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eror

“呃···博士····”阿米娅娇小的身躯吃力地抱着厚厚的一沓文件,“这次企鹅物流的老板大帝前来参观,恰逢凯尔希医生在龙门与魏长官商讨合作事宜·····”
“知道啦知道啦。”博士双手抱着后脑勺吊儿郎当地迈着腿,“那臭婆娘还恶狠狠地警告我不许偷懒来着····啐!”
“可是···凯尔希医生原本是指示我接待大帝先生的······您这样····”阿米娅抬起小巧的脑袋,满脸忧心忡忡
“没事的没事的。”JACK握住了铁质的门把,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找个人唠嗑唠嗑···你忙你的去吧。”
他开门,圣洁的白光从门缝中倾斜而出
宛如神圣的主仁慈地向罪人身上洒下救赎的甘露

“咔哒”,沉重的铁门在JACK的身后缓缓合上,他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咂咂嘴
与干练整洁的罗德岛待客室的氛围格格不入,极尽奢华的深红真皮座椅上,满满当当地塞进了一只胖乎乎的企鹅,厚厚的墨镜下不知潜藏着怎样的目光,它摇晃着典雅的酒杯中残存的猩红,向他微微抬了抬喙,宛如早起的君主向朝觐的臣子施以博爱的关怀。
和往常一样,持着维克多冲锋枪的能天使兴奋地跳起来和他打招呼:“哟!BOSS!这位就是我们企鹅物流的····”
JACK愣了愣,没来由地笑起来,左手挠着头发,右手连连指着缩在座椅里的胖企鹅,扭头冲着能天使
“怎么?你们企鹅物流的吉祥物?没记错的话,罗德岛好像不允许干员在未经审批的情况下私自饲养宠物吧···”他连连啧嘴,“诶呀···手续得赶紧补上才行····”
“哈哈哈哈哈哈····”他和所谓的吉祥物同时爆发出剧烈而爽朗的笑声,反倒是被夹在中间的能天使眨着眼睛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诶呀···罗德岛的博士···真是很有意思,哈哈哈哈哈·····”大帝仰头饮尽杯中的残酒,“能天使,杀了他。”
“哦···诶!”能天使的光环剧烈地抖动起来,两条纤腿止不住地打抖,眨着水灵灵的眼睛,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老板,这······您能不能表述清楚点····”
“怎么,我说的不是通用语吗?”大帝从厚重的身下抽出一条手绢,优雅地摩挲着光亮的尖喙,“要么对着他扣扳机,要么就卷铺盖走人,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对对。”博士居然还笑着凑合,“要是我的干员这么不听话我早辞退了。”
“这·······”能天使呆呆的立在原地,感觉自己的灵魂正扑扇着翅膀离体而去
“诶——”大帝无奈地扶着额长叹一口气,“雇员能天使,你真的觉得罗德岛会任由我们带着填满子弹的维克多上舰吗?早在上舰检查的时候你的填弹就被换成空包弹了····你现在离那位爱开玩笑的博士足有十多米远,打上去会不会疼都不清楚····
“诶····”能天使掂量着手里枪支的分量,“真的耶···好像是轻了不少···没注意····”
“而且就算你真有心杀我,你也不会挑这个时间。”JACK把手伸进衣兜里,很没礼貌地抓了抓痒,“在这里杀了我你也走不掉,但你是个很惜命的人。”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我不死的传闻吗?”大帝摸出黄铜打火机,幽幽地点燃了一根手搓雪茄,开始在密闭的室内吞云吐雾,“不用担心,烟雾报警器我拆掉了。”
“不死和惜命有什么冲突吗?”JACK脱下厚重的面罩,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额啊啊——”
大帝放松地吐出一团青烟,“啊····你这人还真的挺有意思的···”它用蹼指了指桌上的半瓶名牌红酒,“来点?”
“不了,饮品我习惯自带。”JACK又极不雅观地在风衣兜里摸索了半天,最后掏出来一袋····罗德岛食堂的早餐奶
“你不尝点?”博士撕开了封口,“我们罗德岛的早餐奶可是一流。”
“那就劳驾咯。”大帝抬了抬并不存在的眉毛,施施然端出典雅的酒杯
博士一把操起手感厚重的玻璃瓶,拧开木塞,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洗手台旁,把瓶翻了个底朝天。在咕咚咕咚地和倒潲水似的倒着名贵的红酒的同时,还满不在乎地打着呵欠。
“喂···老板···”能天使压低了声音,“那瓶不是拍卖会上的····”
“你闭嘴啊·····”大帝的蹼死死地抓着柔软的真皮座椅,拉出深深的皱痕,“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哐!”瓶底晃动着一小层乳白液体的酒瓶被狠狠地砸在待客室的办公桌上,再抬头时,穿着黑风衣的男人已经一屁股坐在待客室的靠背转椅上,翘着极其流氓的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做了个“请享用”的手势,“记得对瓶吹才够劲。”
“那么···”大帝装作满不在乎地端起酒瓶,心里早已把博士的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个遍,他不在乎钱,却讨厌这种没来由地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那么,你应该已经清楚,我此行的目的是····”
“不清楚。”博士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我临时从阿米娅那抢的任务,只是想找个人唠嗑唠嗑。”
大帝罕见地沉默了,开始认真仔细地打量起眼前吊儿郎当的男人起来
他不是很清楚,这个人到底是工于心计步步为营,还是单纯的是个疯子
不过比起和那群正儿八经的伪君子打交道,他倒更喜欢与一个和自己情投意合的疯子把酒言欢
“那么,我再重复一次吧。”大帝清了清嗓子,仰头灌下廉价的早餐奶,“由于危机合约带来的战斗难度显著提升,出于对我方雇员的安全考量,特此前来····”
“我说大帝先生···”JACK摇晃着干瘪的袋子,轻笑道,“我想,如果没有旁人的话,我们可以开门见山的说话,不是吗?”
大帝先是一愣,眼眸里泛着思索的光芒,最后也轻笑起来
“我得承认,你是和我一样的聪明人····你说的不错。能天使,出去吧。”
“那祝你们玩得开心,老板、BOSS。”能天使欢脱地一跳一跳地奔出房门,估计又粘着德克萨斯去了

“啊···”JACK一个潇洒的抬手把干瘪的奶袋扔进垃圾桶,“你的雇员还真是听话,不像我,连和谁住都没资格决定···”
“啊呀啊呀···”大帝抹了抹喙,嘡地一声把酒瓶撂在玻璃桌上,轻笑起来,“要是有斯卡蒂小姐这么美丽动人的姑娘和我同居,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别闹了。”JACK也轻笑起来,“你就不怕被吃掉?说实话连我都有点怕····”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大帝敲着真皮椅臂,若有所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别这么说嘛·······”JACK若无其事地打着响指,“哪怕你是不死的,死了也不好受吧····”
两人彼此就像草原上的两只雄狮,互相压着嗓子低吼,锋利的前爪试探着点地,用锐利的棕黄眼眸盯紧着对方的每一条肌肉绷紧又放松,似乎随时可能扑上去咬断对方的喉咙
“那么····玩笑就开到这吧。”大帝清了清嗓子,推了推墨镜,身体微微前倾
一头雄狮按耐不住,迈出了第一步
“你们这群废物,到底能不能在危机合约这样高强度作战的情况下,保证老子手下的安全?”
词句优美,言简意赅
“那爷又要问了,你这混账玩意,到底是在乎你那群憨批手下的生命,还是在乎他们的价值?”
工整隽永,一气呵成
“有什么不同吗?”大帝深深吸了一口雪茄,“他们的生命,岂不就是他们的价值?”
“很不一样,我的朋友,很不一样。”博士用手撑着下巴,身体前倾,言语里带着说不出的笑意,“这在于你到底是把他们看做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一件件长腿的货物。”
人有灵魂,有生命,有尊严,有存在价值
而货物,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份利益,为了更大的利益,随时可以解下货物上的绑绳将它们丢入海中减少损失
仿佛没有听见博士充满着恶意抛出的,直击灵魂的质问,大帝摘下了墨镜,“尊敬的博士先生,您相信吗?”
“相信什么?”反倒轮到博士一愣神
“危机合约的初衷,”大帝站起身来,缓缓踱到舷窗边,凝视着远处巍峨的龙门城,“‘为了更多的生命’。”
“那···您觉得呢···大帝先生?”JACK背着手,和大帝并肩而立···虽然大帝的肩膀只到他的腰部,“您相信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笑得那样诡异那样瘆人,像是午夜里偷偷露面的恶鬼聚在一起商量着万劫不复的恶谋
“啊呀呀···‘更多的生命’?笑死我了······”JACK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或许那群蠢货的初衷如此··但···”大帝笑到捂着肚子半跪下去,“狗屎玩意···那群不出世的蠢家伙还真以为大家都是无私的天使吗?”
“说到底不过是一群混账握着另一群混账需要的利益,向他们肆意地提出无礼的要求罢了。啊呀呀···真是有意思···”JACK拍着大帝的肩,顺了顺油光可鉴的毛皮。
“那么···既然确定了你和我是一路人···博士先生。”大帝拍了拍蹼,语气中透着莫名的轻松,“关于之前的问题···我就和你实话实说了吧····”
“当他们对我仍有价值,仍站在我这边时···他们就是‘人’。”大帝架在喙上的墨镜反射出诡异的光芒,“而他们哪怕有一点不信任我,有一点怀疑我,他们就是‘货物’。”他摁灭了雪茄,随手丢入灰白的垃圾桶中,“不知道在下的回答···能不能让博士先生满意?”
“岂敢岂敢。”博士轻笑着打哈哈,“阁下如此重视自家员工的生命,我方也自当不负重托,一视同仁地将贵公司员工当做自家人看待,尽心尽力护佑他们的安全·····”
“不不不···您的回答完全在我意料之中····比起这个···”大帝微微抬了抬墨镜,“我倒想听听对于您抛给我的问题···您自己又是怎么看的呢?”
“这个吗·······”博士的脸沉下去,声音凝重起来
“和你一样。”

“啊···博士···会面进行得···怎么样?”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推开,不放心地守在一旁的阿米娅迎了上去,忧心忡忡
“算是顺利吧,那混账也没说要终止合作,勉勉强强吧···”博士反手掩上铁门,拉了拉兜帽,“以及···阿米娅,把大帝列进观察名单里。”
“哦····啊?”
“我看不透他。”JACK踏着碎步,面罩下的目光凝重,“一个人往往是看不透和自己太过相像的人的。”

“那么···他的答案能否让你满意呢?”空无一人的待客室内,大帝倚在真皮座椅的扶手旁,歪了歪头,“Beholder先生?”
“很满意,非常满意,简直不能更满意了。”不知何时出现的,身旁浮动着淡淡黑色结晶的男人双手合十,宛如老成的教父般沉着稳重
除了他一丝不挂以外
“很明显他说谎了,无论怎样的背叛,怎样的不信任,怎样的孤独无助,他在乎的人···他绝不会去伤害···就像那时候他没有选择对那个姑娘开枪····”男人抬起漆黑的眼眸,眼神放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维持绝望的同时··又保持理性不被吞噬···太完美了···”
“说真的,你不是说只把印记给女人吗?”大帝叹了口气,“连我这么多年为你尽心尽力收集这边的情报,也才只换来一个一天一次的不死能力,这家伙何德何能啊····”
“因为那件事···只有他来做···只能由他来做···”男人撑着额头,陷入了沉思
“我不行?”大帝推了推墨镜
“你?你从不真正关心任何人,怎么可能感受到真正的痛苦与绝望····那种众叛亲离···举目无亲的绝望感····”男人面无表情地轻笑起来,“你用不了那把匕首的····那把被设计来···杀死我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