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相传，逆行之光

——2003.3.15

今天是国际消费者权益日，正在上初一的曹煜听着班主任给大家讲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突然，班主任的手机响起了铃声，她匆忙出去接听电话。

“曹煜，你父母说现在来接你。”

曹煜和班里的同学们一脸不解，但是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吧，曹煜和同学们告别后跟着班主任缓缓下楼，来到学校大门。

“妈妈？”

在曹煜的家庭中，他的母亲是河州市的一家医院的医生，在他印象中，他的母亲很少会来接他回家，但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在家里换好衣服。可今天的母亲，那一身的白大褂，显然不是以往的日常服。

“妈妈。”曹煜跑过去，抱住女人，“才十点多呢，你怎么就来接我了？”女人带着一丝的疲惫，对着班主任笑了笑：“谢谢班主任了，今天我父亲他可能过世了，带曹煜回海南老家看看。”

“哦这样啊，啊好的，那么，请您坚强点。”

“谢谢。”

女人带着曹煜坐上车，曹煜的父亲驱动车子，离开了学校。一路上，曹煜看着街上人来人往，那一群欢声笑语的人们，他有些不解，自己现在要去哪呢。不知不觉，过了好一会，窗外的街道引起曹煜大脑中的强烈共鸣，他从车后最左边挪到最右边，没猜错——他来到了母亲工作的医院。他来过这里好几次。

下车之后，自己和父亲跟着母亲一路走，医院里的医务人员走来走去、来看病的病人们络绎不绝。走到医院大厅右边的最尽头，有一个大大的房间，门口站着一位医生。“邓同志，您的安排已经准备好了。”那名医生说道。“好的，谢谢马同志。”女人与他握握手。然后她转过身，拍拍曹煜的肩膀：“阿煜，陪这位叔叔进房间里面好吗？妈妈在，不要怕。”曹煜跟着这位马医生步入房间。这个房间很大，只有一张金属台在中央，金属台上方是一个大大的、方方正正的不知名机器。马医生告诉他要躺在那张金属台上面，他躺上去后马医生给他盖了一张毯子，随后打开一边的小木门，进到隔壁的房间，与曹煜的父母站在一起。“阿煜，别紧张，闭上眼，放松，就像你平时躺在床上睡觉一样。”女声从隔壁的麦克风传过来。曹煜闭上眼，就像平时在学校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下那样，幻想着梦想，他长大想做工程师，建许许多多的大房子，就像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里面讲到的，给无家可归的人们盖房子，让他们住的起房子，人人都不为风吹雨打所扰。

不知过了多久，马医生拍拍曹煜的肩膀，告诉他可以离开了。曹煜的父亲带着曹煜走出医院，在自家车子那里，曹煜问了句：“爸爸，我是不是生了什么病啊……”男人右手摆了摆打断他：“我儿子吃嘛嘛香，身体倍棒。生什么鬼病。再说了，你妈妈不是神医吗？怕什么，你得了病你妈妈就拿个药给你一吃不就立马好了？安，没事的，就是带你做个检查。”曹煜也不再多说。

过了很久，女人才从医院走出来，她此刻脸上有着喜悦的笑容。“我们回家吧。”她带着曹煜坐上车，车子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后，女人一如反常，居然会一直坐在曹煜的身边陪他做任何事，教他唱歌、教他画画、教他跳舞……曹煜第一次看到自己那么多才多艺的妈妈，因为工作的忙碌，而没在自家儿子面前展现过。这让曹煜很开心，他一直一直都很想让母亲陪自己一天。

中午吃过饭后，母亲的手机来了一个电话，她拿起手机在阳台外面接听。说着一些曹煜听不懂的话，决定去哪里哪里，曹煜觉得肯定只是母亲医院里面的工作任务，就像有时候班主任安排自己或者别的同学去哪里哪里搬搬书这样。聊天结束后，曹煜的母亲，陪着曹煜好好的睡了一个中午觉，睡到下午六点。到了晚上，母亲陪着自己，在房间里面玩着游戏。

因为母亲说要回房间整理衣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曹煜自己一个人在房间睡觉。不过他已经很开心了。

不知为什么，他迟迟睡不着，这会，他听到门外有着父母的聊天，他偷偷把门打开，透过门缝，他惊恐地看到家中大门打开着，父亲的右手中拿着行李箱，母亲穿着一身看起来把自己包着紧紧的白色衣服。他一下忍不住了，冲了出去。

“妈妈——！！！”

一声哭喊，少年扑倒女人身上，稚嫩的双手死死地抓着白色衣服，“妈妈，妈妈！你要去哪里啊？！你要和爸爸离开我吗？！”

这时候，几个穿着防化服的医生走到门口：“邓芝香同志，我们该出发了。”一个高大的医生走到曹煜面前：“孩子，你的母亲，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她要干一件大事，这样的事情，凡是当医生的，总会要面对的，”他摸摸了曹煜的头，站起来，右手接过曹煜父亲手中的行李箱，向曹煜父亲行了个礼，“感谢。我们尽力。”曹煜的父亲什么都没说，只是跟医生握了握手。

“曹煜。你小时候，问过妈妈，医生是什么对吧？

妈妈告诉你啊，医生就是——‘救死扶伤，逆行抗争’。”

女人陪着医生们走了。

男人问了一句：“阿煜，还有什么要拿的吗？我们去海南玩几天，到时候就回来。”曹煜跑到房间里面，拿了一个紫色的玻璃十字架，那是四岁母亲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嗯，我们走吧。”

当晚，曹煜离开了河州市，前往青岛，并在前往的路上在一个休息站里面停下，于车内睡了一觉。

第二天，曹煜被父亲叫醒，去洗手间洗漱，因为平日里没什么人会走高速，再加上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所以都很正常。“爸爸，我们为什么要出来啊？我还要上课呢。”男人摇摇头：“儿子，咱先回去海南看看外公外婆，再回来上课，好吗？不耽误几天时间。”随后，男人带着曹煜来到餐厅吃早饭，大清早的，风还是有点冷的，但是男人偏偏选坐在最靠近外面门口的座位。父子俩吃着早饭，曹煜发现自己的父亲有时不时地伸个头看着周围，好像提防着什么。

正在这会，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拿着早饭在一个位置坐下。没过一会，这个人猛烈地咳起来，双臂抱着身体痛倒在地。

“儿子，快走。用你的衣服捂住你的口鼻！”男人拉起曹煜的手立刻往外面跑，由于跑的太快，曹煜一下子呼吸没流畅起来，呛着咳了几下。“爸爸……我们，我们干嘛要跑啊。”曹煜话音刚落就被自家父亲推上车，然后丢了几个面包给他。“快吃吧，现在我们得走了。”车子立刻驱动，离开了服务站。在路上，曹煜边吃边听着广播，突然一则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

“今天某时某分，北京市接收了两名新型呼吸道传染病的病人，目前正在接受治疗……”

“爸爸！爸爸爸爸！妈妈她去哪了？！”

“去广州办事情去了，放心吧，不是北京。”

男人说着这话，右手悄悄扭动着电台频道调节开关，调到了唱歌节目。

几天后，他们到达青岛，飞到了海南。在海南，曹煜忘了母亲的事，在父亲的一些解释下他开开心心的在海南玩了很久，直到八月份。

回到自己家所在的单元楼门口下，三位医生在那里站着。中间的医生向男人敬礼：“向邓芝香同志家属表示慰问。”他的左手还兜着一块奖状，上面写着一行字“赠抗疫英雄邓芝香同志。”中间那名医生将奖状双手递给男人，男人深呼吸一口气，颤抖地接过这块奖状，虽然这块奖状很轻，但是在男人手里很有分量，因为它承载的是自己爱人的一切名誉。

“爸爸，妈妈呢？妈妈去哪里了？”曹煜拉着自己父亲的衣角，使劲地摇着，他心里有着个不好的预感，母亲不在了。

“孩子，”左边的医生走过来，右手摸摸曹煜的头，“你听我说。

“你的母亲，在五月份，因为过度劳累，抢救一位病人的时候不幸得病，去世了。

“你可能会很难过，是的，没有人不会为了失去家人而痛哭。你的母亲牺牲了，死了，但她是为了千千万万的同胞们而牺牲的、是为了你和你的父亲牺牲的、为了自己的职业操守而牺牲的。

“活下去，不要让你的母亲失望；坚强着，不要让你的母亲担忧；勇敢些，不要让你的母亲蒙羞！因为她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伟大的英雄！”

这位医生默默留下眼泪，抱了抱曹煜后，跟着另外两名医生离开了。男人将奖状放在曹煜手中，曹煜抱着奖状哇哇大哭起来。

“妈妈！妈妈！妈妈——！！！”

失去了母亲的少年，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将自己桌上的模型全部都锁进了柜子里面，重新从柜子拿出一堆医书，放在了桌子上。

——17年后。

——2020.1.22

“来，爸，吃菜。多吃点，今天做了您最喜欢的一道菜——西湖醋鱼。”

“哎哟哎哟，你多吃点，你还要值夜班的，记得以前啊，你妈那会，过年啊，都天天值夜班呢。”

“爸，我和小梅商量过了，向领导请了假，特地照顾照顾您几天。”

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老人互相聊着天，彼此欢笑着。一个年轻妇人正坐在年轻男人右手边按摩着他的右肩膀。突然，电话响了，妇人起来去接听。

“老公，找你的。”

“找我？”年轻男人站起来，从妻子手中接过了电话，“您好？您哪位……哦老乔啊，怎么了……嗯嗯……你说跟非典很像的病人？！”

老人的身体一瞬间抖了一下。

“好好好，我这就去，我马上到。对了通知他们，戴上护目镜，尽可能保护好自己。”

年轻男人挂下电话，走进房间关上门，随后，他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蓝色护目镜走出来。“爸，小梅，我今晚可能回不来了，有个重症病人等着我抢救。你们先吃吧。”说完，年轻男人迅速离开了家，来到医院内进行抢救。经过一段时间抢救，这位因呼吸困难而晕倒的男子终于脱离生命危险，转入ICU病房内部进行治疗。

“老曹啊，这个你怎么看？”

“不知道，这个不好判断，看起来是肺部出了问题，可能是真菌性肺炎吧。”

年轻男人的左胸口有着一个名牌：“呼吸道主任——曹煜”

进入病房，病人此刻带着呼吸机，但看起来他是醒着的。“先生，我们需要知道一些您的状况，您用笔写，与我们交流，好吗？”病人接过了本子和笔。

“先生，您发病时，感觉如何？”

“就好像呼吸不了，感觉喘不上气。”

“您发病之前有什么其他的病况吗？”

“就有时候感觉无力，可能是吃了感冒药的原因，最近不是流感吗？我这两天一直在吃药。”

“流感必然会发烧吧？您当时测量体温的时候是多少度呢？”

病人比划了一个“三”和“八”的数字，可以推测是三十八左右。

“那么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症状吗？”

“我记得有一天吧，可能吃了太油腻的东西，混了那个药，拉肚子了。”

“你抽血化验过吗？”

“没有。”

“那我们先走了，请放心，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曹煜握了握患者的手，随后离开ICU病房。

回到办公室，化验报告、X光照、整理的语录都送到了桌面上。他发现，X光照上许多白点，符合病毒性肺炎的症状；血液化验报告，白细胞与淋巴细胞比平常指数要低一些；加上发热、呼吸困难这类的症状，他判断，这一定是一种新型的肺炎病毒，与非典应该是“亲戚”。他叫来同事，将患者家属找来，留在医院观察。到第二天凌晨三点，患者家属四人全部发病，两位老人和患者妻子与孩子全部转到ICU病房里面进行治疗。

曹煜当机立断，他坚信自己的判定，非典所有发热、呼吸困难等症状以及2015年的中东呼吸综合征所有的腹泻等症状，这一定是一个新型的冠状病毒。他将报告发上了省部门，必须尽快上报国家。

此时，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日历，1.20。国家突然发布报告，将从武汉流出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传染写进了2020年第一公告，要求做好防护。他知道，之前网上谣传的新型肺炎病毒现在正式被政府承认了。每一次，总是到控制不住的时候，才知道反悔。

“老曹，开会了，紧急会议。”

“哦，现在就来。”

当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多。曹煜打开门，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回来了？”

“爸……您……”曹煜看着坐在客厅的父亲，他很平淡地看着自己，右手边有着一个行李箱。

“我一夜没睡，因为我睡了，我就不知道，我的儿子……什么时候回来了……”

“……爸！”

父子俩紧紧抱住，互相在对方肩膀上哭泣。老人首先抬起头：“真的要去吗？”

“嗯，必须啊，当年……当年妈妈她……她就是这样啊……”

两个男人抬起头看着客厅上的一张老合影，合影中的男人已然被岁月画上老态的妆颜、而里面的少年现在长大成人。只有那个女人，她再也回不来了，她永久地在土下安眠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老公”才让曹煜回过神来，他惊讶地转过头，小梅正在饭桌边站着，桌上一碟咸菜和咸豆，以及一碗粥。

“小梅……”

两人缓缓靠近，最后一把抱住对方，他们互相亲吻着对方的嘴唇，泪水从他们的脸颊上流下。“你答应我！你要活着回来！”小梅扑入曹煜怀中哭着，她知道，她的丈夫此时此刻，绝不是简单的出差，是为了做一件大事——因为曹煜的父亲将这些事都告诉了她。

“我答应你，我活着回来！”

曹煜擦掉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快速地扒拉完了早饭。门口出现了曹煜的同事，他们穿着防化服。曹煜也换上了防化服，将白大褂交给了父亲，将行李交给了同事。

“儿子。你听好啊，儿子。”

曹煜用手指摸摸小梅的腹部，“你要活下来，别让你的父亲失望；你要坚强着，别让你的父亲担忧；你要勇敢些，别让你的父亲蒙羞。你的父亲，是拯救同胞的英雄！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都是一家人！”

曹煜的眼中闪烁泪光，他说完话，毅然决然地扭过头、转过身，跟着同事们走了。

上飞机的时候，前往武汉的航班班机，只有他们一组人。

“曹煜，你说，什么是医生？”

“救死扶伤，逆行抗争！”

曹煜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

确认了，手机壁纸上最初与母亲的合影。

后记：

真的是很感谢每位阅读者能够看完本次的作品，我过路人表示真心感谢。花了十八个小时的草稿和三个小时的电子稍加修改可真是够累。

其实最早我是有想写，但是一直没素材，遍也得有个蓝本吧？所以就一直没写出来（这不是我咕咕咕的理由，真的，我绝对没有咕咕咕）直到听了李荣浩的声援武汉的歌曲《同根》致敬着那些逆行者的时候，我才决定了一个目标，在微博找到了一位抗疫中的医生，他说他今天（二月五号）又接收了四名新病人，我就去采访他，他告诉了我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就是大家现在看到的这个，他是因为年轻的时候经历了非典，母亲在广州抗疫的时候不幸感染了非典而牺牲，才下定决心做一名好医生，这次他请战也去了湖北，在黄冈那边战斗。因此，我根据这个蓝本写出了这个故事。

可能是因为熬夜写的原因吧……加上精神不大好的原因，写的可能没有显出我的水平，比较平淡无奇。但是，亲情的这种救死扶伤的医者仁心的传承，家庭中的种种温暖，不就是平凡而感动吗？

写此作，献给每一位在抗疫线上的逆行者，你们永远都是英雄，人们永远铭记的英雄。

不因为什么，因为我们是中国人。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有着同样的根。

——都市的过路人

——202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