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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鹫尾知己子是勇者》第一章 虞美人草

2019-06-21 21:28 作者:悲剧长廊  | 我要投稿

【封面来源P站,id=73077449】

白色虞美人是安慰、高傲,粉红色虞美人是奢侈、妖娆,紫色虞美人是安慰、遗忘。从长方形道场的对角线看过去,外侧的木质窗棂的缝隙间,能见到走廊拐角的另一侧,别的教室窗台上的盆栽。在绵绵细雨中,紫色的虞美人草轻轻摇曳,细密的水点汇聚在如伞般盛开的花瓣上,宛若珍惜的花匠仔细扫过花朵的每一条纹理,水流再缓缓而下。六月初夏的雨绵密又轻柔,唯有沐浴着自然恩惠的这座建筑物却生冷得格格不入。

鹫尾知己子出神地望着窗外的花朵,还有其上温婉的水珠。室内一侧的窗子并没有棂,玻璃上倒映出完整的容颜。少女的面庞还残留着些微稚嫩,但保持的屏息以待的严峻神态却透出不符年龄的成熟,知己子微蹙着秀眉,薄薄的樱唇也紧抿着,看去似在咬紧牙关,努力忍耐着什么。

室外的天空灰蒙蒙的,而玻璃上知己子的黑发也像是融入了这片森冷的颜色。在被室内灯光渲染得过度亮白的窗子上,天空漆黑的倒影对比分明、幽若深渊。在同一块玻璃上,屋内屋外的两个世界被光与影印到一起,除了亮白与黑灰,只有那仿佛穿透了纯色世界的虞美人,恍若这镜中世界唯一的活物,唯一的绚烂。

知己子为这不经意的对比深深着迷,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沉醉至此。虽然窗台上的虞美人见过不止一次,而且盆栽主人不仅精心打理,还换过不同色彩,但这朦胧意境的制造者究竟是谁呢?在隶属大赦的勇者培训学校里,谁是这株可怜盆栽的主人呢?知己子从未诞生过追查盆栽主人身份的想法,她惊讶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单方面缔造了与那位未知花匠的精神联系,哪怕她没办法反过来向那位花匠传达什么。

风雨之间,就在一个不为任何人所预料的刹那,那株可怜虞美人的花茎折了。

泡沫忽然破碎,美梦突然苏醒。

知己子回过神,注意力再度回到喧嚣的道场里来。这是练习武术的道场,神世纪一百五十三年届,观音寺市勇者学院的全部四十名少女,在这里接受战斗技巧的培训。为了抵抗从神树的结界之外来袭的敌人——巴提克斯(Vertex),被神树所选中、能运用神力的纯洁少女们成为四国人民最可信赖的剑与盾。这就是勇者,被选召的孩子们。

而知己子,是初中部的天才,也是小学部的剑术指导。目光扫过正在对练的孩子们,但知己子却没有教导的意愿,她只想让大家轻轻松松地结束今天的课程,一边磨洋工地看着窗外,一边无聊地等待下课的铃声。

原本九十分钟的时间似乎像九百分钟那样漫长,知己子的指尖敲击着腰间拟似古神器·零式的刀柄,只有在学员做出致命的错误时,她才会出声喝止。如此懒洋洋的消极怠工姿态,在小学部高年级中知己子作为指导前辈的评价可谓是最低,小朋友们大都讨厌这个恬不知耻的家伙。

不过,知己子在初中部的评价可从来没有跌落过。

原因很简单。

因为,鹫尾知己子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天才。无人能及。

下课的铃声终于响了,小朋友们迫不及待地远离这个玩忽职守的家伙,而知己子也松了口气,快速收拾背包准备离开。刚拉开道场的木门,知己子就被早早等候在门边的挚友叫住了。哪怕上了初中二年级也满是孩童的稚气,淡金色长发的小兔子,乃木有栖亲切地挽住了知己子的手臂。

“又被孩子们讨厌了?”

都那么做了,被小孩子们讨厌是理所当然的,知己子早就把这句话当作日常问候了。

“是啊,家常便饭啦——所以说,为什么要把指导任务发给我啊……大赦到底在想什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知己子一边在心里将这个学期一结束,就立刻辞掉指导员的想法加固,一边瞅了眼有栖右臂抱着的资料集,“宣传部的会议?最近好频繁啊。”

有栖倚靠着知己子的肩,轻轻颔首。

“确实,大赦最近格外重视宣传工作。我不仅要做指导员,还要做宣传部的工作,好累哦……”有栖煞有介事地摸着后腰,上年纪的老婆婆似的扶着知己子的手臂,“今晚又要赶工出新的海报——原本七天更新一次,现在五天更新一次了。”

“是嘛……”

知己子维持消极怠工的状态,对宣传部的话题敷衍了事。两人在勇者学院三楼的走廊里缓缓步过。

这层的楼梯要穿过其他几所指导教室才能抵达,在教室与教室之间,白色的墙壁上就挂着宣传栏,而每个经过的学生都很难不注意到张贴的内容。此时,面向小学部的宣传栏里就正贴着宣传部出品的海报,这份海报的制作有栖也有参加。

在大大的宣传栏上,高一米、宽两米的巨幅海报如此醒目,就像把上面的信息塞给每个人的眼睛。简单的日本语,配上注音的假名,既方便国语的熟练,也能在认字的过程中把信息呈现给读者,醒目的标语,大红的颜色,十个小朋友都能同时阅读一份。宣传栏还精心地设计了玻璃框,这里面的文字几乎包括了孩子们一周所能听到的和读到的。

海报一版的正中绘制着神树的模样,下方表示大赦与人民的人像们都在顶礼膜拜。加粗镶边的字体十分扎眼,写着“神树大人:生命赐予者、万物维持者!”配注的文字很简练,都聚焦于神树的伟大。并且,那团模糊的巴提克斯的马赛克图像与清晰无比、绽放华光的勇者图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幅海报完全抛弃了所有细微差别与灰色阴暗,只有纯色的对立。

有栖满意地看着这幅海报,因为她是主要画师,负责为海报书写标语、绘制配图。而印上这些标语图画的海报底稿,将会被宣传部下辖的印刷厂印刷十万份,贴遍每条大街小巷与每个车站车厢,没有人可以不看到大赦宣传部的海报,除非他是个瞎子。然而,知己子宁愿当个瞎子,她只是象征性地扫了一眼就不再关注,尽管她非常喜欢有栖的画,但再粗糙的线稿也比这精致的海报强万倍。

紧接着,两人在楼梯旁经过了有栖的指导教室,思想品德的教室。

教室的正前墙壁上挂着神树的小神龛,其余的三面墙上贴着手书的娟秀字体,当然也是有栖的自豪作品,分别是“国魂”“忠骨”“大赦”。教室的四面墙壁雪白,只有漆黑的大字直入眼底。153届的学员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的。原本剑术指导教室里也有类似的题字卷轴,但在知己子的强烈反对下换成了“心身一如”的匾额。

“所以我才厌恶大赦……”

勇者二字,能代表的意义太多了。尤其是在神世纪。

“……什么?”

有栖歪着头,微微张开小嘴,以略带傻气的茫然神色稍稍仰视着知己子。

“没什么。”

应该庆幸生得早两年,否则自己的小学生涯也只能和她们的一样。

为这种软弱的庆幸而觉得自我厌弃,知己子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诗音与美祢她们呢?”

“开会前她们给我发过消息,今天没课就先去购物广场了。”

购物广场……目前观音寺市只有一个购物广场。

西历纪元时,观音寺市是一个非常小的城市,但在神世纪被大赦选为勇者培育基地及战斗演练场之后,发展就大大加速了,原本的商业街快速扩张,在核心区域建立了大型的复合购物中心。从勇者学院这个位置,既能看见通往结界之外的濑户大桥,也能看见那个新兴的购物广场。当然,也能看见濑户大桥纪念公园,历代勇者慰灵碑之所在。

“这样啊,那我们也过去吧。”

“唔……”

“怎么了?”

“总感觉知己子你不太有兴趣。”

抚摸着少女柔顺的发丝,知己子情不自禁地流露出自己松懈的一面。

“哪有——不要闹!”

拍开故意伸向腰间挠痒的小手,知己子佯怒地挑起柳眉。

“别逗我——”

有栖悻悻地收回手腕,但又立刻露出那副略带傻气的模样。

“啊——那你就这样过去吗?”

就像小孩子见到新奇事物时张嘴结舌,只能发出“哇~”的声音,飞快地上下打量着。被目不转睛地盯着,有些不自在的知己子下意识地拉紧了羽织,将别在袴间的打刀与胁差压平。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一楼的玄关处。大门外的地面上还积着小水洼,知己子将室内鞋脱下,换上木屐,从雨伞收纳架上取下和伞。

“嗯,就这样吧——我们动身。”

朴素的玄黑色伞面上没有任何花纹,搭配深蓝色的羽织,知己子的背影就好似一团沉静的深水,古旧而神圣,不泛起涟漪,也不具有生机。有栖苦笑着跟随在这个人的身后,与十年前第一次相遇时同样,一位少女跟随在另一位少女的身后,漫步度过观音寺市的大街与小巷,撑着玄色和伞的身影宛若移动的日影,再怎么努力人类也无法跑到时光的前面。

“啊,那不是诗音吗?”

“嗯?”跟在后方的有栖错开身子,歪着肩膀看去。果然,车站门前的大正桥上,有两人并肩走来,似乎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正抢着找话茬的白发少女就是藤尾诗音,是个走路摇摇晃晃、东张西望的好动孩子,而另一位黑发少女则一脸嫌弃地听着,总不理她,还退到大桥的扶手边,似是觉得丢人而拉开距离。

“喔!是有栖与知己子!哦喂——”

诗音先看了过来,应该是余光发现了雨中那一抹玄黑的水墨。此时,身旁的东乡美祢解放似的长出口气,也小步急走到知己子与有栖的周围。不等美祢开口,诗音又抢先原地转了一圈,拨弄鬓角的垂发,得意地歪着头,将额角的那枚晶莹的五彩发夹展示给众人看。

“怎么样,漂亮吗?漂亮吗?”

“嗯……说不上来的感觉,与诗音的上一款发夹好像有些区别。”

有栖凑近左右瞧了瞧,但很快宣告放弃,没能说出什么不同。

“发夹表面的那层水晶——是古法琉璃吧?你又花了多少钱……”

对知己子的话,美祢与有栖都露出不明就里的神色。

在神世纪,没有多少人见过琉璃,就算在大赦的大家族之中,也没有多少人用得起琉璃彩。古法琉璃在神世纪的四国岛,是一门稀罕的技术,传承的手艺人非常稀少,若是古董倒无所谓,但新制的琉璃十分难得,大赦并不会有意把预算花在这种装饰品上。

“没多少!”

“那是多少?”

“一百二十万!”

诗音眼里带着小星星,做出OK的手势,同时露出自己干瘪的荷包示意自己的贫穷。一百二十万日元大概是神世纪时,大赦下辖企业的高层骨干三个月的工资,而对于已经被选为正式勇者的诗音来说,也至少是一个月的全部补贴。换言之,月光族诗音又没有钱了。

有栖不明觉厉地点头,来自大赦最高层家族乃木家的她衣食无忧,从未在意过金钱的数额。美祢耸耸肩,这已经是常事了,父母均是大赦上层家族的她,一百二十万也只是数字。唯有出身贫寒的鹫尾知己子感到一股先天的恶意。

“对了,队长——”

比声音更快——在美祢迈步的刹那,原本背在身后剑袋里的长刀以迅雷之势猛然出鞘。在被身子挡住看不见的低位,美祢的零式军刀将会以其熟稔的“里技”从左方切入,自左下方挥起的拨击将荡开预想的知己子的刀刃,但美祢接着会放弃常规的直击面部或刺中脖子、手腕的路数,而是改用连续的拨击打断对手的预判。

刀剑对决,预判正确就赢了。

“——得手了!”

突袭行动还在开始的瞬间,军刀才刚推出鞘口十多厘米,美祢就确信了自己的胜利。诗音与有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知己子还在与诗音说话,虽然左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但反手在如此近的距离难以拔出刀。

此时只要不断抢攻……

美祢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轻轻偷笑着。然后,美祢逃也似的退后了数步,主动拉开了身位,退入雨中。之前撑着的折叠伞因突袭而抛飞,此刻还在半空之中坠落着,有栖与诗音才堪堪露出吃惊的神色,但是此刻一顶玄黑色的和伞悄悄地停在美祢的头上,为她遮蔽了雨点。

重力牵引着军刀回到鞘中,美祢怔在原地,抚摸着自己的脖子,那里什么伤口都没有,但适才剑尖抵住喉头的冰冷触感还残留在肌肤。美祢不禁打了个哆嗦,反复确认那只是个幻觉。诚然,知己子没有拔出剑,只是右手轻握着虚空,仿佛那里存在着一把看不见的刀刃生出,美祢自己撞了上去而已。

“对不起,队长……”

美祢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还太不成熟。”

虽然类似的突然袭击屡见不鲜,而且结局往往是以美祢失败收场,但这次行动将诗音与有栖都吓了一跳,电光火石间知己子与美祢的一次交锋就已经完成了。而知己子是如何反击的呢?两人都没有看清楚,美祢其实也没有看清楚,她只知道自己败了。

知己子从地上拾起沾了些泥水的伞,抖了抖。

“拿着,别随便扔了——衣服也是,沾了雨水多可惜。”

“是……对不起……”

与数秒前凌厉的攻势相反,美祢怯生生地接过知己子递来的伞。

“队长,其实这里有一封给你的信。”

有栖接过知己子的和伞,与凑过来的有栖一起双手高举,将伞围成一簇。四人站在大正桥的中间,一起围观从美祢背包中拿出的白色信件。光洁崭新的纸面十分工整地折好,正面没有写任何信息,甚至没有写明转交给谁。

“这封信谁给你的?”

知己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终决定拆开一探究竟。

“在购物广场遇见的几个女学生给我的,对方自称是丸龟市的勇者。”

“……丸龟市?”

丸龟市是西历最末、神世纪最初的第一批勇者,以乃木若叶为首的勇者们的主战场,历史悠久且名气最盛的勇者传统聚集地,也是大赦建立的勇者纪念馆等诸多文化旧址所在地。哪怕在大赦近几年决定转移工作重心之后,那里仍然是一座非常繁华的城市,因为勇者文化的长久积淀,那座城市的居民生活安全感非常之高。

近十年,大赦决定重组勇者部队,从四国各地挑选了许多愿意为神树献身,化身为勇者的孩子们。因为大赦的总部就设立在香川县,所以香川县的四大市:丸龟、坂出、高松、观音寺全都成为了勇者培训机构的设立地点。其中,观音寺市最小,最大的丸龟市正式勇者六七名,小学部见习生多达七八十名也不奇怪。毕竟,经过一百多年的研究与发展,勇者系统基本实现普及化了,门槛很低,关键在于献身的觉悟与战斗的天赋。

“在购物广场给你……看来对方也是不太靠谱的人呀……”

如果要找知己子,直接来勇者学院就可以了。

身为丸龟市的勇者,不可能不知道这点。交给美祢,可能只是巧合。

“……惭愧。”

一旁的有栖有些迫不及待,催促拆开信封。

“是联合演武吗?我没听宣传部说有这种活动。”

知己子也认同地点点头。

“确实,这么重大的活动应该很早就开始宣传了。”

然后,纤细的字迹映入眼帘。敏锐的诗音快速浏览了一遍,抓住了末尾的邀请。

“啊……是挑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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