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论诗:气
把骨、肉、魂凑齐,就拼成了一个人,但也只是个“人”而已,并不完整。许多人把“魂”的地位拔得很高,好似一个人的作品,真能反映一个人的精神内涵一样。事实果真如此吗?
以汪精卫为例,他写的许多诗句显尽了豪迈之情,如“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一死心期殊未了,此头须向国门悬”……但其人如何?不必多言,汉奸无疑。
不提这茬,往前讲,公元745年,李白写下《梦游天姥吟留别》,好一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可十多年后,他就折腰去事权贵,成为永王李璘的幕僚,还写下了马屁诗——《永王东巡歌》。
所以,不要用业余玩家的兴趣去挑战职业选手的饭碗。李敖曾经讲,他最害怕和职业演员交流,因为他们随时可以在别人面前弄出眼泪来。诗词创作,不,应该说所有的艺术创作,都可以归纳为技术活儿,其中的魂灵是可以创造出来的。练得多了,当然更好。但“好”并不意味着“对”。
现在这个时代,读书的人太少,写书的人太多。信息碎片化使全民创作的热情升温,同时磨灭人的耐心,将经典文化挫骨扬灰。这种世道能不能形成新的文化底蕴,谁也不知道。而在诗词创作方面,还是应该顺其自然。如果创作的出发点错了,作品再好,也是无用。
《源氏物语》生动刻画了强行写诗的丑态:
有的人自以为是诗人,便变成了诗迷。所作的诗一开头就引用有趣的典故。也不管对方感不感兴趣,就装模作样地念给人听……尤其是在节日,例如五月端阳节,急于入朝参贺,忙得无暇思索的时候,便千遍一律地拉着菖蒲的根为题,作些无聊的诗歌。又如在九月重阳节宴席上,凝思构想、制作艰深的汉诗。心无余暇之时,匆匆忙忙地取菊花的露珠来比拟骚人的泪水,作诗赠人,要人唱和,实在是不合时宜的行径。
吃饭,不寒碜。如果不是为了生存所迫,大可不必逢迎创作。生活中任何事情都应如此。如果强行作诗,容易陷入“术”的陷阱,相当于玩游戏上瘾。眼光局限于爬格填字,却不知自置何处。
上瘾的玩家,整天琢磨着学习各种创作方法,挖空心思,纠结于“如何写才好”“如何改才好”,却忽视了审察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术”有万法,还嫌不足;“道”只一条,却不肯走。到头来,困顿局促,整天自怨自艾,又是何苦呢。
道就在于生活,就在于养气。这并不是让每个人都去读书,追求什么“腹有诗书气自华”。真正的读书,出发点应该是满足好奇心,不是非做不可,而应想要去做。
不必特地钻研学问,只要是略有才能的人,耳闻目睹,自然会学得许多知识。——左马头
再者,生活不只读书,气也不是能追求来的。刻意追求,到头来,还是陷入矫揉造作、一辈子演戏的衣冠状态。
没有人能具体说清生活应该怎样过,更不必喊着养什么“浩然正气”。生活就在于把握时时刻刻,用眼睛看,用耳朵听,全心全意去感受。真正地去生活,去追求,才会有生气,才能串起骨、肉、魂,写出对自己而言,对的作品!
且看“三千尺”“落九天”,李白用夸张手法结束了自己的一辈子,不清不楚,醉得滑稽。
再看“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一字一句对他而言毫无夸张,全是毕生追求的真实写照,令人敬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