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同人][德克萨斯&博士][放逐于你]第三章歧路
跟在接引的侍者身后，德克萨斯看了一眼怀表。
九点零四分，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三十多分钟。
一共四幕的短剧已经演完了第一幕。
平凡的叙拉古青年被赶出家门。
时间不等人。
倒不是她忘记了邀约，而是来的途中稍微出了一些麻烦。
她又确认了一下自己身上没有沾上什么血迹和明显的脏污，也没有奇怪的味道，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今天的一切仿佛被什么下了诅咒。
首先是上午的正常物流业务，不能说是十分顺利，也可以说是困难重重。
尤其是有几件匿名寄到市政厅的包裹，在听到里面有细微的规律机械运作声音时，处理这些危险品着实费了一番手脚。
下午的案件调查一如既往。不出意外的话，企鹅物流附近的区域已经基本没什么能视作“线索”的调查方向了。而且她也着实有些疲惫，在多次接收到调查对象的诘责和他们那已经认命的神态后，这种疲惫还会翻上一番。
然后就是晚上——
她在那身莱昂图索赠予的礼服和企鹅物流员工服之间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能穿着那身送快递的衣服去见博士。然而，正当她换好衣服急急忙忙出门，走了一段距离正准备打车的时候，被暗巷里出来的重伤“市民”逮住，求她帮忙救自己的朋友。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对方一见到自己立刻就认了出来，当即呼叫了增援。她想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但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惹了什么事，人越打越多，把她堵在巷子里。为了保护那个重伤者，她又不想杀人，束手束脚的打斗让她不得不多费一些功夫解决这些人。
好在有一些意外收获——无论是来杀人的，还是被追杀的，既然他们能认出自己是谁，那想来就不是普通市民了。从带头的人身上盘问出了一些有趣的消息，再通知新沃尔西尼附近居民组成的自警队处理一下这里的情况，顺便叫救护车来。等这一切结束之后，想要准时到剧场就基本不可能了。
希望博士不会生气吧。
只是……
她想起那天晚上和博士短暂的会面，一时间不太确定博士是否还像原来那样温柔可靠。
他那审视和平静的表情让人心底发凉，好像自己的一切过往与心绪都落入他的眼中。
不过，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
等到包厢门口，向侍者道谢后，犹豫了几秒钟，还是选择直接推门进去。
然而，当她看到房间里的情景时，准备好的致歉卡在了喉咙里。
“啊，你终于来了，快坐吧，还有不到一个小时这场戏就结束了。”
预想之中尴尬的见面场景并没有出现，倒不如说——朝着另一个尴尬的方向发展了？
博士衣着相当休闲，整个人瘫在沙发里，嘴里嚼着旁边的盘里切好的水果，对正在演出的戏剧毫无兴趣；而坐在房间另一边正对着他的黑色菲林倒是偏着头，很认真地看向下方的舞台，怀里抱着一只特殊的菲林兽亲，有些出神。
看到德克萨斯终于到了这里，早就已经知道沿途发生过什么的博士直起身，笑着招呼着她，拍了拍自己的沙发，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嗯……好。”
她把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双剑靠在另一边，随后选择坐在两人中间的位置，一低头就能看到舞台全景。
果然我还是应该穿着那身工作服来。
她这样想着。
“路上想来不太轻松吧？”
“发生了一些事，所以晚了一些。”
她偷偷观察博士的表情，发现他脸上习惯的微笑又有几分回到他们尚且熟悉时的温和与单纯。
“这事，卢西恩都和我说了。”
赫伯特打了个响指，而傀影这时才终于有了一些反应，转过身对德克萨斯点头致意。
“卢西恩……是傀影吗？”
“嗯。还记得就太好了。我还以为这家伙真的除了有数的几个人，别人对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他昨天刚到叙拉古，就托他顺道看看你。”
她想起来罗德岛上有这么一号人。
感受到这位身上的气质，她就明白了。
即便以她的警觉，也绝不可能察觉到这样融入阴影中的暗杀者。
不过换个角度一想，她对博士的好感却又更添一分。
监视？或者提防？还是保护？
那种事都无所谓了。至少说明一件事，博士对自己这边并非不闻不问，甚至还相当在意。
傀影露出一个看上去有些深不可测的笑容：“博士，在漫长的罗德岛生活中，我也会成长的。友情，喜悦，都是在我索然无味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色彩啊。”
赫伯特打了个哈欠：“啊，是吗？那你今天和几个干员说过话？”
“嗯……”傀影沉吟一会儿，经过认真的思考后，斩钉截铁道：“没有。”
“这不是没有什么变化吗！”
傀影紧紧抱着克里斯汀小姐：“我也很想努力啊！但是……每当和他们见面的时候总是会想，啊……我的帽子不会歪了吧？他们会不会觉得我的衣品很差？如果我被当成那种阴暗的怪人怎么办？会不会他们早就把我当成那种奇怪的人了？那我还有必要和他们问好吗？不，如果不问好的话，岂不是也会被当成奇怪的人？要不然下次还是不要从天花板上跳下来吧？……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我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
“……”德克萨斯沉默半晌，看着这两人一问一答，喝了一口旁边的果汁掩饰自己的情绪，觉得还是什么都不说为好。
原来这人这么多话？德克萨斯看着喋喋不休的傀影，对他有了不小的改观。
“咱们两个的交流不是很顺畅嘛，就不能把这种模式挪到其他干员身上吗？还是说你除了我就只会和克里斯汀小姐交流了？”
“我……我毕竟是克里斯汀小姐的监护人，和她交流更多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监护人？
德克萨斯看着傀影怀里的小猫，和博士想法出奇的一致——谁监护谁还不一定呢。
赫伯特咳嗽一声，宽慰道：“咳……行了，我不是怪你太孤僻了或者别的什么。反正你也不是完全不和外界交流嘛。就是想你在叙拉古也能和在罗德岛上一样，我也放心一些。”
“啊……嗯？”
卢西恩叹了口气。而此时，一直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克里斯汀小姐却突然睁开眼睛，跳到地毯上，迈着优雅的小碎步，走到房间的门前，轻轻拍了两下，示意傀影可以从这里离开了。
他回过头，询问博士的意见：“博士，克里斯汀小姐好像希望提前离开，那我……”
赫伯特爽快地答应了：“你走吧，德克萨斯在这里陪着我，不用担心我的问题。”
傀影戴上自己的帽子，披上那件黑色的外套，分别向博士和德克萨斯致意，随后抱起在门口等待的克里斯汀小姐，顿时隐没在阴影中，而房门则在无人的情况下缓缓地自动合上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演员的婉转嗓音。
戏剧不过才过去一半而已。
悲伤的穷苦青年对死神哭诉自己的经历，请求祂的怜悯。
想不到本来应该最沉默的人离开后，剩下的两人气氛会变的有些冷寂。
过了一会儿，赫伯特把旁边桌上的一个黑色小礼物盒丢向德克萨斯，被她稳稳接住。
“打开看看吧，算是来到叙拉古后，我送你的一个小礼物。”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轻轻解开小盒子的丝绳，打开盖子后，里面的东西让德克萨斯有些好奇博士的用意。
一枚镶嵌着蔷薇状蓝色宝石的细叶形银制胸针。
就像一只漂亮的暗蓝色眼睛——让她不禁偷瞄了一下博士尚且完好的左眼。
虽然看上去并非工艺繁复的艺术品，但无论是指尖碰到宝石时清凉的触感，还是其中流转的温润光泽，都显出这东西的不凡。
“喜欢吗？”
“……当然，只是不知道博士为何……”
德克萨斯的语气有些迟疑，不知道是否该收下这个有些意外的礼物。
博士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展颜道：“喜欢就收着，这东西有点儿别的用处。要不要我帮你戴上？还是你自己来？”
“我自己来吧……”
德克萨斯很顺从地把胸针别在自己的左衣领上，感受到博士审视一样的目光，无奈地一笑。
还好没有穿那身快递服过来。他们两个都这么想。
赫伯特看到胸针佩戴的效果，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前有许多款式设计，都综合了性能和美观程度。但我想了想，还是这个最适合你。”
“性能？”
“嗯。你试试运转源石技艺，把法术灌进胸针里。”
博士一说，德克萨斯就明白了。
这东西不仅仅是一件儿饰品，还是对源石技艺存在反应的微型法术单元。
她身上泛起灰蓝色的法术波动，然后以胸针为法杖，缓缓运转自己的法术技艺。
登时，她感觉到一阵心悸，随后她便有些惊讶地发现，刚刚还在体内运转的法术此时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提升强度；不仅如此，还在不受自己控制地迅速降低。
不到十秒钟，她感觉自己失去了一切源石技艺——无论如何呼唤，那血脉中的法术都不再回应她的期许。
“博士，我这是……”
她知道博士给自己这样的东西一定有什么用意，但不理解让自己的源石技艺失效有什么意义。
而博士只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观察着德克萨斯的反应，轻声道：“等一会儿。别紧张。”
和刚才几乎一样长的时间后，被“锁上”的源石技艺才开始渐渐复苏，差不多半分钟就恢复了大部分出力，但完全恢复到正常已经是三分钟左右的事了。
看到这个小装置发挥出预料之中的功效，博士颔首道：“你刚才的试探是合理的。如果你在那一瞬间爆发出更大的力量，那么封锁源石技艺的时间也会变快。我们之前在不同干员身上试验过，但在你身上正常发挥作用，我就放心了。”
“这是……矿石病预防装置？”
她摩挲着衣领上的胸针，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不过，以她印象中罗德岛医疗部的实力，研究出这种东西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咳，哪有那种好事啊。”
赫伯特双手相扣，又半躺在沙发上，解释这东西的作用：“这是以我的法术回路为蓝本，制作出的小型源石技艺封锁单元。作用是封锁一定距离内的源石技艺。当然，不会消灭能量波动，只是……丧失控制。有些刀术师的刀会因此熄灭，而有些法师凝聚的法术波动有的会自动散去，有些则有可能会当场爆炸，就像炸膛。取决于其操控能量的种类与活跃程度。当然，即便真的爆炸，也不会是源石技艺的程度。”
“我懂了。也就是说，这东西可以同时让在场的所有人变成普通人。只是……”
“嗯？”
她从一大串解释中抽取出一个陌生的概念：“博士，你的法术回路？”
博士是没有源石技艺的。
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尽管肉眼可见，他的身体经过一些锻炼，还经历过一些突发情况，但没有众人仰赖的源石技艺，只是比较健康罢了。
博士的能力从不会被局限于法术中，这是所有罗德岛干员与其他朋友的共识。
而现在……博士有了源石技艺？
这倒是个意外。
“咳，我还以为挺明显的。你看……”
赫伯特抬起自己的右拳。德克萨斯注意到，博士闭上眼睛，表情逐渐紧绷，暗红色的不规则细条纹缓缓浮现在右臂皮肤之上。其中似乎流淌着奇异的能量。
而随着他猛地咳嗽了一声，那回路便瞬间消失不见，只能看到那些回路存在的位置如今像轻微烫伤一般，微微泛红。
深呼吸了几下，赫伯特才终于睁开眼睛，坐起身，对她露出一个疲累的微笑。
“就是这样的东西。缺点是用的时候有点儿疼。用的越多就越疼。”说这话时，他还是没忍住甩了甩自己的右手。
“……对你的负担，似乎很大。”
德克萨斯敏锐地察觉到赫伯特全身都受到了他法术的副作用影响，而不仅限于右臂。
“所以我一般不用。小事儿，不用在意。”
“好吧……”
她不知道博士的源石技艺从何而来，但如果博士不愿意在这上面多言，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尽管会担心他私下里是否会冒着这样的痛苦运转法术。
戏剧达到高潮，新晋家族的族长恩仇了了，如今必须回复恶神的要求。
听着演员骤然尖锐的声音，赫伯特微微皱眉，不理解为何开头还算说得过去，偏偏到最后没收住：“说起来，我还真是没怎么了解过叙拉古。德克萨斯，在你看来，这里是好地方吗？”
“嗯……”德克萨斯吸完果汁，吐出叼着的吸管，暗暗腹诽演员浮夸的演技，越发想念空的演出，“没有企鹅物流和罗德岛这样的组织的话，也就是个无聊的住处，和其他地方没什么差别。”
“这几天在叙拉古玩了玩，感觉新沃尔西尼还算和谐啦。”
“也只是新沃尔西尼如此而已。而且……博士最近不是也在调查那些案件吗？这样的城市，哪里称得上安全。”德克萨斯看着气定神闲的博士，无奈道。
“啊？什么调查？我不知道啊。”
一阵尴尬的沉默。
德克萨斯把空杯子放在一边，笑意逐渐消失：“博士……不要开玩笑了。这件事不就是西西里夫人授意你来做的吗？”
“啊？”赫伯特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样子，“好奇”地说道：“没有吧，我只是传个话而已，罗德岛才不会参与这种事呢。我们只是医疗公司而已啊。”
我信你就有鬼了！
为了开展医疗业务特地去和西西里夫人要来那封不可违抗的手谕？
“难道博士真的没有进行过任何侦查工作吗？”
“当然了。”
看着赫伯特认真的表情，德克萨斯能感觉到，他没说谎。
博士的诚实才是最难对付的。
她此时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好吧……”德克萨斯暗叹一声，“我还以为，博士是想要告诉我一些关于案件的信息什么的。”
“我听说了关于你的事啊，很顺利啊。”
“……不够。”
她低下头，不再言语。
她胸中那团无名之火又开始灼痛她的心脏。
只是终于需要承认，自己很难向别人寻求更好的选择。
即便看不清前路，但至少有事情做，就不必想得太多。
即便——看不清前路。
失望？或许吧。
但没有责怪他的理由。
“我倒是有个问题。”赫伯特身体前倾，红蓝双瞳冷冷地盯着最后的德克萨斯：“你怎么看待叙拉古的‘家族’？或者说，你现在，对他们的态度如何？”
“……应该说，我已经不怎么把它们放在眼里了吧。至少新沃尔西尼不就是如此么。”她自然地回答道。
只是当这句话说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已经没有那么坚定了——自己居然有些不能认可。
“‘家族’必将消亡……消亡。不错。叙拉古现在的‘家族’必然会毁灭。”
赫伯特双手合十，抵在下颌，缓缓说着这样的话。
轻柔的吟唱，仿佛一首摇篮曲。
可这声音却让德克萨斯烦躁不已。
“博士，抱歉……”她站起身，与博士告别，“我感觉自己有些不太舒服。想要早些休息了。企鹅物流明天还有一些业务。”
戏剧落幕。
演员在台上向四周的观众致意，享受着来自观众的掌声和鲜花——虽然大多数人根本没在看他就是了。
“这就要离开了吗，德克萨斯？”
博士看着她的侧脸，眼神十分奇特，仿佛看到一部荒诞剧的演出预告。
她的视线始终在舞台上，没有看博士一眼：“我们可以一起走。博士如果没有护卫，一个人走夜路太危险了。”
“能陪我一晚吗？”
“嗯？”
“我在某个酒馆订了个小间。”
她径直走到门口，披上衣服，把双剑固定在身后。
“……不必了。告诉我地址，我可以送您过去。”
“陪我聊聊，德克萨斯。以朋友的身份。而不是罗德岛的博士与企鹅物流的德克萨斯。”
“……”
虽然已经想要逃离这里，但她还是站在门前，停下了旋转把手的动作。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好——我可以给你一些你想要的东西。可以了吗？”
博士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她。
她转过身，看到博士那没有笑意也没有怒气、毫无表情的脸，心底又升起那种奇特的寒意。
“博士……我们要聊什么？”
“聊聊你。聊一聊……德克萨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