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下》五十九
五十九·跟踪
戴着口罩和墨镜，他走进一家旅馆内。前台有说有笑的服务员们只是看了他一眼，而他则拿出一张身份证，服务员刷了一下，点头又还给他，随后另一边的门便打开。服务员的职责很简单，为持有普通身份证的人办理住宿手续，为持有特殊身份证的人打开特殊通道，至于来者是谁，他们从不需要关心，蒙着面也好，打着赤膊也好，甚至是穿着警察制服也好，这都不是他们应该去注意的。
他走进门的另一侧时，门便悄然关上。里面是长长的走廊，而走廊的内部偶有些人路过。
他继续向前走着，在这里有着一处几乎跟中心花园一样漂亮的广场，广场的通道四面八方地走向不同的入口，而人们有时是从一个入口走向另一入口，有时也是在公共座椅上休息，他左右看了看，便坐在了公共座椅上休息，时而看看头上的透明窗照射进来的阳光，时而看看急匆匆的人们。
随后一个眼睛上带着刀疤的黑狼便从一个入口走了出来，而身边则是长老派的几位代表，双方一边路过中心广场，一边谈笑着什么，不过这并不能代表任何问题，因为人终究是善于伪装的动物。
看着他们走向出口，他也跟了过去，虽然他的形象稍微有些特殊，但是在风城这么一个多元化的城市，有什么样的人都不是怪事。
而他也很自然地融入在环境里，就像是人流中一个顺路的路人一样。
一路尾随着，黑狼和几位长老先是坐在餐厅里侃侃而谈了一会儿，就餐后又在城市的不同街道走着。
有点奇怪，长老派看起来似乎一路都在附和着黑狼，难道黑狼的人格魅力大到了长老派即使控制着他，也不得不尊重他吗？
但是在走到郊区时，黑狼突然间停了下来，随后猛地回过头去。
“出来！”
他则在黑狼停下的瞬间便躲到了建筑物的后面屏住呼吸，但是黑狼似乎有些不依不饶。
“你一路上跟着我们不辛苦吗？”
他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他只是蹲着向另一边移动，随后他感觉这里即使站起来也不会暴露时，便把口罩往下摘了些，使得鼻子可以通气，随后猛地一跑，向市中心奔去。
黑狼听到声响，也一边跑着追过去一边下达命令。
“追上他！别让他跑了！”
“是！”
他知道，论逃脱，自己并不占优，因为对方人多势众，要是从不同的路线进行包夹，自己想要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他需要个时间差甩开他们，哪怕一小会儿。
他跑入人海中，虽然这里有许多人可以给他打掩护，但是他疾跑的身姿和奇怪的装扮使得他并不能依靠人海进行伪装。
他迅速地疾驰到一个巷子口，正准备穿过去时，只见巷子的对面也有一个快速飞驰的身影，他只得跑进一个楼道里面，顺着楼梯一路向上跑，到了空旷的顶楼天台上时他毫不犹豫地立即一跃而下——这里怎么说也是八层的高楼。
但是在下落的瞬间，他便抓住了钉在墙边的空调外机的防护栏，随后稍微调整着让自己的身子移动到空调外机之下，手则稳稳地抓住防护栏的下部。
没过几秒，两位长老也冲上了顶楼，四周环顾着，随后又看向了楼下，依然什么都没有看到，而顶楼本身也极其空旷，几乎没有可供藏身之所，其中一位便紧张地说着。
“糟了！他没上顶楼！我们被骗了！”
“走！去查查那些房间！”
听到两人的脚步渐渐离去，他便慢慢抓住防护栏的外侧栏杆，随后向上摸到顶楼的边沿，再一个倒立翻转，轻松地落到了楼上。
他吸了口气，稍作休息，便慢慢下楼，从底楼的巷子走出去，终于在包围圈之外也没看到那些长老的身影时，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但是在走出最后一条小巷时，一记拳头突然打在他的脸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招脚踢踹在他的小腹上，将他直直地击到巷子红砖的墙上，他的头打在墙上，鼻子也开始缓缓流血，随后他站起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看着面前的男人。
面前这只恐怖的黑狼。
“不错嘛，居然躲过了我四位长老的搜索。”黑狼交叉着手对他笑了笑“而四位长老的搜索范围是近乎覆盖式，想要躲过去没人能做到，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特别了解这里，通过一些小技巧躲过了长老们的眼睛，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人无完人，但是那样的话，在黎明路和南山路这块被封锁的情况下，你就必须走漫天路才行，因为你没法确定其他路块的人员配置，而这里太过偏远，长老们要是从这里进行搜索，效率又太过低下，容易绕远路，从这条路出来，是躲过长老们搜索最稳妥的路线——但是很可惜，你的想法我从一开始就看透了，毕竟没人会比我更熟悉我的嚎狼区。”
“……”他只是沉默着。
“那么，你是选择自己说话呢，还是让我把你带回去，让你开口呢？我的手底下有人很擅长这种事情。”
他吸了口气，随后迅速地举起拳头砸向黑狼，黑狼只是笑了笑。
“唉，谈判破裂是么？”
黑狼先是举起手包住他的拳头，随后一扭，一侧，便握住他的拳头同时另一只手辅助他的身子，借着惯性将他一把甩出去，而他在地上翻滚了一下后用手撑着地，半跪在地面上，随后他再次弹跳着冲向黑狼，不断地出拳寻找黑狼的破绽，但是黑狼却不给任何机会，稳健地接下每一拳，最后再次补上一脚，将他踢翻。
“好久没活动筋骨了呢，我可真得感谢你。”黑狼慢慢走向躺在地上的他，刚才自己那几下和跟踪者的交锋中，都时不时打在他的穴位上，最后补上的这一踢将引发前面埋下的伏笔，此刻他虽然只有些外伤，但是身体里必然疼痛难忍，早已失去行动能力了。
但是在黑狼走进时，那人却忽的站起来，翻转着身子抽了黑狼一拳，并且还了他一脚，黑狼稍微被打得有些措手不及，他从没见过有人在吃下自己的“五步拳”后还能忍着疼站起来的，而面前的这个人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随后还一脚踢向了他的脑门，黑狼急于应对，双手护在头边，但是那个飞踢并没有到来，他放下手时，那个人早已不知所踪，地上只留着一副口罩和墨镜，而长老们也随后从黑狼的身后赶到，看起来非常关切。
“首领？你跟那个人交手了？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首领转了转肩膀“跟我近身肉搏，有事的只可能是别人。”
“那人呢？”
“跑了。”首领把手背过去叹了口气“出了些意外，不过这些东西收拾着，给我查清楚是谁，看样子可能是犬组的人，优先排查吧。”
“是！”
三位长老立刻去收拾线索，只有白狮走到首领的身边。
“首领早就有所察觉么？”
“差不多吧，只不过是在餐厅的时候感觉到了。”首领低着头思考着“现在的问题就是，那个人是从餐厅开始跟踪，亦或者说……”
“从基地就开始跟踪了。”
“是，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就麻烦了。”
“那就意味着两点，一是狼组内部有问题，二是我们的身份认证被人破译或是落在了别人手上。”
“是的，你回去再查一下身份认证系统吧。”首领和白狮两人一起往回走着，其他三人看着这一幕无不都有些酸溜溜的。
医务室里，吴斌一边等着医生给自己包扎伤口一边在小七面前汇总。
“抱歉，首领的反侦察能力虽然我早有所耳闻，但实际中依然比我想的还要恐怖，下次我还是用别的方法去拿到信息吧。”吴斌叹了口气“虽然如此，但多少还是得到些有用的东西。”
“那个……”小七只是看着吴斌身上的伤口，有些担忧“你的伤没问题吧？”
“嗯？这点伤口不碍事的。”吴斌摇了摇头“而且我没有痛觉，所以也不难受。”
“不要因为自己没有痛觉就糟蹋自己的身体！”徐文稍微把腹部的绷带勒紧，严肃地看着吴斌“我说过很多次了，无痛症不是让你无所顾忌地打斗的！”
“是是是。”吴斌低下头闭着眼笑了笑“我下次一定注意尽量不受伤。”
“要不……还是算了吧。”小七担心地看着吴斌，他没想到这个侦查的任务居然那么危险，一开始看到伤痕累累的吴斌他都吓坏了“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小七，虽然你是好心，但是在这里这种话可是不能说的哦。”徐文温柔地笑着“委托一旦发出，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双方都不会撤回，而委托人撤回委托，十有八九都表示对委托者能力的怀疑，往小了说是一种侮辱，往大了说会损毁委托者的名誉。在黑道里，名誉，名声，可是比钱或者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呢。”
“可是……吴斌今天受伤就这么严重，要是以后出了什么事情……”
“你看，你这话里包含着的不就是对我能力的质疑么？”吴斌看向小七，随后叹了口气“这样吧，虽然很困难，但是增加条件，我会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完成任务，没问题吧？”
“好，那我相信你。”
“你应该向我保证才对吧？”徐文不满地撇起了嘴。
“哈哈哈，都一样嘛。”
“好了，这样就没什么问题了，记得找我换药。”徐文站起来走出去“你们两个聊吧。”
医生走出去以后，吴斌率先开口。
“先说结论吧，目前首领，也就是林狼虽然看起来被长老派控制，但是事情似乎并不是那样，就我的观察而言，更像是首领控制了长老派！”
“可是……长老派和首领派……”
“问题就在这里！”吴斌揉了揉额头“他可以随意在风城走动，作为囚禁的人来说，自由度也太高了，而且嚣张跋扈的长老派对他的态度实在是太恭敬了，我觉得甚至比首领派更加尊敬！在我暴露时，他居然可以直接调动长老为他使用，这一切都表明是他控制了长老派，而不是长老派控制了他。”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不回来呢？”
“个中缘由我就不清楚了，但是尝试考虑的话只有两种可能性。”吴斌竖起两个指头“一，首领派有他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或者人，二，长老派有他需要的人或者东西。而且这两者不矛盾，究竟是两者之一还是两者共有，那就是我接下来所调查的方向。”
“谢谢，你的信息很有用。”小七还想说什么，但是听了医生的那些话后都觉得不合适“祝你任务顺利。”
“谢谢。”
吴斌笑着点了点头。
这话不仅是为了他的祝福，还有他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只有吴斌知道，小七推动着自己迈出的那一步，使得自己和医生走在一起，其中的价值是不可衡量，他之前答应小七的交易也是觉得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可是现在小七确实做到了。所以自己首先应该做的，就是完成小七的交易，而即使如此，自己也必然欠小七一个人情。
“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吴斌坐在小七的面前。
“怎么说呢？”小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看着朋友能和喜欢的人两全……就觉得……特别幸福？”
“……”吴斌稍微有些吃惊，但是随后他笑了笑。
“难怪……林毅会喜欢你呢……”
“什么？”
“我想对于林毅来说，你就是照进黑暗中的一束光吧。”
吴斌笑了笑。
“我现在终于理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