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花家事大纲·孟春纪】011宋庄公贪赂搆兵 郑祭足杀婿逐主『东周列国志』
【阅前提醒】本系列『种花家事』专栏是采用“附经而作”的整理模式,即先将“冯梦龙-蔡东藩”十二部历史演义的公版原经抄录于专栏;然后进行分段分节,并添加小标题;之后对各部分进行叙述,置于节前;最后注解附录于相应位置。由于工程量浩大,因此每篇专栏发表时并不完善,前期以跑马圈地为主,写得较为简略。待第一遍完成后,会再进行第二遍、第三遍……增修,以求能趋于完善。总而言之,本系列是以种花家十二部信史流历史演义小说为大纲底本,以种花家古典传统历史文献为参照准绳,兼采历史演义与历代笔记小说为补充,最终杂糅整合而成。在初步计划中,『种花家事』系列共有本纪十二,上起诸夏共和行政,下迄中华再造共和,以求取其间两千七百九十年历史之精要:
孟春纪·东周列国志;仲春纪·前汉演义;季春纪·后汉演义;孟夏纪·两晋演义;仲夏纪·南北史演义;季夏纪·唐史演义;
孟秋纪·五代史演义;仲秋纪·宋史演义;季秋纪·元史演义;孟冬纪·明史演义;仲冬纪·清史演义;季冬纪·民国演义……
〇、山话嵓语
1.鸟瞰概览
今天继续更新冯梦龙先生的《东周列国志》,书接上回CV13173631,本篇是第011章回。本回主要讲的是:宋庄公背刺郑昭公拥立郑厉公继位后,不断挟恩索报。鲁桓公试图劝宋庄公不要太过,但被宋庄公严词拒绝。鲁桓公大怒遂与郑厉公联手讨伐宋国,武力拒债。而宋庄公也没有束手就擒,直接拉上盟友齐卫南燕进行对抗,然后就被鲁郑纪杀了个人仰马翻。但不知是不是郑厉公时运不济,正在鲁郑气势汹汹的时候,鲁国忽然发生大火,国内不少粮仓被烧,宋国得知后立刻联兵陈蔡齐卫讨伐郑国,一举攻破新郑东郭,大掠财货,满载而归。战后,郑厉公心怒权臣祭足的掣肘,遂打算勾结老表雍纠除掉祭足,但不承想雍纠夫人祭女识破真相,及时告知父亲祭足,于是祭足将计就计,斩杀雍纠,驱逐郑厉公,之后又重新迎回老东家郑昭公复位。
2.目录概要
(1)郑厉背盟——郑厉公与宋庄公盟誓后,就在宋庄公的帮助下成功篡夺郑昭公的君位。但是之后宋庄公频繁以此为由挟恩索报,大肆压榨郑厉公,不堪其扰的郑厉公于是就背弃了当初的盟约,想要赖账。
(2)宋庄忘恩——郑厉公先请鲁桓公帮忙说项,让宋庄公免除剩余债务。鲁桓公遂游说宋庄公,念在郑庄公当年的情分放过郑厉公,但是宋庄公完全背弃了当年郑庄公的回护大恩,坚持一步不会让,一分不能少。
(3)屡盟无益——于是鲁桓公就频繁的约见宋庄公,希望宋庄公能够识大体,见好就收。于是宋庄公就对鲁桓公虚与委蛇,每次盟会时都很好说话,但盟会一结束,宋庄公就继续我行我素,继续找郑国要账。
(4)鲁郑伐宋——宋庄公的无信彻底激怒了鲁桓公,于是鲁桓公联手郑厉公趁着宋国盟友卫宣公逝世的档口突袭宋国,一举大败宋庄公。
(5)伐纪救宋——宋庄公找盟友卫国求救,卫新君惠公立刻带宋使找自己的姥爷齐僖公求援,齐僖公分析完局势后,直接带兵讨伐鲁国的铁磁盟友纪国,鲁桓闻讯后,果然马上与郑厉公移兵援纪,宋围得解。
(6)齐僖遗恨——郑鲁援纪后联兵一处,齐国这边盟友宋卫与南燕也纷纷前来助战,不过最后由于齐国一方人心不齐,很快就被郑鲁纪大败。齐僖公见世仇无望,遂于含恨之下,郁郁而终,但临终前齐襄公郑重的将已传递九世的世仇交给了儿子齐襄公,于是纪国的噩梦魔王齐襄公正式出场了!
(7)五国伐郑——鲁郑狂胜之后,本应高枕无忧,但奈何时运不济,鲁国秋收后发生了严重的粮食安全事故,大量粮仓惨遭火焚。宋庄公得知后,立刻召集齐卫陈蔡之兵讨伐郑厉公,以报伐宋之仇。缺粮的鲁国无力援郑,只能看着盟友郑国惨遭围殴,之后五国联军攻破新郑东郭,大掠财货而去。
(8)桓王驾崩——周桓王驾崩,但周桓王临终前却既想废长立幼传位次子克,又不愿背上自废周礼的骂名,于是竟然将王子克托孤给周公黑肩,嘱托他等到庄王临终前,设法迫使庄王选择兄终弟及传王位于克。就这样,周桓王在临死前结结实实的给周王室安上了一枚定时炸弹。
(9)人尽可夫——郑厉公总结战败教训,认为是权臣祭足掣肘所致,于是就勾结老表雍纠准备刺杀祭足,但雍纠妻子祭氏聪慧过人,竟然在不经意间识破了真相。不过手心手背都是肉,陷入两难的祭氏不知应不应该告密,于是在回家归省时请教母亲如何抉择。其母说,人尽可夫,即是个男的都能当丈夫,但父亲只有一个,因此丈夫与父亲二选一时,应该选择父亲。于是祭氏就将郑厉公刺杀祭足的阴谋和盘托出。之后祭足将计就计斩杀女婿雍纠,并在驱逐郑厉公后,迎回郑庄公复位。
3.观后有感
我一直认为:“与齐国相比,纪国从始至终就是个小国。”我感觉这没什么可质疑的,甚至是理所当然不证自明的事情。但万万没想到当我在网上冲浪时,竟偶然发现有观点认为纪国是个西周大国,甚至是个超级大国。然后我就看了看这个奇葩观点的论据理由,感觉实在是无厘头,简直不值一驳,但见此说却颇有拥趸,大异之下遂在此处简单解析一二。
先简单归纳了一下这个无厘头观点搞出的论据,大致有四条:①首先齐哀公被纪国举报害死后,齐国竟然没有复仇,一定是迫于纪国的淫威;②其次之后齐国连续迁了两次都,显然是被纪国打的抱头鼠窜;③再次在历史地图册上,纪、纪鄣和鄣之间的距离很远,三者都是纪国的领土,那纪国的领土可谓幅员辽阔,不是超级大国是什么;④最后左传上有很多纪国兴兵的记载,这说明即使是春秋初期,纪国还是大国。这四条论据一个比一个离谱,故此处我就逐条解析一下。
(1)齐侯为什么不复仇
我都不知从哪里开始吐槽了。首先是关于为什么齐哀公死后齐国为什么没有复仇的问题。那这要先问新齐侯为什么要复仇?对于新君来说,他感谢纪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报仇呢?齐哀公被杀后,周天子强行认命齐哀公同父异母的小宗兄弟齐胡公继承君位,所以对于新君齐胡公来说,正是由于纪国的“仗义执言”才有了自己一个边缘小宗反继大宗位这种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美事,感谢纪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复仇?
另外此时齐国新君齐胡公不仅不会报复纪国,反而会大力拉拢纪国。不是因为纪国强,而是因为新君“得国不正”,朝野反对势力太强,必需依靠外援帮助,哪怕是曾经的敌国也在所不惜。这也就是为什么袁大头、溥亨利这些玩意登基后第一件事反而是寻求鬼子们的认可和帮助,为此甚至不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并且这种事也并不新鲜,春秋开篇第一年的记载就是“得国不正”的鲁隐公尊称邾国君主为“仪父”以示好拉拢邾国的丑事〖山录||《左传·隐公元年》——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邾子克也。未王命,故不书爵。曰“仪父”,贵之也。公摄位而欲求好于邾,故为蔑之盟。〗。是因为邾国很强吗?肯定不是啊,春秋的记载中,邾国基本上不是在挨揍就是在挨揍的路上。但鲁隐公却仍要屈节拉拢,原因很简单,得国不正,国内反对势力太强,只能求助于外援。
为便于不知前情的小伙伴理解,此处简单介绍一下鲁隐公的事情。鲁隐公人格品德没的说,孔子以其为《春秋》之首就足以看出对其颇有好感。但鲁隐公的命不好,他是庶公子,本应继位的是嫡公子鲁桓公,但由于此时鲁桓公年幼,所以大臣共推鲁隐公继位。但这就造成了鲁隐公得国不正,结果大臣们还好说,可鲁国群公子们就不服了。很简单,大家都是小宗凭什么你能继位,于是鲁国公子们都不拿鲁隐公当君主看待,都别说上朝议事了,就连调动军队这种国之大事他们都敢不跟鲁隐公说一声。
当年小霸郑庄公的郑卫十年血战,原本鲁隐公要求鲁国上下两不相帮,中立看戏即可。可结果鲁国公子们倒好,直接搞了个左右互搏:先是隐公元年鲁公子豫私自率兵跟着郑庄公打卫国;然后就是隐公四年公子翚私自调兵跟着卫国打郑国。直接将鲁国的外交搞的是一塌糊涂。可就算鲁隐公已经如此委曲求全了,最后还是被大宗鲁桓公勾结鲁国公子翚给干掉了,并且还是专门赶在鲁隐公主动退位的前夕。这就是得国不正后所要面临的国内威胁,可谓是一着不慎就身死族灭,那寻求外援就自然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且继承齐哀公君位的齐胡公最终结局也差不多,是被齐哀公的同母弟干掉了。
而等到齐胡公被杀,齐君依然没有复仇纪国,原因更简单,并不是纪国强,而是周天子建立的周礼秩序还在正常运行,齐国这次大宗复辟是直接打周天子的脸,本来就担心周天子会直接掀桌子不管不顾的带领诸侯群殴齐国,隐身还来不及,齐侯又怎么会此时冒头来回跳呢?
齐国虽比纪强但还不足以撑破猛人周公旦编织的这张名为周礼的遮天大网。这一点看看春秋记载的兼并记录就可以理解,很多小国春秋时几乎是一鼓而下,但他们在西周时却活得很滋润,甚至可以和大国平起平坐,是因为他们强吗?当然不是,而是西周依托周礼建立的秩序拥有极强的伟力。
哪怕就算是在礼崩乐坏的东周,天子早已无力维护周礼秩序,但齐襄公想灭纪国,依然要顾忌残存周礼的力量。因此才要紧紧抓住与周天子结为亲家的这不到一年的蜜月期,前脚刚伺候完王姬洞房,后脚提上裤子就带兵急吼吼的爆锤纪国,生怕夜长梦多,被周天子高举周礼大旗给阻挠了〖山录||《左传·庄公元年》——王姬归于齐。齐师迁纪郱、鄑、郚。〗。
并且齐国是直到齐襄弄死了鲁桓公后才逐渐在东土站了绝对上风,之前鲁国并不虚齐国,因此纪国当年搞完事后,明明是个异姓国却一个劲往鲁国等姬姓国中凑。而在鲁庄公认怂之前,齐国并没有绝对把握在鲁国等姬姓国的干预下拿下纪国,这一点通过这次齐僖公伐纪惨败之事就可以证明,但这场大败并不能证明纪国强,否则纪国根本不需要如此上蹿下跳的往姬姓国中窜。
(2)齐侯为什么要迁都
然后就是关于齐哀公死后齐国两次迁都的问题,网上有观点认为是纪国爆锤了齐国,迫使齐国连迁两次都。这个观点没有任何论据支撑,全是臆断,所以也没有什么驳斥的空间。故我此处只简单的说一下齐胡公、齐献公为什么要迁都。其实这个迁都才是最正常的情况,不迁都才反常。
齐胡公、齐献公迁都的原因一句话解释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不仅仅是他们,就算是董卓、曹操、永乐帝、袁大头之流篡权之后也是要迁都的。毕竟对方的老窝经营多年了,对方在老窝用几代甚至十几代编织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且明暗不清,作为外来者根本理不顺。待在当地说不定随便招个厨子司机保镖就是对方的残余势力。故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迁都,一了百了。
至于那些没有迁都的案例,原因大致是,要么这个老窝同时是篡权者的老窝,篡权者也经营很久,一切也很熟;要么是篡权者的老窝是偏远地区,好不容易打到繁华之地,说什么也不会再回去了;要么是大宗的势力自己给自己玩残了,根本无力危害外来入主的小宗,就这曾几句话就逼得大宗左支右绌的嘉靖还是在本应最安全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差一点点被宫女们给活活弄死;再要么是保守势力太强,篡权者无力迁都,比如北魏尔朱荣杀进洛阳后,本想迁都老巢晋阳,但哪怕是将洛阳权贵几乎杀了一个遍,仍因阻力太大而不能如愿,最后只能在确保架空傀儡皇帝后,赶紧跑回晋阳老巢遥控指挥洛阳势力。
当然,外来小宗继位后能够摆平或者妥协旧都势力,不迁都也能混得不错的例子也不少,例如汉文汉宣等猛男,以及一些甘心伏低做小的君主也有不少能善终的。但齐胡公面临的局面则没有可能,因为这完全是噩梦开局,只有迁都才有一线生机。
齐胡公是大宗齐哀公的小宗异母弟,这是典型的小宗入主大宗,虽然有天子支持,但问题也来了,齐哀公大宗的利益集团怎么办?会束手就擒吗?肯定不会啊,利益纠纷太大了,除非新君愿意当大宗利益集团的傀儡被摆弄,但齐胡公绝对不会愿意,并且就算愿意,齐胡公背后的小宗利益集团也不会同意。无他,这是核心利益争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而更糟糕的是,大小宗双方势力过于悬殊,齐哀公大宗利益集团已经发展几代了,手上的力量极强,且除了首领齐哀公被杀外,势力并没有受到任何打击。而新君的小宗以前一直处于被大宗打压的状态,实力根本得不到发展,而此时虽然有周天子的背书,获得了发展实力的可能,但大宗真的会让新君的小宗顺顺利利的发展实力吗。
所以此时局势就很明朗了,大宗虽然没有了首领齐哀公,但势力依然极强,并且对首都营丘经过数代的经营,早已有极高的掌控度。但齐胡公是骤临君位,其背后小宗势力除了周天子的口头支持外什么也没有。并且齐哀公是被骗到周都烹杀的,以致于原大宗势力并没有任何损伤,那齐胡公若想与大宗博弈,第一步只能是迁都,必须赶紧离开大宗的老窝营丘,否则连博弈的资格都没有,在这里可能吃饭睡觉都会被砍。这才是为什么齐胡公继位后要立刻迁都薄姑,然后再试图增强实力消灭大宗。
当然大宗的力量根本不是靠着周天子的空头支票可以对抗的,齐胡公即使迁都躲得远远的,仍然被大宗碾压诛杀。之后大宗推举齐哀公的同母弟齐献公继承君位。至于齐献公迁都就没什么道道了,和纪国更没有关系。本来大宗的老窝就是营丘,如今拨乱反正,自然不会待在小宗经营多年的老窝中了,肯定是要名正言顺的迁回故都,只不过新朝新气象,故又更名故都为临淄。〖山录||《史记·齐世家》哀公时,纪侯谮之周,周烹哀公而立其弟静,是为胡公。胡公徙都薄姑,而当周夷王之时。哀公之同母少弟山怨胡公,乃与其党率营丘人袭攻杀胡公而自立,是为献公。献公元年,尽逐胡公子,因徙薄姑都,治临菑。〗
(3)历史地图册上的纪国
历史地图册上,有纪、纪鄣和鄣,三者彼此相距很远,因此网上的这种观点认为纪国幅员辽阔,基本上已经囊括了华东地区,那肯定是个大国。此处不讨论纪、纪鄣和鄣的关系,因为学术界也讨论不清。我此处就讨论一个问题,就算这三个相聚很远的地方都是纪国领土,能证明纪国幅员辽阔吗?
先说明,春秋初期还是国野制,即对于诸侯国来说,只有城郭内才是真正意义的领土,之外就是权利辐射区,从内到外的具体划分就是城、郭、郊、牧、野,对于诸侯领主来说其控制度是依次减弱,再往外就是所谓的野外,领主已经没有控制力了,这也就成了戎夷的活动范围,领主虽然依然可以说这是自己的领土,但没有控制力,只能算是名义上的领土。就如周天子可以高声宣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实际上却远非如此。要知道洛阳作为大周东都如今却出土了一些戎夷领主的墓穴,就是因为即使是天子脚下的东都,洛邑的城郭郊牧野之外也是周王的权利真空地带,也就自然会盘踞戎夷势力。
也就是说,在战国之前诸侯是以城池为依托辐射势力范围,野之外由于距离城池太远,领主无法进行日常的势力维护,所以只能算是名义上的领土。真正有意义的领土就是一座城辐射的城、郭、郊、牧、野。
真正意义的领土制,则要到战国时期,先决条件是生产力的发展以及周礼秩序的彻底崩盘。生产力的发展促使城池的建设越来越多,单个城池的势力辐射范围也越来越广;而周礼的彻底崩盘则是当不同领主的城池辐射范围重叠后可以进行兼并。从而促使同一个领主的城池辐射范围逐渐连成一片,此时城与城之间的荒野才有了作为领土的意义和价值,这时候华夏才算是进入到领土制时期。
因此,就算历史地图上的纪、纪鄣和鄣全是纪国领土,也只能证明这三座城各自辐射的城、郭、郊、牧、野是纪国领土,而不能证明,其三城之间包括的整个华东都是纪国领土。所以历史地图上,三个城池的位置根本不能证明纪国幅员辽阔。现在考古出的春秋小国的城池遗址中不少同国城池的位置也是地域跨度极大,学者一般是尽力向着迁居、飞地、同流等方向解释,理由很简单,画到地图上,中间区域也有一堆其他国家的城池遗迹,根本连不成片。至于目前网上的那张常见的春秋诸侯成片彩色地图只能算是示意图,显示个大概位置而已。
那同国的城与城距离很远能不能证明该国控制力很强呢?在分封制时期同样也证明不了。因为很远的城池认主某国,并不意味着该国能够长臂控制该城,更大的可能是该城需要此国的名头,所以才会主动认主,并逢年过节派人朝聘。但这一般并不是因为畏惧兵锋,而是因为他们需要获得该国的名头才能在当地立足,才能与周边周礼诸侯正常交往。否则,该城就是蛮夷之城,不仅无法与周礼国家平等交流,还可能被名正言顺的顺手灭掉,并且被灭了也没地说理去。
一个比较简单的例子就是秦,秦立国之前最初的活跃范围可达今甘肃地界,但当得知西周有一个本家亲戚被天子封为大夫,食邑赵时,秦先祖赶紧派人带上重礼千里迢迢来到赵大夫家攀亲戚,坚持要认赵氏为祖,之后全族就都跟着氏赵,谁敢拦着,就跟谁急。这就是为什么哪怕数百年后,秦国嬴政一统天下威震四海后,但也要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是赵政。难道是因为当年的赵大夫势力很大,大到已经能够对远在的甘肃的秦族进行管理吗?当然不是,而是秦人需要赵大夫这个名头,有了这个名头,他们才是正儿八经的周朝人,否则就是前朝恶来余孽,周边哪个诸侯瞧秦人不顺眼,灭了也就灭了,旁人还会说灭的好!但认了赵大夫后,秦人就是赵大夫的正式族人了,是诸侯们的自己人了,周围诸侯要灭秦人,就是灭赵大夫的族人,故周边诸侯动手时就要先掂量一下轻重了。因此根本不需要赵大夫家有什么强力的远程掌控手段,只要赵大夫这个名头在,千里之外的秦人就会自带干粮的上杆子的认赵氏为主。
(4)关于纪国兴兵的记录
春秋左传上记录了不少纪国兴兵的事迹,因此网上有观点认为这是纪国是大国的有力证据。这个实在无厘头,先说纪国独立干架的记录,被伐的都是一些给历史学家出难题的小国家,比如左传开篇第一年八月记载纪国讨伐的这个夷国,别说你我是一头问号了,及时历史学者也没彻底搞明白这个夷国的具体信息;至于纪国跟着大国干的群架虽然也不小,但实在说明不了什么,如果非这么看的话,那许男国也是春秋大国了呗,春秋左传记载许男打群架的场次和烈度可比纪国高了几个段位;最后最关键的是,春秋中记载更多的是纪国朝见鲁国的记录,有这种天天朝见诸侯的强国吗?
至于有阴谋论说,是齐国灭纪后掌握了话语权销毁了关于纪国强大的记录。这个完全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为对于战胜国来说,它们的确可能贬低战败国,但绝不会弱化(司马晋国这种本身就由小人创立的国家除外)。理由很简单,这个敌国越强,就证明亲手消灭敌国的自己更强,这是往脸上增光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刻意弱化呢。这也就是为什么史书中,无论是蚩尤、纣王还是楚霸王,他们的形象都惊人的一致,即为人很残暴,但战力很逆天!正如,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时大骂对方一个卖肉的竟敢自称镇关西,但等到打死镇关西后,立刻逢人便说俺曾经三拳打死镇关西,绝不会说当年打死了个卖肉的……其实一样的道理!
当然,网络历史学家,关于所谓纪国是大国还有其他论据,但实在不值一驳,此处就不一一罗列了,例如什么莱夷曾抢夺齐都,虽被姜太公打败,但也说明莱夷很强,齐国很弱,都打到齐都了。此处不掰扯这个莱夷和纪国是否有从属关系。就说这一战真能证明齐国很弱吗?莱夷虽然的确是打到齐都,但问题是,这一战是外来的姜太公,生生从本土地头蛇莱夷手上撕下了一块地作为自己的领土,还顺利建了都,还成功打退了莱夷的反扑。也就是说,这一战压根不是所谓的莱夷打到齐都,而是齐太公打到莱夷,还成功建立了齐都,齐太公是直接从无到有,弄走了莱夷们的大块地盘,这已经强得没边了,好伐!
综上所述,我一贯认为,和齐国比,纪国从始至终都是小国。根本不存在所谓力压齐国的时候。我得出这个结论的理由很简单,无论是春秋左传还是史记还是其他文献,纪国都只是以小国的形象出现,哪怕是国语这种明显和齐国有仇的典籍中也没有任何关于“纪国是大国”的哪怕一丁点记录或侧面描写。实在是没什么论据能够支撑“纪国是大国”这么无厘头的论点。
一、郑厉背盟
周桓王十九年(鲁桓公十一年,郑庄公四十三年,宋庄公十年,元始前701年)秋九月丁亥,郑昭公在内外胁迫下不得不弃位出奔,十日后的己亥日,郑厉公经过三辞三让等传统戏码后,才在群臣的苦劝下,勉为其难的顺势继位〖山录||《左传·桓公十一年》——秋九月丁亥,昭公奔卫。己亥,厉公立。〗。
郑厉公甫一继位,宋庄公就立刻遣人致书称贺,然后当场讨债。郑厉公只得召祭足商议对策。毕竟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继任前郑厉公认为郑国是别人的,怎么糟践都不心疼,可现在郑国是自己的了,掏一点就难受得不要不要的。尤其是那整整三座城池,郑国本来就不大,一下子再割去三座,这还不比割郑厉公的心头肉还要疼。并且郑厉公本就得国不正,要是刚一继位,就又送出去三座城池,这还如何服众。
于是两人商量后决定,白璧和黄金先只给三分之一,三座城池只暂给赋税,其他的以后再说。宋庄公闻讯,勃然大怒,继续找人催债,郑厉公就又给了两万钟粮食应付。但宋庄公依然不依不饶,毕竟要想在春秋混下去,最重要的就是落袋为安,毕竟今天的国君也许就是明天的一副枯骨,承诺一旦今天没有兑现,明天可能对面就换人了,那一切就都成空了。祭足无法,决定去找齐鲁二侯求助〖山录||《左传·桓公十三年》——宋多责赂于郑,郑不堪命。〗。
祭足于是就派人分别去找齐鲁二侯,希望能够帮忙说项,转圜此事,至少能给宋庄公一些压力,不至于如现在一样咄咄逼人。鲁桓公倒是好说话,毕竟,一则,当年鲁桓公弑杀兄长鲁隐公上位时,郑庄公是第一个承认鲁桓公地位的重量级诸侯,鲁桓公倒是心念这份人情;二则,郑厉公本来就是鲁桓公为了对付情敌郑昭公而推上位的,这可耗费了鲁桓不少政治资源,此时自然不愿半途而废,所以鲁桓公知道郑厉公的困境后,直接答应帮忙。
但齐僖公那里却出了纰漏,原来齐僖公十分欣赏郑昭公忽,曾经两次想将闺女嫁给他,虽然都被拒绝,齐僖公脸上有点挂不住,但对郑昭公忽依然是英雄惜英雄。外加恶曹之盟中齐僖公曾答应郑庄公照看郑昭公,虽最后在二女婿鲁桓公的游说下选择中立,但并不意味着齐僖公就喜欢郑厉公。尤其是听闻郑厉公阴谋逼宫赶走郑昭公忽上位的经过后,齐僖公对郑厉公就更加厌恶。此时见郑厉公竟然舔着脸找自己帮忙,勃然大怒的齐僖公不仅拒绝帮助郑厉公,还扬言要亲自下场收拾郑厉公,以“不负”恶曹之盟。郑厉公闻言亦怒,但暂时也无可奈何,只能狠狠的恨上齐僖公,而这就为之后郑国帮助纪国对抗齐国埋下了伏笔。
却说宋庄公遣人致书称贺,就索取三城,及白璧、黄金、岁输谷数。厉公召祭足商议。厉公曰:“当初急于得国,以此恣其需索,不敢违命。今寡人即位方新,就来责偿。若依其言,府库一空矣。况嗣位之始,便失三城,岂不贻笑邻国?”
祭足曰:“可辞以‘人心未定,恐割地生变,愿以三城之贡赋,代输于宋。'其白璧、黄金,姑与以三分之一,婉言谢之。岁输谷数,请以来年为始。”厉公从其言,作书报之,先贡上白璧三十双,黄金三千镒,其三城贡赋,约定冬初交纳。
使者还报,宋庄公大怒曰:“突死而吾生之,突贫贱而吾富贵之,区区所许,乃子忽之物,于突何与,而敢吝惜?”即日,又遣使往郑坐索,必欲如数,且立要交割三城,不愿输赋。
厉公又与祭足商议,再贡去谷二万锺。宋使去而复来,传言:“若不满所许之数,要祭足自来回话。”
祭足谓厉公曰:“宋受我先君大德,未报分毫,今乃恃立君之功,贪求无厌,且出言无礼,不可听也。臣请奉使齐、鲁,求其宛转。”
厉公曰:“齐、鲁肯为郑用乎?”祭足曰:“往年我先君伐许伐宋,无役不与齐、鲁同事。况鲁侯之立,我先君实成之,即齐不厚郑,鲁自无辞。”
厉公曰:“宛转之策何在?”祭足曰:“当初华督弑君而立子冯,吾先君与齐、鲁,并受贿赂,玉成其事。鲁受郜之大鼎,吾国亦受商彝。今当诉告齐、鲁,以商彝还宋,宋公追想前情,必愧而自止。”
厉公大喜曰:“寡人闻仲之言,如梦初醒。”即遣使赍了礼币,分头往齐、鲁二国,告立新君,且诉以宋人忘恩背德,索赂不休之事。
使人到鲁致命,鲁桓公笑曰:“昔者,宋君行赂于敝邑,止用一鼎,今得郑赂已多,犹未满意乎?寡人当身任之,即日亲往宋,为汝君求解。”使者谢别。
再说郑使至齐致命,齐僖公向以败戎之功,感激子忽,欲以次女文姜连姻,虽然子忽坚辞,到底齐侯心内,还偏向他一分。今日郑国废忽立突,齐侯自然不喜,谓使者曰:“郑君何罪,辄行废立?为汝君者,不亦难乎!寡人当亲率诸侯,相见于城下!”礼币俱不受。
使者回报厉公,厉公大惊,谓祭足曰:“齐侯见责,必有干戈之事,何以待之?”祭足曰:“臣请简兵搜乘,预作准备,敌至则迎,又何惧焉?”
二、宋庄忘恩
(1)宋庄旧事
当年,宋庄公未继位时,曾被当时的宋国国君宋殇公视为眼中钉,急欲除之而后快,多亏郑庄公的仗义相护,才有了宋庄公后来的飞黄腾达。而此事原委,我们还要从宋殇公的父亲宋宣公开始说起。
宋宣公临终前感念自己兄弟宋穆公的功德,并没有传位给太子宋殇公,而是执意传位于弟弟宋穆公〖山录||《史记·宋世家》——宣公有太子与夷。十九年,宣公病,让其弟和,曰:“父死子继,兄死弟及,天下通义也,我其立和。”和亦三让而受之。宣公卒,弟和立,是为穆公。〗,而穆公本为谦谦君子,亦感兄长让位之德,继位之后不仅厚待废太子殇公,而且临终前敬崇兄长宣公之德,又将君位还给了侄子殇公〖山录||《史记·宋世家》——穆公九年,病,召大司马孔父谓曰:“先君宣公舍太子与夷而立我,我不敢忘。我死,必立与夷也。”孔父曰:“群臣皆愿立公子冯。”穆公曰:“毋立冯,吾不可以负宣公。”于是穆公使冯出居于郑。八月庚辰,穆公卒,兄宣公子与夷立,是为殇公。〗。
但宋殇公与公子冯之间却没有父辈间的感情和气魄,因此宋殇公对于叔叔穆公的儿子冯颇为忌惮,而公子冯担心性命不保,于是投奔郑庄公。宋殇公大怒,立刻向郑国索要,但郑庄公感念宣公穆公的兄弟情谊,想起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弟弟段,长叹一声后,竟然不计丝毫利益得失的死保已毫无价值的公子冯,而正是当时郑庄公的一力相护,甚至不惜与宋国开战,才最终保住了宋庄公的性命。后来宋殇公被华督设计害死,意外之喜的公子冯又在郑庄公与齐鲁二侯的共同扶助下,最终当上了宋国国君,成为宋庄公。
(2)宋庄背盟
周桓王十九年(鲁桓公十年,齐僖公二十九年,郑庄公四十二年,卫宣公十七年,元始前702年)春正月,刚过完年的郑庄公立刻带着世子忽与齐卫宋三侯会盟,四君会盟时,郑庄公定下的议题竟是托孤,齐僖公看着郑庄公那满头白发,忽然明白了什么,于是会盟结束后,立刻和大女婿卫宣公拉着还茫然无知的世子忽聊起了国事,许久才告辞离开〖山录||《左传·桓公十一年》——十一年春,齐、卫、郑、宋盟于恶曹。〗。
懵懂无知的郑世子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郑庄公只是欣慰的笑了笑。他感觉自己做的已经够了,齐卫支持世子忽,而宋庄公更是当年自己一手保下的,自然也会支持世子忽,这样再加上自己的心腹祭仲拥护,世子忽必能平稳接位。
但郑庄公是万万没想到,他以为最不可能背盟的宋庄公,恰恰是第一个背盟的。缘何?论利不论德,必遭横祸也!明明是华督为了美色枉顾国家安危,悍然弑杀宋殇公,但宋庄公为了自身利益,不仅颠倒黑白力保华督不说,还慷他人之慨,崽卖爷田心不疼的将宋国起自殷商时就积攒的宝物大肆拿出收买诸侯。而这俩玩意,郑庄公竟然会为了利益,无底线无原则的进行支持,不仅让公子冯继位成为宋庄公,还让华督成了宋国相。看似郑庄公是此次宋乱的最大受益者——毕竟当年顶着宋国压力收留的公子冯这支垃圾股,此时不仅忽然翻红获得巨大利益,还顺势与宋国化敌为友,以绝对胜利者的姿态完美结束郑宋十年战争——但问题是公子冯这种数典忘祖的人渣继位之后真的会念郑庄公的好进而知恩图报吗?呵呵,既然郑庄公选宋君宋相时,利益为先,不虑德行,那就勿怪之后公子冯得势后的猝然反噬了。
果然,郑庄公薨逝后,宋庄公根本不感念当年郑庄公硬顶宋殇公压力一力护持之德,也不承郑庄公拥其为君之情。毕竟对宋庄公这种啥都能出卖的玩意来说,这只是场交易而已,郑庄公救他只是为了拿张制衡宋国的底牌,郑庄公拥立他也只是为了政治利益,而当年的人情,他早就用国宝还了。因此宋庄公不仅不伤怀感念分毫,反而立刻落井下石,狠辣的对郑国进行了致命打击。
当时郑庄公尸骨未寒,宋庄公就一刻都等不及的勾结小姑仲子的独子鲁桓公,一手炮制出了郑国的君位之乱,当年他主动送给郑庄公的谢礼,他这次要连本带利的全部收回。于是乎宋庄公在郑昭公平稳继位后,悍然绑架郑国托孤重臣祭仲,然后逼其利用郑庄所赐的托孤大权驱逐新君郑昭公,拥立郑厉公。而之后郑厉公由于得国不正,又被驱逐,如此反复几次后,郑国国势直接断崖式坠落。而宋庄公则趁郑乱攫取收割大量的郑国利益,连本带息的收回了当年送给郑庄公的所有谢礼。
而对于郑国更致命的是,此次事件直接开启了郑庄四子夺嫡的大乱局,最终导致郑国桓武庄三代所积的小霸基业几乎尽毁,直接沦为春秋争霸的背景板。故后世孔夫子作《春秋》,记恶曹之盟时直接去掉了宋国,以抨宋庄公负恩背约之行。而若郑庄公泉下有知,看到此情此景,会不会后悔当初只考虑利益而拥立宋公子冯这么个德行败坏玩意的荒唐行为〖山录||《春秋·桓公十一年》——十有一年春正月,齐人、卫人、郑人盟于恶曹。〗。
(3)鲁宋分歧
宋桓公为补偿当年自己不合法继位而向郑庄公输出的利益,此时疯狂的压榨郑国。而鲁桓公不同,鲁桓公继位虽然也有问题,但其并没有向郑庄公单方面输出利益,只是正式用许田交换了泰山之田,并且郑庄公大悦之下,反而赠了其一套美玉〖山录||《春秋·桓公元年》——三月,公会郑伯于垂,郑伯以璧假许田。〗〖山录||《左传·桓公元年》——元年春,公即位,修好于郑。郑人请复祀周公,卒易祊田。公许之。三月,郑伯以璧假许田,为周公、祊故也。〗。
所以鲁桓公对郑国的利益不感兴趣,他勾结拥立郑厉公的动机仅仅是为了面子,因为自己视若珍宝的文姜,却只是郑昭公完全看不上并以齐大非偶为由严词拒绝的破鞋,而且问题是文姜还真是破鞋,还是其亲兄长搞的破鞋,这让鲁桓公的脸往哪里搁?所以无论鲁桓公再怎么表示相信妻子文姜的清白,再怎么秀恩爱,只要郑昭公这个活证据存在,他鲁桓公就只能是个笑话,你老婆文姜要不是破鞋,人家世子忽咋就是不要呢?再加上郑昭公还在郎地当着郑宋卫鲁四国的面爆锤过鲁桓公,此仇不报你让鲁桓公的脸往哪里搁〖山录||《左传·桓公十年》——冬,齐、卫、郑来战于郎,我有辞也。初,北戎病齐,诸侯救之,郑公子忽有功焉。齐人饩诸侯,使鲁次之。鲁以周班后郑。郑人怒,请师于齐。齐人以卫师助之。故不称侵伐。先书齐、卫,王爵也。〗。因此鲁桓公必须想方设法撵走郑昭公,至于对郑国,鲁桓公倒是没有什么觊觎之心。
虽然宋庄公和鲁桓公在搞掉郑昭公的事情上志同道合,但是动机完全不同,宋庄公是为了连本带利拿回当年自己输出的利益,而鲁桓公只是为了报复郑昭公,因此此时二人就出现了分歧,当鲁桓公得知老表宋桓公正在一个劲的压榨郑厉公时,就十分反感宋桓公不识大体的短视行为。本来郑厉公就得国不正,你再这么压榨,一旦郑国国内强烈反弹,郑昭公可能会直接复位。而对于鲁桓公来说,郑昭公复位是其最不能接受的情况,毕竟郑昭公的拳头,鲁桓公在郎地是亲身尝过的,打在身上那是真疼!因此鲁桓公得到郑厉公的求援信后,立刻就准备帮忙说项,打算让宋庄公注意一下分寸,差不多得了,不要因小失大,要是玩过火就不好了。
(4)折地会盟
周桓王十九年(鲁桓公十一年,郑庄公四十三年,宋庄公十年,陈厉公六年,蔡桓侯十四年,元始前701年)秋,宋庄公邀请鲁国参加折地会盟,以劝服陈蔡两国支持郑厉公,因为陈厉公乃是郑昭公的二舅哥,而陈厉公又是蔡国外甥,因此陈蔡两国最初是站在郑昭公一方的,不过奈何陈蔡都是小国,故在郑昭公被驱逐后,两国立场开始摇摆。于是宋庄公就想先礼后兵,争取在折地用言语摆平两国,以彻底断掉郑昭公的助力。而为了能更顺利的压服二国,宋庄公就打算拉上鲁国站台,以壮声势。
正愁没有切入口劝说宋庄公的鲁桓公一听大喜,赶紧命公子柔前去赴会〖山录||《春秋·桓公十一年》——柔会宋公、陈侯、蔡叔盟于折。〗。并让公子柔在会盟结束后邀约宋庄公前来夫钟相会进一步商量郑国之事。果然有了周礼之国鲁的背书,陈蔡二国很快就妥协了,认可了郑厉公的继位合法性。宋庄公大悦,会后一听公子柔邀约请求,立刻欣然前往扶钟与鲁桓公相会。
(5)扶钟会盟
周桓王十九年(鲁桓公十一年,郑庄公四十三年,宋庄公十年,元始前701年)秋,鲁桓公与宋庄公在扶钟相会,以为郑国说项,希望宋庄公见好就收,最起码不要压榨太急,宽限一二时日,好让郑厉公缓过气来,但宋庄公却一口回绝,不仅不同意停止压榨还拒绝宽限郑厉公还债的时日。原因很简单,宋庄公认为自己当年为了继位,卖国时可是眼都不眨一下,怎么到了郑厉公就要让着他呢?当年我给你鲁国送城池宝器时,咋不见你鲁桓公谦让一下,怎么到了郑厉公给我东西时,你忽然跳出来当好人了?!鲁桓公还想继续劝,但奈何宋庄公死咬不放,最后二人只得不欢而散〖山录||《春秋·桓公十一年》——公会宋公于夫钟。〗。
且说鲁桓公遣公子柔往宋,订期相会。宋庄公曰:“既鲁君有言相订,寡人当躬造鲁境,岂肯烦君远辱?”
公子柔返命。鲁侯再遣人往约,酌地之中,在扶锺为会,时周桓王二十年秋九月也〖山注|| 我验算许久,都是周桓王十九年。〗。宋庄公与鲁侯会于扶锺。鲁侯代郑称谢,并为求宽。
宋公曰:“郑君受寡人之恩深矣!譬之鸡卵,寡人抱而翼之,所许酬劳,出彼本心。今归国篡位,直欲负诺,寡人岂能忘情乎?”
鲁侯曰:“大国所以赐郑者,郑岂忘之?但以嗣服未久,府库空虚,一时未得如约,然迟速之间,决不负诺,此事寡人可以力保!”
宋公又曰:“金玉之物,或以府库不充为辞,若三城交割,只在片言,何以不决?”鲁侯曰:“郑君惧失守故业,遗笑列国,故愿以赋税代之,闻已纳粟万锺矣!”
宋公曰:“二万锺之入,原在岁输数内,与三城无涉,况所许诸物,完未及半。今日尚然,异日事冷,寡人便何望焉?惟君早为寡人图之!”鲁侯见宋公十分固执,怏怏而罢。
三、屡盟无益
(1)阚地会盟
夫钟之会上,鲁桓公与宋庄公商讨宋国压榨郑国之事,但由于分歧太大,二人不欢而散,鲁桓公无法,只能如实转告郑厉公。郑厉公与祭足紧急商议对策后,派人带上国礼再见鲁桓公,告知鲁桓公,郑国愿意答应除割让三城外的其他所有条件,烦劳鲁桓公再次说项。
周桓王十九年(鲁桓公十一年,郑庄公四十三年,宋庄公十年,元始前701年)冬十二月,鲁桓公再次约见宋庄公,言称郑国之事有新进展了。宋庄公大喜,急忙赴会,二人在阚地相见。会上,鲁桓公兴冲冲的将郑国的决定告知宋庄公,本以为郑国答应的利益已经很多了,宋庄公应该会满意,但没想到宋庄公却是十分失望。然后宋庄公严词拒绝了鲁桓公的说和,仍然坚持要郑厉公履约割城。
鲁桓公感觉宋庄公简直不可理喻,郑厉公都这么有诚意了,你宋庄公还要啥自行车?!真将郑国逼反了,让郑昭公一复位,那时大家都麻爪。其实宋庄公不是不知道,但可惜他投入的成本太高了,当年宋庄公为了继位,崽卖爷田不心疼的大肆向诸侯散财,这已经使其在宋国是人厌狗嫌的存在了,而此次又选择忘恩背约的背刺郑国,更是让其饱受天下人唾弃,若是不能拿够利益,那他可就亏到姥姥家了,虽然在鲁桓公眼中郑厉公拿出的利益已经很丰厚了,但在宋庄公眼中,远没有达到抵偿其代价的地步,结果双方再次谈崩,不欢而散。
(2)谷丘会盟
阚地之会无功而返后,郑厉公咬了咬牙,将当年宋庄公继位时为答谢郑庄公而特意赠送的一尊商彝托鲁桓公还给宋庄公,希望宋庄公能够看在当年父亲郑庄公拼死相护的情面上,用这尊商彝抵偿剩余债务。
周桓王二十年(鲁桓公十二年,郑厉公元年,宋庄公十一年,元始前700年)秋七月丁亥,鲁桓公又约宋庄公在谷丘会面,宋庄公不愿来,于是鲁桓公又拉上南燕国,南燕国乃是姞姓国,因此与宋卫等非姬姓国的关系较为友好,故南燕国参会,宋国也不好拂友情面,只得如约参会〖山录||《春秋·桓公十二年》——秋七月丁亥,公会宋公、燕人盟于谷丘。〗。
会上,鲁桓公立刻拿出了那尊商彝,说出了郑国的提议。而用这尊商彝抵偿剩余的所有债务可不是异想天开,因为这尊商彝的确不一般,这宋国是当年殷商的后裔,而这尊商彝是殷商时期由殷商王族铸造的青铜祭器,后来周成王时期,周公兴灭继绝,封纣王的兄长微子启于商朝故地,建立宋国,与周为客,不绝商朝宗祀。且不说这尊商彝本身的价值和意义,单说其是殷商王族出品,又经历了西周几百年的岁月,仅这一项就已是价值连城。纵使是当年鲁侯扶助宋庄公继位,宋庄公也只是赠送了被宋国灭掉的小国郜的传国宝鼎而已,若非郑庄公对宋庄公实在是恩重如山,且是其能否继位的关键中的关键,宋庄公是绝不会舍得将如此重器赠予郑国。
宋庄公看到商彝时立刻就动心了,但依然不愿放弃债务。至于郑庄公的恩情,时间久了,早已淡忘。若其真的还记得这恩情,又怎么会在郑庄公尸骨未寒之时,就迫不及待的算计郑国新君郑昭公呢?但宋庄公又想拿回这尊商彝,于是就灵机一动,说道:时间长了,已经忘了,我带回去找府中之人询问一下当时情况。而鲁桓公却以为宋庄公已经同意,只是抹不开面子,故以此为由找一个台阶下。于是鲁桓公大悦,立刻和南燕君以及宋庄公把酒言欢,定盟而归。
(3)虚地之会
谷丘之会上,鲁桓公误以为宋庄公收下商彝就是同意自己提议的意思,于是立刻向郑国大包大揽的打包票。但可惜,宋庄公收下商彝后就没有下文了,而催债的行动却一直没有停下。鲁桓公有点摸不着头脑,遂只能再次约见宋庄公。
周桓王二十年(鲁桓公十二年,郑厉公元年,宋庄公十一年,元始前700年)秋,鲁桓公约宋庄公于虚地,宋庄公心虚,遂遣使者告假,谎称身体有恙。鲁桓公虽有疑,但毕竟是有求于人,所以就再约宋庄公于当年冬在龟地再会〖山录||《春秋·桓公十二年》——公会宋公于虚。〗。
(4)龟地之会
当年冬十一月,鲁桓公在龟地约见宋庄公,但宋庄公再次寻借口不至。这下,鲁桓公彻底愤怒了,你宋庄公当年能继位,还是我参与拥立的,如今就这点破事,你竟然敢晃点我几次,咋滴?给你脸了!〖山录||《春秋·桓公十二年》——冬十有一月,公会宋公于龟。〗
暴怒的鲁桓公立刻返回国都,并马上遣使面见郑厉公,言称鲁桓公已经决定准备收拾宋国了,让郑厉公也随时做好准备,到时一齐削宋庄公这个无信无义的完蛋玩意。而郑厉公也是苦宋久矣,一听此言,立刻来劲,马上同意了鲁桓公的提议,开始秣兵历马,准备好好教训宋庄公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从而一泄心头之恨〖山录||《左传·桓公十二年》——公欲平宋、郑。秋,公及宋公盟于句渎之丘。宋成未可知也,故又会于虚;冬,又会于龟。宋公辞平,故与郑伯盟于武父。遂帅师而伐宋,战焉,宋无信也。君子曰:“苟信不继,盟无益也。《诗》云:‘君子屡盟,乱是用长。’无信也。”〗。
鲁侯归国,即遣公子柔使郑,致宋公不肯相宽之语。郑伯又遣大夫雍纠捧著商彝,呈上鲁侯,言:“此乃宋国故物,寡君不敢擅留,请纳还宋府库,以当三城。更进白璧三十双,黄金二千镒,求君侯善言解释!”
鲁桓公情不能已,只得亲至宋国,约宋公于谷邱之地相会。二君相见礼毕,鲁侯又代郑伯致不安之意,呈上白璧、黄金如数。鲁侯曰:“君谓郑所许诸物,完未及半,寡人正言责郑,郑是以勉力输纳。”
宋公并不称谢,但问:“三城何日交割?”鲁侯曰:“郑君念先人世守,不敢以私恩之故,轻弃封疆。今奉一物,可以相当。”即命左右将黄锦袱包裹一物,高高捧著,跪献于宋公之前。
宋公闻说“私恩”二字,眉头微皱,已有不悦之意。及启袱观看,认得商彝,乃当初宋国赂郑之物,勃然变色,佯为不知,问:“此物何用?”
鲁侯曰:“此大国故府之珍,郑先君庄公,向曾效力于上国,蒙上国贶以重器,藏为世宝,嗣君不敢自爱,仍归上国。乞念昔日更事之情,免其纳地。郑先君咸受其赐,岂惟嗣君?”
宋公见提起旧事,不觉两颊发赤,应曰:“往事寡人已忘之矣,将归问之故府。”正议论间,忽报:“燕伯朝宋,驾到谷邱。”宋公即请燕伯与鲁侯一处相见。
燕伯见宋公,诉称:“地邻于齐,尝被齐国侵伐,寡人愿邀君之灵,请成于齐,以保社稷。”宋公许之。
鲁侯谓宋公曰:“齐与纪世仇,尝有袭纪之心,君若为燕请成,寡人亦愿为纪乞好,各修和睦,免构干戈。”三君遂一同于谷邱结盟。
鲁桓公回国,自秋至冬,并不见宋国回音。郑国因宋使督促财贿,不绝于道,又遣人求鲁侯。
鲁侯只得又约宋公于虚龟之境面会,以决平郑之事。宋公不至,遣使报鲁曰:“寡君与郑自有成约,君勿与闻可也。”
四、鲁郑伐宋
(1)卫宣身亡
周桓王二十年(鲁桓公十二年,郑厉公元年,宋庄公十一年,元始前700年),鲁桓公数次为郑宋说项,但都被宋庄公拒绝,鲁桓公与郑厉公皆大怒,于是二国相约准备起兵伐宋,教训一下这个忘恩负义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但是两国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在静静的等待一个时机,即一个人的死期。
郑鲁两国等的这个人就是卫宣公,此时已经卧床不起命不久矣的卫宣公。之所以要等卫宣公死后再动手,主要是因为宋卫乃是兄弟之国,两国皆是殷商遗民所建,因此,两国大多数时间都是同患难共进退。若鲁郑伐宋,卫国必援宋,徒增变数。并且哪怕是小霸郑庄公时期,也是十分头疼卫宋之间的铁磁关系,为此曾吃了不少苦头。若能够选择的话,郑鲁自然希望卫宣公死后再动手,这样伐宋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这时可能有小伙伴要问了,卫宣公死后不是还有后继者,后继者也一定会援宋,那卫宣公死不死又对鲁郑伐宋有何影响呢?其实原因很简单,此时的诸侯都很清楚,卫宣公一旦身死,卫国后继者将会自身难保,从而很难为宋国提供有力的帮助。这是因为卫国这个继任者是一个要比卫宣公还要卑鄙、还要无耻的更猥琐的货色,他继位后,别说援宋了,不拖后腿都算是烧高香了,鲁郑自然不必再考虑卫国的影响。至于此事原委还要从卑鄙无耻的卫宣公干过的一系列猥琐事开始说起。
初,卫庄公传位卫桓公,公子州吁不服,弑兄卫桓后自立为君,但公子州吁得国不正,自立后,被卫臣石碏和陈桓公用计斩杀。最后群臣拥立卫桓公之弟卫宣公继位,可当时的卫人绝对想不到,这位卫宣公乃是整个春秋历史中最卑鄙最龌龊最无耻的诸侯。
卫宣公尚为公子时,曾暗烝小妈夷姜,后生急子。待卫宣公继位,夷姜尚未色衰,于是卫宣公极宠夷姜,遂封急子为世子储君。急子成年后,卫宣公为急子向齐国求婚,齐僖公欣赏急子之才,遂将爱女宣姜下嫁。然而当卫宣公无意中得知宣姜之貌美远胜自己的姘头夷姜时,立起觊觎之念,于是竟然暗施诡计,悄悄换掉迎亲队伍,然后直接将儿媳宣姜扒灰到了自己的床上,待生米煮成熟饭后,齐僖公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将错就错的收下了这个卑鄙无耻的大龄女婿。
而世子急子乃是谦谦君子,因此虽然心痛,可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并以待母之礼侍奉宣姜。但卫宣公这龌龊玩意就恶心了,为了投桃报李,也为安抚齐国的不满情绪,竟然将宣姜封为了正宫夫人,结果本来极为安稳的卫国,瞬间有了嫡争之危。
好在宣姜生下长子寿时,还没有黑化,因此依然按照心目中的那个“他”——也就是前未婚夫急子——培养自己的儿子,所以长子寿也是一位谦谦君子,且与急子兄友弟恭,故卫宣公虽有心改嫡公子寿,但急、寿二人和睦,无论改嫡与否,卫国都无嫡争之患。
但等到宣姜生下次子朔时,由于岁月的流逝,尝到权利甜头的宣姜逐渐开始为身后之事计较考虑,然后就黑化了,正如红楼宝二爷说的那样“怎么这些人只一嫁了汉子,染了男人的气味,就这样混账起来,比男人更可杀了!”
此时的宣姜,看着年老体衰没多少时间好活的卫宣公,自然为自己的青春不值,她不再甘心只当十几年君夫人,她不愿让自己的大好青春白白陪葬卫宣公这个老东西,因此她要成为太夫人,她要继续掌控权利。于是她开始不满长子寿与急子一般与世无争的性情,结果次子朔就自然而然的被黑化后的宣姜培养成了唯利是图无所不用其极的卑鄙小人。
之后,公子朔开始里挑外撅,利用卫宣公以己度人不断猜忌急子的心理,成功说服卫宣公弑杀急子。但卫宣公又不愿脏了自己的手,留下千古骂名。于是公子朔立刻大表忠心,表示愿意为卫宣公效劳,亲自执行这个任务。卫宣公大喜立刻就同意了,还大赞公子朔忠孝无双。
周桓王十九年(鲁桓公十一年,卫宣公十八年,元始前701年),卫宣公与公子朔合谋,先是卫宣公派遣急子手持白旄出使齐国;然后公子朔派遣死士冒充盗贼埋伏在去齐的必经之路莘野;最后由死士斩杀手持白旄者即可回国复命。由于卫宣卫惠二人皆为小人,因此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后,认为宣姜的长子寿事后会被封为世子,是此事的最大受益者,是不可能阻挠此事的,故商量此事时竟没有瞒着公子寿。
公子寿知道此事后大惊,但见两人杀心炽热,知道自己劝谏已无作用,于是就假装面无异色,等出来后立刻偷偷去见急子,将卫宣公与公子朔的阴谋和盘托出,让急子赶紧逃亡到其他诸侯那里避难。但急子却认为,子不可以无父,而从父命为孝,不可弃父之命。故依然决定按照原计划出使,从容赴死。
公子寿知道急子的决定后认为,弟不可以无兄,只要自己代替急子去死,那卫宣公就会因为没有合适的继承人而放弃废掉急子。于是就在急子出发前将其灌醉,然后自己拿着白旄到莘野赴死,而公子朔的死士并不熟识急子,就将公子寿误当成急子给杀了。
而急子醒过来知道真相后,也立刻前往莘野,想去追赶公子寿,但赶到时为时已晚,其看到一群陌生人正拿着白旄欢天喜地,一问果然是杀公子寿的盗匪,悲愤之下顿生求死之念,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众盗匪立刻又杀掉了急子,然后才兴高采烈地回去复命。
本来卫宣公是属意同为谦谦君子的公子寿继位的,但不承想结局却是如此的神展开。卫宣公惊闻公子寿也被杀害后,当即就一病不起,而此时正好是郑鲁准备伐宋的时间段,诸侯们都很清楚,卫宣公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不久就会一命呜呼了,而一旦卫宣公身死,得国不正的公子朔定难坐稳君位,如此就难以有效的阻止鲁郑伐宋了。
周桓王二十年(鲁桓公十二年,卫宣公十九年,元始前700年)冬十一月丙戌,阴狠好色的卫宣公终于在于无限惊怖中猥琐的薨逝了。紧接着卑鄙无耻的公子朔终于依靠卑劣恶毒以及阴谋诡计顺利继位,是为卫惠公。但正如诸侯预料的那样,卫惠公一继位,卫国国内局势就立刻变得波谲云诡起来〖山录||《春秋·桓公十二年》——丙戌,卫侯晋卒。〗。
(2)武父会盟
周桓王二十年(鲁桓公十二年,卫宣公十九年,元始前700年)冬十一月丙戌,卫宣公的死讯传来,接到讣告的鲁郑两国立刻按照以前的约定,以卫宣公死日为期,于当天赶往武父结盟,以商议约定起兵伐宋事宜。会上二君定策,趁着卫国权力交接时的政局不稳,于下月鲁郑联兵,共讨宋国,以给宋庄公点颜色瞧瞧。会盟结束后,郑鲁两国立刻开始最后的军事动员,准备给宋国来个狠的!〖山录||《春秋·桓公十二年》——丙戌,公会郑伯,盟于武父。〗
(3)势如破竹
周桓王二十年(鲁桓公十二年,卫宣公十九年,元始前700年)冬十二月丁未,准备妥当的鲁郑两国忽然起兵,突袭宋国。宋庄公疏于防备,立刻被鲁郑打了个措手不及。果然,正逢此时卫国权力交接,而卫惠公本就得国不正,此时更不敢轻易出兵援宋,以致于宋庄公被鲁郑两国好一阵爆锤。不过卫惠公也算仗义,虽然无法直接援宋,但好在他姥爷乃是大国齐君齐僖公,于是卫惠公紧急派人带着宋使向齐国求援,以解此时的宋国危局〖山录||《春秋·桓公十二年》——十有二月,及郑师伐宋。丁未,战于宋。〗。
鲁侯大怒,骂曰:“匹夫贪而无信,尚然不可,况国君乎?”遂转辕至郑,与郑伯会于武父之地,约定连兵伐宋。髯翁有诗云:逐忽弑隐并元凶,同恶相求意自浓。只为宋庄贪诈甚,致令鲁郑起兵锋。
宋庄公闻鲁侯发怒,料想欢好不终,又闻齐侯不肯助突,乃遣公子游往齐结好,诉以子突负德之事:“寡君有悔于心,愿与君协力攻突,以复故君忽之位,并为燕伯求平。”
使者未返,宋疆吏报:“鲁、郑二国兴兵来伐,其锋甚锐,将近睢阳。”宋公大惊,遂召诸大夫计议迎敌。
公子御说谏曰:“师之老壮,在乎曲直。我贪郑赂,又弃鲁好,彼有词矣。不如请罪求和,息兵罢战,乃为上策!”
南宫长万曰:“兵至城下,不发一矢自救,是示弱也,何以为国?”
太宰督曰:“长万言是也!”宋公遂不听御说之言,命南宫长万为将,长万荐猛获为先锋,出车三百乘,两下排开阵势。鲁侯、郑伯并驾而出,停车阵前,单搦宋君打话。
宋公心下怀惭,托病不出。南宫长万远远望见两枝绣盖飘扬,知是二国之君,乃抚猛获之背曰:“今日尔不建功,更待何时?”猛获应命,手握浑铁点钢矛,麾车直进。
鲁、郑二君看见来势凶猛,将车退后一步,左右拥出二员上将,鲁有公子溺,郑有原繁,各驾戎车迎住。先问姓名,答曰:“吾乃先锋猛获是也!”
原繁笑曰:“无名小卒,不得污吾刀斧,换你正将来决一死敌!”猛获大怒,举矛直刺原繁,原繁抡刀接战,子溺指引鲁军,铁叶般裹来。猛获力战二将,全无惧怯,鲁将秦子、梁子、郑将檀伯,一齐俱上。猛获力不能加,被梁子一箭射着右臂,不能持矛,束手受缚。兵车甲士,尽为俘获,只逃走得步卒五十余人。
南宫长万闻败,咬牙切齿曰:“不取回猛获,何面目入城?”乃命长子南宫牛,引车三十乘搦战:“佯输诈败,诱得敌军追至西门,我自有计!”南宫牛应声而出,横戟大骂: “郑突背义之贼,自来送死,何不速降?”刚遇郑将引着弓弩手数人,单车巡阵,欺南宫牛年少,便与交锋。
未及三合,南宫牛回车便走,郑将不舍,随后赶来。将近西门,炮声大举,南宫长万从后截住,南宫牛回车,两下夹攻。郑将连发数箭,射南宫牛不着,心里落慌,被南宫长万跃入车中,只手擒来。郑将原繁,闻知本营偏将单车赴敌,恐其有失,同檀伯引军疾驱而前,只见宋国城门大开,太宰华督自率大军,出城接应。
这里鲁将公子溺,亦引秦子、梁子助战。两下各秉火炬,混杀一场,直杀至鸡鸣方止,宋兵折损极多。南宫长万将郑将献功,请宋公遣使到郑营,愿以郑将换回猛获,宋公许之。宋使至于郑营,说明交换之事。郑伯应允,各将槛车推出阵前,彼此互换。郑将归于郑营,猛获仍归宋城去了。是日,各自休息不战。
五、伐纪救宋
(1)齐国之援
周桓王二十年(鲁桓公十二年,卫宣公十九年,元始前700年)冬十二月丁未,鲁郑二国发兵讨伐宋庄公,宋庄公深知此次忘恩负义的行为必已经触怒了郑鲁两国,得知两国联军来伐宋问罪时,见其气势汹汹难以力敌,于是就赶忙派使者前往卫国求援。但卫宣公新丧,而新君卫惠公得国手段太脏,卫人不服,难以调动大军援宋。于是卫惠公立刻遣人带领宋使去齐国游说,希望宋国能够与齐国结盟,从而借得齐军援助。
齐僖公乃是卫惠公的亲姥爷,因此收到乖外孙的求援请求后,自不敢怠慢,立刻招来群臣商议对策。此时齐国并不同意直接援宋,主要是因为,宋国距离齐国较远,如果作为主力的齐军远师援宋,郑鲁可以逸待劳,到时齐军胜算不大。但宋国肯定是要援助的,如果这次齐国坐视宋国被郑鲁爆锤,以后齐国经略中原的难度就会骤增,此消彼长之下,鲁国反而有可能趁机坐大,因此宋国是必须援助的。至于具体应该怎么援助,齐国顺势将目光移向了鲁国的盟国,也就是齐国的邻国纪国。
(2)齐纪血仇
纪国与齐国之间的仇怨可以上溯至西周九任主周夷王时期,世人皆知周夷王时期,各诸侯开始逐渐不尊王命。这一方面固然是诸侯势力逐渐增强,已隐隐有自立之心;另一方面也是周夷王肆意妄为,自败周室信誉而造成的,其中最著名的事件就是周夷王骗盟烹杀齐哀公。
当年东土诸侯中,齐国势大,因此齐国五任主齐哀公经常拾掇周边小国,而其中的纪国就深受其害。于是纪国国君就拼了命的巴结周夷王,最终讨得了周夷王的欢心。然后纪侯就开始进谗言,频繁说起齐哀公的坏话,指责齐哀公有僭越之行。而周夷王此时也正欲立威诸侯,闻言后就准备拿齐侯开刀。于是周夷王就假意在都城镐京召诸侯前来朝拜,但等到齐侯到来后,周夷王却直接命人当众烹杀了齐哀公。结果事后齐国动荡数十年,直到夷王孙周宣王登基后派仲山甫坐镇齐国,才逐渐稳定了局势。
但后来西周急速衰落,只又传了一任周王就亡国了,到东周时,周王更是一届不如一届,别说统治天下了,就连自保都费劲。结果纪国一下就没了大靠山,但齐国却逐渐恢复了元气,于是齐国常常伺机灭纪。而因为时常担心被齐国复仇,于是纪国就紧紧抱着东土另一大国鲁的大腿,这才勉强过活。因此纪国虽然是齐国的邻国,但却是鲁国的坚定盟友,因此鲁国是绝对不会坐视齐国伐纪。
当年周夷王算是立威了吗?当然不算,不仅没有立威,反而是在诸侯之中威信扫地。烹杀齐哀公没有问题,因为僭越之事,齐国当时确实没少做,但问题是捉拿齐侯的方式却过于下作。若要立威就应该点齐兵马,诉清罪状,带兵问罪讨伐,在战场上光明正大的捉拿齐侯,这时当众烹杀才能立威诸侯。而周夷王却是利用诸侯尊周守礼之行,擅用天子之权,借朝拜的由头,利用齐侯的守礼赴约,将齐哀公骗到京都后杀掉……
那最终结果不仅是诸侯彻底离心,不会再轻易参加周夷王的朝拜,同时更是将周国的虚弱暴露到了诸侯眼中。此事等于是在明确的告知诸侯,周国已经衰弱到没有把握和自信通过征讨问罪的方式惩戒诸侯了。于是乎以往诸侯虽亦多有僭越之事,但毕竟还都有所畏惧,都是藏在暗处,明面上还是要谨遵周礼。但当周天子当众失礼做下此等恶事,并反曝其短时,诸侯又岂会再在周礼上谨小慎微,故很多僭越之事也就逐渐放到明面之上了。
尤其是南方楚国,一区区子爵国,竟然敢直接封王,还连封三王,这都不是一般的僭越了,可周夷王却也只能干看着,没有任何办法〖山录||《史记·楚世家》——当周夷王之时,王室微,诸侯或不朝,相伐。熊渠甚得江汉间民和,乃兴兵伐庸、杨粤,至于鄂。熊渠曰:“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乃立其长子康为句亶王,中子红为鄂王,少子执疵为越章王,皆在江上楚蛮之地。〗。至于再故技重施,召诸侯朝拜,然后偷袭烹杀,那楚国肯定不会去,那你周天子还有什么招呢?后世《礼记》认为周朝的礼崩乐坏就始于周夷王〖山录||《礼记·郊特牲》——觐礼,天子不下堂而见诸侯。下堂而见诸侯,天子之失礼也。由夷王以下。〗。此说信然,我想不仅仅是因为周夷王得国曲折摆不出架子,只能下堂见客,更是因为此次下作的烹齐之事乃是夷王自废周礼,自毁天子信义基石,故之后西周只传三代就王崩国灭了。
(3)攻敌必救
周桓王二十年(鲁桓公十二年,宋庄公十一年,郑厉公元年,齐僖公三十一年,卫宣公十九年,元始前700年)冬十二月丁未,鲁郑二国发兵讨伐宋庄公。宋国一面在卫国的帮助下遣使去齐国求援,一面派兵迎战敌军。于是乎宋国与鲁郑两国联军在宋都睢阳城下激战,虽然宋兵伤亡较大,但依靠坚城,战势依然进入了焦灼相持的状态。
齐僖公接到求援后,分析过局势后,立刻发兵攻击鲁国的盟友纪国,纪国不敌,赶紧向鲁国告急,鲁桓公权衡再三后,不得不撤兵援救,而郑国也索性跟着鲁国去援救纪国,以加深郑鲁之盟。而宋国知道联军撤退原委后,为表与齐国联盟之诚意,也立刻组建远征军,前往纪国襄助齐国伐纪。卫惠公见到盟国宋安全后,也放下心来,但见到姥爷齐僖公可能会面临鲁郑纪三国的围殴,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提起,思前想后,就带上了卫国部分兵马连同另一盟国南燕的军队前去助战齐僖公。
却说公子游往齐致命,齐僖公曰:“郑突逐兄而立,寡人之所恶也。但寡人方有事于纪,未暇及此,倘贵国肯出师助寡人伐纪,寡人敢不相助伐郑?”公子游辞了齐侯,回复宋公去讫。
再说鲁侯与郑伯在营中,正商议攻宋之策,忽报纪国有人告急。鲁侯召见,呈上国书,内言:“齐兵攻纪至急,亡在旦夕,乞念婚姻世好,以一旅拔之水火!”
鲁桓公大惊,谓郑伯曰:“纪君告急,孤不得不救。宋城亦未可猝拔,不如撤兵。量宋公亦不敢复来索赂矣!”
郑厉公曰:“君既移兵救纪,寡人亦愿悉率敝赋以从!”鲁侯大喜,即时传令拔寨,齐望纪国进发。鲁侯先行三十里,郑伯引军断后。
宋国先得了公子游回音,后知敌营移动,恐别有诱兵之计,不来追赶,只遣谍远探。回报:“敌兵尽已出境,果往纪国。”方才放心。太宰华督奏曰:“齐既许助攻郑,我国亦当助其攻纪。”南宫长万曰:“臣愿往。”宋公发兵车二百乘,仍命猛获为先锋,星夜前来助齐。
六、齐僖遗恨
(1)齐鲁血战
周桓王二十一年(鲁桓公十三年,宋庄公十二年,郑厉公二年,齐僖公三十二年,卫惠公元年,元始前699年)春二月,齐僖公的伐纪救宋之计奏效,围攻宋国的郑鲁两国果然移兵援纪。卫惠公担心姥爷齐僖公被郑鲁纪三国围殴会吃亏,于是就和宋与南燕这两个盟国前去助齐伐纪。于是乎,仅仅因为宋庄公的贪婪,一场卷入七国的大战就这样开始了〖山录||《左传·桓公十三年》——宋多责赂于郑,郑不堪命,故以纪、鲁及齐与宋、卫、燕战。不书所战,后也。〗。
春二月己巳日,郑鲁纪三国联兵与齐卫宋南燕四国联军血战。本来齐国带领卫宋南燕三国伐纪是稳操胜券的,哪怕鲁郑两国来援,也是以四对三,优势在齐。但奈何此时齐国这边的盟友却是一个比一个拉胯:
——先是卫国,卫宣公刚刚病逝不久,而由于卫宣公强娶齐宣姜,造成卫国第一第二顺位继承人惨死,导致卫惠公虽然勉强继位,但臣民大都离心离德,从而造成此时卫军根本没有多少战斗力。
——而南燕国本来就是小国,跟着打顺风仗还可以,一旦打这种势均力敌的攻坚战,就只是一个气氛组,不一触即溃就算不错了。尤其是当年南燕国为援卫,伐郑虎牢,却被郑庄公派人一阵乱揍,几乎全军覆没,结果南燕直接被郑军打出了心理阴影,因此此时对阵郑国时,未战就先怯三分。
——至于宋国,因出兵时担心郑鲁可能在援助纪国的路上忽然杀个回马枪,所以直到确定郑鲁联军已经彻底走远,才敢派出军队援助齐国。因此直到齐国战败后,宋国才赶到,结果又被郑鲁联军携大胜之势杀得大败而归。
虽然鲁国一方比齐国少了一个盟国,但鲁国此战的盟友却很给力。首先郑厉公手握小霸基业,带着小霸郑庄公留下的强兵,本身就战力极强;而纪虽是小国,但主场作战,且生死存亡间也爆发出了极大的战斗力。
于是结果就很明显了,齐国一方的四国联军很快就被鲁郑纪三国打败,最终铩羽而归。不甘心的齐僖公撤退之时,看着纪国瞋目立誓道:“有齐无纪,有纪无齐,决不两存也!”齐僖公未能伐灭纪国,报偿世仇,回国不久就因心恨难消而一病不起。此战最后以鲁郑纪三国的彻底胜利而告终!〖山录||《左传·桓公十三年》——十有三年春二月,公会纪侯、郑伯。己巳,及齐侯、宋公、卫侯、燕人战。齐师、宋师、卫师、燕师败绩。〗
(2)九世之仇
周桓王二十二年(鲁桓公十四年,宋庄公十三年,郑厉公三年,齐僖公三十三年,卫惠公二年,元始前698年)冬十二月丁巳日,齐僖公病危,临终前于病榻之上执世子诸之手发誓道:“你如果不能灭掉纪国,那死后就不要到我的庙中见我!”世子诸儿连连应诺,并仰天立誓必灭纪国,然后齐僖公才带着遗憾和期待放心的闭上了双目。世子诸儿即刻继位,是为齐襄公〖山录||《春秋·桓公十四年》——冬十有二月丁巳,齐侯禄父卒。〗。
自西周齐哀公因纪国之谗而被天子烹杀到东周齐僖公伐纪不成含恨而终,齐国共历九位君主,故齐僖公交到齐襄公手上的乃是齐国九世之仇。后世有儒生读史至此,对于齐国这种极端记仇的行为十分不解,于是询问自己的老师道:“九世犹可以复雠乎?”其师闻后,严肃的看着这名学生,坚定的说道:“虽百世可也!”〖山录||《公羊·庄公四年》——九世犹可以复雠乎?虽百世可也!〗
却说齐僖公约会卫侯,并征燕兵。卫方欲发兵,而宣公适病薨,世子朔即位,是为惠公。惠公虽在丧中,不敢推辞,遣兵车二百乘相助。燕伯惧齐吞并,正欲借此修好,遂亲自引兵来会。
纪侯见三国兵多,不敢出战,只深沟高垒,坚守以待。忽一日报到:“鲁、郑二君,前来救纪。”纪侯登城而望,心中大喜,安排接应。
再说鲁侯先至,与齐侯相遇于军前。鲁侯曰:“纪乃敝邑世姻,闻得罪于上国,寡人躬来请赦。”齐侯曰:“吾先祖哀公为纪所谮,见烹于周,于今八世,此仇未报。君助其亲,我报其仇,今日之事,惟有战耳!”
鲁侯大怒,即命公子溺出车。齐将公子彭生接住厮杀。彭生有万夫不当之勇,公子溺如何敌得过?秦子、梁子二将,并力向前,未能取胜,刚办得架隔遮拦。
卫、燕二主,闻齐、鲁交战,亦来合攻。却得后队郑伯大军已到,原繁引檀伯众将,直冲齐侯老营。纪侯亦使其弟嬴季,引军出城相助,喊声震天。公子彭生不敢恋战,急急回辕。六国兵车,混做一处相杀。
鲁侯遇见燕伯谓曰:“谷邱之盟,宋、鲁、燕三国同事,口血未干,宋人背盟,寡人伐之。君亦效宋所为,但知媚齐目前,独不为国家长计乎?”燕伯自知失信,垂首避去,托言兵败奔逃。
卫无大将,其师先溃,齐侯之师亦败,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彭生中箭几死。正在危急,又得宋国兵到,鲁、郑方才收军。
胡曾先生咏史诗云:明欺弱小恣贪谋,只道孤城顷刻收。他国未亡我已败,令人千载笑齐侯。
宋军方到,喘息未定,却被鲁、郑各遣一军冲突前来,宋军不能立营,亦大败而去。各国收拾残兵,分头回国。
齐侯回顾纪城,誓曰:“有我无纪,有纪无我,决不两存也!”
纪侯迎接鲁、郑二君入城,设享款待,军士皆重加赏犒。嬴季进曰:“齐兵失利,恨纪愈深。今两君在堂,愿求保全之策。”鲁侯曰:“今未可也,当徐图之。”
次日,纪侯远送出城三十里,垂泪而别。鲁侯归国后,郑厉公又使人来修好,寻武父之盟。自此鲁、郑为一党,宋、齐为一党。时郑国守栎大夫子元已卒,祭足奏过厉公,以檀伯代之,此周桓王二十二年也。
齐僖公为兵败于纪,怀愤成疾,是冬病笃,召世子诸儿至榻前,嘱曰:“纪,吾世仇也,能灭纪者,方为孝子。汝今嗣位,当以此为第一件事。不能报此仇者,勿入吾庙!”诸儿顿首受教。
僖公又召夷仲年之子无知,使拜诸儿,嘱曰:“吾同母弟,只此一点骨血,汝当善视之。衣服礼秩,一如我生前可也。”言毕,目遂瞑。诸大夫奉世子诸儿成丧即位,是为襄公。
七、五国伐郑
(1)郑鲁联盟
周桓王二十一年(鲁桓公十三年,宋庄公十二年,郑厉公二年,齐僖公三十二年,卫惠公元年,曹庄公三年,元始前699年)春二月己巳日,郑鲁纪三国大败齐宋卫南燕四国联军。这让郑国看到了团结的方向,于是郑鲁两国开始进入蜜月期。
——当年夏,鲁国爆发水灾〖山录||《左传·桓公十三年》——夏,大水。〗。郑国遂派使者入鲁慰问,并请求修复两国自郑庄郎之战后敌对的双边关系,之后又与鲁桓公相约来年开春进行两国和平峰会〖山录||《左传·桓公十三年》——郑人来请修好。〗。
——次年春,郑厉公与鲁桓公在曹国举行高峰论坛〖山录||《春秋·桓公十四年》——十有四年春正月,公会郑伯于曹。〗。之后郑鲁两君就在曹国君主曹庄公的见证下成功召开了和平峰会〖山录||《左传·桓公十四年》——十四年春,会于曹。曹人致饩,礼也。〗。
——次年夏五月,郑厉公又亲派弟弟语再次入鲁,与鲁桓公重申两国今年春在曹国建立的友好关系,并再次会盟以固盟约〖山录||《春秋·桓公十四年》——夏五,郑伯使其弟语来盟。〗〖山录||《左传·桓公十四年》——夏,郑子人来寻盟,且修曹之会。〗。
(2)火龙烧仓
按理说,大胜的郑鲁两国强强联合后,齐宋卫等新败国应该缓一缓再图谋复仇,但奇怪的是齐宋卫等国第二年就发兵复仇郑国了,并且还吃准鲁国绝不会援郑,而更奇怪的是鲁国竟然真没有反应,坐视郑国被群殴。这是为什么呢,郑鲁不是正处于蜜月期,并且还携手大胜,此时怎么忽然开始各扫门前雪了,而宋齐卫等国又如何吃准鲁国不会援郑呢?
其实原因很简单,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鲁国就在这一年秋天大丰收后,好不容易满仓的粮仓竟然失火了,结果鲁国刚刚收上的粮食几乎全被付之一炬,这别说是出兵援郑了,鲁国能顺利熬到明年新粮上市都算是烧高香了〖山录||《春秋·桓公十四年》——秋八月壬申,御廪灾。〗〖山录||《左传·桓公十四年》——秋八月壬申,御廪灾。乙亥,尝。书,不害也。〗。
(3)五国兴兵
周桓王二十二年(鲁桓公十四年,宋庄公十三年,郑厉公三年,齐僖公三十三年,卫惠公二年,陈庄公二年,蔡桓侯十七年,元始前698年)冬,得知鲁国秋收烧仓的宋卫齐等国大喜,趁他命要他病!本来宋庄公就恨极了郑厉公,好小子,我扶你当上的郑伯,结果就要你点好处,你竟然就敢带外人反噬,若不找回场子,我还怎么在中原混。于是宋庄公立刻联系诸侯,要趁鲁国无力援助盟友的窗口期,趁机伐郑!
齐国一得宋庄公之信,立刻双手赞成。不同于其父齐僖公,齐襄公对于被废的郑昭公可是百分百的支持。齐僖公虽然也欣赏郑昭公,但鲁桓公是自己亲女婿,疏不间亲之下,对于鲁桓等人的倒忽运动,也就只能闭眼中立。但齐襄公就不同了,对于齐襄公来说,鲁桓公是他妹夫,但更是他情敌。而郑昭公则恰恰相反,当年以齐大非偶拒婚妹妹兼情人文姜的行为,虽驳了齐僖公的面子,但对齐襄公来说,恨不能跟郑昭公拜把子。因此齐襄公对郑昭公那是神交已久,故齐襄公继位后,本就正欲为郑昭出头,讨伐郑厉逼宫上位之恶行,于是在得到宋国请求后,两国一拍即合,很快就结成联盟,不日出兵,共讨郑国。
卫国就没什么好说的,卫惠公得国不正,难以驾驭大部队,但带些人当个气氛组还是绰绰有余的,反正主力是宋齐,且自己也年纪小,带点兵跟着舅舅齐襄公也不会被说什么,于是宋齐一开口,卫惠公立刻挑选心腹带上些兵马就去找舅舅齐襄公一起联兵伐郑了。
至于陈蔡两国,原本陈蔡就因为陈国与郑昭公忽的联姻而与郑国关系不错,故郑厉公逼宫赶走郑昭公后,三国关系才开始紧张,而当年虽然迫于宋鲁之威,在折地同意支持郑厉公,但如今宋鲁闹掰,那折地之盟自然作废。如今陈国肯定是要趁机给妹夫郑昭公出头,而陈国又因为当年蔡桓侯的拨乱反正之功,与蔡关系亲近,故陈蔡一听齐宋倡议,也立刻同意了出兵伐郑。
(4)伐郑旗号
周桓王二十二年(鲁桓公十四年,宋庄公十三年,郑厉公三年,齐僖公三十三年,卫惠公二年,陈庄公二年,蔡桓侯十七年,元始前698年)冬,宋庄公当年被郑厉公反噬,惨遭大败,故心中恨极郑厉公。于是在得知鲁国烧仓后,立刻联合齐、蔡、卫、陈四国共同伐郑。而由于郑厉公实在是得国不正,因此此次联盟伐郑,五国是一拍即合〖山录||《春秋·桓公十四年》——宋人以齐人、蔡人、卫人、陈人伐郑。〗。
至于伐郑理由,宋庄公肯定不能说是自己压榨郑国不成被反噬,然后来报仇了,这理由实在站不住脚,联盟诸侯都是要脸的,肯定不能用这个作为理由。那应该用什么理由作为开战借口呢?于是宋庄公就提出了一个冠冕堂皇之极但又令人大跌眼镜的开战借口,即高举郑庄恶曹托孤之约,讨伐郑厉公犯上篡位之罪。
当年郑庄公临终前在恶曹将郑昭公托孤给宋齐卫三国,此时用郑庄恶曹托孤之约的确是名正言顺顺理成章。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宋庄公能拿这个说事,是要多不要脸啊,因为郑昭公明明是你宋庄公悍然背约下手搞掉的,如今分赃不均,你竟然又拿此为旗号讨伐郑国,你宋庄公这脸皮未免也太厚了,真不知郑庄公若泉下有知会不会再被直接气活过来!
(5)祭足掣肘
周桓王二十二年(鲁桓公十四年,宋庄公十三年,郑厉公三年,齐僖公三十三年,卫惠公二年,陈庄公二年,蔡桓侯十七年,元始前698年)冬,齐宋卫陈蔡五国联军讨伐郑国,联军手持郑庄公恶曹托孤之约,高举大义,势如破竹,一举打到郑国新郑首都的东郭,并大肆劫掠。郑厉公大怒,就要出兵应敌,但祭足却一反常态,坚决不许。
祭足反对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上次鲁郑纪大败齐宋卫南燕后,郑厉公在国内尤其是军中的威望高涨,已隐隐有腾起之势。本来祭足还能够用郑厉公的得国不正,随意拿捏郑厉公,轻松把持郑国国政。但那一次大胜,立刻就让自己平稳掌控的局势出现了变数。这之后自然引起了祭足的警惕,因此此次五国伐郑,祭足是打定主意不许郑厉公再带兵出战,不是怕郑厉公失败,而是怕郑厉公大胜,郑厉公一旦大胜,可就能直接攫取到与祭足分庭抗礼的政治资本,若再加上郑厉公的郑伯名位以及鲁国的盟友帮助,此消彼长之下,权臣祭足极有可能会被郑厉公车翻。
所以这一次面对五国伐郑,祭足强硬拒绝了郑厉公的出兵请求,而是选择坚守新郑。只要新郑不失,郑国不亡,其他损失随便,反正最后都是郑厉公买单,国民也只会埋怨郑厉公的软弱,顺便还能借此趁机削弱郑厉公的威望,让其老老实实的安心接受权臣祭足的掌控。
(6)破郑渠门
周桓王二十二年(鲁桓公十四年,宋庄公十三年,郑厉公三年,齐僖公三十三年,卫惠公二年,陈庄公二年,蔡桓侯十七年,元始前698年)冬,齐宋卫陈蔡五国联军讨伐郑国,郑国权臣祭足一再拒绝郑厉公出兵拒敌的请求,坚持驻守新郑。郑厉公大怒想绕过祭足,直接调兵,但却无奈的发现,没有祭足点头,自己竟然一个兵都调不动。
五国联军见郑国竟然一兵不出,立刻就胆子大了起来,直接攻击新郑外郭东门——渠门。郑国渠门是以珍贵硬木制成,坚固异常,势大力沉,若用外力并不好破门。但好在火能克木,于是联军选择以火破门,遂当着郑国守军的面,施施然的将大量引燃物倒入渠门前,然后一把火点燃大门,之后联军就轻松攻破了渠门,成功进入新郑外城。
之后宋齐卫陈蔡联军就开始在外城郭内的逵市中大肆劫掠,待吃干抹净后,意犹未尽的联军又强行攻入了新郑东郊的牛首太宫,直接将新郑东郊历代郑伯祭祀先祖的郑国太宫给洗劫的干干净净。干净到到什么地步呢?宋庄公竟然连郑国太宫屋顶的木椽檩条都没有留下,撤兵时直接一口气全部给拉回去了,然后就当着天下人的面,公然拿着郑国太宫的木料装修宋都商丘的城门卢门〖山录||《左传·桓公十四年》——冬,宋人以诸侯伐郑,报宋之战也。焚渠门,入,及大逵。伐东郊,取牛首。以大宫之椽归,为卢门之椽。〗。
宋庄公恨郑入骨,复遣使将郑国所纳金玉,分赂齐、蔡、卫、陈四国,乞兵复仇。齐因新丧,止遣大夫雍禀,率车一百五十乘相助;蔡、卫亦各遣将同宋伐郑。
郑厉公欲战,上卿祭足曰:“不可。宋大国也,起倾国之兵,盛气而来,若战而失利,社稷难保;幸而胜,将结没世之怨,吾国无宁日矣!不如纵之。”
厉公意犹未决。祭足遂发令,使百姓守城,有请战者罪之。宋公见郑师不出,乃大掠东郊,以火攻破渠门,入及大逵,至于太宫,尽取其椽以归,为宋卢门之椽以辱之。郑伯郁郁不乐,叹曰:“吾为祭仲所制,何乐乎为君?”于是阴有杀祭足之意。
八、桓王驾崩
周桓王二十三年(鲁桓公十五年,元始前697年)春二月,周桓王病危,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的周桓王立刻开始安排后事,其先命大夫家父前往鲁国求取陪葬之车〖山录||《春秋·桓公十五年》——十有五年春二月,天王使家父来求车。〗。周桓王知道周国的家底,虽然现存的车并不少,但如今周室世衰,缺少进项,这些车可能用一辆就少一辆,故为子孙计,就没让陪葬周国的车,而是让大夫去讨要周礼之国鲁国的车进行陪葬,毕竟当年葬爷爷周平王时就是去鲁国打的秋风。鲁国接信后,虽然勉强答应,但牢骚肯定是少不了的,于是史官直笔讽刺道:“诸侯不贡车服,天子不私求财。”〖山录||《左传·桓公十五年》——十五年春,天王使家父来求车,非礼也。诸侯不贡车、服,天子不私求财。〗
春三月,鲁国送的车到位后,周桓王见葬礼用具已经齐备,可以放心去了,于是立召卿士黑肩托孤,但奇葩的是周桓王此时托的孤并不是即将继位的太子佗,而是次子克。原来虽然太子佗作为嫡长子即将继承王位,可周桓王更希望的继承人是次子克〖山录||《左传·桓公十八年》——初,子仪有宠于桓王,桓王属诸周公。〗。
但周桓王无故又不能废长立幼,于是就来了一个骚操作:让太子佗正常继位,但却将次子克托付给黑肩,望他能从旁运作,让佗在逝世前再将大周王位传给佗的弟弟克。这样既能让克继位,又不会让自己死后背上废长立幼不尊周礼的骂名,简直完美〖山录||《左传·桓公十八年》——周公欲弑庄王而立王子克。〗。
周公黑肩也是无语,但毕竟克是自己的学生,自己也希望克能继位,于是只得应允,保证自己将会极力保护和栽培克,并会在之后劝谏佗传位于弟克。最后郑重许诺,若佗去世时,自己还健在,就一定会拥立克继位。听完心腹重臣的保证后,周桓王终于放下心来。乙未日,周桓王去世,太子佗顺利继位,是为周庄王〖山录||《左传·桓公十五年》——三月乙未,天王崩。〗。但不久,周朝朝野就围绕下届周王人选问题开始变得波谲云诡起来,一场关乎天下未来走向的大风波开始不断酝酿!
明年春三月,周桓王病笃,召周公黑肩于床前,谓曰:“立子以嫡,礼也。然次子克,朕所锺爱,今以托卿。异日兄终弟及,惟卿主持。”言讫遂崩。
周公遵命,奉世子佗即王位,是为庄王。
九、人尽可夫
周桓王二十二年(鲁桓公十四年,宋庄公十三年,郑厉公三年,齐僖公三十三年,卫惠公二年,陈庄公二年,蔡桓侯十七年,元始前698年)冬,宋庄公手握郑庄公恶曹托孤之大旗,统帅宋卫齐陈蔡五国之兵讨伐篡位的郑厉公,权臣祭足担心郑厉公大胜后会失去控制,遂强令郑军坚守新郑,不得出城搦战。见郑军坚守不出,五国联军遂破郑外郭渠门,又杀入郑国东郊祭祖太宫,尽掠财货而去,走时连郑国太宫的房梁都给抽走了。
等到宋庄联军离开后,郑厉公立刻去巡视东郊和外城,目睹惨状后,不由悲从中来,最后竟然跪在被洗劫的连大梁都不剩的太宫前,痛哭不止!回想起自己堂堂郑国国君,却完全受制于权臣祭足,甚至连调动郑国的一兵一卒都需要祭足点头。郑厉公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终于下定主意,一定要铲除祭足,以偿今日之辱。
周桓王二十三年(鲁桓公十五年,郑厉公四年,元始前697年)夏五月,郑厉公一日借游园的机会,将老表雍纠召到偏僻处,密议铲除祭足之事。雍纠这几年也是实惨,宋国让他给郑厉公施压催债,郑厉公则让他给宋国说情宽延。郑厉公是他的君主他不敢得罪,宋庄公是他雍氏一族的君主,他更不敢得罪。结果雍纠夹在中间,是里外不是人。而如今郑宋交恶,其更是两头受气。
但当郑庄公说要铲除祭足时,雍纠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因为祭足这几年可没少收拾雍纠,因为祭足一看到雍纠就想到自己出使宋国反被折辱胁迫的伤心事来,甚至最后他堂堂郑国权相还被胁迫嫁女求生,受此大辱后,每见雍纠就气不打一处来,故经常迁怒雍纠。而祭足在郑国可是一手遮天,至少在郑国这一亩三分地里,就是周天子来了也不好使,所以雍纠只能生生受着。故郑厉公此时要铲除祭足的提议,正和雍纠心意,待郑厉许诺事成之时祭足的职位由雍纠继任后,雍纠想都不想就立刻答应了〖山录||《左传·桓公十五年》——祭仲专,郑伯患之,使其婿雍纠杀之。〗。
郑厉与雍纠两人商议后定计,由郑厉公命祭足去东郊考察太宫重建工作,然后雍纠趁机设宴款待岳父,可先在酒中下剧毒,若没有喝就命埋伏的死士冲出强杀祭足。一切计划妥当后,雍纠返回家中,但却被其妻祭足之女察觉到神色异样,就追问了些情况〖山录||《左传·桓公十五年》——将享诸郊。〗。
若说雍纠对祭足一家完全没有感情也是不对的,其夫人祭女相貌端庄贤良淑德,嫁给雍纠后更是尽意相夫、侍奉周到,且二人颇为投缘,婚后生活更是鱼水谐欢,因此雍纠回家见到妻子时,想起马上就要让妻子父母双亡后,难免有些愧色,结果立刻就被聪慧妻子瞧出端倪。
好在雍纠反应够快,及时收拾心情,然后只说郑厉公命自己在东郊宴请岳父。但聪慧的祭足之女立刻察觉出蹊跷,毕竟请岳父吃饭乃是人之常情,怎么还需要郑伯特意嘱咐,郑伯平常很闲吗?并且为什么请客地点是郊外?反正是请客,为什么不等父亲办完差,在家好好团聚呢?
于是祭女试探道:“正好我也很久没有见到父亲了,既然是请父亲吃饭,不如就在家宴请父亲好了,我也可亲自下厨表表孝心!”雍纠当然不会选择在家里,祭女一直在家,若在家里伏兵必能被察觉,于是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试图糊弄过去。但祭女反而疑心大起,待联想到最近疯传的郑厉公与祭足关系不合的流言后,很快就琢磨出了真相,于是强压异色,佯装无觉后,一切如常。
一边是疼爱自己的丈夫,一边是珍护自己的父亲,觉察出真相的祭氏左右为难,于是就在雍纠即将行动的前一天回家归宁。而雍纠也是大意,以为自己并没有露馅,也就没有防范祭氏。祭氏回家后见到母亲并没有先说刺杀之事,而是忽然问道:“对于我们已经出嫁的女人来说,丈夫和夫君谁更重要?”祭氏的母亲大奇,不过想了想还是回答道,人尽可夫,即是个人都可以当丈夫,但父亲只有一个,所以当然是父亲重要了。祭氏闻言立刻打定主意,于是就将郑厉公即将勾结雍纠刺杀父亲祭足的事情和盘托出,其母闻后大惊,赶紧悄悄告诉祭足,令其防范〖山录||《左传·桓公十五年》——雍姬知之,谓其母曰:“父与夫孰亲?”其母曰:“人尽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遂告祭仲曰:“雍氏舍其室而将享子于郊,吾惑之,以告。”〗。
夏五月,郑厉公勾结老表雍纠刺杀祭足,但不承想被雍纠夫人祭女识破,待事发前一天,祭足知道情报后,大惊,遂命人安排布置反制手段。次日未察异状的雍纠立刻按照原计划宴请祭足于东郊,祭足“大喜”,“欣然”赴约。宴会之上,祭足佯装不知,将雍纠进奉之酒“随手”赏给侍者饮用,雍纠大惊失色,但不待解释就发现自己已被隐隐包围,很快侍者毒发,证实酒有剧毒。祭足大怒立刻命人斩杀雍纠〖山录||《左传·桓公十五年》——祭仲杀雍纠。〗。
祭足杀了雍纠后,并没有立刻动手对付元凶主谋郑厉公。毕竟祭足只是揽权,但对于恩主郑庄公的子嗣还是下不去手的。故祭足就打算让郑厉公自己识相点,于是命人将雍纠的尸体放到郑厉公亲信周氏家的水池中〖山录||《左传·桓公十五年》——尸诸周氏之汪。〗。
郑厉公一听周氏来报在自家水池中发现了雍纠的尸体,就明白雍纠行动失败了,此时自己爆了狼,祭足是肯定容不下自己的。已知自己留在郑国凶多吉少后,郑厉公立刻收拾金银细软。待其利用职务之便拿取国库大量财宝后就马不停蹄的逃往蔡国。出逃之时,郑厉公还极为够意思的将雍纠的尸体带出安葬,以防其尸被祭足侮辱泄愤,而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逃亡路上,终于搞清前因后果的郑厉公哭笑不得对着雍纠之尸说道:“如此大事竟与妇人相谋,你死得不冤啊!”〖山录||《左传·桓公十五年》——公载以出,曰:“谋及妇人,宜其死也。”夏,厉公出奔蔡。〗。
祭足得知郑厉公出逃后,并没有派人追杀,也没有追缴其带走的财货,毕竟这些家底都是恩主郑庄公留下的,郑厉公作为郑庄公之子拿就拿了,犯不着斤斤计较。之后祭足返回郑宫,默默看着空悬的君位,一声长叹后,立刻派人前去卫国恭迎郑昭公回国复位,进而续写二人之前的君臣之谊。
郑厉公闻周有丧,欲遣使行吊。祭足固谏,以为:“周乃先君之仇,祝聃曾射王肩,若遣人往吊,只取其辱。”
厉公虽然依允,心中愈怒。一日,游于后圃,止有大夫雍纠相从。厉公见飞鸟翔鸣,凄然而叹。
雍纠进曰:“当此春景融和,百鸟莫不得意,主公贵为诸侯,似有不乐之色,何也?”厉公曰:“百鸟飞鸣自繇,全不受制于人。寡人反不如鸟,是以不乐。”
雍纠曰:“主公所虑,岂非秉钧之人耶?”厉公嘿然。雍纠又曰:“吾闻‘君犹父也,臣犹子也'。子不能为父分忧,即为不孝,臣不能为君排难,即为不忠。倘主公不以纠为不肖,有事相委,不敢不竭死力?”
厉公屏去左右,谓雍纠曰:“卿非仲之爱婿乎?”纠曰:“婿则有之,爱则未也。纠之婚于祭氏,实出宋君所迫,非祭足本心。足每言及旧君,犹有依恋之心,但畏宋不敢改图耳。”
厉公曰:“卿能杀仲,吾以卿代之,但不知计将安出?”雍纠曰:“今东郊被宋兵残破,民居未复。主公明日命司徒修整廛舍,却教祭足赍粟帛往彼安抚居民。臣当于东郊设享,以鸩酒毒之。”
厉公曰:“寡人委命于卿,卿当仔细。”雍纠归家,见其妻祭氏,不觉有皇遽之色。祭氏心疑,问:“朝中今日有何事?”纠曰:“无也。”
祭氏曰:“妾未察其言,先观其色,今日朝中,必无无事之理。夫妇同体,事无大小,妾当与知。”纠曰:“君欲使汝父往东郊安抚居民,至期,吾当设享于彼,与汝父称寿,别无他事。”
祭氏曰:“子欲享吾父,何必郊外?”纠曰:“此君命也,汝不必问。”祭氏愈疑,乃醉纠以酒,乘其昏睡,佯问曰:“君命汝杀祭仲,汝忘之耶?”纠梦中糊涂应曰:“此事如何敢忘?”
早起,祭氏谓纠曰:“子欲杀吾父,吾已尽知矣。”纠曰:“未尝有此。”祭氏曰:“夜来子醉后自言,不必讳也。”纠曰:“设有此事,与尔何如?”祭氏曰:“既嫁从夫,又何说焉?”纠乃尽以其谋告于祭氏。
祭氏曰:“吾父恐行止未定,至期,吾当先一日归宁,怂恿其行。”纠曰:“事若成,吾代其位,于尔亦有荣也。”
祭氏果先一日回至父家,问其母曰:“父与夫二者孰亲?”其母曰:“皆亲。”又问:“二者亲情孰甚?”其母曰:“父甚于夫。”
祭氏曰:“何也?”其母曰:“未嫁之女,夫无定而父有定;已嫁之女,有再嫁而无再生。夫合于人,父合于天,夫安得比于父哉?”
其母虽则无心之言,却点醒了祭氏有心之听,遂双眼流泪曰:“吾今日为父,不能复顾夫矣!”遂以雍纠之谋,密告其母,其母大惊,转告于祭足。祭足曰:“汝等勿言,临时吾自能处分。”
至期,祭足使心腹强鉏,带勇士十余人,暗藏利刃跟随,再命公子阏率家甲百余,郊外接应防变。祭足行至东郊,雍纠半路迎迓,设享甚丰。
祭足曰:“国事奔走,礼之当然,何劳大享。”雍纠曰:“郊外春色可娱,聊具一酌节劳耳。”言讫,满斟大觥,跪于祭足之前,满脸笑容,口称百寿。祭足假作相搀,先将右手握纠之臂,左手接杯浇地,火光迸裂,遂大喝曰“匹夫何敢弄吾?”叱左右:“为我动手!”
强鉏与众勇士一拥而上,擒雍纠缚而斩之,以其尸弃于周池。厉公伏有甲士在于郊外,帮助雍纠做事,早被公子阏搜着,杀得七零八落。厉公闻之,大惊曰:“祭仲不吾容也!”乃出奔蔡国。
后有人言及雍纠通知祭氏,以致祭足预作准备,厉公乃叹曰:“国家大事,谋及妇人,其死宜矣!”
且说祭足闻厉公已出,乃使公父定叔往卫国迎昭公忽复位,曰:“吾不失信于旧君也!”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