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镜2第八章
第八章 她的眼神都变了
谢一范是没想到在北平能再次遇到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的人,当在火车站道别的时候,他就认定了,他爱的女人,还有有关她的一切都已经离他远去,可是如今她身边一直默默站着的那个高挑冷面女人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让他原本已经死去的心又有了某种悸动。
“许幼怡她还好吗?”谢一范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许幼怡的近况,他尽力的克制着自己,火车站的平静告别终究是对自己的一种欺骗。
“她很好,不用你操心”对面的严微脸一直隐藏在一片阴影中,看不清她真实的表情。
谢一范喝了一口杯子里已经冷掉的茶,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一个听起来不会那么尴尬的话题“北平比不上上海,一道了深夜就几乎没有亮着灯的店”
“我来北平也只有几天,并不关心它有几家店亮着灯”严微说话的直接让谢一范咽了一口吐沫,他作为一个记者本身就具有不冷场的话术能力,可是这些能开上头的话一说出来,就有被严微给直接冷下来,他一度怀疑这是严微故意让他难堪的,有瞟了一眼一直背对着灯光而坐的严微,她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带着十二分的警惕戒备,好像刚才用枪胁迫人的不是她一样。
“那严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情?”谢一范最后只能不绕圈子的问。
“你是如何进的了前宅巷子的”严微见谢一范终于放弃了他的拐弯抹角这才直插主题。
“大半夜的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问这个?”谢一范突然松了一口气,他摆出一副无法理解的样子。
“你最好别跟我绕圈子,今天我看见你在那里出现了”严微敲了敲桌子,她其实并不想跟谢一范直接接触,可是现在想要弄清楚里面到底是干什么的就只能依靠他。
“哈,严小姐还真是好雅兴,能关注我谢某人我也是倍感荣幸”谢一范有些不悦了,但是他还是没有表现的特别反感,他在给彼此留点脸面。
严微沉默了一阵,她再开口时语气放的平缓了一些,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谢记者,你不是问我许幼怡怎么样了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你要是肯帮我就是在帮她,我的命不要紧,她的命就看你了”
“怎么个说法?”谢一范果然也同样退了一步,他是个识时务的人。
“我只能告诉你,我跟她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办不成我要办的事情,许幼怡就会死”严微已经透露了最大的限度,以往她是不会讲这么多话,也不会透露这么多的信息。
这回换谢一范沉默了,他有些犹豫,如果真的相信严微,那如果中途出了差错要怎么办?他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你想怎么样?”谢一范最后被迫妥协了。
“不需要谢记者多做什么,只要你把我引荐进报社做你的副手就可以了,我会摄影,这不难吧”严微摘下帽子从椅子上起来踱步到谢一范的面前,灯光照亮了她的面容,谢一范这才注意,严微的脸色并不是那么的好,在这样凉风习习的夜晚她的额头上还有一层汗珠。
“那你做的事情会牵连我吗?”
“我是专业的”严微抛出这一句话后独自从这间破破烂烂的小酒馆走了出去。临到门口谢一范也站起来朝严微喊道“明早九点,报社门口见”
严微微微侧头听完之后快步离开了。
夜晚的冷风钻进了她的风衣里,严微裹紧外套靠在一处墙上想要休息一阵,往前缓缓的挪了几步,她感觉到腰腹的伤口疼痛感加强,是的她从早晨出来就没有再次换过药,中途的奔波跟踪让伤口有些崩裂,刚才在酒馆里,她的注意力都在和谢一范的协谈中,现在一松懈下来,疼痛就以反噬的程度提醒着她你现在是个伤员,是个病人。
“哈。。。”严微哈了一口气捂着腰缓缓坐了下来,这么晚了,外面连个黄包车恐怕都没有了吧。
坐在墙边抬着头望着天空上挂着的一弯冷月正想着今天晚上可能要露宿街头了,却被一个声巨响给惊住,在远处竟然腾起一阵冲天的火光,于是她听见了火警的声音划破整个北平的上空。
坐在台灯的前面,许幼怡看着面前的纸笔,她决定要给严微通第一封信,抬起笔在称呼上她斟酌了一下还是用了严微的全名。
笔在纸上沙沙的写着,她很久没有用笔真的写过这么多字了,直到重新用笔写时,她才真实的体会到笔尖流露出来的东西确实比冰冷的打字机有温度。
她询问着严微的情况,还有北平的天气气候,说着她离开后自己的生活还有近况,她也说到了九爷,说道了上海最近也开始紧张起来,满大街上都有巡逻的警察,以及仅仅这几天就出现的两起枪击案,最后她隐瞒了孩子被抱走的实情。
她不希望严微为此而内疚悔恨,要说责任人她这个当亲妈的才是最大的责任人,她没有理由去责怪严微什么。
一个小时悄然的过去,等许幼怡再抬起头时,她桌子上已经摆了两张写的满满的信纸,她把信纸小心的装进信封里,又塞了两张上海的明信片,以及一张自己的照片,那是回到照相馆的当天她照的,她技术不好照出来的并不清晰,连洗照片这件事都是拜托了王社长,可是她觉得有必要把它交给严微。
许幼怡拿好信件出了照相馆叫来黄包车拉着自己前往了九爷的一处落脚地,红林会馆。
前几日临走时,九爷给她说过有事就去那里找他。
红林会馆很多上海人都知道,他表面是个休闲娱乐的地方,其实在它的地下却是一个规模挺大的赌场,里面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但是他们都有同一个身份赌徒。
许幼怡自然也是知道红林会馆是干什么的,她还是少奶奶的时候打麻将时就听见过这样的传闻。如今真实地出现在她面前时也不由地让她震撼了一把。
有个守在门口的小弟看见了愣住的许幼怡,他自然是认识的,“许小姐,九爷在里面”守门的小弟恭谨的一鞠躬将许幼怡带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宽大的办公室里,一打开门就看见九爷怀里正抱着一个美女调笑着,见到许幼怡九爷并不慌张,他坐直身体招呼自己怀里的女伴下去,女伴看向许幼怡的眼神里有厌烦,估计是讨厌突然闯进来破坏了她的好事,但是一转头看见九爷没注意力已经不在她了,只好悻悻然的起身往门外走,到了许幼怡身边还不忘冷哼一声。
听见大门在身后关上,许幼怡这才把一直放在口袋里的信拿出来放在九爷的办公桌上,”九爷,我给严微的信已经写好了,麻烦您帮我转寄给她”。
“九爷也不意外”他撇了撇嘴,“没问题,许小姐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许幼怡抿了抿嘴,最后还是勇敢的问出了口“九爷您也是大上海黑白道通吃,手眼通天的人,您知道有什么组织用白玫瑰做过暗号或者标记什么的吗?”
九爷万万没想到许幼怡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间他竟然卡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许幼怡。
许幼怡见九爷不说话,以为他是想跟自己谈条件,所以许幼怡很自觉地说“九爷,您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可以直说。”
“哈哈哈哈哈”九爷笑了,他摆了摆手,“我是没想到许小姐会注意到白玫瑰,我以为你除了知道严微是摄影师外其他的都不关心呢”
许幼怡被九爷这么一说,她只觉得内疚又重了几分,连一个外人都看出了她不关心严微,看来她确实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了。“所以我想重新了解她,九爷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你想知道严微跟白玫瑰的关系这不是什么难事,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机密,只是她的组织是国际性质的,所以知道的人很少罢了”
“国际性质?”许幼怡突然想到严微照的那些世界各地的照片,很多地方她也没有去过,一前她都是说托人找的底片洗出来的,现在看来可不一定了。
“十三年前,就在这上海港的港口上,每个月都会有一批一批的孩子被送到海外去,他们大多都是孤儿还有一些是被卖了的,我想严微可能就是那里面的一员,他们大多被送到海外去当奴仆,但也有一些有特殊才能的孩子会被海外的雇佣兵选上,训练培训成一流的战士,靠着卖命来赚钱。“
许幼怡听见这样的事情感觉就像天方夜谭,她没有想象过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虽然不是出生在富裕家庭,但是母亲却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原来社会的真实面远远比他看见的要黑暗很多。
“那白玫瑰是什么?”
“白玫瑰嘛,这个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凡是在组织里的人都是手染鲜血,站在同伴尸体上爬起来的人。都是十足的杀!人!恶!魔”九爷强调了后面四个字,他很想看到许幼怡听见这四个字会有什么反应,跟着一个杀人恶魔住了这么久,恐怕当自己知道时就会吓得离的远远的了吧。
可是良久许幼怡蹙着眉,最后竟然问了九爷一句“要怎么才能断开严微跟这个组织的关系?”
九爷用手指敲着面前的桌子,他开始对许幼怡跟严微的关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不是一般的女人,严微也不是一般的杀手,想到那晚上她浑身鲜血的倒在他的面前时,他一度以为这个女人死定了,受了那么严重的枪伤,还能逃到这种地方,这可是一般男人都没有的毅力,她咬着牙红着眼睛肯求他不是救自己,而是去救许幼怡。
“真是可笑,又有意思”九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许幼怡的面前靠在办公桌上,“你想知道严微怎么能断掉关系,那关键就在我跟你合作的项目上”
“我知道了,九爷,从今天起我许幼怡不会再天真了”许幼怡说这话时她的眼神都变了。
那一瞬间九爷仿佛看见了严微眼中闪烁的倔强与坚强。
“静候佳音”九爷这回竟然绅士的伸了伸手,许幼怡迈着大步子离开了红林会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