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在南方

冬天，是一个死人的季节。尤其像今年这般严寒。还没到冬天，村里的老人就死了好几个。

村里那个通神，能给人算命的老人也熬不过新年，旧年底也死去了。可她大概只到古稀之年，还没到真正足以死去的年纪。

她住在村里的老厝区，白墙灰瓦的老房子，一住就住到死去，同村里的老人并没有什么两样，除了屋子里的装饰有些许的不同。人家说，她的屋子里到处摆放着在燃烧着的蜡烛，屋子里每天都点着香，祭拜着屋里的那几樽神灵。因此，别的老人的屋子在白天里也是昏暗的，但她的屋子总能见到零碎的光斑。平日里，她就和她老伴儿住在这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外人来，多半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看到有前来向她询问风水、运势的人。

有一天，有个人路过她的屋子，远远看着，还以为墙上画了水墨画，凑近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发霉了。那墙角边上还堆着旧式睡榻的床板，横七竖八，几张厚厚的破被子扔在上面，一张蚊香在阳光下摇曳，里面关住了几只会飞的虫子，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那人突然想起，她死在了旧历的年底了，怕是这大概没人把她的这些遗物丢了吧。可不只那人知道她是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估摸着也年过半百了，前些年赌博欠了人家好多钱，带着妻儿跑到了外地，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村里几乎没有过他们一家人的传说，然而每到过年的时候，他们也像别的在外的人一样回家来了，他们家那栋两层的房子也是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才开了门，还能像人一样被梳洗打扮一番，之后还给贴上了火红的对联。

大儿子一家子不就快回来了吗，可惜她死的不是时候了。那人摇摇头。

哦，她是还有一个小儿子的，那人总算记起了。这几年自己买了个货车，在给建筑工地拉活儿。四十多岁了，长得一表人才，人品也没啥问题，就是还没娶妻生子，村里人偶尔想起来都还替他忧着，也有人给他说过媒，可他说他不娶妻。就这样一个住在和他大兄弟一样的两层的房子里，房子也是在村里的新厝区。那人又摇摇头，他想不通她小儿子的想法，村里人也都摸不着头脑，谁能知道好端端的一个汉子竟不想娶妻呢？唉，估计她死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事儿吧？那人猜想着，摇摇头要离开了。

突然，她老伴儿走出来，她活着的时候，村里人有人说他们没啥感情的。以前村里人都说她的儿子都像他老伴儿，生得高大，她老伴儿此时身板也还挺拔，可那人看见他的脸颊明显比她还活着的时候凹陷了许多。那人听说她死后，她老伴儿就料理起了她通神的活儿，也照旧给人家算算风水、运势；还有村里人说，她老伴儿会画符，以前的符也是他画的，要是哪个人吃鱼的时候不小心让鱼刺卡到脖颈了，让他在脖子上画一道符，准好。这真神了，那人摇摇头，终于离开她屋子的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