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奇谈】复现篇短篇入围《往昔的月光》
往昔的月光~Sisters of PrismRiver
回忆·若是初见
为什么生命的诞生,都要伴随着啼哭?
沉睡十月,诞生于世,拥有生命本应该是最值得珍重的事情,我们却要用最声嘶力竭的悲伤来回应这份祝福?
据说那只是为了呼吸而已,据说那哭声中并没有任何悲伤的感情。那只是用最初的喧嚣,来证明自己存在。
诞生伊始,尚且不知,何为悲欢,何为苦乐罢。何谓性本善,又何谓性本恶。
或许善恶正是伴随着成长才形成的观念吧。出身意味着方向而非命中注定,抗争与顺从同样是成长的选择题。唯有诞生于一无所有的世界,那样的生命才称得上是纯粹,澄澈,又毫无意义。
正因为与你相逢、与你相识、与你相知,我们彼此的世界都开始有了不同的律动。那是从第一声啼哭开始的前奏,而接下来的演出,没有彩排,没有预演。是喧嚣,是寂静,是旋律,是噪音,无人知晓。因为在这之前,从未有人听过你的声音,也没有谁从一开始就通晓我们的命运。
那么至少在一切的开始,请相信世界是温柔的吧!至少你有这个运气去相信,你最初遇到的人,也是最初遇到你的人,都在为你的诞生祝福。
幸福地烦恼着第四个孩子又是女孩的男士,是你的父亲。
用最温柔的声音轻唤着你名字的,是母亲。
“蕾拉。”
那将是属于你的世界里,最温柔的话语。
蕾拉·普利兹姆莉巴。
你终将会记住这个略显拗口的名字。它属于你,是伴随着你生命的赠品,就如同你的容貌、你的声音一样,是你的母亲赋予你的礼物。
不同的名字用于证明,你是你;而相同的姓氏用于证明,你不只是你。
“露娜萨,梅露兰,莉莉卡。快看,这是蕾拉,你们的妹妹蕾拉。”
于是你的世界开始嘈杂起来。
“呐,这下莉莉卡也当姐姐了。”“爸爸抱!”“噗,她哪有姐姐的样子,看我的!我跳!”“你轻点,别吓到妹妹。”“哇哇,妹妹好小!不对,好丑!我才被吓到了!”“你刚出生不也这猴样。”“姐姐你不也是!”“哼,你又没见过我小时候。我可见过你,哦,还要黑一些。”“你,说,什么?姐姐你才是黑猴子!”
姐姐,妹妹。血脉串联着的称谓,尚且稚嫩的我们。
之后,我和梅露兰毫不淑女地给对方起各种外号,我甚至因为这个单纯的理由开始讨厌黑色。我们在母亲房间里追闹了起来,父亲抱着莉莉卡腾不开手,也只是象征性地劝着“别吵别吵”,又难掩一副乐在其中的神情。蕾拉似乎被我们吵到,又啼哭了起来。今晚的普利兹姆莉巴府,格外的热闹。
对于不了解我们的人来说,“普利兹姆莉巴”(PrismRiver)这个姓氏或许略显生僻。而知晓普利兹姆莉巴伯爵名字的人,无不流露出钦羡的神情。对于年幼的我们而言,终日在家陪着我们的是母亲。我们并不能理解来往的绅士淑女们的溢美之词,尚且未及认识外面的世界。关于父亲的伟大,我们知晓的只有一件事:我们最喜欢的母亲,最喜欢的是父亲。那样的话,父亲大概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能够照顾爱人和四个女儿的生活,在他最忙碌的时候我们也未曾担忧或是寂寞。这份信赖,抑或是不谙世事的单纯,让我们能够陪着蕾拉,成长到她能够从“姐姐”这个称谓,分辨出我们三个的区别。
“蕾拉最喜欢谁呢?”
“妈妈。”
“哎呀,妈妈我好开心呀!第二呢?”
“姐姐!”
“哪个姐姐呢?要好好说出名字妈妈才知道哦!”母亲显然是想让蕾拉多练习说话,学会先记住姐姐们的名字。
“第二是莉莉卡姐姐!第三是梅露兰姐姐!第四是……”
虽然有些小郁闷,不过也算情理之中。梅露兰外向活泼,莉莉卡古灵精怪,她们很清楚怎样陪这个小家伙玩耍。作为长女,我总是负责打断她们玩性的那个,就连梅露兰和莉莉卡也总是捉弄我,唉。
“……爸爸!”蕾拉想了好久好久,蹦出了预想外的答案。
她绝对是没记住我名字,才临时换了好说的词汇!
不明所以的蕾拉被两个笑得抽搐的妹妹俩感染得也笑了起来。我突然想起来,蕾拉一岁左右、刚刚能在我们牵着走起来的那段时候,明明妈妈和妹妹们陪她玩的时候她总是笑着的,但只要视线和我对上,蕾拉的笑容会立刻消失,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变脸的速度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有意针对我。我为此大受打击。
“你太逞强了,露娜萨。”待蕾拉在母亲的怀里酣睡时,她轻声告诉我:
“越是小的孩子越是敏锐的。你要是太紧张,蕾拉也会察觉到。”
细细想来,母亲才是最敏锐的吧。妹妹们都是天真烂漫的性格,我总是想表现出自己比她们出色的一面。越是在意,反倒越是容易弄巧成拙。这点小心思,母亲都察觉到了。
或许是还小,蕾拉身体并不很好,要哄睡她并不容易。母亲轻轻将蕾拉放在摇篮里,眼中溢满了温柔。
“蕾拉这点和你小时候很像,睡觉安安静静的。”
她一定也是用这样温柔的目光,哼着摇篮曲,守候着幼时的我,守候着每一个妹妹的吧?
敏锐的人,容易担心过多。
“放心吧母亲,我会和您、和父亲一起照顾好她们的。我可是姐姐。”
母亲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在我眼里,你也还是孩子。”
我红着脸,将头轻轻埋入妈妈的怀中。
是啊,我自己也还只是孩子,还没有必要担心太多。
孤独·Lost Child
倘若我们预先知晓未来的分别,是否会更加珍惜相聚的时光?
因为熟悉到习以为常,才会将彼此视为理所应当。却忘了,相逢从来短暂,别离是注定的篇章。姐妹的争吵,小小的嫉妒,成长的烦恼,回头望去,竟有些怀念。曾经当作严重的问题,还会怪爸爸妈妈们不能体谅。如今看来,真的是无关痛痒。能为小事而烦恼的日子,或许才是真正幸福的吧。
而别离,从来始料未及。
我还记得离开普利兹姆莉巴府的那天。雨很大,马车走得很急,篷子上的雨哒哒作响,和马蹄声混揉成一团乱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意识到雨已经下了很久,马车已经走了很久。我开始注意到自己在马车上,尽管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上的车;身上湿漉漉的,脸上也是,有些冷,尽管亲戚已好心地给我披上了外套,是我讨厌的黑色。
究竟是过了多久,我才开始能够思考,能够回想,能够认识到现状。
爸爸和妈妈,不在了。
亲戚们尽可能用着小心翼翼的语气,也许考虑了很久怎么遣词。可是又有什么词汇能把我们失去的一切说明?
因为遭人嫉妒,因为道具的诅咒,还是因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我们明明用了已有的一生来认识你们,为什么失去你们只要一句话啊!
我所知晓的世界,曾经只是伯爵府中的小小一隅。而如今我已经回不去了。父母不在了,家不在了,姐妹……呢?
梅露兰,莉莉卡,蕾拉?
梅露兰是容易激动的孩子,她一定在哭吧?
莉莉卡总是有很多想法,但其实最害怕一个人,也最爱黏着我们不放。
蕾拉,蕾拉她身体一直不好啊,她的病怎么样了,不会加重吧?
我好想她们。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陪着她们?失去了父母的妹妹们,同样也正不安着吧?
我问自己,又不想回答自己,于是我只能不停问下去。
感性苦苦追问,理性默不作声。
我知道,失去了父母的我们,被好心的亲戚分别收养了,毕竟能同时担负四个孩子生活,谁都不容易。
我知道,我什么都做不到。我还是孩子,我刚刚失去父母,我没有任何收入,我也需要被照顾。没有人会强求我什么,没有人会苛责我什么。
我只是个孩子。
可我是姐姐,我可是姐姐。
如果我什么都做不到,至少我应该陪在她们身边。
在我哭泣的时候,妹妹们也在哭泣。没有人牵着我的手的时候,她们也渴望着谁能将她们拥入怀中。
但是,我太害怕了。
倘若是过去,遇到了难过的事情,不开心的事情,悲伤的事情,我会和母亲说。她会牵着我的手,抱着我,说没事没事,我一直都在。
母亲是我的避风港。
可是,妈妈,如果避风港消失了,我该去哪里啊?
失去了父母的恐惧让我迷失,为了躲避风雨,我将自己锁入孤独,拒绝思考,拒绝接受。
姐姐说过,她要照顾好妹妹们。
我要去找她们。哪怕只是再见一面也好。
我要向她们道歉,我要牵住她们的手,给她们一个拥抱。
我要告诉她们,不要怕,姐姐在。哪怕隔得再远,姐姐会去找你们。
马车依旧颠簸,我不再迷茫。
我要回去找她们,一定,要回去找她们!
这时,车夫勒住了缰绳——
复现·续诗
我其实有点怕姐姐。我是说我的大姐,露娜萨·普利兹姆莉巴。
因为我最小,又或者是身体的缘故,妈妈对我是有些溺爱的。相较于姐姐们,她会花更多的时间陪着我。二姐和三姐都是好玩耍的性格,也愿意围着我,我也见妈妈呵斥过她们的胡闹,但面对我的时候,就算语气稍微强硬一点都会犹豫半天、小心翼翼的。
和二姐三姐比起来,露娜萨大姐是我们的榜样。她总是端正认真的样子,会照顾姐姐们,也会照顾妈妈。在我心里,虽然都是叫姐姐,但二姐和三姐更像是玩伴和知己;但大姐,就是姐姐,需要“认真对待”的那个姐姐。
印象最深的,是妈妈抱着我,第一次到爸爸的乐器室。爸爸很喜欢音乐,并且有收藏乐器的余力。我并不理解这些架子上的木器金属比画作好在哪里,在我好奇的时候,梅露兰姐姐偷偷摸摸拿起小号、对着我耳边突然吹出声。我当时吓得哇哇大哭,妈妈赶紧安慰着我,恶作剧得逞的二姐嬉笑着想要跑开的时候,
“梅——露——兰!”
每每提及此事,二姐总是会说,“那次我才知道,大姐平时脾气真的挺好的。”
而三姐会说,“蕾拉其实没哭多久。”
大姐则会有些头疼地告诉我,“别惹哭你二姐,她比你还难哄。”
……总之我理解了,千万不要惹怒露娜萨大姐。
经历那次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拒绝和二姐说话。好在三姐充当了“传话筒”的角色,何况小孩子的记仇本就没有那么久。不过我对小号产生了阴影,对音乐室也有点抵触。二姐会不记教训地故意拿小号吓唬我,但她不会吹出声。后来莉莉卡姐姐开始对钢琴感兴趣,但也只是按出声的程度。现在想来,恰是让我有些害怕的大姐,让我第一次喜欢上了音乐。
她其实并不是给任何人演奏,只是练习小提琴的时候忘记关门,妈妈又恰好牵着我路过。大姐一直很喜欢深蓝色的衣服,红木色的琴如夜色中的水车,牵引着流淌的月光。我启蒙的曲子应该是妈妈的摇篮曲,小提琴的音色很像,至少姐姐拉的时候给我这样的感觉。用安静来形容声音有些奇怪,但姐姐的琴声很舒缓,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童稚无穷无尽的好奇心都被琴声引导,喧嚣归于沉静。
注意到我们的时候,姐姐有些惊讶,又有点害羞。在妈妈的建议下,姐姐又腼腆地拉了一首曲子。我才意识到,这个时候的姐姐似乎一点也不可怕,还有点让我羡慕。
后来,因为不常外出,我拿起了乐器,姐姐们也愿意陪我。虽是玩闹为主,但姐姐——我是说露娜萨大姐,认真严格的个性让她兼任了指挥的角色,我们无师自通地演奏出了有模有样的曲调。母亲半开玩笑地说,我们四姐妹可以组成一个“普利兹姆莉巴乐队”了。
“梅露兰,你又自作主张。”
“好听就行嘛,大姐你太死板了!”
“这次我赞同大姐的,二姐想独奏的话至少事先说一下,我都不知道怎么弹了。”
“唔……啊知道啦,知道啦!”
“再来一次吧,抛开某笨蛋的脱线不谈,效果还是不错的,尤其是蕾拉。”
“大姐你又偏心!就没见你夸过我!”
“大姐要是夸你,你能上天。”
“你才要上天!莉莉卡你、你俩合伙欺负我,哼!蕾拉妹妹给姐姐做主呀!你大姐三姐欺负人!”
姐妹们在一起,总是吵吵闹闹的。我的每一天也都是这样,充斥着悦耳的声音。
要是一直能这样,多好。
——喀嚓,呼……
那是什么声音?
我只觉得寒冷,好像有什么东西撕裂了一样。
巨大的撞击声之后,姐妹们都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只是窗户没关严、被风吹开了而已,北风裹挟着冬雪,从裂口奔袭而入。好在窗户还算结实,没有损坏。
“咳咳,没事的。我去把窗户关上,姐姐们先继续吧。”
我披上一件保暖衣物,向窗口走去。
“蕾拉。”
是露娜萨姐姐的声音。我回过头,她放下了琴弦,正看着我。
“……我们等你。别着凉。”
我笑了笑,慢慢地,尽可能不咳嗽地,向窗口凑过去。
咳咳。
演奏停止了的缘故,屋子里有些安静。风时不时推着窗户吱呀作响。
咳咳。
我停下了脚步。风的声音,格外的刺耳。
“姐姐。”
“身体不舒服吗,没问题吧,蕾拉?”依旧是露娜萨姐姐的声音。
“能麻烦你们……继续吗?有点太安静了。”
……
短暂的沉默后,乐音再次响起。
是啊,你们一直这样,就好了。
我关上了窗户,回过身,仰起头。
她们在空中飞舞着,乐音未经弹奏,在乐器状的灵之中漂浮而出。
真好听啊。
我闭上了眼睛,随着音乐轻声哼唱着旋律。
为什么出生要伴随着啼哭,为什么生活除了欢乐,亦有悲苦?
喧嚣是浮躁的尘,宁静是沉寂的心。
生命却以喧嚣开始,又将沉寂作为归宿。
我们在当中起舞。
却命中注定,我们生来孤独,又归于孤独。
耳畔的乐音迎来了终止符。
我突然害怕睁开眼。我害怕安静,害怕失去声音。
这时,新的曲子开始,我安下心来。
只要姐姐们在,我就不是一个人。
欺骗 coming back to life
从马车出来后,我从未如此快过。心中唯一的念头支撑着我,无暇顾及其他。
我要回去,找她们,找我的妹妹们。
当我冲入宅邸时,眼前的景象让我一度有些恍惚。
是乐音,熟悉的乐音,欢快的乐音,完整的乐音。
梅露兰的小号总是富有个性,莉莉卡的节奏总是恰到好处。蕾拉默默地为曲子增添色彩,而我,平衡着整体旋律。
是的,深蓝色的长裙,抵着小提琴演奏的,我自己。
那是我们最珍重的时光缩影,如果可以,真想回到过去,永远停留在那段时间。
只是,我看见了蕾拉。
三个“姐妹”都有着幽灵一样的形态,漂浮在空中。乐器早就应该变卖了,乐音却凭空而出,一如曾经的旋律让人迷醉。而蕾拉,我看到她拿着父亲曾用过的道具,据说是毁了我们家族的罪魁祸首。她的神情恍惚,仰视着“姐姐”的身姿,脸上洋溢着笑容。
我恍惚间明白,这幻影是蕾拉的孤独。
“你回来了?”
提问的明显不是我的妹妹。我警惕地仰起头,这份过分相似的面容,仿佛在看着镜子。
“别紧张,你怎么这个样子?不过看来最好我先说明。”
有着和我相同面容的“幽灵”悄悄和自己的同伴示意了一下,飘到我眼前。另两位则吸引着蕾拉的注意,并未让蕾拉意识到“露娜萨姐姐”离开。
“估计你也注意到蕾拉手里的道具了。那是能让想法具显化的魔法道具,我们则是她凭借记忆,依靠道具的能力的产物,也被称作骚灵。和幽灵不同,我们依靠声音存在,非要做个概括的话,应该算是逐渐变得真实的幻听。”
虽然似懂非懂,我隐约理解了它的话。恐怕是难以忍受姐姐们离开,所以蕾拉才会使用道具吧。
但是没关系,我回来了,我会照顾蕾拉,我会把梅露兰和莉莉卡找回来,我们四姐妹不会分开——
“然后是你,露娜萨·普利兹姆莉巴。你怎么,死的?”
……啊?
许是从我的表情看出了端倪,它示意我看一下自己的脚。
记忆终于追上了我过于急促的步伐。我才注意到自己现在是漂浮,进屋的时候根本没有推过门,以及之前的马车因为暴雨,坠毁山崖的事情。
而我竟没有注意到,自己已成为幽灵。只是心中的执念让我忽略了其他。
……蕾拉。
失去生命带来的震撼此刻反而无关紧要。我原本回到这里只是因为一个执念,我只是想照顾好我的妹妹。
此刻,再次看向她时,我犹豫了。
“姐姐回来了。”但是蕾拉会原谅我吗?
“姐姐死了。”这是蕾拉想要的真相吗?
倘若现在的我去见她,不仅不能带给她依靠,更会打破她的幻想。若是为了她好,我便不应出现,至少在她心中,姐姐一直在这里,拉着小提琴,一如既往。
“我……根本不该回来。”
也许是报应,我终究是连见她的资格也失去了吗?
因为我没能成为足够照顾她们的姐姐,我终于是没有资格再自称姐姐。
我终究,不配做一个姐姐。
“你太逞强了,露娜萨。”
拥有和我相同外貌的骚灵,拍了拍我的头。这话语,似曾相识。
妈妈?
我瞪大了眼睛。
“我说过吧,我们是蕾拉记忆的产物。”她指了指另外的两个骚灵。
“梅露兰是个元气满满的姐姐,无忧无虑的,但是也很冒失。她的小号总是吵吵嚷嚷的,听久了会回想起小时候的尴尬事情,不过和她在一起会很开心。”
“莉莉卡姐姐很聪明,总是有着不可思议的点子。多亏了她,我才能和梅露兰姐姐合好。她说她什么乐器都会,演奏的声音也很不可思议。”
最后,骚灵指向了我:
“露娜萨姐姐,总是很优秀。只要她在,就很安心,就像妈妈一样……”
说到这里,骚灵有点不好意思,没再继续往下说。
“所以,蕾拉是把关于母亲的记忆和对你的印象混杂在一起了,我才是这样的性格。你在她眼里,就是这样的姐姐……额,别哭啊!幽灵也会哭的吗!我、我超不擅长应付爱哭的孩子啊!”
骚灵有些不知所措,红着脸,将我拥入怀中。
“那个……蕾拉会察觉到的。所以别哭了,好吗?”
“我好想蕾拉。”
“你已经回来了。”
“不止是我想照顾她,只是想陪着她,一直陪着她。”
“妈妈一定也是以这样的心情陪着你们的。”
“我没有妈妈那么优秀。”
“你还是孩子,而且你已经努力了。”
“我不是一个好姐姐。”
“没有谁天生就能当好姐姐。”
“应该照顾她们的时候,我什么也做不了。”
“你努力过了。”
“可是!”
“越是在意,反倒越是容易弄巧成拙。对吧?重要的是,你回来了,你想陪着她,你努力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冷静下来了吗?”这次是骚灵开始提问了。
“嗯。”
“还在自责吗?”
“嗯,不过我想通了。”
“你想陪着她吗?”
“当然想。”
“你会照顾她吗?”
“我会努力的。”
“露娜萨·普利兹姆莉巴,请你以这个姓氏的名誉为誓回答我。创造了我们的主人,蕾拉·普利兹姆莉巴,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姐妹。”
她笑了笑。
“请你照顾好我们的妹妹。”
我还未反应过来,那个自称骚灵的“露娜萨”递过来手中的小提琴,消失了。
我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姐姐,发什么呆呢?准备演出了。”
叫住我的,是“梅露兰”。她和我的妹妹太像了,样貌,声音,语气,和我记忆中的妹妹根本无异。
我看了眼蕾拉,她似乎没有发现问题。
我终于理解了消失的骚灵的意思。
“……开始演奏吧,蕾拉也一起。”
我拿起了小提琴,仿佛回到了曾经。
一曲终了,我注意到,蕾拉笑了。
这样,也好。
虽然我不能把真正的梅露兰和莉莉卡带回这里。
虽然失去了实体的手,连关窗都无法做到。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着你的幻想,复现过往的回忆。
我只能这样欺骗你,作为你“幻想的姐姐”,代替原本的自己。
作为你真正的姐姐,原谅我只能这样陪伴着你。
日复一日,直到我们的宅邸荒废,直到那个过于漫长的冬季。
直到,你终于幸福地入睡,一如曾经在母亲的怀里。
无声之雪
我叫露娜萨·普利兹姆莉巴,伯爵家的长女,被思念束缚的幽灵。
陪伴着蕾拉走过最后的时光,我才注意到,我们的宅邸荒废,甚至到了我不曾知晓的地方。
我不再试着去寻找另外的姐妹,按照人类的寿命,她们也当是寿终正寝。
看上去不再有牵挂的我,如今却有了新的问题。
蕾拉道具生成的骚灵,并未因为蕾拉的离去而消失,甚至并不记得蕾拉的存在。她们有着我妹妹的样貌,性格也如出一辙。但她们终究不是我真正的妹妹,和她们的相处也只是为了照顾我妹妹的表演而已。
——最初,确实如此。
“请你照顾好我们的妹妹。”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才意识到这句嘱托更深层的意义。
什么是姐妹呢?
血缘牵起的纽带,姓名连接的羁绊,值得信赖的知己,能够依赖的港湾。
想要成为你的依靠,又想要依靠你。
从来都没有标准的答案。
既然如此。
伯爵家的四姐妹的故事就此落幕。
接下来的,是幻想乡的骚灵乐团,三姐妹的故事。
而后来的事情,想必读者也都知道了吧。
那年的幻想乡,冬季格外漫长。春度失去了踪迹,无声的雪从冥界的彼端飘零。
“话说回来,到底最初是为了什么到冥界去的来着?”回忆这段经历,莉莉卡有些疑惑。
幻想乡记载的我,服装永远是黑色的。
如同夜色(蕾拉Reira,语源为阿拉伯语的“夜”)一般。
为了缅怀,往昔的时光。
(完)
加分项:未选
(加分项5“不能说的秘密”、11“曲径折跃”等有涉猎,但并非核心,故未选)
关于分卷标题:
《若是初见·卷二》: 第七届 短篇第一 作者魂小小
《Lost Child》:第七届 短篇第四 作者skinfaxi(白昼)
《续诗》:第四届 评委推荐 作者小猫
《coming back to life》:第二节 短篇第一 作者尾巴
《无声之雪》:第二届 入围 作者龙翼雨
借鉴了以上作者的文章标题,十分感谢。
构思参考:
1、“但是,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她当时判断出来马上就要下雨的。只有身为长女的她注意到了这一点,看来这应该不是骚灵所特有的能力。”(射命丸 文)
——《东方文花帖》
2、露娜萨的着装中,帽子上有红色月亮的装饰,猜测源自“Lunasa”的“Luna”(月)文章标题考据自此。Lunasa本身考据本文未使用(凯尔特音乐节),在此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