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正式来讲，相比于主力舰，兀鹫号上搭载的跃迁引擎要更便宜些，但它们仍是挺精致的。由于它们跟UNSC更广为人知的运输机模样差不多，最初的几艘兀鹫被称为超级鹈鹕。但它们有着更大的机体，并能够撕裂空间进行跃迁。这些能够超光速行驶的运输机对UNSC来说都是新玩意，属于从先行者科技逆向工程而来的装备全面升级的一环。

这些跃迁旅行感觉像无穷无尽一样，虽然远没有在常规空间以远低于光速行驶所耗的时间那么久。在战争早期，我曾花费数周时间以一种相对较慢的速度穿越跃迁空间，等待着抵达一个遥远得不可想象的目的地。那时候旅途需要花费数周，甚至上月。现在它只需要几个小时。

不过，大部分兀鹫号上并没有搭载哈洛格。其他哈洛格我不知道，但维吉尔挺容易感到无聊的。也许是因为他的构成他脑子的东西运转得太快，他不认为我们是能言善辩的家伙。事实上，他与他的同类能以一种比任何人能发出的语言更迅速并更有效的方式相互交流。

他用周围的东西来消除他的无聊，持续而无私地升级着能够染指——呃，触手——的任何装备。举个例子：在他完成对我们的兀鹫的跃迁引擎的调整后，这艘船已经比我乘坐过的任何东西都快了。当维吉尔尝试说明他做了什么时，我举起一只手阻止了他。这不仅是因为我基本不会听得懂他的翻译器将要发出的名词，还因为我需要他去给我们的斯巴达穿的雷神锤盔甲做一些升级。

这就是我们带他来的原因。没有人能像哈洛格这样这么迅速而娴熟地更技术产品打交道。他们字面意义上就是为此而生的。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花了点时间去卡西迪 Ⅲ。简报结束后，我觉得我跟大家待的够久的了，于是我回到火控台一个人待着了。

不久，维罗妮卡钻进驾驶位加入了进来，但我并不介意。她是我目前唯一想看见的人。

“你还好吗？”她问道。

“一般般吧。”

“我懂，”她向后上方把一只手搭载我的靴子上，“谢谢你。”

“你谢我干嘛？我现在明显没做好一个领导的模范。”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不太清楚。我真的没法在不想着勒死他的情况下直视米奇。我跟罗密欧打交道已经够辛苦的了。我想欧黛队大概会说我这是‘明显地缺乏远见和自我约束’。当然我还没那么干，所以还是有点点约束自己的。”

“人无完人，没人指望你完美无缺。”

“但我希望自己如此。”

这让她笑了出来，我从座驾仓玻璃的上看到了她的笑容，“这也是我爱你的理由之一，巴克，别把自己逼得太紧。这个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比你更严重地搞砸过事情。”

“至少可以肯定我们的哈洛格没有过。而且你真的觉得莎蒂会这样？”我微笑地说着，“我一直都觉得她是个乖孩子。”

“你知道我的意思。你是个优秀的斯巴达，巴克，还是个杰出的领队。我很高兴能看到你重新坐回到这个位置上。”

“但我并不打算久坐，”我告诉她，“洛克很好地带领着欧西里斯小组，我跟着他学会了很多东西。”

“我肯定他也从你身上学到了不少。”

“我确实让他领悟了龙舌兰的危害。”

她转过脖子给了我个打趣的表情，“那你可真是个好朋友。”

之后一段时间我们保持着沉默。带着这么多负担，仅仅是坐在那里和她待着就让人觉得很舒服。我无比怀恋这种感觉。

“那我们呢？”我终于问道，刚开口时我甚至不太清楚我在指什么。

“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像你这么优秀的探员？你知道我在想这件事这前要考虑什么。”

“嗯好吧，”她安静下来，盯着外面跃迁空间的虚空，“关于我们？”她终于说道，“有一段时间没提起这个大问题了啊。”

“呃。。。我原想过我们可能有一天会退休，然后在哪安定下来。但现在这一团糟的状况，我感觉这近期都不会发生了。”

“生命突然看起来更加短暂了。做长远打算变得更难了啊。”

“我还想过我可能会去做个长途卡车司机。”

维罗妮卡轻笑道，“那你会是个糟糕的司机，我见过你开车。”

“在战区中央驾驶重装车辆可是需要某种程度的侵略性的。”

“在新蒙巴萨你可是把那辆天蝎折腾得不轻。”

“嘿，你得明白。那个任务中我们没有发生任何减员。”

“噢，”她说道，“这就是你对成功的任务的定义吗？没有任何伤亡的状况下完成它？”

这个想法让我冷静了一点，“这对你来说还不够符合ONI标准？”

“不，”她说道，“还不够ONI。远着呢。不过这，倒是，正确的做法。说实话，巴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选你去进行那些高危任务，这是个很简单的选择。我知道他们能够依靠你。我也知道你担心有一天风险太大了而你无法活着回来。但即便如此，你能够认识到其他领导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完整地把人都带回来也是任务目标的一部分。”

“而我还以为你要的是我天才般战术规划的直觉。那个，或是我不可抑制的帅气。”

“这真是个非常巴克风的回答。。。但真的，是你领导你的队员的风格。他们对你来说不是消耗品，而是把他们当作家人。这才是人们敬仰的领队。一个他们能够完全信任的。而他们能做到这点，就能够全心全意地专注于完成任务上。”

我皱眉道，“我也没一直这么辛运，这些年来我也损失了不少人手。”

“但并不是因为你没有试着把他们安全带回来。每个跟你搭档过的人都知道。”

“那你呢？”

“我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这一点。”

“我是说我们的未来。”

她透过玻璃反射给我一个奇怪的表情，“等等，你是在说结婚的事吗？”

我对此退缩了。这个话题我们提起过很多次但从来都没有直面过。以我们所过的生活方式，婚姻并不是很讲得通。我们并不可能会有一屋子孩子或扎根在那个郊区的邻里。那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意义呢？

“请不要告诉我你害怕跟我结婚，巴克。。。你不会吧？”

“什么？害怕？不！”

她摇头道，“那是什么在阻碍我们？”

“我们到现在一直都挺忙的。”

“而可见的未来也还是如此。”

我耸肩，“这个宇宙总是朝我们扔来各种各样的威胁，而我们疲于回应。这就是我们一直在做的。”

“但重点是——啊，算了。你知道重点是什么。”

我挤出一丝假笑，“我知道。”

“那还在等什么，巴克？要是我们所期待的终点一直不来，那你为什么还不直接娶了我？”

这，我承认，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沉默地坐在那里，直直往前看去，装作我听错了，在努力思考她在说什么。

“终于没话说了？爱迪·巴克？”一段时间后她问道。她在座位上转了过来看着我，“你看，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你勇于挑战任何东西。但跟我度过余生的想法令你惊恐。”

“我觉得不应该用惊恐来形容。”

“那应该怎么说？”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不害怕跟你度过余生，维罗妮卡，我是怕我无法这么做。我是说_”我打断我自己，重新说道，“我们的工作都有着很低的生命保障。我们的大部分同行根本不会退休，他们会死去。然后会有个葬礼，仅此而已。你不觉得这听起来很残酷吗，还是只有我有这个想法？”

“我说的就是这个，巴克。我们可能会阵亡。难道你更愿意以单身的身份死去？”

“我以为我们对此达成过共识了。”

“时代变了，巴克。我们得跟着一起变化，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她转回去重新看向外面的星空。

“维罗妮卡，听我说——”

“‘现在不是进行这个对话的时候’，我自己曾这么说过，你也说的没错。”

“我不是想说这个。”

“但你确实有这个趋势。我只是给我们省下了这些麻烦。”

“好吧。”

我伸手盘起她耳朵后面的头发。她把脑袋靠在我的掌心上，我们就这样保持着不动。我知道她是对的。即使我们中有一个在哪个战斗中阵亡了，并不是说另一个就会因为没有共结连理而免疫于悲痛。到底是什么在阻碍着我踏出最后一步呢？

我们接近卡西迪 Ⅲ时，维罗妮卡向前伸手，使我们脱离跃迁空间。我们在很接近的位置回到了常规空间，正好在星球轨道上但又跟小夜馆保持着安全距离。这颗蓝绿色星球和它的三颗适中大小的卫星几乎占满了窗外的视野。

它的大气层看起来挺原始的，有点像工业时代前的地球。这里只有一个殖民地，而且这个殖民地的居民没有过多的破坏环境。大气层上面流转的云层如初雪一样素白。

当她把兀鹫号停泊在星球背面的同步轨道上时，维罗妮卡走进后舱开始对成员们进行简报。“好了，阿尔法⑨，”她说道，“我们准备这么做。一旦我们获得了许可，我会在聚落外降落，然后米奇、罗密欧、达奇、巴克和我徒步过去跟当地人好好谈一谈。”

“那格雷琴呢？”达奇问道。

“她是个熟练的战斗飞行员，我需要有能驾驶这艘飞船的人留在这里，尤其是如果我们需要援助的话。同时，我不想让我们看起来像是去挑事的。”

“然而你要带着三名全副武装的斯巴达过去？”格雷琴说道。

“总比再带更多火力好，”维罗妮卡说，“而且如果这个行动跟前几次发展差不多，那么有个能随时起飞的熟练飞行员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区别了。”

“还有我，我猜我运气耗光了，”米奇说，“还是说你在哪藏着一套备用盔甲？”

“如果她真有，我想她也不会交给你。”我说着走了进来。

“真高兴看到我们正在重建关系的信任基础还很坚挺。”

我看着米奇的眼睛，“也许我之前没跟你说明白。我们之间没有信任，我们只是相互利用，到此为止。”

“我在说反语。”

“那是混 球的另一个代名词吗？”

“你知道吗？”他抱臂说道，“我不穿盔甲可能还更好一些。他们会看到你们，认为你们是躲在盔甲里的懦夫。你们就是移动的靶子——”

“我们可是要靠着你接近这个地方。而里面充满了数百——若没有数千——个全副武装的叛军。起码来讲，我穿着工作服会感觉舒服些。”

米奇宛如看着世界上最愚蠢的人一样盯着我，“你以为那真会有什么用吗？”

“至少到现在都没什么问题。”

“你准备要我把你们带进一个——正如你指出的——有着数千装备精良的义军的殖民地里。要是真出事了，你打算怎么办？你能往哪跑？你以为那么多人干不掉你？”

这是我们的训练教官在每天的训练中都尽力让我们明白的事情：斯巴达并不是无敌的。

但米奇在套我话，而我并不打算让步。

“你是我在这的叛徒学顾问，米奇，”我对他说道，“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

“除了调头回家以外？我会派遣尽量少的武装力量。你武装到牙齿地出现并人型坦克般地屹立在那里，他们马上就会想朝你射击。你像个普通人般走进去，这会表明你更愿意与他们谈判。”

“但要是他们也对朝普通人开枪感兴趣呢，那怎么办？”

米奇怜悯地看着我摇头，“看看我们自己吧，巴克。我们不可能算是普通人。我们七尺多高，健壮如牛。这艘船上看起来唯二像普通人的只有维罗妮卡和莎蒂。无意冒犯，维吉尔，我们剩下的都是怪胎。”

“我不会派出莎蒂的，”维罗妮卡说，“她是平民。”

“她作为维吉尔的管理者为UNSC工作。”

“她并未受过这种行动的训练，我不会冒这个风险。同时我也不会派出维吉尔。”

“他们的工作是把你从牢里弄出来，”我告诉米奇，“而且他们办到了。”

“那为何不在哪个安全的地方先把他们放下来，而不是像这样把他们拖进来？”米奇问道。

“我考虑过这件事，”维罗妮卡说，“但这其中的不可预见性太多了。首先，我们这次任务的时间线中没有让人下船的余裕。即使我们有那个时间，如今的现在下，能去哪？其次，很有可能我们在卡西迪 Ⅲ上寻找的东西跟先行者科技有关。我们到时会需要维吉尔来帮我们调查，而他和莎蒂是一起的。”

“那我们还是要把他们拖进来。”米奇用一种挖苦的眼神看着维罗妮卡，这让我想把他的手指掰到一起直到它们断裂掉。

“只有我们判断完全安全了才会这么做，”维罗妮卡说，“直到那时，他们会跟着兀鹫号留在这里。”她转向剩下的人，“先生们，准备好了。我们会在一个小时后着陆。”

“你是在犯大忌，”米奇说道，“你们像一群征服者一样走进去，这样只会让我们吃子弹。”

维罗妮卡讽刺地看了他一眼，“到时你是站在排头的，所以你最好开始想想怎么防止它发生吧。”

“把武器都留在船上，还有穿着盔甲的所有人。”

“就你、我和莎蒂？不可能。”

我深深叹了口气。“他说的有一点道理。”我说道，这令所有人都感到惊讶，包括我自己。

维罗妮卡像是我把头盔上得太紧了似的看着我，“你真的想就让我们三个去？和他一起？”

“当然不是，但他对我们表露出的态度说得对。罗密欧、达奇和我没法在船上脱下盔甲，所以这得排除。但我们可以少带点武器。比如只带随身武器，还是装在皮套里的。”

“你觉得这样真有什么区别？”

我把球踢给米奇，“你觉得呢？”

“我不确定，”他说道，也许是他第一次诚恳的回答。“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更加轻装上阵。。。但确实，把长枪留在家是个不错的开始。”

“那就这样，”我对罗密欧和达奇说道，“把步枪留在这里。如果我们需要火力支援，我们就呼叫格雷琴。”

“为了让他们把她也射下来？”达奇问道。

“放心，达奇，我不会有事的。你知道我曾做过运输主管。我就知道这技能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格雷琴冷漠地说道。

“但是那个工作里没有包含枪支和斯巴达在里边。”达奇说道。

格雷琴对他闪过一丝微笑，“对啊，这可比那好玩多了。”

（第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