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世》1（51）
第五十一章：后院天坑长寿土
桃源的夜格外的短，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就到了天亮，金乌升起的时候，这房梁上就坐不住人了。
獠阴有幸，瞧见一颗金乌伴着金黄的光晕飞上来后，眨眼间就出现了十个。
他一直没看清是怎么变出十个的，便暗自打算每晚都到房顶上守着。
天彻底亮起来的时候，几人洗漱完毕，李伦伦就带着獠阴和沈青争见他爹娘去了。
獠阴梳起了晾干的头发，整理了下衣裳，再怎么跟李伦伦闹，对待老人还是要讲礼貌的。
李伦伦看他散着头发散了一夜，还真想让他一直散下去。
因为獠阴披着头发时，脸上有一种悲天悯人的美感，长的就像每位少女心中带着光的神明。
她们爱恋着他惊艳众生的美貌，感觉他美到让人可以原谅他犯下的罪。
这张脸做什么都让人记恨不起来，甚至觉得他没有错，美也不是罪过。
等他把头发梳起时，这种感觉就减弱了不少，眉眼的阴郁与冷漠就更明显了，不过终究是英俊的，李伦伦坚信，好看的人都雌雄难辨。
三人跟李叔老夫妻俩用了早膳，獠阴一连着进食身体不大适应，吃了很少便下了桌。李叔人比李伦伦还古怪，自是不管，李伦伦清楚他怎么回事，也没说话。倒是李伦伦的娘，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一直在关心獠阴。一看她年轻时就是美女，而李伦伦只遗传了他爹的相貌，脸上半点没有他娘的影子，一个臭脾气的老头家里有位贤妻，这找谁说理去。
比起李叔，獠阴更愿意亲切地叫李伦伦他娘为李婶，李婶关心他的样子，不知为何，他就能联想到与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云落九。
他后来仔细琢磨了一下，才想到他怎么能把云落九和李婶想到一起，原来是他意识里一直觉得云落九的温柔透露着一些慈祥。
没接触过云落九的，怕是永远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他是獠阴见过最温柔的人，已经温柔到骨子里，相貌气质上都是如此。
就连说话的声音，一颦一笑，都极其催眠，舒服的让人想伴着他的轻语睡觉。
李叔人老了牙口不好吃饭慢，几人吃完等了半天，他才从饭桌上慢慢悠悠的下来，带着獠阴和沈青争去地里干活，李伦伦留下帮着李婶收拾饭桌。
他带着他们俩从后门走，就出了正厅穿过院子到后门，獠阴和沈青争两个年轻人几步路的功夫，跟着李叔走，他俩能溜好几个来回了。有时候獠阴都觉得这老头是故意的，打人的时候动作那么利索，比年轻小伙子还干脆，怎么这时候想起自己是腐朽残年了？
待他们走到后门的时候，獠阴觉得怕是李婶和李伦伦饭碗都洗完了。
李叔掏出钥匙开了后门，獠阴嫌他太慢，禁不住帮他打开了门，一看就愣住了。
李伦伦家的田地中间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一个大窟窿。
一晚上直到早上金乌出来，他还没发现这地上塌陷了，吃饭一会儿功夫，地塌了？连个动静都没有？桃源人不一般，土地也爱静悄悄的给人一个惊喜。
獠阴忙让出视线，扶了老头几步，道：“李叔，你家这地之前就有什么问题吗？”
“我去叫李兄。”沈青争看了一眼，就倒吸了口气，转身就跑了，以他的德行，估计是怕一会地裂了自己掉下去。
老头没有说话，浑浊的眼球眯了眯，不知在想什么。
獠阴叫他站着别动，自己上前探了探，没塌的地方还算结实，就一脚踩在了土里，向洞里看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方才也没地震，这塌的就很奇怪了。
獠阴见也看不出个所以，就先转身等李伦伦，他可不放心一直背对着李老头，这老头说不定哪下抽风能干出一脚把他踹下去活埋的事。
没多大一会，李伦伦和沈青争就赶了过来，李伦伦更是一头雾水，獠阴叫他拿个点着火的灯笼过来，打算先看看洞的深浅。
这是他们老李家，獠阴一个外人不好动手动脚，不然他就直接从他们家房梁下挂着的灯笼摘下一个就好了，说这话就是等着李伦伦去摘。
李伦伦摘下一个后打着火递给了獠阴，獠阴一把扔了下去，那红灯笼由大变小，包裹在黑暗中像只红色的鬼眼，直至消失，洞内又是漆黑一片。这就意味着，这个李伦伦家地里无端出现的窟窿，深不见底。
“说吧，你们桃源还有什么秘密？”獠阴直起腰站在大洞边上，看了眼李老头又看了眼李伦伦。
“我真的不知道，我爹也不知道，我们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在一块，再者，我们哪有天大的本事搁自己家地里捅出这么一大窟窿，你看看，我家辛辛苦苦种了几十年的地，这一下全没了，都塌了。”李伦伦垂头丧气道。
獠阴看了眼站在后门门槛前的李老头，李伦伦还是年轻啊，没他爹沉稳，甭说自己家地出现个窟窿，就是他自己身上出现个窟窿，这老头恐怕都不会吭一声。
“既然你家这地我帮不上忙了，放我去云族，告诉我云族怎么走？”獠阴走到李叔面前，他算看出来了，李伦伦还不能当家。
“说三天就三天，一天都不能少，这窟窿你们不解决，甭想走。”李叔撂下这句话，就进了院子，快速把后门锁上。
獠阴都傻眼了，这时候糟老头子手速又快上了？腿脚又利索了？
“你爹什么意思？”獠阴有些气愤，以为锁上后门就能锁住他？
这回李伦伦没有解释，神情有些呆滞，望向天上的十个金乌跪了下来，嘴上像他爹一样念了些獠阴听不懂的祈祷词，然后站起身嘴里哼哼着令人头皮发麻，十分渗人的小调，手舞足蹈了起来。
他哼的小调儿，让人听了之后，有种身边全是看不见的小鬼的感觉，这次真的不怪沈青争害怕多想，连獠阴都拽着沈青争躲远了些，总觉得身后有眼睛盯着他，身上一直发凉。
沈青争壮着胆子想打断李伦伦，被獠阴拦了下来，虽然这调儿让他心里莫名非常抗拒，极其不舒服，但也要忍着听完，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雨师妾疯癫，带出来的后代也疯癫。
就在李伦伦围着那大窟窿跳的时候，有一瞬间獠阴看见他的眼睛在翻动，跟那白眼怪一模一样，再一眨眼，就没有了，他问一直死盯着李伦伦的沈青争，沈青争什么也没看见，獠阴这才放心，兴许是他眼花看错了，李伦伦身上也没那股臭味，不可能是白眼怪。
獠阴来回数着他跳了多少圈，他一共跳了九圈才停下，李伦伦站在原地低着个脑袋，看不见脸，身体忽然抽搐了一下，才抬头对獠阴说道：“我问过了。”
獠阴走向李伦伦，看他神色正常，没有不对，才问道：“你问谁了？”
獠阴没明白什么意思，就看他去拿了铁锹，在窟窿旁边，西南角位置上开始挖土，李伦伦才说起一件事。
是关于他们家的事，他先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给沈青争听吐了，恶心的直不起腰，他说：“你们在我家吃的饭菜都是这块地种出来的，是用我们家祖先尸体养出来的。”
獠阴听后倒没那么恶心，因为他吃得少，甚至还有点想笑话沈青争，就是忽然觉得自己脚下踩的全是他们老李家祖坟，也许地下正是一层叠着一层的李家祖宗。
李伦伦说这是他们桃源人长命的一个方法，家里有人死后不用棺材直接放血裹了埋在自家田地里，他们都沾着雨师妾的血脉，用这些尸血混着肉身白骨滋养的土地种出的食物能保他们活的久一些，连家里养的畜牲喂的都是死人肉。
难怪这李家父子俩都神神叨叨的，原来是损阴德的事干多了，獠阴觉得这就是一种不可信的陋习，生死都是有数的，阎王让你今天死，你就活不过明天，活着时自己的命运可以自己拼，死都是必然的，怎么老想着篡改？
沈青争吐的声音太大了，几乎是把这几天吃的东西还没从下面拉出去的，全都走上面吐出来掉进窟窿里了，獠阴担心这人吐的眼花头晕，可别一个栽楞掉下去，便上前拽着他的胳膊，妖下到人界弄出人命可是违反规矩的事。
李伦伦等沈青争好些了才继续讲，原本桃源人的习俗都是如此，直到他们家之前出了个怪事，那是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时候了。
姑且称为李伦伦的老祖宗了，叫李景獒，这位祖宗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阴阳八卦，会给人驱邪除祟，给人牵阴婚红线......几乎无所不能，当时的桃源人都奉他为大神，就连村里小孩子发烧都得抱去求他看看，是不是家鬼缠身。
但只有李伦伦这自家老李家，深知这位祖宗背地里会吸山里成了精的灵物，以此装成大神诓村里人。
这里李伦伦先跟獠阴讲了下，他们桃源家家都姓李，自古如此，但几千年发展下来，只剩血脉上亲近了，各家过各家的，全都处成了同姓邻居。
而且每一位桃源人生下来就会带着一种不同的特殊天赋，是别人没有的，都是天生的，所以这几千年里就出了李景獒一位会吸成精灵物精气的桃源人，这个秘密至今只有李伦伦家知道。
李伦伦也想不到，这位祖宗干了那么大的缺德事，居然还活了两百九十九岁，久而久之，外家人都奉他为雨师妾显灵的大神。
按理说他们桃源人再与凡人不同，也有一半的凡人血脉，在年龄上也与凡人一样，能活多大就是多大，顶天六七十岁算古来稀了。
突然出来这么一个两百九十九岁的老妖怪，哪个桃源人不开始向往长寿，甚至长生？
当然老妖怪是獠阴的想法，毕竟他们是凡人，活那么大可不反常，但在极度信仰雨师妾的桃源人眼里那一定是老神仙吧。
话说回来，正因如此，有些人甚至可惜自己为什么不全是雨师妾血脉，用自家尸体养土种地能长寿也是从李伦伦家开始的。
因为李景獒那位祖宗是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没气儿的，这也是损事干多了，坏人是长命了，死法倒让你挺憋屈，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嘎嘣一下就死了。
李景獒死后，被儿子停在了生前睡觉的屋子里。村里人听了信全去吊唁，就是这时候李景獒儿子翻出了他生前留下的一封信，里面千叮咛万嘱咐，等他死后一定要给他封棺埋在自家地里的西南角。
老子的话儿子不敢不听，又不可能告诉村里人真相，他儿子只好对村里人说这是父亲留下的遗言，因为父亲死后会升到天界，肉体就封在自家院中供大家伙念想。
可李景獒儿子知道，一定是他父亲吸了太多灵物，怕死后被那些灵物的同类报复，才让他把自己尸身封死。
自那以后，李景獒的媳妇儿子孙子，都活到了七八十岁才走的。
其他人就觉得当初李景獒留下的话，是另有玄机，这是他们家人的长寿秘诀，便都争先恐后开始照做，只要谁家里死了人都不用棺材直接埋地里去。
獠阴甚至觉得可笑，可能就是李伦伦家这一脉长寿，恰巧赶上罢了，李老头不也满头白发看着挺大岁数了，桃源人还真是一帮疯子。
讲完这些，李伦伦就挖完了。獠阴早看到了里面的棺材，这就是那李景獒的棺材吧。
“你刚才在问老天爷能不能打开？”獠阴走到李伦伦身边，里面的棺材完全暴露在眼前，就是一口毫无装饰的实木棺材，“你祖宗不是迫不及待把自己封起来吗，你现在开它干什么？”
“我刚才在问我的祖先，他们同意我挖坟，同意你下去。”李伦伦气喘吁吁指着地上的大窟窿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