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末】Be true(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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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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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血红。
天是红的,地也是红的,身边的一切却偏偏白到发亮,方末觉得自己好像是一
坨被夹在两块红丝绒蛋糕里的奶油……
这感觉太奇幻了,所以方末醒了。
鼻尖好像还能闻到甜甜的香气,像鲜奶油的味道。
可是睁眼看到的却是漆黑的枪口,方末呆了一下,在身体诚实的条件反射之前
醒悟过来,止住了一切不该有的动作,然后越过枪口看到了持枪的人。
顾涛终于等到方末睁眼,终于有机会伸展下僵硬的身体摆出那个姿势来,他压
低了枪口,正对着方末心脏的位置,同时也压低了声音,严肃得像一场审判,
“方末……你TM脑子是不是坏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我给过你机会了!为
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
缓慢的眨了下眼,方末才听见自己大脑“咔咔”运转起来的声音,他不带感情
的看了一眼顾涛和顾涛的枪口,皱紧了眉头撑起被子,慢慢的翻了个身,完全
没顾忌心上悬着的枪,忍着伤口的疼,倔强的给顾涛留了个背影。
“……你信不信我TM现在就弄死你!”这是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顾涛。
“咻”的一声,方末枕着的枕头忽然就是一震,柔软的羽毛减震效果蛮好的,
方末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只是躺在床上,把枕头扒拉到自己怀里,然后一
眼就看见了那个弹孔,一股烧焦的羽毛味从弹孔里传了出来。
开枪的人在方末扭头注视下终于垂下了枪口。
这下想当做看不见都不可能了,方末一边往后蹭着身体一边用手护着腰侧的伤
,气喘吁吁的靠坐在床头,才开始正眼打量今天的顾涛:神情有些颓废,发型
也不那么精致,身上的衣服竟然有褶皱?!看来顾涛过的并不是那么舒服?但
这一点儿也不影响方末的言语间尽是因那一枪而起的戾气,“哟,消音器都用
上了,涛哥真是想杀了我了?”
开枪只是本能,顾涛心冷的意识到了这个真理。他的确有理由杀了方末,而且
不止一次他都有极好的机会下手,却一次次的……接连“失手”,低级错误不
断。这个问题顾涛也曾反复的问过自己,可是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不一样,也
都让他为难不已。
惜才么?确实方末真的很优秀,顾涛很欣赏他,可方末他毕竟是警察……
报复么?确实他也存着私心要折磨方末,可他觉得这更像是在变着花样的折磨
自己……
至于别的什么他现在还想不出,也不愿意去想,他以为他们之间就只能是以上
两点的关系。
顾涛握着枪的手终于放松了,僵硬的手指一根根的松懈下来,柔和了线条,消
弭了杀意。那种想要当面杀了方末的想法在方末毫不顾忌的留给他一整个后背
空门的时候突然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然而现在方末那个恶魔竟然还在挑衅他?!
马斯戒常说他太容易被激怒,这样不好,要修身养性,以不变应万变。所以受
教的顾涛把耐心留给了方末,刚才那句话,他就当做没听见吧。犹豫再三,顾
涛终于还是大度的摔门走人。
“涛哥走啊?那我不送了哈?”也许是刚醒过来,大脑还迟钝着,方末并不觉
得刚才生死一线有多危险,伤口的疼痛难忍反而让他将愤怒都转化成了对顾涛
的刺激,就好像……只要顾涛生气他就可以不疼了一样的幼稚。
半斤八两。
…………
不知道这一下子睡了多久,他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方末拉起睡衣看了看伤口
,虽然还很疼,但那条恐怖的血口子已经被一块巨大的纱布缠裹的好好的,一
点血迹都没渗出来,显然已经得到了很好的医治。
一低头,方末才发现他手背上还带着个针头,有些回血,他顺着输液管往上看
,袋子里已经空了。方末自主拔了针头,想找点纸擦一下回血,却发现自己手
上的针孔并没有出血。他好奇地看了一眼过滤器,和回血不同,血液都留在了
过滤器上面的导管里。原来这输的不是药水,而是血。
正当方末呆呆看着那个空了的血袋上面写着“新采”的标签时,马六晃悠悠的
站到了他的门口。
“末儿,感觉怎么样了啊?”
这画面真是难以忘怀的真实啊。方末收回视线笑笑,“回家了,就踏实了。”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却再也不似从前。
马六不知内情,往床边的椅子上大大咧咧一坐,看见他醒着就乐了,“你那天
可把我吓坏了。”
“怎么了?我睡几天了?”听马六这意思……他这是睡了很久么?难怪觉得这
么饿。
“三天半。”马六咂咂嘴,“要不怎么说你小子是咱们的福将呢,就是命大。
那天那血啊……艾玛老多了,我和涛哥俩人儿搁那儿按着都止不住。我那会儿
就想啊……完了!指定完了!差点就要给你哭一出。”马六说到那天的事有些
感慨,“要不说多亏了涛哥,没慌。你都出气多进气少了,他一个电话差点给
你搬来座医院,就是少说……那也弄来了一个手术室的配置……”
知道马六说话喜欢夸大,方末就当做是顾涛找来了医生救了他的命。这还真有
点奇妙,顾涛是要杀他的人,竟也是一次次救了他的人。
“说的这么惨?既然我这次死里逃生……这样吧,等我好了我做东,请六哥好
好喝一顿!”方末不想跟他闲聊太多,一旦清醒了他就要想办法弄清楚穆婷和
货是怎么回事,“涛哥……刚才挺生气是吧?”
“啊?那肯定啊,把你伤成这样,涛哥找人查呢,说是查出来给你报仇!”马
六想拍拍他胸口,一想方末还有伤,这一巴掌转个手就拍自己身上了。
方末默默举起了那个报废的枕头,把弹孔亮给马六看,“啧,好好的拿枕头撒
气……”
谁料想马六只是笑,笑的方末有点毛,“笑什么?有话就说!”
“你饿不?”
刚才就觉得饿,现在马六一问,方末更饿了,他诚实的点点头,不过也不太好
意思支使马六,就没说什么。
马六绕过床尾,从床头柜上拿过来一个白色的方盒子,放在方末腿上,解开了
上面的红丝带。
一个四四方方的红丝绒裸蛋糕,中间夹着一层厚厚的鲜奶油。刚才方末闻到的
味道应该就是这个没错了。难怪他能梦到被蛋糕给包围,“怎么回事?”
马六贱贱的,“这不是……那天以为你快不行了么,我和涛哥就听见你迷迷糊
糊的说什么‘蛋糕’,就当成你的遗言了……嗨,算了,不说这个,不吉利!
吃吧,新鲜订的!刚送过来!”
“六哥也一起吧。”拿起叉子,方末让了让马六。
“别别别,我都连着吃了三天了,现在看见蛋糕就想吐……”马六看着漂亮的
蛋糕却是一脸菜色,显然受用不了。
“……”举着叉子的手愣住了,所以说吧,有时候方末也是挺看不透顾涛的。
…………
沧澜是个小地方不假,忘性大也是真的,毕竟让一个人记住一座城容易,若想
让一座城记住一个人委实是太难了。
穆婷的消失就好比浩瀚的大海蒸发了一滴水,无关紧要,没人注意。
沧澜之家依旧按时营业,迎来送往,用最开放的姿态看着那群为着各种利益而
明里暗里接触交易的人蝇营狗苟。
人群川流不息,在这块极乐之地极尽奢靡。
自穆婷出事以后,方末常驻的包间里终于有人了,却不是方末。
男人坐在顾涛对面的沙发里有点紧张,显得与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格格不入。
谁也没有说话,轻柔舒缓的音乐中,男人紧张的搓了搓手,然后看着面前冒着
气泡的Piper Heidsieck咽了咽口水。这里不适合他,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么诱
人的酒是什么,只知道这酒不便宜,所以更觉得顾涛找他这件事恐怕简单不了
。他很无辜,却又不是那么的毫不相干。
“说说吧,周老板到底是怎么想的?”顾涛的酒杯就要见底了,但他还是很耐
心的摇晃着里面的冰块儿,发出阵阵悦耳的撞击声。
听到顾涛出声,周大柱甚至颤了一下,西服包裹下的肥硕身体很可怜的抖了抖
,“涛哥……”
“诶,想好了再说,我不急,你慢慢想。”
话虽如此,但是周大柱听着冰块儿撞击的声音就像是听见了催命的铃声,“我
……我……”
“周老板,这男人嘛,就是应该干脆一些,大气一些,窝窝囊囊的……有点儿
不太好看。”顾涛终于放下了杯,正视起周大柱。
玻璃杯落在了玻璃的酒几上,清脆的一声响就是留给周大柱最后的活路。
有眼就看得出来周大柱的为难,他咬了咬牙,忽的起身,激动的把沙发都带得
移了位,可他顾不得这些,扑通一声就给顾涛跪下了,“涛哥!涛哥求您饶了
我吧!我是真的不敢啊……涛哥!”
“我知道!我就问你是谁在里面?!”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方末问着话,身
后跟着阻拦不及的小弟,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顾涛和周大柱面前。方末一愣,
不过反应很自然,“啊,原来是涛哥……涛哥有事啊?那我先出——”
“进来吧。”眼看着就逼到头了,顾涛有点挫败的把方末留了下来,“少给我
耍这些小聪明。”
方末点头一笑,没有半点儿被识破的尴尬。他行动上还有些迁就伤口,也不似
刚才推门时那般生龙活虎了,被小弟扶着慢慢走进来在顾涛身边坐下。顾涛不
禁气乐了,看来为了尽快找到抓捕他的证据,方末这是连伤都不养了。
又没人说话了。
方末趁机给顾涛倒上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劝道,“周老板有话好好说,这
样多不合适啊?”
放着自己的酒不动,顾涛打横着伸手捞走了方末嘴边那杯,一口喝了一半,“
回去你开车,别TM给我喝酒!”
方末脑子里忽然跳进来一个词——“海底针”,随后他觉得不合适,觉得自己
想的可能是“海底捞”。
犯罪分子、即将被教唆成为同谋的被害人,还有一个身份明朗的警察,这种神
仙组合恐怕历史上都难找。三大巨头被困在这个小小的包间里,心中各有算盘
。
周大柱不清楚方末的身份,依稀记得就是这个年轻人把自己从那个笼子里放了
出来,可现在看来……他又是顾涛的人。周大柱缄默了,看不到出路在哪里。
“周老板起来说话吧。”
不知道顾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周大柱嗫嗫的站了起来,还把之前撞歪的沙发
扶正,坐了回去。
“就按照我们之前说的,周老板回去好好想想,有什么需求可以随时找我,”
顾涛终于喝光了方末的酒,端着酒杯指指方末,“或者和他说也行。”
这就让人摸不到头脑了,什么叫“和他说也行”?方末被顾涛拉了起来,无法
抗拒的随着顾涛走了。
…………
“涛哥,回家么?”方末磨磨蹭蹭的扣上安全带,从窄窄的后视镜里看着顾涛
的下巴。
“饿了么?”问了句不相干的,顾涛倒也没等着他回答,“带你吃肉去。”
“?”方末歪了歪头不知道这个顾涛是不是突然失忆了,不过想也想不明白,
他也就不想了,“去哪里?”
“海底捞。”
“……”再次从后视镜里确认了后面坐着的是顾涛本人,方末发动了车子。
从他醒来开始,顾涛好像就换了一种策略对待他,并且还自以为换的天衣无缝
,方末小心地开着车,从善如流的琢磨起等会儿要吃什么了。
…………
沧澜拥有大约80多公里的国境线,从沧澜、以及附近的勐海、耿马出入境的方
式和道路有很多种,出入境的人员也形形色色,携带的货物种类繁多,但多以
农副产品为主。边检站多年来尽心尽力稽查各类违法违规物品,但总会因为各
种原因而有所遗漏,也就给了某些人以可乘之机。
源沧已经连续几天都没有下雨了,这片红土地终于少见的干燥起来,夕阳西下
,一个运输车队风尘仆仆的驶向源沧。
领头的是一辆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微型面包车,车顶上还带着一大包东西,包的
颜色和车身相比要鲜艳许多。后面的卡车一共有四辆,都是银白相间的涂装,
看上去很新,但也同样沾满了尘土,不知是从多远的地方开过来的。
临近源沧,车队整个的停了下来。从面包车上下来两个男人,他们穿着当地人
的特色服装,肤色却看起来更深一些。其中一个逐个敲了卡车的门,把司机都
叫了下来,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另一个则远远看着源沧那个中缅边界的
界碑点起了一支烟,默默地吞云吐雾。
他们在等。
天渐渐的黑了,一个人影从车队里悄无声息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那个人带
了三个人和一个大箱子回来,他们和那两个领头的交流了几句当地话,就打开
了第二辆车的后厢门,然后把箱子放了进去,跳下来又交待了几句什么,三个
人这才沿着原路重新潜入了夜色。
面包车发动起来了,后面的卡车一辆接着一辆都发动了,车队又继续朝着源沧
的方向前进,不消一刻钟,五辆车相继通过边界,沿着那条小路进入了中国境
内。
刚一入境,五辆车立刻分开。面包车上的两个领头人没有下车,车子沿着小路
继续向前,进入沧临。剩下的车兵分两路,装了箱子的车出了源沧向北绕过班
洪和孟定再绕回来进入勐梭,目的地正是沧澜。其他的三辆车始终行驶在一起
,最后按照约定的路线正常驶向城区。
晴朗的后半夜,发动机运转的声音由远及近,那辆装着木箱的车最终停到了沧
澜之家的后巷里。
…………
包间里,方末睡的正香。
前阵子伤口疼的他总是翻来覆去睡不好,毒品注射的后遗症让他的身体对镇痛
剂的药效反应变得很迟钝,所以无论痛痒,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只能忍着。还好
现在他腰侧的伤口早已结痂,除了偶尔痒得难受,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轰轰的汽车声越来越响,方末艰难的挑起一边的眼皮,想着今天没有酒水运到
,就又想接着睡。
汽车声戛然而止。
刚闭上眼的方末彻底睡不着了。
不对劲儿。他拿出手机翻了一遍最近的订货单,确实没有今晚该到的东西,可
是却有车停在了他们进货的大门口。方末起身披上衣服出去看看,他刚开门,
走廊里就走过来一个熟悉的人——顾涛,方末赶紧把开了一条缝的门又关上了
。
这阵子顾涛对他还不错,虽然没有嘘寒问暖那么肉麻,但至少也做到了上下班
车接车送——虽然开车的还不一定是谁。开始的时候方末还拿不准顾涛在想什
么,现在他差不多琢磨透了——顾涛这是依然不死心的想招揽他?
墙上的钟转向了凌晨两点过三分,且不论顾涛又在如何算计他,方末更想知道
这个时候顾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刚才听到的车声……
还没睡醒的方末登时把半夜、神秘的汽车、顾涛和毒品贩运联系在了一起,拆
都拆不开。拍了拍自己的脸,方末三两下穿好衣服,悄悄开门跟了过去。
他来的有点晚,顾涛已经和那个司机对接完了,两个小弟抬着个能装得下人的
木箱子进了后厨。顾涛似乎没有发现他,也不会沧澜之家,直接开车走了,不
一会儿,那辆脏的看不出颜色的卡车也走了。
方末想了想,觉得明确那个箱子的下落和里面的东西这件事更重要些。
沧澜之家的后巷其实就是为了让后厨进货更方便而已。为了应对客人和员工对
餐饮的需求,这里的库房很大,甚至还有一个冷库。
小弟们从冷库出来,手里已经空了。
方末如果正常睡醒的话他一定不会这样贸然就打开冷库的门,可惜他还没有完
全清醒,于是方末忘了,当初顾涛给冷库装的是电吸门,而且这门只能从外面
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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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