹飞来的方向冲刺。

  对方的组织纪律性十分强大,哪怕是正面硬接了好几轮齐射,仍然能做到步调不乱。

  “放!”

  正在急促射的火炮发射了第三轮炮弹。两团黑烟在对面的山坡上升起。

  而此时,尽管步兵已经装填完毕,但哨声还未响起。

  奥斯鲁西亚骑兵继续全速冲击,已经靠近到了能够清晰辨认出对方队伍中的军官和号手的距离。

  一百五十米……

  一百三十米……

  一百米……

  不管是克林普斯还是菻都没有下令。

  站在后面的叶格和汉斯急得踮起了脚,看着对方的骑兵飞奔至己方占据的土坡下。

  对方的马蹄踏上了上坡,巨大的加速度加上土坡斜坡的角度,使得对方的步伐在这一瞬间变得凌乱,同时因为俯视的视角,对方前排已经踏上土坡的人马和后排的重合在了一起……

  哔——

  齐射的轰鸣掩盖住了一切的声响。对方的队伍像是被一条无形的鞭子扫过,最前排的几乎所有骑兵同时人仰马翻,将前面的骑兵的身体穿透的子弹继续扑向后一排的人马,然后继续在他们身上凿出一个个的血洞。电光火石之间,奥斯鲁西亚骑兵的队伍被这一轮近距离齐射彻底撕裂,连成片的人马尸体横在了后面的人继续前进的路上,马匹踉跄地在尸山中落脚,背上的骑手惊恐的表情被对面的士兵尽收眼底。

  «Отступаем! »(撤退!)

  一声颤抖的大喊传入了双方士兵的耳中,紧接着是不太连贯,但足以让人听清的军号声。

  而防守方,则是继续将下一发子弹推上枪膛。

  «Отступаем! »(撤退!)

  «Отступаем! »(撤退!)

  被切碎的骑兵队伍中尚且存活的人纷纷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逃离。

  此时两排黑洞洞的枪口再次对准了他们。

  哔——

  令人魂飞魄散的齐射声再次响起,奥斯鲁西亚骑兵又被扫倒了一片。这只遍体鳞伤的梼杌又被狠狠地撕扯下一块肉。

  而紧随其后的,又是机械性的退壳,装弹,举枪瞄准。

  “持枪(Setzt ab)!”

  听到口令后,抵肩瞄准的士兵们把枪平端,手指离开了扳机。

  但是,在大家都没从刚才酣畅淋漓的齐射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发炮弹冷不防地落在了面前不远处的地方。叶格和汉斯吓得一哆嗦,抬头一看,对面山坡上奥斯鲁西亚人的炮位上,一团白烟腾空而起。紧接着,第二团烟云出现了。

  轰!

  第二发炮弹正好砸在了方阵正面。弹片穿过被爆炸掀起的浮土,带着从人体内畅饮的鲜血,四散飞溅。方阵的正面出现了一个血口,一发炮弹便让十多人倒在血泊中。

  没等任何人回过神来,第三发炮弹炸开了。

  这次,是方阵后侧。

  尚未开火的巴泽琛志愿军被从天而降的炮弹命中队伍中央。暗红色的血雾和黑褐色的浮土相互混合在一起,泼洒在尚存知觉的人身上,转头一看,炮弹命中的地方只剩断臂残肢。

  “放!”

  此时守方刚好装填完毕的火炮像是报复一般发射了第四轮炮弹。又是两团黑烟升起,望远镜中隐约看见对方一个站在炮口装弹的家伙被爆炸的气浪卷飞。

  “保持阵型!”

  克林普斯的大喊让其他人都从刚才的炮击中回过神来。半个方阵的人都动起来补位,周围的人踩着被炮弹肢解的人的尸体,填上了被炸出来的缺口。而炮弹落点周围,却还有在地上蠕动着的人,站在后面的佩特拉深呼吸了一口气,快步上前,把一个还在喘气的人拖到了方阵中间,叶格和汉斯见状,也立即上去将炮弹落点旁边的人,不管死活,都拖了进来。

  但此时的威胁不止对方的炮兵。排成纵队的奥斯鲁西亚步兵正从前方小跑步快速接近,而他们的骑兵,也正从侧翼进行包抄。

  克林普斯看了远处的敌军骑兵一眼。

  奥斯鲁西亚骑兵的威胁依旧存在,拆散方阵这个选择也许不那么明智。

  “菻上尉,火力压制他们的步兵!”

  克林普斯下令道。

  “是!”

  接到命令的菻没有迟疑:

  “自由射击(Feuer frei)!”

  步枪射击的白烟再次在阵前升起,三百多米外的奥斯鲁西亚步兵纵队冒出了一片又一片的血花,接连不断地有人中弹倒下。但对方没有变阵或是射击,他们知道自己不会在对射中占上风,于是选择了快速接近,贴上来进行白刃战。

  不过克林普斯没有过多把注意力放在正面的敌军步兵。在把正面交给菻之后,他马上来到了方阵的侧面:

  “射击预备!目标敌军骑兵!标尺四百米!瞄准(Zum Schuß! Fertig! Geradeaus feindliche Kavallerie! Visier 400! Legt an)!”

  方阵侧面的士兵马上遵照指示完成动作。

  “放!”

  齐射的造成的烟幕眨眼间遮盖住了视线。

  “放!”

  未等烟幕散去,炮兵再次发射出一轮炮弹。

  而这个时候,方阵的正面,一声大吼越过了正面士兵自由射击的枪声,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Целься! » (瞄准!)

  奥斯鲁西亚人的步兵,在大约二百米处停下了,他们冒着正面的弹雨,接二连三有人中弹倒地,但前排的人在指挥官的口令下,整齐地举枪瞄准,仿佛擦身而过击中旁边的人的子弹不存在一般。

  «Пли! »(放!)

  一声犹如地裂山崩的巨响直灌入双耳。方阵像是摇摇欲坠的木墙,被一个壮汉用力一踹,霎时土崩瓦解。密集的弹幕将大半在方阵正面站着的人撕裂,失去生命的躯壳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倒下。

  «В атаку! »(冲锋!)

  一声仿佛来自地狱的咆哮让还没从刚才的齐射中回过神来的众人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Урааааааааа! »(乌拉——)

  潮水般的奥斯鲁西亚步兵发动了冲锋。

  没人下达命令,暂且还保有意识的人麻木地朝着面前那灰色的人潮开枪射击。在稀稀拉拉的火力下,奥斯鲁西亚人的队伍中不时有人中弹,一声不响地倒下。而更多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像是冲向猎物的土狼一样,朝着残破不堪的方阵继续冲锋。

  而这边的方阵正面已经不剩下什么了。火炮的炮组成员大多都已牺牲,肩部中弹的威柏被佩特拉拖到了方阵中间。而赫尔曼作为为数不多还有行动能力的,会使用火炮的人,他在弹药堆里拿取了一发霰弹以及药包,然后跑到炮位开始操作。而步兵这边,在成排的死伤者中间,依旧在还击的人显得那么的稀疏,作为指挥官的菻,还有观摩的军校生,叶格跟汉斯,都顶到了一线进行射击。

  “刺刀平端(Fällt das Gewehr)!”

  菻嘶吼着下达了这最后一道命令。

  前排还能站立的人都站了起来,刺刀朝前,而射击仍在继续,但已是杯水车薪,零星的火力根本不足以抵挡面前这一大片如狼似虎的奥斯鲁西亚人。对方挺着刺刀,无视着不时飞来的子弹,跨过同伴的尸体,踏上了土坡。

  轰——

  方阵左侧的火炮突然喷吐出一团火球。一阵凌厉的破空声响起,数十上百颗钢珠发出着怪叫扑向那片灰色的人潮。眼前的人群顿时喷涌出一片鲜艳的猩红色的血雾,霰弹撕裂开前排人的身体,紧接着几乎威力不减地将后面的人绞烂,脏器和骨骼的碎片四处飞散,混杂在污血和势头未减的弹丸继续砸向更后面的人。奥斯鲁西亚人的队伍中被犁出了一道血肉胡同。

  而操作火炮的赫尔曼,则抓着火炮的发射绳,愣在了原地。

  但比眼前的景象更令人胆寒的是,奥斯鲁西亚人仍在不顾一切地冲来……

  刺刀和枪杆交互碰撞,利刃入肉声和人的惨叫声交在一起,双方最前排的人几乎都被迎面而来的刺刀捅穿胸膛。方阵的正面几乎不复存在了,大量的奥斯鲁西亚人涌到了方阵内部,方阵其余三面的不少人都冲向了正面,跟突破进来的奥斯鲁西亚人战到一起,但是对方以绝对的人数优势,同时开始包夹方阵的两个侧面,抽调不少人去支援正面的两个侧面也摇摇欲坠。

  此时,一发炮弹落在了方阵的中央。

  爆炸的冲击波扑面而来,将佩特拉吹倒在地,她的后脑勺重重的磕在地上,头盔摔出了好几步远。

  周围的一切声响都消失了,在被爆炸的冲击波直击后,自己的整个身子好像都不听使唤。仰面朝天的佩特拉在阳光的直射下睁不开眼睛。她艰难地翻过身,用胳膊肘撑起了半个身子。脑袋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坠向地面,她抵抗着这种感觉,视线逐渐恢复清晰。

  腿脚依然无力,双耳仍旧失聪,佩特拉手撑着地面,十分费劲地挺起身子,转向后方……在方阵正面搏杀的双方再次进入视线。

  她看到了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菻,后者的胸口多了几个被刺刀捅出来的血洞,像周围的很多躺着不动的人,没有了生命的迹象。而还在站着的人,用刺刀、枪托、头盔、双手、牙齿,相互想要夺去眼前身着不同制服的人的性命。

  双眼传达着面前的这一切,但脑中只有一片空白。

  视线中间,一个奥斯鲁西亚士兵挺着明晃晃的刺刀朝自己的方向冲来。

  但是,大脑对此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的双耳依旧无法听到任何声响,躺在不远处无法动弹的威柏大喊着,想要提醒她,但她无法听见,只有麻木的双眼直视着面前的一切……

  那还沾着血迹的刀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恍惚间,佩特拉的手指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微微动弹了一下。

  一股寒意冷不防地涌上心头,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感觉到了自己被弹片刮伤的左臂,感觉到了自己以瘫坐的姿势压着的双腿,自己整个身体正重新回到自己的控制。大脑也好像重新接上线一般,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没有任何犹豫,她以人眼难以看清的速度,把手伸向腰间的枪套……

  砰——

  眼前的敌人应声倒下。

  佩特拉的动作再次定住了,震惊和疑惑占据了心头。因为自己的手指才刚刚触碰到还在枪套内的手枪。

  而此时,一只熟悉的手按住了自己的肩头。

  “我没办法一直这样看着。所以,要靠自己来保护好自己。”

  留下了这样一句话,手的主人松开了手。

  少校……

  佩特拉深吸了一口气,掏出了自己的枪,打开保险,对准了冲进方阵的敌人,然后,射击。

  枪口指向的那个敌人像是脸上挨了一记重拳,整个脑袋扭向一边,身子软绵绵地倒下。

  第二枪,她打中了一个正在冲刺的敌兵的胸口,对方像是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壁,整个人重重地往后栽去。

  紧接着,她把枪口对准了一个正挺着刺刀冲向自己的方向的敌人,一枪打中了他的小腹。那人中弹后跪倒在地,但之后摇摇晃晃地挺起了身子,双眼散发着饿狼一样的目光。而紧接着,佩特拉的另一颗子弹打进了他的两眉之间。

  下一发子弹,她击倒了一个举着军刀的敌人军官。

  身后突然传来了喊杀声。原本守在方阵后侧的哈特曼带着一个排的人冲上来支援方阵正面陷入苦战的战友们了,虽然这几十个人能否堵住像潮水般涌进来的奥斯鲁西亚人还是未知数。

  佩特拉环顾周围。方阵两侧也正在被奥斯鲁西亚人挤压着,同时,拥有绝对数量优势的奥斯鲁西亚人也开始冲击刚刚削弱了人力的方阵后侧。现在方阵的四面都被包围,而方阵的正面无疑是压力最大的。

  原本在正面炮位的赫尔曼在其他人的掩护下后撤了,他深知自己在近战方面无法跟敌人抗衡,其余的巴泽琛军校生也是同样的,但是能撤下来的只有赫尔曼。叶格和汉斯都被卷入了混战。

  叶格端着上刺刀的步枪跟一个敌兵对峙着。他两脚前后分开,扎稳马步,把枪架到齐胸高,刺刀尖与眉心齐平,克林普斯教导过的普诺森式刺刀术起手式在他的脑子里深深烙印着。紧接着,叶格快速地往前突刺,高架的枪线使得进攻对方咽喉和面部较为方便,对方挥动枪杆格挡住了直冲喉咙的这一刺,紧接着,对准叶格躯干的空当,左手一松,右手紧抓枪托,将枪尖往前一捅。对方这一记滑杆扎枪让叶格防不胜防,等到反应过来,对方刺刀尖已经快要捅进自己胸口,叶格只得弃枪往后撤步,不料却在后退了好几步后被横在地上的尸体绊倒了。对方挺着刺刀气势汹汹地大跨步往前逼近。

  但不远处的汉斯没办法去帮叶格一把,他此时也正被一个敌兵缠住。身材矮小的汉斯拼刺比叶格更吃力,不管是体格还是经验都没办法敌过面前的敌人。汉斯一咬牙,撒开左手,右手不顾一切地紧握枪托,把枪尖往前捅。然而对面枪杆一转,轻易地把汉斯的枪打落,汉斯孤注一掷的这一记片手刺被对方轻易破解。

  汉斯脑袋一片空白,一只手拖着耷拉在地上的枪,只顾赶忙往后退,对方马上一个箭步冲上前来。

  突然,一颗子弹击中了面前敌人的太阳穴。

  满脸惊讶的汉斯往子弹飞来的方向扭头一看。只见佩特拉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迈开双腿开始冲刺,同时丢掉了已经打光子弹的手枪,左手按着腰间的剑鞘,右手抓紧剑柄,拔剑出鞘……

  而在另一边,摔倒在地的叶格手脚并用地往后退,而步步紧逼的敌兵已经赶了上来,然后举起手中的枪,刺刀对着地上的叶格,只要一刺,就能夺去他的性命。

  噗——

  叶格只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撞上了眼前即将把自己结果掉的敌人,直接将其撞得双脚离地,与此同时一柄利刃从敌人的左胸处破了出来。对方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一股鲜血从口鼻处喷出。紧接着,用剑杀死了眼前敌兵的那个人抬起一只脚,狠狠地踹向已经失去生命的敌兵的尾椎骨处,将血淋淋的佩剑从尸体上拔出。

  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叶格此时才看清救命恩人的真面目。高挑挺拔的身材,溅上鲜血的普诺森军服,还有脑后飘散的黑发。只会是佩特拉。

  救了自己一命的佩特拉回过头来,深蓝色的双眼平静地上下打量了还仰卧在地上的自己,似乎是在确认她救下的人没有大碍。之后,她重新看向前方。

  突然,一发炮弹在侧前方不远处炸开。被爆炸掀起的浮土、枪械零件,以及人体组织劈头盖脸地砸来。依旧仰卧在地上的叶格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头部,但却并没有多少杂物落到自己这边,绝大多数的飞溅物都砸到了前面站着的佩特拉身上。

  就在一眨眼后,眼前的救命恩人重重地倒下。

  叶格只感觉脑子里“嗡”的一下,身体里生出一股莫名的动力,驱使着自己跌跌撞撞地爬到了倒下的佩特拉身边。佩特拉的双眼艰难地睁开一条缝,她身体的正面被溅上了大片的杂物,说不清楚到底是沙土还是人体的碎末,也根本看不清她的身上到底有什么伤势。但最严重的无疑是她半屈着膝盖的左腿,一截断裂的刺刀刀刃侧着插进了她的左侧大腿,深色的血迹缓缓蔓延开来。那截刀刃直直地在佩特拉的大腿上立着,整个刀尖都刺进了血肉中。

  不远处的汉斯也磕磕绊绊地凑了过来,然后看到了佩特拉腿上插着的刀刃,下意识的把手伸了过去。

  “诶?等等……”

  叶格后半截话还没说出口,汉斯已经抓住了那截刀刃,双手使劲往外一拔。一声让闻者亦能感到痛彻心扉血肉撕裂声传来。

  “呃啊——”

  凄厉的惨叫穿透了汉斯和叶格的耳膜。二人像是被石膏封住全身似的定住了,无法相信这样惨叫声是来自眼前的凯洛斯教官。二人印象中的她一直坚毅不挠,哪怕再苦再痛也不会发出任何哭喊的声响。但是刚才那声远比常人更加心裂肺的惨叫,还有接踵而至的抖的气息声,和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却是实实在在地由眼前的人所发出

  佩特拉的双眼因为突如其来的巨大痛楚而睁大,整个脑袋偏到一旁,张着的嘴巴发着紊乱的喘息声。腿的伤井喷,殷红的鲜血喷溅到了旁边两人的身上。叶格这时回过神来,一把推倒了他认为是罪魁祸首的汉斯,紧接着把双手按在了佩特拉的伤口上。但这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鲜血从叶格的指缝中,似乎跟他的心跳重合了一样,非常有节奏地一股一股地涌出。

  不远处传来零星的几声枪响。举着手枪射击的克林普斯出现在了跪在地上的二人的视线里,他指挥着身边的三四个人,让他们顶上了全程在告急的方阵正面。紧接着,克林普斯收枪入套,一个箭步冲到跪在佩特拉身侧的二人旁边,从身上掏出了一卷绷带。

  此前一直往后撤躲避着敌人的赫尔曼也跑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佩特拉丢掉的手枪。但是他找不到任何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只得可有可无地把枪塞回到佩特拉身上的枪套。

  此时克林普斯拿开了叶格的手,把那卷绷带拆开,一圈一圈的包在佩特拉的伤口上。

  “救护兵呢?”

  克林普斯头也不抬地大喊。

  “死了!被炸碎了!”

  回答他的是看不到人在哪的哈特曼。

  “操!”

  叶格变得跟旁边的汉斯一样不知所措。他木然地盯着自己的手,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双手。随后,他看向了地上的佩特拉,后者的左手死死抓着地上的草皮,右手紧攥着拳头,她紧咬着牙关,表情似乎正朝着往日的平静一步步变化着。

  但是,她一定还是很痛吧。她是,痛到了什么程度……如果我可以知道……如果,我可以为她分担……

  叶格的视线缓缓下移到了佩特拉紧抠着地面左手,然后,他握住了佩特拉那只因为剧痛而隐约浮现出手筋的轮廓的手。

  因为手掌沾满了还带着温度的鲜血,手上的触感滑腻不堪,但叶格能感觉得到,佩特拉的手不像刚才那样死抠着地面的草皮那样用力紧握,而是放松开来,任由叶格攥着自己的手,尽管那只手因为难以忍受的痛楚而不断抽搐着。

  她不想把我的手握痛……

  “谁还有绷带?”

  克林普斯的喊声让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克林普斯手中的绷带即将耗尽,但鲜血依旧源源不断地从佩特拉的伤口涌出,大家眼睁睁地看着在绷带被血染红,一层绷带还未缠好一圈,就已被血浸透,只得继续包扎,把更多的绷带缠上去。而佩特拉,脸上已经几近没有了血色,几乎只剩一片惨白。

  一直在旁边呆若木鸡的汉斯终于回过神来,在身上掏出仅有的一卷绷带,塞给了克林普斯。而克林普斯就势把汉斯的手按在了佩特拉腿上血管的近心端。

  “克林普斯教官……血止不住吗?”

  叶格弱弱地冒了一句。

  “我有什么办法?连条止血带都没有。”

  克林普斯头也不抬,继续包扎着佩特拉的伤口。

  佩特拉吃力地把脸转了过来,双唇微颤着,想说些什么,但是她的声音太过微弱,在吵闹的战场上根本无法让眼前的人听清。她咬着牙,用所剩不多的气力,将没有被叶格抓着的右手按在了自己的领口,解开扣子,拽住了自己锁骨处的饰物——一条皮质颈环,紧接着把上面的搭扣解开,从而摘下了整条颈环,接着往克林普斯面前一递。

  克林普斯会意了,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颈饰,在了她的大腿上扣紧,出血量肉眼可见地减少了。紧接着,克林普斯将手中为数不多的绷带全部缠上,打结固定。

  而此时此刻,方阵已经不复存在了。所有人围成了一个近似的四方形,比一开始的方阵小了足足一圈。奥斯鲁西亚人从四面像海浪一样,踩着双方士兵围成一圈的尸体,不断地冲击着克林普斯他们的队伍。

  每过一秒,就离崩溃更近一步。仍在抵抗的人不断倒下,空间被挤压得越来越小,奥斯鲁西亚人的刺刀朝着队伍的最中心一寸一寸地挺进着……

  突然间,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在远处的空中突然炸开了数团巨大的火球,不计其数的钢珠在半空中瓢泼而下,远处山坡上奥斯鲁西亚人预备队的人群中迸发出了大片暗红色的血雾。

  与此同时,头顶上传来阵阵炮弹破空的尖啸,几颗高爆榴弹无比精准地砸到了围在队伍伍外面的奥斯鲁西亚人头上。

  所有人都陷入了疑惑,而对面的奥斯鲁西亚人更是慌乱不堪。

  «Что... »(这啥……)

  «Кавалерия! Немецкая кавалерия! »(骑兵!德军骑兵!)

  在队伍的左后方,和右后方,都出现了一望无际的骑兵队伍,像雄鹰的翅膀一样,从两侧将围住了克林普斯他们的奥斯鲁西亚人包夹,普诺森骑兵的冲锋号响彻在半空中。

  眼前的奥斯鲁西亚人像退潮的海水一样,朝着山坡的方向夺路狂奔。此时在克林普斯他们身后,大批展开散兵线的普诺森步兵逐波逐次往前突进。

  克林普斯站起身来,拔出指挥刀,朝前一挥:

  “刺刀平端!”

  听到命令的人都像是被打开了某种开关,纷纷冲到前列,将还沾着血迹的刺刀尖对准正在溃散的奥斯鲁西亚人的后背。

  “跑步走(Marsch, marsch)!”

  一声令下,所有还能跑动的人,端着上刺刀的步枪从他们占据的土坡上冲下。

  “乌拉(Hurra)!”

  他们像是一只遍体鳞伤的老孤狼,呲着本以为早已掉光的尖牙,大吼着扑向那一窝方才还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土狗。

  原本他们占据的山坡,只剩下了无法动弹的伤员,一直握着佩特拉的手的叶格是唯一一个留在原地的人,汉斯跟赫尔曼在冲锋开始前就被哈特曼提溜着上了队伍前沿。

  这个时候,佩特拉十分突然地把没被叶格握着的那只手扶到了叶格身上,吃力地想直起身子。叶格会意了,他弯下身子,把自己握着的佩特拉的左手搭在了自己左肩,把她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右肩,用自己的身体来给佩特拉当站立的拐杖。

  佩特拉整个人摇摇欲坠,十分艰难地把身子一寸一寸挺起,抬着头,望着冲锋的队伍的背影。

  此时叶格反应过来,自己的左手抓着佩特拉搭在自己左肩的那只手,而自己的右手一直放在对方的腰上。

  叶格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甩去一闪而过的杂念。然后重新把头抬起,顺着佩特拉的视线朝前望去。

  视线越过那一大片策马飞奔的普诺森骑兵,还有把枪反举表示投降的奥斯鲁西亚人,以及发动反冲锋的战友们。而在席卷敌方队伍的人潮中,一个铁塔一般健壮的身影在最前方,高举着指挥刀,那无疑是克林普斯。

  佩特拉一直望着的正是那个人。

  一马当先的克林普斯如入无人之境,士气已经崩溃的奥斯鲁西亚人在他面前逃窜着,仿佛克林普斯独自一人在敌军溃散的队伍里开出了一条道,后面的战友们紧随其后,在大道上奔跑着,留下那些在原地举手投降的敌人。

  克林普斯奔跑着,只朝着一个目标——在敌军队伍中间挥舞着手枪试图重整队形的敌军军官。毫无战意的敌人避让着他,使得他能够畅通无阻,然后,他将指挥刀的刀尖顶在了那名奥斯鲁西亚军官的喉咙上。对方整个人定住不动了,随后缓缓举起双手。克林普斯的冲刺也画上了句号。大批友军的骑兵也已经完全包围还未来得及逃出视线的奥斯鲁西亚人,意识到这一事实的后者亦纷纷停止了徒劳的逃窜,选择以投降来结束这一切。

  佩特拉注视着远处的克林普斯,自己不安的心也随着克林普斯止步而放松下来……

  ……

  叶格突然感觉身上一松,一直以他的身体作为支撑而得以勉强站立的佩特拉,像是长久以来支撑整栋建筑的独木最终折断一样,重重地往后倒去。叶格下意识地想把她扶住,他闪身到佩特拉身后,想用自己的身子撑住倒下的她,但是叶格无论如何都顶不住远比自己高大的佩特拉这一倒,仅过了不到一秒,叶格整个人就被压在了地上。

  被佩特拉的后背压住脑袋的叶格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探出头来,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整个躯干从重压下解放出来。

  叶格支起上半身,视线集中到了此时枕在自己大腿上的佩特拉的脑袋。她的双眼紧闭着,嘴巴微张,跟脑后肆意散着的黑发对比强烈的是她那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的脸。

  “来人啊——”

  叶格无助地大喊着,但周围只有同样动弹不得的伤员。

  但就在这时,一个身穿普诺森军服,端着上刺刀的步枪的士兵从后方冲上了土坡。

  但叶格还没来得及高兴,对方却将枪口对准了他的头:

  «Руки вверх! »(举起手来!)

  “什么?”

  搞不清楚状况,加上听不懂俄语的叶格顿时就懵了。

  “呃……”

  对方也同样一脸疑惑。

  “同志,他们是自己人。”

  不远处,捂着受伤的肩膀,费力地抬起头的威柏解释了一句。

  “哦。”

  那个志愿兵收起了枪。他的队友此时也跟着他跑了上来。

  “把你们的救护兵,还有军医都叫来,这里有很多人需要急救。”

  作为伤员里唯一一个军官的威柏朝他们说道。

  “是。”

  那个志愿兵和另一个队友很快就转身跑步离开。

  叶格重新把视线投向佩特拉那毫无血色的脸。

  “她不会有事的,你认识她的时间比我久,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不远处的威柏如是说。

  叶格轻轻地点了点头,视线从未移开过一毫,一直注视着闭上双眼的佩特拉。虽然不易察觉,但她的胸口依然在轻微地起伏着,鼻翼也在扇动着,仿佛在不断努力着去抓住希望。


  本文源自本人在八年前的一个脑洞。 这个脑洞已经被本人脑补成了一套完整的小说大纲。 本文是本人脑补的小说中的一个情节。 本人也会不定时更新类似的片段,这些片段大都有一定关联,不过本人未必会按照这些片段发生的时间顺序投稿。有兴趣的各位可以点赞。也许本人某一天看到这文人气还不错的话,会把整本书都写出来也说不定。

  本篇的剧情是故事时间线中的共和历1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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