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的小诗
我曾于这片土地尚未被封冻时看到过你,可我当时正在香蕉树下玩耍,背对我的你在我眼中并不如稚嫩的新芽重要。
我曾于这片干涸溪流尚未消逝前见过你,可我当时只是在编绘地貌,背对我的你在我笔下也成了几根毫无意义的线条。
我曾于那个谣言恒冬降至的夏天见过你,可我当时并不知道你是谁,你转过身,炙热的阳光扭曲了你的脸和你存在的意义。
我曾于那个方舟启航的秋天见过你,可我当时正痛苦流涕,你仿若在走向我,可我只觉得世间所有悲苦都已栖身于我的这副残躯。
我曾于那漫天霜雪的雾霭氤氲之中见过你,可我当时已是垂暮耄耋,总有绒毛般的飞雪轮流遮住你愈靠愈近的脸,我腿脚不便,也不再好奇你是谁。
我曾于梦中那冻结的海堤旁见过你,方舟远去的轮廓被你所遮蔽,一切都像是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夏天,我立在香蕉树下,凝望着站在浪花之中的你。
我的子孙抓握着我干瘦如柴的枯手,倾听我的遗言。
无烟煤在暖炉里发着热,从海边回来的孩子们说积雪已经彻底抚平冰盖与沙滩。
可我行将就木,就连眼睛都已经瞎了多年,旁听他们想要结伴拉着补给徒步跨越冻结的海洋,企图从方舟驶去的方向中找到春天。
我不知道该如何劝导他们,春天不会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回来,但除了祝他们一切顺利之外,我无法亲手掐灭等待他们前去追寻的蜃景。
后来,他们熄灭了火炉,空寂的房间里愈来愈冷。我早已习惯了失明的虚无,在年老体衰的沉默嗟叹里,我仿佛又看到了你推门走到我身旁。
你是否依然像过去那般年轻已经不再重要,只是此刻我连呼吸都变得如此艰难——
你俯身凝望着我,可我只能从你的身后看到璀璨的银河。
在意识的最后一丝弥留之际,我看到那正不断离我远去的星河间,正无序地膨胀出一丛丛瑰丽的花朵。
在永恒的虚无中,这样的景象也确实在我临终之时真切地温暖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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