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专抽象文学全新力作《纯真时代》豆瓣评分114514
章节三 战狼来袭!
许久的沉默过后,人们终于意识到他们打赢了这场战争,现在理塘属于他们了。他们拥抱在一起欢呼,狂热的呐喊震耳欲聋。丁真没有加入其中,他注意到埋在积雪下的世界树根被刚才的爆炸轰出数道裂口,金灿灿的能量不断自里面流窜出来,片刻后豁口便复原如初。
“哒——哒——哒——”
时间没有给他们留下太多空闲,丁真皱眉望向北方。
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穿过身披白雪的松树林,来到挤满人的原野前,在离众人约一公里处停下整列。
这支大军的声势异常浩大,行走在原野上,林木尽折,雪花被踩成碎屑,军队的行进极有纪律,人的步伐和马的步伐整齐如一,每一位士兵脸上都挂着庄重而自信的神情。
曾经接触过北国军方的丁真一眼就看出这支队伍有多么的强大,如果他没有猜错,这支约有一万人的军队便是北国最锋利的刀刃。这样一支大军出现在雪原上,令他忧心忡忡。理塘的百姓们在铁骑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而他自己,即使他是世间最强的修行者之一,也绝不是这支武装到牙齿的部队的对手。
这支军队看起来自信满满。近两年,全世界都已经知道了丁真很强,而且并非有勇无谋,可他们依然有信心轻而易举地杀死他。人类历史上的无数场战争已经证明,面对铁骑的冲锋和漫天的箭雨,哪怕是星耀境界的大修行者也只有死路一条。
马蹄渐起,马嘶渐密。
一名统领样貌的人冷漠地挥了挥手,身边的传令兵双手持旗,在身前快速挥舞,向后方传达了军令。
一队骑兵向丁真冲过来。
马蹄落地踩出一个个深坑,新雪被踩烂然后撩起,一时漫天飞雪。
整片雪原都开始颤动起来。
铁骑盔甲的磨擦撞击声合在一处,便成了海啸,十分恐怖。
一座山向丁真压去,一片海朝丁真袭来。
这座山比理塘的雪山更加高大,这片海的气势比东海更加磅礴。
谁能拦住这山崩海啸?
昊京双手负在背后,一脸冷漠地看着丁真。他是这次进攻计划的战术指导,在来到理塘前就推算过无数种可能遇到的阻碍,甚至连丁真具有星耀境实力的可能性也被他估算在内,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自信能够将丁真斩于铁骑之下。
今天出现在雪原上的这支队伍过去数十年间未尝一败,而帝国上下都深信不疑,它将来也绝不会失败。
北方帝国玄甲重骑第十七师,一共参与过四十三次战争,跋涉过血腥腐臭的长河,攀登过白骨堆积的山陵,展现出了强悍的战斗能力和冷静的战术布局,打法凶狠而精准,每一场战斗都是压倒性的胜利,为帝国立下了赫赫战功,令西陵、东瀛和南洋的政府闻风丧胆,也给军方的那些将领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十七师乃是整个北国最为倚仗的王牌,孙笑川陛下曾亲自为十七师授予荣誉番号:「战狼」。所有有志建功立业的军中男儿都以进入「战狼」为目标,那些素来傲慢的军方大佬听到十七师也会肃然起敬。
就像当年孙笑川陛下评价的那样:“难知如阴,动如雷霆;势如银狼,收放自如;神威万里,游刃有余。”这样一支如战狼般的部队,毫无疑问能够轻易地把丁真碾碎。
昊京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勾起一个骄傲的弧度。
忽得,他感觉自己别在腰间的佩剑好像在微微抖动,他把剑拔出来,没了剑鞘的约束,剑抖得更厉害了,竟是带着他的手一起颤抖。昊京连忙用左手扶住右手腕,可依然无法抑制剑身的抖动。
这种颤抖,仿佛是在恐惧什么似的。
此时,骑兵队中也陆续传来一些低声惊呼,那些铁甲骑兵或手持、或收纳的武器都在细微地颤抖着,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冲锋的力度,但士兵们很冷静乃至冷漠地压下心中的讶异,以坚如磐石的心志继续完成着战术指导下达的命令。
丁真屏气凝神,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忽然他看到了一把剑。
这把剑离他们很远,远得常人根本看不见,但凛冽的剑意已经刺得场间所有人全身发颤,下意识觉得喉咙处森寒剧痛,连话都说不出了。
这把剑比闪电更快,顷刻间就穿过全副武装的军队,经过丁真身边,并一直向前飞去。
剑意起自万里之外,横亘于天地之间。
丁真感受着这道剑意,沉默无言。
他知道这把剑的主人很强,比世间任何人都要强,只是没想到竟然强大到这等地步。
就在此时,那片黑压压的骑兵部队中响起了一阵阵惨呼和嚎叫声。
山被击溃,碎成泥块;海被打散,碎成水沫。
战马的嘶叫声和骨骼的断裂声清晰地在所有人耳朵里响起,接连不断不绝于耳,比先前的飘雪还要密集。
一时不知多少战马坠地而死,不知多少士兵命丧九泉,不知多少战马和士兵还活着,却骨肉分离生不如死。
真是一幕惨烈至极的画面。
场间能看清发生了什么的人屈指可数,丁真位列其中。
先前那把剑曾穿过军队而至。
那是收割庄稼的场景。
锋利的镰刀,进入稻田。
镰刀过处,麦秆拦腰折断,碎裂成屑,飞扬而起,又落在地上。
沉甸甸的稻穗,被镰刀斩落。
稻海渐分,稻林渐折,他们弯腰,之后便再也抬不起头。
田野肥沃的泥土染着血。
收割完成的秋稻染着血。
风铃在秋风中,飘在岁月的河流中,奏作收获的喜悦。
磨坊里的风车荡漾在流年的清风里,磨制丰饶的果实。
凋零的、腐败的、倒伏的麦秆和光秃的、枯败的、采净的花蓬在残星的照耀中下沉。
百草肃杀,天地肃穆。
那把剑没有丝毫停滞,朝丁真身后的地下飞去。剑尖挑开积雪和泥土,盘桓在地底的世界树根暴露在天光中。铁剑清啸一声,便向树根刺去。
世界树的树皮很厚、很硬,即便是钻石巅峰的大修行者,也很难在短时间内破开。先前丁真那集合了理塘民众信念之力、并消耗了整整71颗无限宝石力量的响指可以瞬间杀死星耀状态的蕾丝,却也只是让世界树根破开了很小的几道口子,而且它们很快就恢复了。
但是那把剑太快太利,视世间一切阻碍如无物,剑尖与树皮刚一接触,便传来一道很清脆的碎裂声。
铁剑从裂口进入世界树根的内部,然后消失不见。
在被铁剑毁坏的稻田里,只有三个人还活着,他们一瘸一拐地走来,身上布满了可怖的伤口,鲜血涓涓流淌,微弯的双膝不断发出“吱呀”声,似乎下一秒就要被折断,他们口中喷出血雾,散入漫天飞雪里,其状极为凄惨。
丁真看清了这三人的面容,心中甚是讶异。虽然他知道从自己杀死华晨宇起,便被帝国打上了“叛国罪”和“反社会罪”的标签,现在整个北国都认为自己过去假扮纯真少年欺骗了他们,所有人都希望自己去死,但他也没有想到,北国为了杀他,不惜出动如此强大的力量,除了万人的精锐部队外,竟是把余下的三位「王下骑士」尽数派来了。自己此前从未听闻过这么一支大军埋伏在理塘境内的消息,这群人大概是算准了今天是起义的最终阶段,连夜突袭赶来,等着自己和蕾丝战斗后坐收渔翁之利。
「战争骑士」王琳凯一边咳血一边破口大骂,但由于咳的频率太高,说了半天也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有一些无意义的脏字。
“梦泪没有逾过五境,他至今仍然只是钻石巅峰修为,但为什么他可以...”「饥荒骑士」姜云升自言自语道,他先前站的位置离剑身较远,受伤也比较轻,此时还可以用相对平稳的气息说话和思考。
“猪鼻吧,梦泪没有破五境,但那不是因为他不能破,而是因为他不想破。他的剑可以纵横万里,怎会跨不过那道普通修行者眼中极高的门槛?即便不破五境,他也已是天下第一,比那几个星耀的软蛋加起来都要强,那便无所谓破不破。”一个清脆中略带些俏皮的女声回答了他的问题。
三骑士和丁真都愕然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那处,即便强如他们,也一直没有察觉到竟然有人在那里。
他们四人都是钻石巅峰的强者,但那人依然可以在他们面前隐藏气息,那就说明她的实力至少不弱于他们。
然后他们就再次被震惊了,只见两男两女四人正围绕一棵松树或站或坐,饶有兴致地看着此间。
四大不可知之地的四位天下行走,竟悉数聚集于此!
先前说话的,正是无聊到用新雪搭万里长城的谭杉杉,她的浩大工程已经完成了足足三米。
「瘟疫骑士」马嘉祺面色凝重:“诸位有何贵干?”
王源朝三骑士的方向作了个揖,正色解释道:“今日是「诺查丹玛斯大预言」中的浩劫之日。没想到先前战斗的余波竟然碰巧揭示了一个无人知晓的情况——多年以来,「第一王座」一直居住在世界树的内部,这一点从刚才涌流出的能量可以判断。更让我没想到的是,梦泪先生竟然要向第一王座发起挑战。虽然他大概是不可能成功的,但假如他成功了,「星之律法」便会陨落。为了以防最坏的情况,我们特地赶来,抢在那之前处理掉丁真。”
王琳凯此时已经大致平复呼吸,他龇牙咧嘴地朝那边吼道:“这里没你们的事。我们会把这个叛徒就地正法,给帝国和人民一个交代!”
王源并没有为他的不礼貌而不悦,他继续用很恭敬的口气说:“请便吧,我们的目的只是确认他的死亡,如果你们能杀死他自然是最好的。”
“卧槽一把米诺,一得格拉米,吓我一跳我释放忍术。”丁真听说这七个人竟然都要杀自己,不由大惊失色,连上辈子的口头禅都冒出来了。
但他没来得及继续讲古神语,三骑士的攻击已经到了。
传闻万王之王孙笑川陛下曾将自己的权柄分为四部分,分别赐予座下最信任的四位骑士。他对马嘉祺说:“你来!”,便封他为「瘟疫」,授予他「云篆白书」,使他攻无不克,胜了又要胜;他对王琳凯说:“你来!”,便封他为「战争」,授予他「红魔魂石」,使他可从地上夺去太平,使人彼此相杀;他对姜云升说:“你来!”,便封他为「饥荒」,授予他「黑暗圣杯」,使他可裁决地上一切物的价值,并决定该如何分配;他对华晨宇说:“你来!”,便封他为「死亡」,授予他顶部镶嵌着绿宝石的「雅达利王冠」,使他可以用瘟疫、战争和饥荒化作的野兽杀害地上四分之一的人。
这段传说带有太多宗教演说的意味,不足以说明什么有用的真实情况。但结合他们各自的骑士封号,我们多少可以看出四骑士所选择的修行之道。
有史学家考据过后,认为决定了不同地区文明进程的最重要三大因素便是饥饿、战争和疾病,这三者能够大面积消灭各种生物,进而决定将来物种的进化方向。说得好听的叫推进物种演变,说难听点则是他们是世间苦难的罪魁祸首。
世间有许多诸如此类的悲剧,假如没有它们,所有生物大概都能活的更快乐些。过去有很多有才能的大人物尝试过将它们驱逐出世界,但无一成功。恐怕在世界毁灭之前,这些苦难都将伴随人们终生。
大规模的瘟疫里,患病的人们挤在不堪重负的小棚里相互传染,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但又有点希望马上死掉,这样至少不用再受疾病之苦;无休止的战乱平等地为一切带来毁灭,战争是征服、是叛逆,被征服的却是人们的生命、被反对的却是平静的幸福生活;饥荒中,人们要承受的不仅仅是粮食不足,还有商人们的恶意加价和显然不公正却无可奈何的交易,孩子的哭闹声越来越吵闹。苦难最滑稽的地方就在于,它们收割了大量人民的生命和幸福,却始终有少数人能够发难财,反而比以前要活得更好。
人们不由得开始思考:既然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那生命有何意义,又何必奋力活?既然是以如此荒诞不经、毫无意义的方式死去,那死亡又有何意义?既然下层人民无论如何都只配当社会运转的供料,连自己的死亡都要被金字塔尖当作养料吸收,那么自己的一生有何意义?
其实如果只是单纯的受苦倒也罢了,最让人们不满的,是这些苦没来由。似乎它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夺走幸福。
前火焰时代遗留下来的一部小说《吉尔伽美什传说》的主角因为挚友的死亡而踏上寻求生命不朽奥义的冒险,历经磨难后,他在日升日落交替处的彼岸顿悟:我们无需逃避死亡,只要能够活得精彩便可,无憾的死远远比长生不朽更加珍贵。可是充满无意义痛苦的人生难道能够精彩吗?
有人说:“苦难总有一天会结束。”,也有人说:“等事后再来看,当时为之痛苦的一切就仿佛一场梦。”,但除了少数崇拜苦难的封建群体外,没有人可以否认的是这些苦难毫无意义。无意义的苦难带来无意义的人生,于是人们一步步迈入虚无主义的陷阱。
丁真的左半身遍布刀痕,右半身则插满了可怖的箭矢。他感觉很无力、很暴躁、很饥饿,在看不到的地方,他的五脏六腑都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压迫得扭曲破碎。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流失,他已经看到了死亡在逼近,所以他一秒也不敢耽搁,再度开启了三眼五显神术:“异眼丁真,有请:「米凯拉的锋刃」。”
王琳凯此时已经欺身来到他面前,以最大功率调动天地元气协助自己挥砍手中的巨型刀刃,他自信自己刚才的攻击能够将丁真打成重伤,马上到来的一刀将决定整个战局。马嘉祺也拉弓瞄准此间,准备再射出致命的一箭。姜云升正凝神观察自己手里的一个小天平,似乎对战斗并不关心,但在他身边凝结流转的天地元气透露出他刚才一定做了些什么。
平心而论,苦难就完完全全是坏事么?丁真不这么认为。悲剧带来的负面情绪固然令我们痛苦,但完整的生命必然是由正面和负面两种情绪构成的,喜怒哀乐忧思恼缺一不可。我们诞生到这世上时都是先号啕大哭,然后才学会欢笑的。因为经历过悲伤,所以格外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因为深陷在黑暗,所以坚决向往光明;因为直面过恐惧,所以会变得勇敢;因为见识到了光怪陆离的死亡,所以想要奋力活下去;因为饱受无意义苦难的折磨,所以有限的生命看上去更有意义。悲剧助人成长,丁真从上辈子起就认为,经历一段绝望的痛苦时光是每个生命真正成长的必经之路。
泰拉时代有句很流行的谚语:“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它的下半句却鲜为人知:“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在了解米莉森生平的人看来,她就是一个称得上可怜、可恨、可悲的人。
相比米莉森这个名字,大多数人还是更熟悉「腐败女神」玛莲妮娅。
玛莲妮娅,名如其人,美丽、耀眼。三体时代没有人会不知道她,她有许多称号,「流水剑士」、「女武神」、「战无不胜之剑」、「残身」、「腐败女神」,每个称呼都代表了一段传奇故事。在提瓦特法环破碎后,她赢得了抢夺法环碎片的战争,并位列王座上的「碎片君王」之一。她曾一剑斩下「黄金暴君」葛瑞克的头颅,解放史东威尔;只身闯血宫,逼得「鲜血君王」蒙格不敢出兵参与碎片战争;与「碎星将军」拉塔恩连战三日,斗至时空尽头,打得大道磨灭、天地震颤;率领军队一统提瓦特北方,建立了三体时代最大的帝国。她是提瓦特星空中最耀眼的星星之一,关于她的传奇怎么也说不完,无数少女都把她当做偶像,后世的剑道修行者更是都以她为目标修行,只需取她剑意一毫,便可横扫世间。
同时,她也被很多人指责是杀人狂、战争犯、独裁者。在与拉塔恩的战斗中她使用了腐败的力量,导致盖利德和日荫城环境被污染,生灵涂炭;她也实在称不上一位好君王,建立了庞大的帝国,却放任它自我毁灭,不管也不问乱世中饱受苦难的百姓。对她的夸奖和批评都是有理有据的,她从不否认,反而坦诚接受。这种坦诚,落到许多人眼里,就变成了傲慢和冷漠。
指责和误解从未动摇过玛莲妮娅平静的内心分毫。在她的墓碑上没有姓名、生辰、身份,只有竖着刻的两行字:“知我罪我,唯时间耳。”
米凯拉和米莉森是一对孪生兄妹,他们家境优渥、天资聪慧,本来妥妥的可以算后浪,但问题在于,他们的父母也是一对孪生兄妹。近亲结婚带来了无法治愈的先天缺陷:米凯拉是永远无法长大的童子身,米莉森则一生都伴随着名为「猩红腐败」的怪病。这种疾病一天天侵蚀她的身体和意志,使她痛苦不堪。米凯拉非常关心妹妹的身体,他自学炼金术,打造了「纯净定针」帮助米莉森抗衡腐败。米莉森的少年是幸福的,父母和哥哥对她都很好,纯真定针暂时压制住了猩红腐败,她的健康也无大碍,而她又是百年一遇的剑道天才,将来必成大器,她的未来看起来是如此光明。
一切的变故都发生在十七岁那年。相貌俊美的米凯拉被几名醉汉轮奸后抛尸河中,父母在一次看戏的路上被几个闹事的小混混用长枪戳死,米凯拉死后纯净定针也失去力量,猩红腐败重新占据了米莉森的身体。米莉森的人生在此处开始转折。在悲痛中,她想起了自己与哥哥和父母的共同理想:建立一个和平、平等、富裕的理想乡。于是她开始招兵买马、南征北战,以“玛莲妮娅”的新名字、拖着重病的残身征服了半个提瓦特大陆,建立了庞大的帝国——艾布雷菲尔。
这样的荣耀是有代价的,那些年里,米莉森都在反反复复与体内的腐败病进行抗争。这是一场结果注定的战斗,这是一场望不到头的战斗。但是在这场战斗中,她没有一次屈服于腐败病,没有一次屈服于毫无道理的命运,她唯一做的事就是沉默地拔剑、然后战斗。这个过程很痛苦,其程度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人的想象,足以让任何人感到绝望以致想自我了结,可是这个看上去孱弱的小姑娘却从未绝望,在漫长的斗争中,哪怕再疲惫再伤痕累累,她也总能够倔强地爬起来,然后爆发出比先前更强的力量回击。
在决战前,拉塔恩曾问过米莉森:“活得如此痛苦,那么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米莉森的回答却丝毫没有泄气的意思:“我有我们共同的理想,我会带着父母和哥哥的份去完成它。哪怕结局注定悲惨、哪怕生活并不如意,只要我有真切想做的事,那么我的人生便是有意义的。”
被折断双翼的小鸟,还是振翅飞起来了。
苦难不值得歌颂,但人面对苦难时那坚韧不拔的意志力却值得永世传唱。
丁真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景物很遥远,但令他印象深刻,即使在许久以后依然能记起诸多细节。
无数画面在他的眼前快速闪过。
家里的后花园,他一遍又一遍练习老师授予的招式,米凯拉就坐在旁边仔细看着,时不时提一些意见,督促他继续努力。
史东威尔,他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斩下葛瑞克丑陋的头颅,狂暴的剑意引得风暴环绕史东威尔三日不散。
血宫,他如蜻蜓点水般穿行在万军丛中,剑法如花美丽,鲜血把花雕成红色,红花仿佛承载了太多晨时的露滴,微微颤动。
盖利德,他挥出了一生中最强的一剑,带着全部的信仰与信念,毅然地向拉塔恩砍去,这一剑将大地一分为二,从此提瓦特便有了史上最大的岛屿——东瀛。
这些剑意,最终重叠、汇聚成一道,落在他的眼里,落在他的心里,落在他手中修长的剑上。
丁真醒了过来。
紧接着,他的剑也醒了过来。
这一剑很快,抢在王琳凯和马嘉祺的攻击成型之前便已降临。
剑沿着一道完美的弧形斩向王琳凯,剑身吸收了天空与雪地之间的白芒,与天地一起闪闪发光。剑尖划过的地方留下一条很细的白色湍流,久久不散,湍流折射出光的七种色彩,宛若一道弯弯的彩虹,梦幻般美丽。
姜云升立即反应过来,并且在心里直呼:“糟糕!”。这一剑很强,王琳凯接不住,只能躲。可是他很了解王琳凯,他是个非常固执的人,从来不会在乎别人怎么说或者让他去怎么做,更不可能避其锋芒,所以面对这一剑,他必然要接,而且必然会败。
果不其然,王琳凯虽然心里感受到这一剑蕴含的锋利,可并不躲避,双脚牢牢抓地,腰身向右侧转,手腕一翻,便要抽刀抵挡。他的下盘很稳,他的手腕很固,举刀挡在自己身前,就仿佛一道合金制成的栅栏,可以挡住一切冲击。奈何这一剑太利,他又重伤未愈,刀身刚一碰到剑便被撕裂,他的身体也承受不住,瞬间被撕成两半,几块血肉惨然脱离,重重地砸在地上。
可丁真的剑并未就此停下,他脚尖轻点,施施然掠至马嘉祺身前,再度挥剑。
他不像在挥剑,而像在跳舞。他的剑像一只在空中飞舞的水鸟,凌乱而迅猛,身体随着剑意一起舞动,掀起的气浪仿佛一场盛大的烟花,他在烟花中赴宴。
马嘉祺清啸一声,在原野间召唤寒风,一时天地气息躁动不安,他的身体就像一片树叶,在狂风中飘摇,在洪水中沉浮,以极快的速度躲避着。但饶是如此,他也只坚持了两秒钟,就被气浪割得皮开肉绽,浑身上下布满血线,再无还手之力。
就在马嘉祺倒地的一瞬,丁真已经闪电般飘掠到姜云升的右后方,沉默地挥出数剑。他的剑很疯狂,像在跳着动作浮夸的街舞,他的眼眸里却是无比平静。
姜云升屏气凝神,在那一刻释放了全部境界,庞大的能量吹散了他身边的雪,雪花四处飘舞,天地间顿时变得白茫茫一片。在纯白中,他看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十一万四千五百一十四种未来,于是他把自己藏匿在风雪中,在短暂的时光里,躲过了那十一万四千五百一十四种被杀死的可能。
丁真挥了十一万四千五百一十五剑。
最终依然是华丽的一剑。
无数的天地气息湍流迎风起舞,如同飓风一般席卷着雪原,人们只得以手掩面,才不至于让脸被刮伤。
姜云升的身体变成了无数块碎屑,飘散在风雪中。
战斗结束,丁真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准备点燃,可是风雪太大,火柴刚一点着就被吹灭,怎么也燃不起来。
他有些恼了,催动天地元气助自己点火。他受伤很重,边点烟边咳血,血落在烟头上,遇火而燃。在这么冷的天,下这么大的雪,恐怕也只有新鲜的热血能点着火。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很享受的样子,烟雾把他的面部轻轻包围起来,似一层柔和的纱,烟头上的火星跃动着,若七月流火,在雾中闪闪发光。在战斗的间隙抽烟是很奢侈的事情,他只吸了一口便不得不停下。
敌人的攻击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