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航向失控 #南下巴西
1月22日下午，风变小，船速降了下来。没办法跟海浪较劲，船被推着往南，一直往南…此处向南正好是委内瑞拉…呵呵…委内瑞拉是“人祸”…那里还有顶头的圭亚那洋流…呵呵…洋流是“天灾”，我已经领教过了…所以，绝不能坠入那片海。
又一次点燃发动机，跟风帆一起用力，努力往东走。
这次航行注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航行距离长还是小事，重点是有近半程(其实后来我才知道这趟航行几乎是全程)的逆风和洋流干扰。
这条航线大部分人都是从巴西北上加勒比，顺风顺水顺流。我从加勒比南下到巴西，这个方向就很少有人走了，因为不顺不容易。之前横跨大西洋，全程顺风顺水，只要往前走就可以了，没什么太大难度，而这段路就大不一样了！
由于我要走这条线，就提前在网上查攻略，看看前人的经验能否借鉴。最终只查到了一对美国夫妻走过类似的航线。当时他们是从格林纳达到法属圭亚那，再从法属圭亚那到巴西，航行了38天。据他们描述，那是他们近十年航海生涯中最难的一次航行。
现在，他们的船在乌斯怀亚…我们通过脸书联系，他们跟我分享经验，鼓励我，为我加油。我临行前他们说，期待大家在乌斯怀亚相聚，要好好喝一杯。可现在我还想不到“喝一杯”的事情，满脑子里想的就是往东，往东！
越往东走，越远离海岸线，就越远离圭亚那洋流。令人向往的是，到了大洋中间会有一股从西往东的赤道洋流，搭上它就好像上了高速路，“嗖”一下就能抵达大洋中间。那里的某个地方，风、浪、流，都会带着船前往巴西，再无干扰。而那条路，正是从佛得角开往巴西去的航道，是季风加持的航线，也是大部分跨洋去巴西的船会选择的航路。而我这回，就要尽可能重回那条航线上去。(实际上抵达那条航线只是一个美好的梦罢了…没有强劲的发动机和足够的柴油，根本不可能。)
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晚些时候，风会慢慢变成东北方向，而不再是东风，真若如此，我还是挺开心的。
发动机轰隆隆转了几个小时，现在所剩的油，不可能够跑到最后，我不能依赖发动机。当初离开格林纳达的时候是满油，之后白白废了100升买了个经验教训。
后来又陆陆续续用了些油，现在满打满算也只剩了150升左右吧。在马提尼克本想着加满油再出发，可是油价太贵，我放弃了。况且，两千多海里的路，指望发动机？就算再加150升油，也是不够的。
看看风向，似乎转向东北了，停掉发动机试一试。其实风还没有变，不过浪缓多了。风速15节左右，用主帆和大前帆，可以往东南方向前进。航海，就是个靠天吃饭的活儿，老天让你走，辛苦辛苦总能走下去；若老天不让走，最好乖乖听话，不要硬来。人定胜天？呵呵…
现在是一年中可以从加勒比南下的季节，尽管在航行季节，航行难度依然很大，不可大意，不能掉以轻心。
傍晚的夕阳在眼前微笑，太阳公公看到我羞涩的埋下了头，很快便不见了影儿。
今夜星空灿烂。缀满繁星的天幕在头顶摇摆转动。
晚上的航行很顺利，我几乎一觉睡到天亮。不过时而会迷迷糊糊的被吵醒。船倒向右侧行驶，而我被坠到床的右侧，身旁隔着船舷就是大海。有时船倾斜得的厉害，我觉得自己不是睡在床板上，而是睡在墙上…耳畔响着海水在身边咕噜噜经过的声音，好像人就躺在海里似的。前几天晚上应该也是如此，不过那时人是“死”的，感觉不到这些。
1月23日，天亮了。卧舱的天窗能看到大前帆，从灰白色变成金橘色。太阳升起，曙光把前帆涂上了颜色。
今天明显感觉自己有精神了，虽然还不能在甲板上打马车轱辘，在桅杆上倒挂金钩，不过已经可以自由行动，还有了胃口，似乎味觉也在逐渐恢复…可以连着看几集电视剧，也可以一口气看几十页书，还可以连着写几篇日记。
昨天，船一直想往南，今天上午有如神助，她居然可以很稳的往东南走。看来风向是在慢慢改变。尽管鸠鸠号的自动驾驶是出了名的不好用，但是她还有个优点，那就是“稳”。当风浪条件不变，风角为前侧60—70度左右，船又有一定的速度时，她可以自己沿着一个不变的方向前进，根本不需要自动舵。我只要把舵盘锁住，她自己就那么一直走下去。
下午三点多，渐渐驶入一片阴云下，受云层影响，风向改变，船又开始往南走了。
试了发动机辅助，也试了换帆向，都无济于事。要么往回走，要么做无用功…无奈之下，只能继续按照之前的方案前进。目前的状态是，风力不够强，船速不够快，洋流和涌浪就不停的推着船往大陆方向走。而我想做的是远离大陆，到大洋中间去，只有到了那里才有机会遇到南下的合适的季风和洋流。
前方还有150多海里，将会到达一处洋流漩涡，赶上那股波动，有可能被水流带向大洋中间。实际情况会如何，其实现在也不好说，但是从理论上分析，至少，这是一种可能性。
而现在，要努力不偏航向的驶过这150海里，就是目前最大的挑战！
成败全看天意了！
下午五点多，太阳从云层后露出了头，鸠鸠号旁边出现一道大大的彩虹。
晚上十点，月亮如大橘子般缓缓从前方海平线升起…
一天又结束了。
1月24日，昨夜的风并不如往日那般大，船走得较慢，又有一种想往南溜的趋势…直到今天早上，风又强了，船有了速度，才能勉强朝航向走。
感觉着20节左右的风呼啸，感受着船在水面飞驰，可是一看速度，才不过2-3节。看来也真是难为她了，努力与洋流和海浪抗争着。
我似乎听到几声鸟叫，可匆匆向外一探，并未看到什么鸟。由于晃动太大，又时不时有海浪光顾，这一天航行平稳，我基本上都是在船舱里度过的。要说已经适应了晃动吧，仍旧觉得头疼，眼晕，嘴里没味儿。要说还晕船吧，现在做饭、看书、写字、打扫卫生…都没问题。真是一种介乎于晕船和不晕船之间的奇怪感觉。
白天很热，晚上又很冷，只有傍晚太阳落山前的一会儿，气温还挺舒服。趁这个时间，到外面坐会儿，吹吹风，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放松一下。看着墨蓝色的海水在眼前翻滚，四周除了天与海，什么都没有，我感觉像做梦一样…这是一种不真实的真实体验！
已经在海上一个星期了，我仍不敢相信自己正在前往巴西，那个我向往了好久的地方。其实，要不是疫情耽误，这会儿我应该至少已经到复活节岛了吧。
佛得角的明德卢到巴西的扎卡雷距离1500多海里，那是横跨大西洋的最近距离。2021年4月从佛得角出发，我本可以直接抵达，顺风顺流。然而，当时巴西关闭，我不得不舍近求远，舍易取难，绕这么一大圈。
之前在加勒比海的时候，也动过直接过巴拿马运河去太平洋的念头，又近又简单又省事…可是终究不甘心，终究还是放不下当初的那个“宏愿”：穿越帕塔哥尼亚。
于是，今天我才会在这里…在这里对着翻滚的墨蓝色大洋，思绪万千…
前方的路依旧漫长而未知，可我相信自己能够到达目的地！带着心中坚定的希望，鸠鸠号又一次开进黑夜。
1月25日，也许我已经渐渐远离洋流和海浪干扰的海域，今天航行很顺利…基本上不用管，船一直朝着航向前进。
白天风相对弱些，不过并没有影响航向。天气很晴朗，碧海青天，阳光刺眼，这海上很空旷，很亮堂，也很平静。到了晚上，漫天繁星，看得人直出神。
又经过一天的前行，今晚鸠鸠号差不多抵达了之前盼望的“漩涡洋流”海域，乘着那股海流，可以更顺利的往东，往外海前进。不管怎样，终于在老天的帮助下，通过了“第二关”。
前方还有多少难关？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一点点往前走，总有抵达目的地的那一天。⛵️
－ 未 完 待 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