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4（博士&特蕾西娅）][黎明骑士]Chapter9 化身博士（上）
赫伯特合上摆在身前的笔记，座椅一转，有些无奈的看着悄无声息地潜入这个密室的凯尔希。对方正站在洞口边，一脸不善。
“我说，进来总得敲个门吧？你先闯进我的办公室，又打开我的密室门。你到底想干啥？深夜密谈？交流人生？还是释放自我？拜托……给我一点点私密空间好不好？”
菲林女人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让人恨不得在她脸颊狠狠捏上几下，揭去那层寒霜。
“抱歉啊。不过你的习惯总是那么好懂，不戳破总觉得对不起这份了解。不过有个地方我还是有点意外。你居然还给这里安了盏灯。”
“为了特蕾西娅而来你可以直说。很遗憾，特蕾西娅的传承并不完整。所以……表现出这些类似于常人的样子是可以理解的。包括她的感染和时不时会发作、恶化的症状。但即使不完整，承受的代价也不是可以轻视的。”
“特蕾西娅遇到你之后，一下子就感受出了差距。这是质的差别，虽然你现在……量上和原来相比，几乎可以无视了。你这些年衰弱地越来越厉害。”
“那当然。你以为我的能力是吃素的？但是……和我考虑的差不多吧。她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什么[*卡兹戴尔粗口*]的传承啊……说白了，长辈把好处都享用尽了，子孙后代可就遭殃咯。嗯……不过想来也有无奈的地方吧，可以理解。毕竟……呃，我记得在前些年的地方传说中，好像有神使一类的存在，是吧？而且那个时候我不在，明晃晃的无主之物自然会被觊觎。这可是我们那时没有的情况。不过那是我的私人问题，和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没关系。反正，结论就是，一帮出卖灵魂的懦夫，自己爽完了之后把灾难带给子孙后代。谁知道他们当时要这种力量真正目的是什么？啧……我本来以为自己没必要再去翻这种东西。你看看。”
一本像旧字典一样的厚重古书被主人毫不疼惜地扔到密室门口，又被一只墨绿色的指爪轻松接住。
凯尔希直接翻到了用书签做好标记的部分，粗略看了几眼，又一脸平静地扔了回去。
旧书直接砸在赫伯特怀里，差点把他砸的背过气去。
“这些东西虽然一定程度上是现实的映射，但也没办法全信。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不正常。现在的科学框架内还是可以贴合特蕾西娅的情况的。”
“咳咳……至少这个思考方向也是正确的吧？别嘴硬了，凯尔希。你心里已经承认了，对吧？”
“……”
“但是也不用那么担心。毕竟之前我都把该做的都做了，祂们已经不会这么直接的介入我们的历史，所以……对特蕾西娅而言，当成普通的矿石病处理还是可以的，至少医疗上我们能做的就足够了。但是……我看她本人对此态度很冷淡啊。好像恨不得自己早点……是吧？有时候会像叛逆期的小孩一样。”
“是啊……虽然在接受治疗，但很轻易地就会为了别的小事或躲避或拖延。和她说了好多次了。”
“可以理解嘛。就像某些平时压抑久了，对朋友常常一脸冷淡的女性，在过量饮酒之后往往意外的大胆和开放呢。”
“……你想死是不是！”
赫伯特轻轻拍了一下伸过来的墨绿色结晶，饶有兴趣的看着有些羞恼的菲林女人，对方脸色有些发红，耳朵也在无意识地快速抖动。
“咳……别这样，Mon3tr，乖孩子，快回去……我就开个玩笑你至于么？而且就咱们两个，有什么不能说的？特蕾西娅平时承担那么大的压力，肯定也会期待一点自由嘛。尤其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但总有时候会想要摆脱这样的现状，通过做一些对自己甚至有些损害的事情，从中获得一点点愉悦和快感……其实这样还算是好事，要是她没有排解的途径，那就真的完了。据我所知，我们这位殿下好像还是……单身？我昨晚上听她说你们两个没在一起是吧？那么应该没有什么特殊的夜间活动……你们不会很空虚么？”
“嗯。我们只是好朋友。……我是不是应该现在撕了你的嘴？”
“不必了，你先坐下。”
赫伯特打了个响指，在墙壁角落处伸出一个像沙发一样的座椅。凯尔希走到墙角的座位坐下后，看着懒散的窝在办公椅里的赫伯特，眼里充满无奈。
赫伯特随便翻着手里的厚书，顺便留下新的标记。
“我这句话你可能听烦了，但是……你一点都没变，凯尔希。虽然已经看过了许多真实，但还是对那一点点虚幻的可能性抱有一点期望。如果不是这份天真，想必你也不会和特蕾西娅混在一起，还保护她这么长时间，对吧？”
“嗯……注意你的用词。怎么也比你半死不活的在这里养老强。怎么样，考虑好了没？”
赫伯特一挥手，一个放着冷水杯的茶几平移到凯尔希身边。“就目前来说，我还不想这么轻易地再次投身到一场战争里。虽然我们算是朋友。而且……我觉得这对特蕾西娅来说反而算是一种解脱。死了也好，有些事情比死还让人难以接受。”
完全没有理睬赫伯特的举动，凯尔希一改刚才一脸冷峻的神色，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意味，冷笑道：“你不要搞错了，在宣判死刑之前总得努力一下吧？而且不要忘记，特雷西斯不会这么任由一个掌握着精锐雇佣兵的组织在自己的地盘上轻松愉快地进行难民收容工作。尤其是这个组织的掌权人还和他的妹妹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从咱们两个认识的那一刻，就注定你不可能保持中立了。”
看到赫伯特消极的态度，凯尔希反而变得相当淡定，一副破罐子破摔，似乎已经吃定了他的样子。
他也没想到她居然耍起了无赖，赫伯特顿时倍感头痛。
“哇……怎么说大家也是朋友，没必要这么威胁我吧？你这样我真的会很困扰。”
“在回到据点之后，我们的行踪或许会不小心暴露。你要当心。”
“所以咱们的友谊就这么破裂了？”
“在你还举棋不定，不知道该帮谁的时候，就已经在破裂的边缘反复横跳了。”
“你可真是……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别把我逼得太紧，毕竟很多事情我也是需要负责的啊。说起来，你这些年就没有再去碰这些东西？我还以为你怎么也会去收集一些……”
“我有在收集。但是，我都放了起来。”
凯尔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见状，赫伯特没好气道：“自己骗自己，凯尔希。”
“至少特蕾西娅的事情告一段落我才会去全力扑在这上面。在此之前，这些东西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更不希望它们干扰我现在的生活。”
至少就目前为止，还没有需要证明两者之间有必然的联系……吧？
“这样也好，毕竟它们现在离我们那么远……这么长时间，我也没和你好好叙叙旧。这些年咱们都经历了不少啊，是吧？”
“你的药呢？我看你的抽屉和暗箱里都没有。都在这里？还是在这个房间里？”
凯尔希伸手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下，在某个不起眼的墙砖上轻轻一按，在赫伯特左侧的墙壁上就开出了一个大洞，可以看出里面点着黯淡的灯火，还能看到一排一排的书架。
赫伯特没好气的敲了一下桌子，墙壁又恢复了原状。
“别闲着没事看别人的秘密……扔了。都扔了。我不需要那些东西了。现在只靠物美价廉的镇静剂稳定情绪。”
“你还是希望自己能活的像个人嘛。”
“彼此彼此……只是现在这样……恐怕也不会有人感到很欣慰了。”
赫伯特低垂着头，凯尔希也别过头去，看着空无一物的墙壁。
两人视线所及，全是一片空白。
“……其实我觉得还好。你现在。很好了。”
良久，她转过脸，看着陷入沉寂的赫伯特，轻声道。
“谢谢。”
凯尔希看到赫伯特直起身，他脸上仍然挂着让人火大的微笑，却满含辛酸。
女人略微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赫伯特身边，抱着他的头，轻轻朝胸前靠住，像哄小孩子一样。
“其实你今天上午是在胡说八道，对不对？”
“不全是胡扯。我担心的只是特蕾西娅的法术问题，还有……我承认原来的心理障碍确实给我造成了一点麻烦。其实我很想帮你的。特蕾西娅太脆弱了。生理角度和对付那些东西的情景下，是这样的。尤其是你看着一个灵魂坚韧的人因为身体的脆弱和绝对的劣势不得不面临失败，就会很遗憾。我还是挺喜欢她的。无论是因为她和某个人很像，还是就她自己而言。”
“我们要做的不就是把这种遗憾扭转么？”
“是啊……事情确实不一样了。都变了。要我再白费功夫，无所谓啊。只是，有一件事给我的触动有点大。我以前听一个老头子给我讲故事，叫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可特蕾西娅和特雷西斯现如今完全不是这样。我承认这种想法不太成熟，不像是我说得出来的，但是……对自己的兄弟姐妹，浴血同袍痛下杀手未免太过火了。几百年哪，你们怎么下得了手？他们如今就和我与萨维尼一样。这么长时间过去我还是感觉……很遗憾。尽管我们当时都恨不得，也是不得不把对方弄死。所以……之后我就对参与这样的事情很反感。虽然不是主要的原因，但对我而言已经够痛苦了。”
“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你已经尽力了，尽人事听天命。”
“你有没有想过，我和萨维尼拿泰拉的命运做赌注，好像只是我们之间的事，可最后真正伤害了谁？谁伤得更深？……最后我还是谁也没能救下来。我曾经想过这么一死了之。顺便说一下，我当时是骗你的。对不起。”
“至少你救下了我。也许还有其他人。只是他们没有找到你。”
“呵……也许我应该对那个探子的态度好一点。当他来找到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仅记得我，还记得很多其他的事……你还是……至少还留着不少记忆的，凯尔希。但那个时候，你知道，我没反应过来，我真的是没反应过来，只考虑着我自己怎么样……对不起……还有，之后，我……我……呵……真丢脸，抱歉……”
赫伯特声音变得有些像野兽衰弱时的低吟。说完这些，闭上眼睛，呼吸变得有些紊乱，安静的靠在凯尔希胸前，感受着传来的一点点温暖。
凯尔希轻轻整理赫伯特额前的乱发，指尖轻柔，脸上也没有了刚一进来时的冷漠。
“没关系……至少我们现在见面了……至少我们现在都很好。你别这样，真的不必……你不必惩罚你自己。你这样……我也很难受……”
“我没有惩罚自己，我从来不会反省自己，你知道的……只是这些东西，我没办法轻松地说一句，这都过去了，就能简简单单地放下。你其实也记不清楚太多了吧，凯尔希。”
“……我毕竟只是一个看客。”
“是啊，看客……看客。……OK，我好了。谢谢你的靠垫，很软，很舒服。希望下次还有机会抱着睡一会儿。你又发育了？”
赫伯特轻轻拍了一下凯尔希的小手，示意自己已经恢复正常了。凯尔希扫视了一下桌面，最后在书桌右侧边缘靠近墙壁的三厘米处轻轻按了一下，地面打开，升上来一个圆形金属台，便直接坐在他的身后。
“……”凯尔希沉默不语，看着一转眼就像没事人一样的玻璃人，完全不在乎那些像调戏一样的话语。
赫伯特转过座椅，把早就已经没用的笔记放回桌上。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是凯尔希曾经见过无数次的坦然淡定、尽在掌握的样子。
“这个可不是座椅。”
“作用是一样的。”
“说正事吧。你们的情况我通过一些情报贩子和“商场”里那帮不怕死的拼凑出了一个大概。怎么说呢……嗯……严格来说你们的情况也没那么绝望。你们只是目前缺少了一个既能统筹整体战争态势又能处理局部战役的人，嗯哼，我刚刚好符合条件。我没直接对上特雷西斯和他的智囊们，所以，我不敢确定到时候会不会出现新的情况。”
“抓紧时间吧。”
“对，抓紧时间，狠狠咬下它的一块肉，不然以后想要再取得战果就很难了。我们会用出其不意换取特蕾西娅的时间。最好的机会就是趁着特雷西斯还没有完全把精力放在国内的时候。利用这样的空挡，迅速夺取战果，并且进一步扩大。他一定会很快反应过来，所以我们的成果肯定不会扩大的多好……你们的萨卡兹军团不会拉胯吧？”
“虽然在数量上有差距，但是论质量不会差到哪里去。毕竟萨卡兹女王的信仰还在那里，他们也不敢太乱来。”
“呵……行吧。先说好，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我看了你们如今的战场……很像我以前一时兴起玩过的其中一盘。凯尔希，你先起来。”
凯尔希起身回望，看到金属台上随着赫伯特的动作，缓缓升上一张虚拟构成的立体地形图，正是目前卡兹戴尔的战局。看到这里，凯尔希脸上又浮现一丝转瞬即逝的微笑。
虽然只是一瞬间，却完全没有逃过赫伯特的眼睛。
……你们的事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关心啊。
赫伯特手指在空中轻划，地形图上，从南到北，许多不同颜色的光点出现，相互聚集，形成了几处聚集的区域。凯尔希仔细看了几眼，正是最近几次发生冲突的位置……看来这些点代表了战士的强弱和种类。赫伯特再次挥手，整张地图上就只剩下三个地块。看到这三处地块上激烈的战况，连凯尔希都忍不住眉头紧皱。
“很难过，对吧？”
“……嗯。”
“我建议放弃其中一处，否则太难了，凯尔希。我早就看出来，你和特蕾西娅都不是适合战争的人，手下也没有能和特雷西斯单纯的统兵能力相比较的。虽然我说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是要提醒一下：尽管特蕾西娅才是卡兹戴尔嫡系，但是特雷西斯实在太适合做一个国王了，还是开国之君的那种。许多你们做不出的事情，他已经在心里演练了千百遍。比如……他知道你们绝不会愿意放弃任何一片战场。”
“我知道了。”
“有些事我尚且难以确定。我需要问过特蕾西娅才能知道。毕竟……她才是萨卡兹王女，也是目前战场上的最高统帅。我看……咱们出去找特蕾西娅聊一聊？”
赫伯特打了个响指，虚拟战场便缓缓消失。金属台也下降回了地面之下。赫伯特稍微检查了一下后，一挥手，悬在房间上方的冷光源便熄灭了。
“……看来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但你不要太过分了。无论你对特蕾西娅做什么……凡事都要有底线。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
“我不会太过分，但磨合考验是相互的，凯尔希。我觉得……我好像一直没给殿下留什么好印象吧？”
赫伯特轻轻敲了一下墙壁，进入密道。
凯尔希紧跟其后，生怕触动其他的东西——至少到刚才，自己已经有三处没看出来的机械了——能闯进来全靠运气
“不，意外的，评价很高。”
“呵……昨天晚上，我和她亲热了一下。说实话，她真是个好女人。”
“……”
“咳……那什么，没发生什么。我说的是品德，而且我只是取了一滴血。仅此而已……所以……能不能让Mon3tr停手了？我感觉自己的脊椎骨要断了哈哈哈哈……不，也不要这样，这个角度主动脉会喷你一脸的……”
十分钟后。
从密道里出来的赫伯特看着趴在办公桌上熟睡的女王，没表现出多惊讶的样子，只是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一件黑衣披在她的身上。
“所以，你其实是在刻意为难特蕾西娅？”凯尔希轻声问道。
“嗯……不全是。我这人一向矛盾。其实对我来说，单纯以个人的身份，也没有那么抗拒为你们提供帮助。……要我自己克服，问题也不大。毕竟我已经克服过几次了。但，一牵扯到那些东西，我就不能用这样简单的标准判断她的能力。我只是希望，能看到她的真心。我要看看，当她面对血脉，命运，现实，理想……这些挑战，她的决意到底能抗衡几分？如果连起点都达不到，那还是赶紧束手就擒吧。至少让卡兹戴尔过点儿安生日子。”
凯尔希看着这个人，发现他今晚意外的坦诚。
“其实你都看到了。她作为一个普通人和作为萨卡兹王的身份下，那种像要燃烧一样的热情。还有简单到几乎是幼稚的理想。你好像不喜欢这样的人吧？”
“不，我很喜欢。”
“……你又来了。”
赫伯特看着熟睡的特蕾西娅，淡淡月光在她身上，映照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
“特蕾西娅让我看到另一个人，不仅仅是外表，更有这种幼稚和善良……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种情绪……坦白来说，我很害怕。这次不是托词。而是真的恐惧。甚至当时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都没感觉有多畏惧。但是……好吧，我得承认，那件事前决定无论成败都要删除记忆是我做过最蠢的决定，没有之一。”
“你小心点，别把她吵醒了。”
“她醒来我会知道的……你说，我要把自己未来的希望放在特蕾西娅身上么？”
“你不是那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的人，所以没关系。”
“趁现在还有机会……你是这个意思？”
“你自己决定。我不会逼迫你。”
“其实很多和别人说出来的话，我自己最后都做不到。”
“自信点。我也会一直看着你的。至少这一次，我一定会陪着你们。赶都赶不走。”
“谢谢。不过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他们的妈妈？”
“……你说什么？”
“别这样，万一我忍不住惨叫出声，特蕾西娅就被吵醒了。”
“……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