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之】壹·第二章
第壹时区
当代
52分区：清严徽。
我叫流雨鹤，15岁，学生，补习结束回家的路上被雷击中，穿越到了据说是七千年后的世界。
现在我被放置在新世界第壹时区下属的52分区，并由该分区负责人直接管理。
从不知名的交通工具下来，一路带到姑且称作办公室的地方，见到新的领导，我也没有特别的感觉，简单地打了招呼：“你好。”
关于我的相关情况对方已经提前知晓了，带我来的人也进行了确认，完成了交接手续后离开，留下我一个人待在这里。
分区负责人是个外表看起来二三十岁的男子，不苟言笑的严肃感，忙个不停而有条不紊。他自报了姓名，便让我坐在一边等待。
我看了一会儿忙碌的身影，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也看不懂闪烁的数据，很快便感到困倦，侧身悄悄打哈欠，不再望过去。
就在我终于开始思考今后的生活时，听到在叫我的名字。
“信息已经确认，没有问题。提出你的需求，关于你想要的生活环境。”52分区负责人，清严徽，直截了当地这么说了。
我迟疑几秒，正要开口时，被他打断：“我在任期间，只允许你提三次要求，包括这一次，想好了再说。仍是无法满足，就看洛有没有下新的指令，或者你自己看着办。”
欸？
他看了我一眼，眉心稍稍拧起：“没想好的话，就按系统随机分配。给你一小时时间。”
“不用了，我已经想好了。”我连忙摆手，可不敢交给随机分配，“我想要在治安良好、生活设施完备、衣食无忧、最好环境优美的地方生活。还有，我希望能够学习了解这个世界的知识，具备一般人应该储备的常识就好了。”
一口气提出这些会不会太多了？理想中的生活，能够被允许提出的机会可不多！如果我是特别的，他们会想办法尽可能满足的！
“好。”清严徽听后面不改色，起身走了，“在这里坐一会儿，会有人带你过去，直接入住。”
“好的。”我乖巧点头，待他离开视线后忍不住环顾四周：这里看起来跟洛那边没什么两样，也许领导们的工作环境都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意外加巧合，即使是作为这个世界的人出生，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和这里有任何交集。
恍惚片刻，清严徽再度出现在眼前，还是那张严肃脸：“洛要见你。”
欸？
视频通话，但是全息投影，就像洛本人真的站在面前一样。
在我望向他时，他也看到了我，开口道：“你是现存体系以外的存在。作为执政官，我可以破例赋予你身份，也可以随时废除。所以，安分待着，流雨鹤。”
还要特意来提醒我，我是外来的吗？这种事，不说我也会记得，不至于被优待就得意忘形。
“知道了。”
“在你身上植入芯片的方案被否决了，作为替代，身份卡和通讯器需要随身携带，不得遗失。”
我疑惑摊手：“我什么也没拿到啊？”
洛叹气，看向清严徽：“留在手上有什么好处吗？”
意外的是，清严徽脸上浮现一丝尴尬：“能直连洛个人的通讯设备……”
“工作时间联系中心办公区，其余时间勿扰。还有什么问题？亦或者，你想替她接受监管？你的数据，不需要。”
目的果然不单纯。但我也只能接受了吧。
被这么说了，清严徽也只能交给我：“随身携带，不要离身。”
“包括洗澡的时候？”我下意识地调侃。
人们沉默了。
洛淡然道：“防水。可以。”
“上厕所时？”
“健康监控。可以。”他还补充了一句，“没有气味搜集功能。”
“好吧，我会带着的。”我把它们揣进了口袋，体积很迷你，并不累赘，“随时可以联系你吗？”
“可以。”
无视一旁清严徽的惊讶表情，我微笑：“你对他们不放心，还是对我不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我对这个世界什么也不懂，还时刻被监控着。我会好好接受安排的，跟在中心区时一样。”
虽然不满，但考虑现状，还是会扮演一个好学生。在原来的世界，或是这里，都一样。接受被摆布的生活。
我不在，对于照顾我的家庭而言，无需顾虑了，应该更轻松了。
洛看着我，眼神沉静。
我与之对视，心头莫名升腾起不安。
“还有什么事吗？一口气交代完比较好，执政官先生应该很忙吧，就不用为我占用太多时间了。”
“自从你出现，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他的眼神和语气没有变化，手中事物直指向我，“直接处决，是不是更有利呢？”
经历千年，形状有所改变也是自然，但我猜得不错的话，那应该是——枪？
为什么突然？
不对，这只是投影，没必要害……
“洛！”清严徽猛然大吼，声音低沉而无比严肃：“你想推翻决议？她已经不是无身份之人，受体系律法庇护！”
我被他的声音吓得一颤，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心脏狂跳，抱臂的双手忍不住发抖。
什么情况？领导之间的意见分歧？
洛也有点愣住了，只是很快恢复往常的淡然，放下了手：“自然不会。保护好她。”
通讯被切断了。
完全意义不明。
紧张又好奇，但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洛私底下这么讨厌我？可以理解，毕竟我是个意料之外突然出现的麻烦，但是，我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哎！没有身份就可以随便除掉，这个世界这么冷漠的吗？
伸手摸了摸口袋，身份卡和通讯器实实在在的在这里，至少现在，我的身份是被允许和承认的，太好了。
通过刚才的举动，清严徽在我心目中的安全感飙升，也许是个恪守职责的好人。洛将我放在这里，也是看重他的负责吧？再怎么看，我也只是个普通女孩，以“从天而降”这么离谱的理由加以重视，一般人还是做不到的。
清严徽已经从突发状况调整过来，公事公办模样，对我说：“52分区的安全程度对标中心区，不去边缘地带一般不会遇到治安问题，交通事故发生率也是最低的。接下来就动身去你的住所，有什么日常需求就输入系统。”
“什么系统？”
“绑定身份卡接入住所系统，就可以使用了。你想吃什么，比如蔬菜水果，或者熟食，在系统输入并确认，就能自动获得了，不需要出门。”
“哦，外卖嘛。”我恍然。
清严徽皱眉，艰难地消化这个对他而言过于遥远书面的词，继续道：“可以这么理解。还有器具等，不合心意也可以调整更换。服装的话，默认可塑布料，要求特殊设计会比较麻烦……系统基本能解决日常问题。”
“好的。”
到了住所，意外的宽敞，是我想象中极简又豪华的屋子。整体是不会出错的哑光米白色调，足以撒泼打滚的地板，可以当床的扎实沙发，占据一面墙的窗外是占满视野的美丽绿植，床柔软得是大字形趴倒也不会坠落床沿的绝对享受。
他们帮我唤出了系统，绑好了身份卡。
看着系统显示的信息，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今后这间屋子就署上我的名字，是我的新家了。
待他们教完操作、交代完事项离开后，我忍不住一把抱住抱枕，把自己扔到沙发上，发出奇怪高昂的叹声。
这也太爽了吧占据这么好的屋子！而且是我一个人！吃穿也不愁，想吃什么随便点，也能随心所欲烹饪，布料是中心区同款自动合身而且很舒服，不讲究的话不穿也行……还是穿着吧，被监控着呢。
那我刚才发出的怪声也会被听到？
我躺在沙发上，舒服得不想动。一切糟心念头都抛于脑后，直至饥饿把我叫起来。
相当便利的智能生活。不用出门，一切生活所需轻易能够被满足。刚开始几天还有点拘束，对着据说能直接打给洛的通讯器唉声叹气，阴暗地说些负气抱怨的话，很快生活的轻松愉快就让我放飞自我了。
大约一周半后，系统提示门口有访客。
打开门，是个气质亲切的小姐姐。
“清严徽负责人派我来教授一般知识。”她微笑点头，“我叫爱丽丝。”
“请进！”我连忙侧身欢迎，又忽然想起洛的助手玛姬提到过不需要敬语，不免慌张，“啊，进、进来吧。”
爱丽丝掩嘴，轻声笑了：“没关系哦，只是洛个人在意这些，觉得与其斟酌用词，不如多干实事。”
“说得也没错啦……”我讪讪地笑，其实也挺认同这种观念的。
爱丽丝入座后，很难不注意到室内的凌乱，面上微微惊讶。
我递过茶杯，努力转移注意：“啊哈哈，感觉你们对洛，怎么说呢……好像没有那么尊敬？”
如果说世界被分为七部分，洛作为第壹时区的执政官，毫无疑问是掌权第一人吧？因为太年轻，又上任不久？玛姬好像说过，洛还处于考察期，不算正式的执政官，所以才被下属轻视？
“嘘。不可以妄议长官哦。”爱丽丝神秘地微笑，“要说洛跟我们这些官员有什么区别的话，就是特别幸运吧。”
考试跟考核都特别顺利嘛，除了我的出现。
爱丽丝还带来了一本小册子，我正疑惑着这里应该不需要纸制品了，就见她翻开展示。内页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七区示意图。
“历史应该不需要教吧？就从七区已经形成与存在的当代说起，你需要的是关于现在的一般知识，是吗？”她的目光从示意图移走，落到我的眼中，依然是亲和力很强的模样。
我不清楚清严徽是否把我的事都告知于她了，七千年历史的空缺，补起来确实很艰难，当代知识就足够了。于是我点头，决定努力掩藏我的无知，以及与这个时代违和的习惯。
“那就从第壹时区说起吧。你是从中心区来的？关于中心区的部分，可以略过吗？”她又翻开一页，页面上是第壹时区专题。细细望去，第壹时区内部也被划分了非常多个行政区域，均以数字命名。我目前所在的52分区，距离中心区并不远。
我惊讶道：“按分区逐个介绍吗？会不会太麻烦了……中心区我也想听，我也只在办公区？固定的区域生活了一个月左右罢了，什么都不了解。和洛也只见过两次面。”
加上全息通讯，也就三次。
完全不了解。
“这样啊，我明白了，我会选一些代表性的分区进行说明的。但还是提前说好，无论是否产生兴趣、是否被许可出行，最好不要随意离开本分区，否则后果自负。”爱丽丝弯起的眼眸多了一分阴郁意味。
“嗯。”52分区，绝对安全是吗？
“我们所在的52分区，原本也行使过中心区功能，现在的中心区建设更完备，建成后就搬迁过去了，两分区各方面挺相似的，注意到了吗？清严徽几年前也曾竞争过中心区执政官之位，惜败。”爱丽丝唇角柔软的微笑越看越奇怪了。
“其实呢，我自荐来此，并不是精通各区形势、多么学识广博，你对我也并没有抱着那种希望，对吗？”她望向我。
我越发确定眼前这位不是个善茬了。
“你从中心区来，却说只待了一个月，那么你是什么人呢？能够说的部分，只是‘第壹时区’吗？”
她的笑容让我心惊胆颤，好在她接着说：“你的真实身份，我不在意哦。工作的话，我还是会完成的。让我们继续吧~”
“好、好的！”我猛喝一口水，极力镇定下来。
第壹时区治下，目前约两百个分区，其中有十余个分区特化为专属功能，主管农业等，而边缘区域治理较为松散，治安也是最糟糕的。
中心区虽然为行政中心，地理位置却并不在中央，其管理程度也是最为严格的，非中心区系统住民禁止入内，即使是各分区负责人也需要现任执政官授权方可进入。
中心区住民皆为精英阶层。少数精英在各分区居住着，经过审批也可以进入中心区系统，允许不住中心区。系统对中心区住民十年一审、各分区精英五年一审，若符合标准，允许维持生活水平，否则逐入分区、设置生活水平上限。
“生活水平上限？什么意思？”
“生活用品不是从系统获取的吗？非精英的话，奢侈品再也无缘了，器物只能用淘汰三代以上的，最新鲜的时蔬也吃不到了，大概就是这样吧。”
她看我似懂非懂的样子，恍然：“你现在所处的环境，就是典型的精英阶层水平哦。不要习以为常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无法享受这种生活。”
我看着被我糟蹋得凌乱不堪的房间，但也深感认同：这里随便一件家具绝对都是天价吧，更不用说这种体积与视野的屋子！
她垂下眼帘。
“你可能还是没什么概念。人群分布，也说明一下好了。其他区域不太清楚，第壹时区，是这样的。”
除了中心区全员为精英阶层外，各分区人大致分为三个阶层。
最浅显易懂的方式说明，区别在于资源配给的上限。
最粗糙的划分，从每个人的出生而定，精英阶层父母所生，默认属于同阶层，以此类推。跨阶层所诞，则以孩子次年审核结果为准。
系统虽然看似全能，生活各面无不包揽，但效能是有限的，优先关照较高阶层。
精英阶层及新生儿审核如上所述，平民二十年一审，其余不予审核。
若对审核结果有异议，允许审核次年复审。年审为强制执行，系统内符合审核阶层的都会覆盖到，结果将在一个月内公布并生效。
除却生活物资，不同阶层能够获得的权利也有很大不同。
执政官等中心人物，仅精英阶层有机会参与报考，三代稳定精英优先。大部分的官员职位也优先精英阶层。非审核阶层，无权参政。
精英阶层不养闲人，效力、研究方向与职位任选。若成年后至下一次审核前未能确定职位，仅允许中心区系统留名，不再保留其余特权；二次审核时依然无职者除名，结果立即生效，且终生不再参与审核。
“很久以前我就想问了，‘精英阶层’是什么？”
对方想了一会儿，试图举一个我能理解的例子：“你玩过游戏吗？就是那种，能够获得成就的游戏。精英阶层，大概就是如此。”
有些游戏会设置必须完成的任务，有直白且强制的提示，完成任务本身就能获得成就。
有些游戏主打开放性，玩家可以自行探索，无意间触发的某些行为会得到成就。
有的游戏兼具以上两种特点。
见我还是一脸困惑，对方继续解释道：“从出生开始计算成就值，如果说健康诞生的婴儿成就值为零，做出吮吸行为即为一。对于能够获得成就的行为不予以刻意进行劝导，而任凭天然。”
成功降生于世，首要面对的是生存挑战。即使现代医学极为发达，襁褓中便夭折的可能性依然客观存在。成长过程中，会发生的事件数不胜数。
在幼儿毫不知情时，成就值已经在不断增减。在某些契机之下，他会渐渐意识到自己未来的人生就通过自身造就的成就值决定了。
届时是会回首过往，盘点可能起到关键作用的种种事件，懊恼于前期没有好好铺垫；亦或者是浑然不知自己经历的恰好是采分点，迷糊而欣然接受优渥的生活呢？
当然，并不是只看单一的数值，也会评估具体的品性、能力等等，但成就值根本上决定了生活水平，如医疗、养老。
“我还以为是根据财富划分呢。”
“的确需要足够的财力施行这套体系，但获得财富不是其中的人要操心的事。”
“已经是固定的群体了吗？”
“年审会修正少数人的情况，大部分是的。”
洛想要也能够成为执政官，只是因为幸运？
那么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