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战锤高崔克与菲利克斯系列Slayer第十四章翻译

第十四章:The Sacrifice
原作者:David Guymer
译者:伯格曼啤酒馆
菲利克斯从飞艇上快速坠落,肢体不受控制地在空中转动,身后的斗篷也从裤子里飞出,在空中疯狂地飞舞。周围的空气从身旁快速地冲过,他难以呼吸。他感到自己快要死了,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愈发强烈,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加速,给身体带来了强烈的不适,如同大气就要将自己压扁。菲利克斯不知道是自己的恐惧还是地面会让他先死。自己真的快要死了!尽管他头脑中还残留着一丝理性思考的火花,知道自己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的,但他还是企图拨开身边的云层,竟试图抓住风。他听不见自己的尖叫。
下端的云层开始变厚,逐渐变得黑暗,他自己头脑里仍旧是一片混乱,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能开始思考眼前的事物。
而云层确实变 “ 厚 ”了。
凝胶状的阴影,一些他既看不见也摸不着,虚无缥缈的东西从他的手指间流出来,粘在他的皮肤上,不久,它们开始断裂。现在他才意识到掉入了一张用暗影编织而成的网上。并且,他感到自己正在减速!黑影升起来包围他,粘在他的胳膊和腿上,遮住他的眼睛。他恐慌了,即使在继续下坠的时候,本能的厌恶也会驱使他试图挣脱缠绕自己的黑色线网。
“别乱动!菲利克斯。”
这个声音来自于缠绕他的黑暗本身,因此声音环绕他周围,与菲利克斯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产生了共鸣,他强烈地想要听从于这个声音。这是一种平静、黑暗而熟悉的感觉,但也因此菲利克斯更加努力地与之搏斗。他曾亲眼看到过堕入黑暗将比死亡更加可怕。
一阵涟漪穿过云层,自己就像是一只在蜘蛛网里无力挣扎的昆虫,菲利克斯感到了头顶上有什么东西。他感觉到将要前来获取猎物的蜘蛛。一股带着急躁情绪的力量在他周围的空气中涌动。它本想表现得温和些,将菲利克斯带走,不管他喜不喜欢。
在他没能反抗之前,一股压倒性的重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而在下一秒,这般感觉又消失殆尽。暗影编织而成的网从他身上直直穿过,仿佛他并不以实体存在。他打了个寒战,但却不是因为空气中的寒冷,而更令他惊奇的是,他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坠。事实上,现在他反而觉得是云层带着属于他的一部分在上升。
他的思想也不再统一,他的身躯,自从与网接触以后,也不再存在。
透过一团阴森森的灰色,他看到了高崔克。屠夫张着嘴,发出一声沉默的咆哮,像攻城槌一样往一个被堵住的舱口冲去。他看见古斯塔夫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逃窜。灯光忽明忽暗,然后又变了,变成了飞艇舰桥上的刻度盘和仪表。马拉凯与来自混沌裂缝的激流作斗争,永恒的阴影和诅咒化作无尽的黑暗。
视野又一次变成了灰色,菲利克斯被拉走。他能够自己思考,但控制自己身体行动的意志已经被剥夺,只是一片受风摆布的云。恐惧就像他自己的身体一样陌生,当他摆脱了恐惧,他认出了这是麦克斯曾经用过的咒语,那个咒语曾把他们从被包围的钟楼里救了出来。没错,麦克斯救了他。现在他能清楚地思考了,他能感觉到他的朋友就在他的周围,但他也意识到他们还在与敌人苦战。又有一股更大的风把他们俩吹离了其他人,又把他们拉回到飞艇的脊梁之上。云以惊人的速度掠过,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你妄想以阴影来挑战我吗?法师?我可是阴影之主,我是星辰背后的无尽黑暗。”
一时间,菲利克斯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两个相反的力量拉拽。这在一开始倒不算明显,他只是隐约感觉到身体有些疼痒,身体再次感到寒冷,耳旁的狂风呼啸着。接着是一阵震动,一股具有强大压迫性的冲击波滚过他身体的每一个表面,阴影被撕裂,他的意识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冲击带来的剧烈疼痛将菲利克斯脸朝下地摔在了走廊上。
他的手指在金属上摸索着,感觉甲板上每一个焊接处和铆钉,好似一座冰山。他的脑子一片混乱,一片混乱。他的皮肤感觉就像属于身体只有一半的尸体。稀薄的、结霜的空气在他的肺里凝结。他喉咙发紧,肚子发紧,在走廊上呕吐了起来。菲利克斯浑身发抖,就像一个人从冰冷的水中被拉了出来,他侧身抽搐着,喘着气。
赫歇尔·曼恩下士和菲利克斯一样侧身平躺在他面前,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没有了气息。阴影盘绕在这位霍克领人的脸上,从他那呆滞的、充满恐惧的眼睛里像眼泪一样流出血来。
菲利克斯大叫一声,朝另一边滚去,坐了起来。
飞船的铁梁上到处都是尸体,浓厚的云雾缥缈,使它们看起来像是一座座坟墓,黑色的隆起物把死人隐藏起来,使他们从迷雾中以怪异的方式浮现出来。
“所以,这就是预言里吾将陨落的现实?” 恶魔亲王震耳欲聋的笑声令死者的躯体颤动着。他轻轻降落在云雾缭绕的走廊上,向菲利克斯嗤之以鼻。双翼向后折起,他缓缓拔出长剑。宽大的胸膛上混沌八角星印记闪耀着银灰色的光芒。“我不会容许预言的实现,不会容许其出现在我所掌控的世界里。”
“然而,这个世界不属于你。”麦克斯疲惫的声音里透着不可动摇的坚定。法师的长袍已经磨损,如同已经与敌人经历了一场恶战。长袍在法师的周围摆动着,他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拭去从鼻腔里流出的淤血。“只要我还在这世上,你就休想得逞。”
“在你们的文明诞生之前,我就已经是魔法之主的冠军。我是比拉克,而你又是谁,法师?”
麦克斯将手上的淤血清理完毕,另一只手紧握着法杖,其顶端开始逐渐闪耀出洁白炽热的光芒。“我,是为你带来命运的使者。”
“吾所带来的黑暗凋零一切,命运亦为我屈膝。矮人屠夫已经无法阻止我。”
菲利克斯回想起刚在麦克斯的阴影法术中所目睹的一切,在飞艇船体的某处,高崔克依然活着,也许恶魔亲王已经与矮人交过手,但高崔克并未完全被击败。
“你不妨一试,我并非等闲之辈。”麦克斯冷静地回答,“如果你要取菲利克斯的性命,那么你首先要跨过我的尸体。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我死之前我定把你驱逐回混沌领域,他日你若侥幸再次踏足这片土地,也已经是万般寂籁,日暮黄昏之时。”
法师眼中透露的坚定让恶魔亲王稍有迟疑,但稍刻他便又开始放声轻笑,手中一柄至邪的利刃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恶意,开始搅动着周围的魔法之风。麦克斯在狂乱的魔风面前不得不弯腰保持平衡,长袍被黑色魔风漩涡所产生的狂风拖拽,手中的法杖如风暴中的一盏明灯一样摇曳。他将其举高,然后用力插向地板,释放出一股球形的白色闪电,而比拉克也几乎在同时向法师发射出一道黑色火焰。
菲利克斯在千钧一发之际从方才坠落的晕眩感中及时清醒过来,身体向一旁翻滚躲避,将头部埋在了双臂之中。
两道能量相撞,产生的大爆炸让飞艇为之颤抖。
菲利克斯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来观察形势,只见轮状的彩色火焰在麦克斯制造的光墙周围旋转,麦克斯迅速做出反应,念起一股强大的咒语回击,白色的光球随之形成,周围闪耀着嘶嘶的蛇形闪电,向前弹射而出。光球沿途向外不断释放着闪电,比拉克吟起一字咒语将其击成两半,再以抓握姿势将伊希尔能量掌控在手中,咆哮一声,将能量投掷而出,在麦克斯的光墙四周产生了如同地狱火焰一般的强烈爆炸。
比拉克与麦克斯以肉眼难以跟上的速度互相进行着法术对抗,口中的咒语越念越快,一次比一次还要强烈,所产生的能量越发巨大。
法术飞弹你来我往,空中残余的光斑痕迹很快被随之而来的爆炸冲散。四处散乱的恶魔才从爆炸的冲击波中艰难站起,却只能面临被放逐,亦或被冲击波撕碎的命运。黑暗与光明相互辉映。比拉克一跃而起,飞向天空,召唤出次元石流星,但坠落下来的陨石均在离飞艇一百英尺的上方爆炸,麦克斯那彩虹一样的巨大光桥保护了飞艇。
当飞艇颤抖的时候,菲利克斯面不改色的挺立着,只能在一旁观察这一场他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战斗。
这场法术的对决甚至让周围无形的空气都开始变形扭曲,活像极度恐怖的房间里一座被扭曲的镜子,被严重影响的空气让光和声音都变得扭曲和怪异,菲利克斯能听到像尖叫声一样的声音,夹杂着一阵阵狂笑,像毒药一样从云层中滴落下来。他抹去嘴唇上还残留的呕吐物异味,鼓起勇气站了起来。走廊颤动了一下,他又不得不低下身子保持平衡,后脑勺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一阵偏头痛把他的目光吸引到身旁赫歇尔·曼恩的身上。
尸体周围的阴影显得他这位已经牺牲的同伴还在抽搐一般,再一次,手指在他身体下面的金属上弯曲。菲利克斯察觉到了危险。果如其然,身后一个突然的动作迫使他赶忙转过身来。
一个霍克领人从过道上站了起来,似乎被某种黑暗磁力所吸引,他软弱无力的身体斜着把脚搁在金属板上。他的嘴张得大大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还蒙上了一层阴影。那人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一步,发出一声没完没了的呻吟声。又走了一步,变得逐渐熟练,毫无生气的眼睛竟然也开始眨动。菲利克斯惊恐地呻吟着,恶魔。他没有足够的知识来解释到底是两个如此强大的施法者释放出的魔法吸引了他们,还是因为他们离裂缝很近的缘故。他以为这无关紧要。
菲利克斯不断地远离被操控的尸体,直到自己碰触到了走廊边缘的扶手。他知道不能再退,在裤腿上擦拭了手上的汗水,握紧了剑,他尝试着注意比拉克,但恶魔亲王身体已经愈发透明,几乎与其周围已经扭曲的云团一样,融为一体。麦克斯看上去也不妙,双手紧握着法杖,就好似在这魔法飓风中抓着一根老树,嘴角与眼角都微微渗出了血。每一次对其光墙的攻击都令他微微弯曲。
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赫歇尔·曼恩也站了起来。那死人颤抖着吸了一口气。他的胸脯鼓了起来,把他那套红绿相间的制服一推再推,直扯破了。下面的皮肤又黑又硬。黝黑的手臂被拉长了,新的关节被折断成了长出皮肤外的骨头,或者旧的关节被扭曲成令人恶心发麻的角度。他的脸变得扁平,胸脯逐渐宽大。
菲利克斯放松防守,他突然无力举剑。这难道就是混沌四神对这个世界的诅咒和惩罚?如果他们失败,这就是古斯塔夫、凯特和其他在最后几天中幸存下来的人的命运吗?
不!他举起剑,再次转向麦克斯,他不愿让他的朋友就此陨落。绝不能再犯像斯诺里那次的错误。
绝不!
他冲上前向曼恩的肘部砍去,在冲锋接触之余以剑柄突刺被附身之人的腹部,在魔法能量的阻碍下他只能前进几步就被击退,虽然这堵魔法之墙并不可见,但试图越过它就如同鲁莽地跳入火焰一般不可取。他绝望地喊叫了一声,然后再次举起剑,重振意志准备再次尝试突破。麦克斯此刻转过面对他。
“去卡扎德·尊加兹!接受和完成你和屠夫的命运,我的命并不重要。”
“不,在这之前还有多少无辜之人要死于非命?还有多少人会因为这种毫不起眼的死法而消失?已经有太多的人殒命于此!”
一束强烈的光让菲利克斯不得不转移视线,它是如此的强大,甚至遏制住了比拉克带来的无尽黑暗,菲利克斯怀疑自己此生是否有见过如此强烈的光。他的眼睛,长长的头发,与双眉染上了白炽的光,菲利克斯挣扎着想要再一次看见他。
他,是麦克斯·施莱伯,菲利克斯永远铭记的人。
“睁开你的双眼,菲利克斯。”
从法师的周围,一道光辉向四周冲击开来,净化了一切被黑暗魔法拉起来的尸体,穿透了恶魔亲王的黑暗护盾,并几乎粉碎了他的恶魔躯体。比拉克痛苦而愤怒地咆哮着,黑暗躯体开始逐渐蒸发变成烟雾,天空中的云层开始变化,菲利克斯赶忙抓住扶栏防止自己因为倾斜而摔下去。裂缝开始变得极其不稳定,似有似无。
“你阻止不了我的,凡人。” 比拉克开始咆哮,“连神也无法阻止我!”
恶魔亲王举起残破燃烧的双手,菲利克斯可以察觉到他在聚集着能量。
他尖叫一声,这时,圆顶的阀门被打开,露出了一簇红色的发冠。高崔克快速扫视了眼前的形势,挥舞斧头示意,用自己雷鸣般的嗓子向菲利克斯喊叫。
“我梦见过现在的情形。”麦克斯无力地笑了笑,身子虚弱地倚在法杖上。
空气中出现了内爆,将周围的光和声音全数吸进了燃烧着白色焰火的黑点之中。恶魔亲王燃烧殆尽,他的灵魂逐渐回归了伊希尔能量之中,剩下的黑暗物质被最后一声泄愤一般的霹雳声完全摧毁,飞艇的走廊也随之猛地颤抖,一道强大的冲击波向麦克斯袭来。
“不!!”菲利克斯和高崔克失声喊叫。
麦克斯几乎没有任何能量和力气防御,冲击波正中他的胸膛并将他击飞出飞艇气囊边缘。
菲利克斯抓住了扶手,他必须有意识地抓住扶手,以免自己扑向他的朋友。回来吧,他催促道,祈祷麦克斯能听到他的想法,找到力量。他望着云里,盼着有什么动静能让他知道麦克斯还活着。
然而什么也没有。
麦克斯又救了他,他却只能看着自己的朋友陨落。
菲利克斯眼睛灼热而难受,但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他在飞艇上向下张望了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
快回来。
还要死多少人?在他变的跟高崔克一样之前,还有多少朋友要离自己而去?
屠夫站在了他的身边。巨大的拳头紧握着扶栏。一只独眼望着菲利克斯。眼神中透露着坚定,有如石头里的钻石一般不可动摇。饱经风霜和战争的疤脸似乎在无声地咆哮。菲利克斯心里明白,点了点头,紧握着扶栏的双拳开始变红,发白。终于,他和高崔克有了一致的想法。
他们,要去卡扎德·尊加兹。
(麦克斯这位以己之力击退恶魔亲王比拉克的强大法师,高菲的挚友,小说系列里的重要人物终于退场了)

纳古维冰冷而毫无生气的脸庞因为忧郁而变得更加阴沉。周围等待着参与萨满仪式的部落战士在看到萨满恐怖低语这般不寻常的动作之后又畏缩了回去。
他的羽毛头饰发出嘶嘶声,低吟着无耻的背叛。镶嵌在身上的草原神明符咒沉默不语,它们静静地躺着。他喉咙上的伤口似乎在嘲弄着世间的愚昧。
“你是我在这个尘世的耳目和使者,”萨满嘴巴周围的阴影嘶嘶作响。“可你却是如此的盲目和无能。你本可以警告我,那个法师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他差点就把我毁了。”
“我已经尽力了,主人,”莫赞娜说,她抑制住了想要微笑的最微弱、最奇怪的冲动。她内心里的一小部分甚至在为菲利克斯和高崔克的存活而感到欣慰,因为这不仅仅是因为命运的安排。
“这些话我不想听,莫赞娜。上帝创造了凡人的命运,而凡人只能遵从。就像你预言的那样,屠夫终究会倒下,然后我将亲自来对付那个人类。”
莫赞娜点头,但她知道,恶魔亲王错了。
甚至连神也有自己的命运要遵循。
“你还在等什么?” 萨满尸体周围的阴影开始变得浓郁,向外突然的伸展有如一张黑暗巨翼。“你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走向,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莫赞娜自发地点了点头,阴影消散,纳古维又变成了一具尸体。
一阵肃然的低语声,在山道上那一排排皮肤黝黑、皮肤粗糙的战士之间回荡。他们在被炮火炸毁的弹坑上起伏着,马鬃般的羽毛像草原上的黄色小草一样起伏着。身穿坚硬马皮盔甲的弓手们安静地蹲在陡峭多石的路边。就连马似乎也捕捉到了这种情绪,它们在路上挠来挠去。
莫赞娜舔着自己干裂的嘴唇。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向人发号施令不是她之所长,受到他人的尊敬与敬仰亦不是她所想。她的使命从来只在于引导与追随。而实际上,她丝毫不在乎命运的旅程上是否有他人的陪伴。在除了与自己的蜘蛛相伴的任何其他时刻,她都未曾感受过宁静;远离他人的梦境,至少能有一刻的清静,让他人的命运的步伐暂时停滞,暂时沉眠。
她的手指划过镶嵌着鹰头颅骨木杖的表面,上面的羽毛飘扬着,风铃在微风中轻声地叮当作响。冷风吹拂着她的脸颊,摩擦着她的鼻尖。她曾听闻部落战士们的行军速度是无可比拟的。甚至连卡察尔之眼也不愿多看几眼他们的快速行军,因为那会使其感到疲劳。有人说他们能骑着马攀爬高山,跨越河流甚至海洋去远方作战。
也许是夸大了,但她眼前的所见的确有几分是真实可信的。
至少她希望如此。她们没有自由翱翔的空中飞艇,只能在地面上艰难跋涉以追赶落下的距离。
“你们做好启程前的准备。” 她并没有向部落里的谁谁谁特地嘱咐,她也不并不在乎现在这个群龙无首的部落谁来领导。
她向废弃的矮人要塞伸出了自己黑长的利爪,集中了注意力。在她的视线,有一条时隐时现的道路。她不能够让道路时刻显现,但没关系,因为她清楚这条路就是,
通往卡扎德·尊加兹的路。
决定世界命运的地方。
空转的发动机发出令人昏昏欲睡的嗡嗡声,舰桥的灯光昏暗无力,只剩下几个发光的刻度盘和从挡风床外透进来的苍白阳光。乌云像哀悼的面纱一样拂过了飞艇。为了节约能源,马拉凯·马凯森关闭了所有可以关闭的设施。战斗耗尽了他们大部分的燃料,机库的损毁使他们失去了矮人们仅有的一点儿储备。
马凯森自己站在那里,双手握着方向舵,没有意识到或者根本就不关心飞艇的引擎已经熄火,方向舵也已经被锁定。他戴着一副破碎的单透镜眼镜,透过玻璃凝视着云层。高崔克瘫坐在一个转椅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他那残暴的身躯随着飞船的轻微晃动而摇摆。古斯塔夫在窗下来回踱步,低声咒骂着,抓着手上的伤疤。偶尔,这个年轻人也会退缩,每当一团较暗的云团掠过,或者一股侧风使甲板抖动时,他就会使劲抓挠,继续踱步。
每一个人都仍沉浸在灾难过后的深思之中,每个人都被灾难带来的心魔和恐惧所困扰着。
最终还是马拉凯打破了令人绝望的寂静,一边猛烈捶打着方向舵,一边咒骂着,直到舵盘被打的变形。“我还是不相信麦克斯死了。我觉得他会活的比我们几个都要久。” 工程师拿开自己的双手并抚摸着敲打过后的疼痛部位,痛苦地咕哝着,他看了一眼已经人员寥寥无几的舰桥舱室。大部分活下来的工程师仍旧在引擎室忙碌或者忙着对飞艇进行损坏评估,还有一些则在照顾伤者。“一路拼过来的部队已经所剩无几了对吧?”
菲利克斯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他还不想说话,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是的,所剩无几了。他转向高崔克。
即使屠夫的一只眼睛闭上了,他看起来还是非常憔悴。菲利克斯曾看到他的同伴遭到比这更严重的殴打。在卡拉格·督姆(Karag Dum)与嗜血大魔的战斗后,高崔克几乎无法靠自己独立走动。尽管现在他依旧遇到了强大对手,菲利克斯还是从未见过他如此沮丧。如果是简单地找找原因,他可能会把屠夫的失落情绪归因于早些时候马拉凯承认他们已经没有足够的燃料来越过中部山脉到达米登海姆。但这未免还是有点牵强,他失落的原因无疑比这要更加深刻,若是把这次经历比作伤口,那么屠夫或许已经伤到了骨头里。
令菲利克斯吃惊的是——同时也令他感到羞耻的是——高崔克真的关心过朋友们;这些短命的人类有着奇怪的、飘忽不定的担忧,而他们对高崔克来说却是同样重要的。
菲利克斯终于开始想明白。自从他们在普拉格重逢以来,高崔克对菲利克斯就一直很冷淡,他常常——有时是痛苦地——想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才会引起一个矮人的反感。他知道,高崔克对自己离开他,并带着新婚妻子回到帝国的决定有所不满,但他始终相信,这是因为他无意中违背了矮人之间某种不言而喻的战友情谊传统。
他只说对了一半,现在他完全明白了。
也许,曾经也只是因为一个屠夫与记述者之间的誓言让他一直留在了高崔克的身边,但那已经是几十年前了。在过往的几十年间,屠夫曾给了他数不清的机会,让菲利克斯完全可以不再跟随自己,他也没有离去。这一路上他俩已然成为了挚友,也许对方都是自己唯一所剩的挚友。而高崔克也曾认为菲利克斯即使没有了誓言的约束也不会贸然离去。
然而菲利克斯还是离开了。
他感到了一阵不适。
“我觉得咱们应该掉头回去要塞里。”马拉凯拍着手掌,低声抱怨着,“那些狗娘养的恶魔把我的飞艇弄成了这样!” 菲利克斯回忆起了比拉克对飞艇释放的毁灭性魔法能量,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以前的他或许还会认为马拉凯能够去找比拉克报仇,可现在他想都不敢想。
“卡扎德·尊加兹。”高崔克喃喃地念叨着,尽管一只眼睛仍然是闭上的,他并没有在睡觉,现在的他显然还是不愿休息。
菲利克斯转向了古斯塔夫。
他侄子仍在来回踱步,但他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手不由自主地插进了口袋里。“卡扎德·尊加兹,那就去吧,为了科亚,以免你们不记得他了。”
“矮人从不会忘记任何事情。”高崔克挑衅道。
“也许有时候你会忘事儿呢?”
“我有时候也忘了看自己的斧子会往哪儿砍!”
“别吵了。”菲利克斯无力地回答道。他觉得自己非常脆弱,仿佛他内心深处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在摇摇欲坠,如果再听到一句刺耳的话,自己就会彻底崩溃一样。“我不想再听到。”
高崔克又回到了他的扶手椅上。古斯塔夫的脸气得绷紧了,他又重新在桥上踱来踱去。
“那个恶魔也在寻找卡扎德·尊加兹。它自己对我说了同样的话,那里有一股力量,至少传说是这样说的。如果你强大到能够接受它的话。”
“如果你配得上,”马凯森纠正他说。
“一旦你拥有了这种力量,你打算用它做什么?”古斯塔夫嘟囔着,仍在踱步。
高崔克看着这个还在来回走动的年轻人,他露出发黄的牙齿。“我不在乎,只要那个恶魔得不到就行。”
“我们需要使用这股力量。” 菲利克斯说着,把手从脸上逐渐移开。依次看着他所有幸存的朋友,最后才望向高崔克。' 比拉克说过我将阻止并击败他,这是他亲口对我说的,而在之前,麦克斯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摇了摇头,打了个冷战,“所以我们要按麦克斯的要求去做。我们必须抢先抵达卡扎德·尊加兹,带走我们能带走的一切,并把找到的东西回到米登海姆,哪怕是步行。即使这会要了我们的命,也要去拯救这个已经快要毁灭的世界。”
“仅仅为了这个吗?”马拉凯说,古斯塔夫脸上抬起一丝无力的苦笑。
“小家伙也许已经不在了,人类。”屠夫移开视线,握紧大腿,断了的指甲嵌进了肉里。菲利克斯仿佛在刻意掩饰着,“我知道。自从我们听到阿尔多夫的消息后我就知道了。我只是不愿相信。”
“我想我在普拉格的时候就知道了。”菲利克斯叹了口气。
高崔克咕哝着,不自觉地挠着鼻子,用鼻子嗅了嗅。“那就这样,这听起来可行。”
“我并不想给任何人泼冷水,但是你们能不能想想——你们怎么能找到一个找了一万年都没找到过的地方呢?”
菲利克斯想了一会儿,又陷入了绝望,他把这茬给忘了。麦克斯对他们要去的地方非常确定,所以他以为他们要去的地方理所当然会被找到,他自怜的笑了。山洞里的巨龙,或者是一个在自己城堡里的吸血鬼(这里指的是高崔克以前的冒险故事,屠巨龙,杀吸血鬼),他和高崔克能找到,当事情简单明了的时候,他们在一起配合得很好;多年来,两人在考虑事情的时候都不算是多么地聪明。他回忆起在矮人废弃的要塞外看到的中部山脉景色:废弃的哨站,年久失修的道路意味着中部山脉的每一处都被翻了个遍。如果好几代矮人顽强的决心没能找到第一位屠夫的要塞,那么他还有什么希望呢?
现在有什么是以前的人没有的?
一阵轻微的骚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现在有什么呢......
他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周围排列的发光的刻度盘,仿佛第一次看到它们。他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盯着窗外晃动的云朵。西格玛在上,自己太傻了。
“什么?” 古斯塔夫说。
“马拉凯,这艘船能飞多高?”
“直到空气变得稀薄不已而不能支持她上浮为止。这跟水上的船不一样,复杂得很。”
菲利克斯咧嘴一笑,拍了拍这位困惑的工程师的肩膀,忍住了想拥抱他的冲动。
中部山脉以往的矮人已经寻找了几个世纪,但那时候的他们没有像马拉凯·马凯森的天才。
他们没有像这样先进的飞艇!
“让我们一直上升,”菲利克斯喊着,心里激动不已,他确信自己是对的,所以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他僵硬地从椅子上爬起来。“飞到在云层之上。她能攀多高就多高。”
【不可阻挡】号冲破了云层表面,如一头鲸鱼跳跃出海呼吸空气一般。当她爬上开阔的天空时,水汪汪的白云从她闪亮的船身上淌下,巨大的螺旋桨在她身后激起泡沫。菲利克斯已经习惯了从地面向上看天空,但以往的他看到的不是蓝色,那是一层薄薄的紫色纱布,菲利克斯透过它可以看到黑暗的太空和闪烁的星星,它美得令人难以忘怀。
菲利克斯把自己的脸贴在气闸舱口圆形舷窗的冰凉玻璃上。云向四面八方伸展开去,绵延数里,到处都是山峰,山峰从地面上突起,像一个个火山岛。太阳如同金色的符文,从泛着紫色的苍穹中闪耀,山顶上散发出神奇的光芒,而有一处格外耀眼。
菲利克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它是天空中的一座城堡,城堡的铁门周围不是水沟和渠道,而是白云。一道道苍白发亮的石墙向山顶爬去,每一圈都在不断升高,仿佛那座仍在生长的大山已经把古老的防御工事地基推了上去。在那里,明亮的阳光耀眼地反射在加铅的窗户和符文雕刻文字上,格里姆尼尔严峻的面孔在建筑物的墙壁上闪耀着金属光的多重色调。整座城堡看上去就像星星一样古老,然而它却是如此的完美无瑕,保存的非常完好,仿佛几千年来它一直都在等着第一位凡人的涉足。
卡扎德·尊加兹。第一位屠夫的宏伟城堡宫殿,绝对是这里了。
菲利克斯很想知道,矮人们曾经住在这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吗?还是他们的战神命令他们在高耸的山上建立这样宏大的防御工事?
菲利克斯确信那里有某种东西。他能感觉到它的力量刺痛着自己的皮肤。这时候他不由得想回忆女巫对他说的话,那个梦里,她说了什么?
“在卡扎德·尊加兹等待着的对手面前,你是渺小而无力的。高崔克的死亡将会带来世界的毁灭。”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但这可能足以拯救下一个世界。”
高崔克从旁边的舷窗望着,不同寻常的是此刻他很沉默而压抑。那半圆形的亮光让他的脸看上去黑白分明,使他那青肿的下巴呈现出铜色。菲利克斯苦苦思索着该如何告诉他的同伴关于女巫的警告,但他几乎可以确信这将是毫无意义的白费口舌,所以他把话和梦都压在了心底。不管在那里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也不管菲利克斯会说什么,屠夫现在是铁了心的要去卡扎德·尊加兹。
而他并不是一个人。
菲利克斯没有向他的同伴许下新的誓言,这也已经完全没有了必要,高崔克和自己一样,都知道他会一直跟着屠夫。
当马拉凯·马凯森引导他们进去时,引擎贪婪地咆哮着,震得舱壁格格作响。
“你曾有一次问我为什么不睡觉,人类,眼前的一切就是为什么,我做的梦里,我就死在此地。” 他从舷窗转过身来。窗户外照在他脸上所显现的金属光泽,与下面城堡里战神格里姆尼尔的雕像惊人地相似。
“而且并不是一个好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