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仇：序章「初生」

资料时间(以白樱共和国东良市所在东九时区时间为准):2013.04.■■；

 

巨洋西岸的海面如常泛着轻波——尽管完全无法看见海面的形状。

由于失去了太阳的照耀，海面被彻底地涂成一片漆黑，在地平线上与缀满星点的深蓝夜空融为一体，一时让人分不清自己身处地球之上还是宇宙之中。

唯一能够让人辨认出那地平线的，只有在极远处断断续续连成金色细线的文明灯火。

在这平静的海面上，一艘纯白色的华丽游轮——「卡波西博」——正悠悠地向白樱共和国东良市的港口航行。很快，这艘游轮上的旅客们长达一个月的海上假期就要进入尾声，他们也即将回到祖国大地上，继续各自的平凡的生活。

已是深夜，旅客们都正毫无防备地遨游于梦乡，就连船长和船员们都不为黑暗的海面感到一丝担忧，似乎这不过是又一个静默平凡的夜。

莱森与凯茜是一对年轻的夫妇，不久前才生下了属于他们的孩子，于是他们等到凯茜产后恢复完成之际，挤出了足够的时间，带着他们仍在襁褓中的孩子搭上了这艘游轮，度过了一段漫长且令人羡慕的甜蜜时光。

「呐呐～莱森亲～」

凯茜躺在床上，翻身看向一旁侧身熟睡着的莱森，慵懒地轻声呼唤着她的爱人。

「嗯，怎么了，K酱？」

莱森听到凯茜呼唤自己，也翻身面向凯茜。

「等回到白樱后，我们一起把他养大吧～」

「这不是当然的嘛。怎么突然这么说？」

「嘻嘻，喜欢你嘛～」

「啊，哈哈......嗯，我也爱你。」

凯茜温柔地用双手搂住莱森的腰，将莱森紧紧怀抱住，让自己香汗淋漓的身躯与莱森贴合在一起。

莱森用左手捋去凯茜额头上贴着的湿润的头发，稍稍低下头，轻轻地在她的额头留下了爱的印记。

 

 

漆黑的海面上风平浪静，看起来并无任何威胁。

——那才怪了。

浩瀚的巨洋，从数十年前的那场剧变之后便一直是「哈图其亚」海盗的乐土，他们在这里游荡，在这里烧杀掠抢，通过劫持途经的无辜船只来充实自己的裤腰带，来满足自己卑鄙的杀戮欲，以此为生，为祸一方。

「卡波西博」游轮所在地距离东良市港口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很难得到白樱海警的护航。

而那里，正是「哈图其亚」海盗活动的海域之一。

毕竟，这里是白樱首都东良市与巨洋沿岸国家的沿海城市之间航运的必经之地。

 

一艘快艇在黑暗中静悄悄地靠近这艘过于华丽的游轮。快艇上的恶魔们已然准备好武器，只要他们一靠近这艘游轮，他们便会如饥肠辘辘的猛兽般将这艘船啃食殆尽。

包括这艘船上每一条无处可逃的可悲灵魂。

「...船、船长，8点钟方向有一艘快艇冲我们来了！」

「快艇，难道是海警？这里是公海啊？」

「不像，一点照明设备都没有，恐怕是......」

「......！！！」

船长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妙，拽过通信话筒就开始嘶吼，同时将赤红色的警报按钮一掌拍了下去。

「全体注意！八点钟方向发现『哈图其亚』！！！」

 

 

船长的吼声与警报声同时响起，惊醒了沉睡着的每一个船员和旅客，也惊醒了将要入睡的莱森和凯茜。

「发生什么事了？」凯茜问道。

「——全体旅客注意，本船于八点钟方向遭遇『哈图其亚』，为保障旅客的生命与财产安全，请旅客迅速于船艏右方撤离，船长会安排人员在撤离区警戒，届时其余船员将会负责防御......」

「...凯茜！我们快走！」

莱森说着，猛地掀起被子从床上翻身起来，将丢在地上的衣服草草穿起。

「我去抱孩子，你赶紧穿衣服！」

「啊，好！」

听到莱森急促的声音，凯茜也立刻从床上起身。

 

 

区区游轮的防卫力量，在「哈图其亚」海盗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脆弱不堪，海盗们未鸣一枪便将游轮尾部的警戒力量全数排除，诠释着他们对生命的嘲弄。

「船长，海盗已经登——」

一名位于船尾的船员话音未落便被海盗掐了声。

「可恶啊......」

船长眉头紧皱，拿起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已经动员乘客们撤离了吗？」

「是的，已经有乘客到撤离区了！」

「好...这就好......」

船长紧绷的弦放下了几根。他用手巾擦擦额头的汗水，又对船员命令道，

「我们也撤离吧，呆在这里——」

「啊、咳咳——！」

「...！！！」

船长听到船员的声音不对劲，迅速拔出腰间的手枪对准了船长室的门口。

「砰砰砰！！」

然而为时已晚。

「啊！！！」

冲进船长室的海盗瞬间将三颗步枪弹送入船长的体内。船长的手枪从他力量逐渐消散的双手中脱落，重重地砸在地上，随后他倒地不起。

「呃啊......」

船长紧紧地捂住被击中的部位，试图阻止自己继续流血，但理所当然地无济于事。

剧烈的疼痛让船长双眼紧闭，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呻吟，而当他拼尽全力睁开眼睛时，他的眼前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看起来十分滚烫，似乎还冒着烟。

「Adieu(永别了).」

海盗的话很短促。

「砰！」

枪声响过，船长的头在船长室中开出了一朵鲜艳的红花。

「船长室清空，你们开始吧。」

那名在船长室中种下这朵美丽得瘆人的花的海盗，对着通讯设备的话筒冰冷地向他的同伙报告。

「好！大家一起冲！！」

一名听到的海盗喊道。

「ohhhhhhhhh！！！！」

更多的海盗也听到了。他们同时向通讯设备发出了兴奋的呐喊，随之而来的是遍布整艘游轮的不绝于耳的枪声与惨叫。

海盗们『斗志昂扬』。

 

 

「你好了吗，凯茜？」

穿完衣服，已然抱着他们的孩子在旅客舱室门口等待着凯茜的莱森问向凯茜。

「嗯，好了！」

「好，我们走！」

莱森听到凯茜的回应后，不假思索地将舱门的把手一口气转开，却在推开舱门后看到了他一辈子都不想看到一次的东西——也是他人生中看到的最后的一幕。

「你好呀！可爱的乘客！」

那是一个海盗，莱森很明白。

一身黑色的战术服装，黝黑而肮脏的皮肤，一张不修边幅的、胡子拉碴的脸，加上他腰间别着的一把匕首、一把手枪和紧紧握在他手中的一把突击步枪，莱森根本不用怀疑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份。

那一瞬间，莱森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全身上下汗毛直立。他眼睛直直地看着海盗，整个大脑里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祝你们旅途愉快！」

海盗将枪口准准地对向了莱森的心脏，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砰砰！！！！」

数发步枪弹无情地将莱森的胸口撕出一个个血红色的空洞，穿透了莱森的胸膛，又曳着莱森的鲜血射进了船舱中，射穿了船舱的钢铁墙板，发出了金属与金属猛烈撞击所产生的哀嚎。

「啊...啊啊啊......」

莱森再也抱不住他手中的亲骨肉了。

他垂下了双手，任其受引力肆意摆布，而他襁褓中的孩子也随之坠落在地。他的孩子清晰的感受到了重力给他带来的疼痛，开始大哭起来。

「莱......莱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见到如此一幕的凯茜也爆发出一阵痛苦的呐喊。

没有人希望见证自己所爱之人死去。

凯茜也一样。

然而，凯茜死也不会想到，她不仅「有幸」亲眼见证自己所爱之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更让她想不到的，是以这样残忍的方式。

这是虐待。

当然，海盗才不会管这种破事，他们不过是一帮以掠夺他人财产、祸害他人生命为乐的可悲的吸血毒虫而已。

这样悲痛的感情，他们是终其一生也不可能体会到的，他们没有家人，只有和自己一起为非作歹的所谓「兄弟」。

「哦唷，挺漂亮一姑娘啊，让老子来安慰安慰你吧？嘿嘿嘿——」

见到了这个可爱的人妻，海盗不禁动了色心。他无情地踩过莱森的身体，放下手中紧握着的突击步枪，将双手伸向裤腰带，打算对凯茜动手动脚。

「我*了你的祖宗！！！」

「呃啊啊啊啊！！！！」

凯茜少见地爆了粗口，甩出右腿，以惊人的力量精确地踹在海盗的裆部，又趁海盗还未反应过来便抢过了他腰间的手枪，对准了海盗的额头即刻扣下了扳机。一连串的应激反应简直不像一个产后人妻、甚至一个普通成年女性能做出的行为。

「砰！」

一声无比响亮的枪声过后，海盗的首级便被.45英寸手枪弹撕得粉碎，他肮脏的血液与脑浆以及如同烂泥一般的大脑几乎溅满了整个舱室，剩下的身体部分便在地心引力的左右下倒向凯茜。凯茜撑住了这具身体的重量，并把它推向了一边，然后紧紧握住抢来的手枪，冲到躺在舱门前的深红色血泊中的爱人身边，不禁跪下来失声痛哭。

「莱森...天哪......莱森...不要.....」

弥留之际的莱森听到了凯茜的声音，便努力地半睁开了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了他最后的一句话——

「带他...活下去......」

「好...好...我会的......你睡吧.........」

    凯茜噙着眼泪不停地对莱森点着头，然后轻轻地替莱森合上了他的双眼，坚强地抱起他们幼小的孩子站了起来，走出了舱门，向着撤离地进发。

 

 

凯茜紧紧抱着孩子，冒着随时都可能会被海盗发现的危险一步步地向撤离区走去。

莱森和凯茜所在的舱室距离撤离区有一段距离，加上游轮内通道蜿蜒曲折，又随时可能有海盗出现，凯茜前往撤离区的道路可谓困难重重。

好在凯茜抢来了一把手枪，此前也因为对枪械的爱好而经常有练习使用，因此还能做到最基本的自卫。

整艘船都被枪声与惨叫所覆盖，凯茜几乎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即使如此，凯茜依旧保持着沉默，生怕随时可能出现在拐角的海盗未见其人而先闻凯茜其声，为自己和自己手中的孩子带来危险。

就快到了，莱森——凯茜想着，一边把打空的手枪弹匣退出，换上从一个海盗尸体身上搜刮到的压满了子弹的新弹匣，并将卡住滑套的卡榫用拇指压下，完成了上膛。

尽管左手还怀抱着自己的孩子，凯茜的行动却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她的孩子也很乖巧地配合着她，在她的怀中静静地熟睡着，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我会保护好你的——凯茜看着她的孩子，如是想着。

凯茜将紧紧握在手中的手枪抬起，瞄准着正前方，以及时应对随时可能出现在面前的海盗。

所幸，凯茜在此后不久便终于到达了撤离区。撤离区聚集着不少游客，其中也有凯茜的挚友艾莲娜与她的男友瓦夏。许多手握突击步枪的船员也在撤离区警戒着，时刻提防着随时可能袭来的海盗。

艾莲娜与瓦夏看到了凯茜右手握着手枪、左臂怀抱着她的孩子的身影，便向她挥了挥手。

「凯茜！这里！」

凯茜看到了艾莲娜。她放下握着手枪的右手，向艾莲娜他们跑去。

「艾莲娜！」

「你还活着！太好了...等等，莱森呢？」

「......」

凯茜听到艾莲娜的话，本已微微上翘的嘴角顿时又垂了下去。凯茜对艾莲娜摇了摇头。

「啊...对不起......」

「没事的...没事......」

凯茜尽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泪腺，但终究还是无法阻止眼泪滑落自己的脸、打湿自己胸前的上衣。她用拿着手枪的手臂草草擦去了泪痕。

「至少我们还能活下去，回到白樱，好好地活下去......对吧？」

「嗯。下一艘救生艇也准备好了，我们一起走吧！」

艾莲娜向凯茜伸出一只手。

「好，我们————」

「砰砰砰砰！！！」

「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此时，距离撤离点不远处传来了震耳的枪响与惨叫，撤离点的人们受到惊吓而下意识地发出了叫声，向游轮边缘贴近，人群也变得更加地拥挤；凯茜也被这危险的声音所慑，几乎就要扣下危险的扳机射向艾莲娜等人。凯茜的孩子也被巨响所惊醒，再次大哭起来。

海盗要来了。

凯茜回头看向自己走过的走廊深处，似乎海盗还没有到那里，但凯茜非常清楚现在他们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突然地，凯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东西。她低下头看向自己右手紧握着的手枪，又转头看向自己怀里大声啼哭着的孩子。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原本已经拭干的眼角顿时如同水龙头一般不断涌出眼泪，右手不觉地将手中的手枪握得更紧了。

「凯茜！我们快走！」

背后传来艾莲娜向自己的呼喊。

凯茜将自己被泪水沾得面目全非的脸转向艾莲娜，然后将身体也转过去。

「凯、茜...？」

凯茜把左手抱着的孩子一手交给艾莲娜。艾莲娜慌忙接过了她的孩子，用双手抱在怀中。

凯茜见艾莲娜接过了自己的孩子，便抬眼看向艾莲娜——

「——替我照顾好他。」

然后，凯茜松开怀抱着她的孩子的左臂，飞转过身，用左手与右手一起握住手枪，冲回了游轮内部——再也没有回头。

「等等！这位旅客！快回来！！！」

一名船员来不及阻止凯茜，便向凯茜呼喊，试图让凯茜回到人群中。

「不......不！凯茜！！回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莲娜向凯茜嘶吼着，眼泪也不住地喷涌而出。

「凯茜！！！！」

瓦夏也忍不住大声呼唤凯茜，几乎就要冲出人群。

「这位旅客！请不要出去！那里很危险！」

却被那名船员挡了回去。

「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瓦夏愤怒地向那名船员吼道。

「我也想啊...！！」

「可恶！」

「啊啊啊啊啊！！！！！」

艾莲娜失声痛哭起来。同她一起哭泣的，还有凯茜的孩子。

「救生艇准备好了！快上！」

另一名船员准备好新救生艇后向人群大喊。

「艾莉！我们快走！来不及了！！」

瓦夏拍拍艾莲娜的肩。

「可...可是......」

艾莲娜抬头努力地用填满了泪水的双眼看着瓦夏。

「凯茜是为了让我们能活下去才这么做的！你想让她白白死去吗！」

艾莲娜当然明白。

「不想！...但是...但是........」

艾莲娜说着，却哭得更加语无伦次，只默默把头埋到瓦夏怀中。

「那我们就带着她的孩子，好好地活下去，好吗？」

艾莲娜在瓦夏怀里点了点头。

「好，我们走！」

瓦夏于是带着艾莲娜，在船员的帮助下登上了救生艇。

「砰！砰砰！」

「啊啊啊啊——」

「砰！」

游轮内部突然传出了半自动枪械的声音与陌生男人的惨叫，但这声惨叫很快就在又一声干脆的枪响之后停息了。

瓦夏和艾莲娜在听到这些声音后同时看向游轮深处。

「一定是她，她在守护着我们！」

瓦夏看着游轮深处说道。

「凯茜......」

艾莲娜终于止住了眼泪，同样看着游轮深处念出了凯茜的名字。

 

 

 

很快，救生艇便顺利地被投放到了海中，艾莲娜他们也终于安全了。

毕竟海盗没有经过专业的战术训练，他们的射击精度本来就不高，武器与弹药的获取又无稳定的渠道，因此他们通常会放那些已经逃走了的船员一马，省得浪费好不容易抢来的武器资源，吃力又不讨好。

况且，杀死那些逃走的船员这件事本身对他们也没有意义，除非那些船员身上有一些特别的价值。

黑暗的海面一如既往地平静，东良市的海岸线也已进入眼帘。

「艾莉。」

瓦夏轻声呼唤着艾莲娜。

「我在。」

艾莲娜也轻声回应瓦夏。

「这个孩子，我们把他养大吧。」

「嗯，就像养亲生的孩子一样。」

艾莲娜抬头看向瓦夏，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么，他叫什么名字？」

「...啊！」

瓦夏问到这个问题时，艾莲娜才意识到他们并不知道凯茜的孩子的名字。

瓦夏看到艾莲娜的反应，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

「...这样啊。那，我们给他起一个吧。」

「那......凯夏，怎么样？就是...把凯茜的名字和莱森的姓结合一下，我也不太会起——」

「嗯，凯茜和莱森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瓦夏打断了艾莲娜，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表示对她的赞同。

「嗯！」

艾莲娜也用微笑回应了瓦夏。

「我们一定要给凯夏带去幸福。这是我们欠凯茜的。」

「嗯！」

深夜的东良市海面上，只有几艘小小的救生艇在随波逐流着，缓缓地飘向西边的陆地。

东良市的夜晚灯火通明，刺眼的霓虹灯在整座城市里肆意地闪耀，即使是在如此漆黑的夜，也依旧仿佛一座灯塔一般照亮着人们内心的希望。

襁褓之中，稚嫩的凯夏依旧熟睡着，贪婪地享受着又一个平凡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