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士奥芬的流浪之旅 正传完结卷(19-20) ◆第九章 卑鄙与崇高

魔术士奥芬的流浪之旅 第十九卷 大门啊，向我的圣域敞开 · 上

魔术士奥芬的流浪之旅 第二十卷 大门啊，向我的圣域敞开 ·下

作者：秋田祯信

插图：草河游也

翻译：UP主本人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止转载，禁止用于商业用途。

蕾蒂鑫·麦克莱迪在她所分配的房间里，通过将手指插进头发中弯腰低头度过了漫长的休息时间。她把手肘架在膝盖上，背弓着，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在一次次烦躁的叹息和低语中，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已经失去了清醒的时间感。

 

（这个房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侧目看了看室内，其实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她应该感谢这个地方并不是牢房，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感谢什么。

 

这个房间被白色的墙壁包围着，空气总是干净清新的。门锁只能从内部锁上，走廊上也没有看守。她坐在的床铺也很干净，每次回到这个房间，床单也都被更换过了。

 

房间里的颜色只有挂在墙上的小画和坐在地板中央的奇怪的红色猫毛绒玩具。猫毫不动弹，看起来像是摆件。

 

即使离开了房间，又度过了数十个小时的无聊会议，再回来时也可能只是翻个身就睡了。但无论摸、叫，都没有反应——虽然它还活着。无论如何抬起它，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大陆上有六种兽王，其中之一是「和平之兽」——妖精龙族。 当看到那只猫打了多少次呵欠，他才意识到那是传说中的龙种族。

 

 「失去了所有五感」

阿莎莉的解释很简短。她可能不是很感兴趣。

 

「她不接受来自外部的任何输入。想象一下，这太可怕了......」

 

 阿莎莉， 妹妹变成了精神体，她也在同一间屋子里。这是一个令人厌烦的事实，但蕾蒂鑫摇了摇头。

 

尽管她很疲倦，但她无法入睡，因为她感到焦躁和不安。如果她能像这只猫一样切断所有五感，她肯定会第一次睡个好觉...... 然后，阿莎莉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好好休息。离下次会面还有两个小时」

 

 「............」

 

 虽然她在发牢骚，但蕾蒂鑫抬起头来——阿莎莉就站在房间入口处，一脸平静。 说声音进入耳中并不准确。

 

蕾蒂鑫叹了口气，看到头发缠在她的手指上，然后再次被阴郁的情绪所笼罩。阿莎莉的声音不是通过空气波传递的，而是通过某种不同的器官传递的。这个房间肯定被监听了——这是阿莎莉说的，但对话从来没有被听到过。

 

 虽然她有些怀疑，但她已经习惯了只在心中思考而不问。

 

「我们来到这里已经几天了？」

 

 询问之后，阿莎莉立即回答道。

 

「大约三天吧」

 

 「有进展吗？」

 

 因为这不是肉体语言，所以无法表达情感上的刺痛。嗯，反过来呢？蕾蒂鑫很犹豫，但她没有掩盖住内心的阴郁情绪。无论她是否察觉到，阿莎莉都会一脸茫然。

 

实际上，她一脸毫无所知地回答道：

 

「没有呢。基利朗谢洛和《十三使徒》仍然被精灵魔术的结界阻拦着。」 

 

「如果你知道通过结界的条件，你可以去告诉他们呀。」 

 

「现在这种僵局是必要的。」

 

 她的解释也没有犹豫。

 

「……什么意思？」

 

 蕾蒂鑫试图问，但感觉到阿莎莉没有回答的直觉。在反复交流感官的对话中，有时会比回答更早地了解到对方的答案──这既不方便也方便。

 

但是，当自己在询问时能够预测出答案时，只会增加无用的苛立感。 预测是正确的，阿莎莉没有回答。但她给出了微妙的回答。

 

「现在的祭司们似乎集中在内部的我们和外部的《十三使徒》。」

 

 「……还有正在出现在这个圣域正上方的〝女神〟。」

 

 蕾蒂鑫指着天花板，发出呻吟声。 轻轻地，阿莎莉表示同意。

 

「是啊。」 

 

「我从未想过会被真正的神杀死。」 

 

蕾蒂鑫在舌尖上滚动着自己的情绪。没有味道。不苦，也不辣。 只是，非常口渴。 阿莎莉是否也有同样的感觉──即使是可恶的精神体？

 

蕾蒂鑫想问，但没有发问。阿莎莉仍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感。

 

 「很快了……她将入侵大陆。」 

 

「真的可以做些什么吗？还有希望吗？」 

 

承认自己已经陷入自暴自弃的蕾蒂鑫，用肉声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在阿莎莉防备祭司窃听的目光下，她吞下了嘴里即将吐出的话。

 

「因为你说有方法能救所有人……我相信了。」

 

 「为了这个时刻，天人种族留下了许多遗产。包括把名为查尔德曼的人类转移到了另一个时间的事件。」

 

「那遗产有用吗？」

 

 这个讨论已经反复进行了多次，只要有机会，就会一再重复。因此，阿莎莉的回答也是可以预料的 - 她总是说模棱两可的话，试图把话题转移到别处。

 

「因为如果欧利欧卢被消灭，魔术文字的力量有可能消失，所以我们应该尽快开始召唤魔王……」

 

但实际上，阿莎莉也不知道答案。 绝望的蕾蒂鑫叹了口气，

 

「为什么那些祭司会反对？」

 

 「因为风险太高了……我想是这个原因吧。」

 

阿莎莉淡淡地说道。蕾蒂鑫摇了摇头，难以置信。

 

「但我觉得这太荒谬了。他们把整个大陆都抛弃了，只想让自己活下去。」

 

会议实际上只和那位清醒的祭司普丽妮娅交谈。那张因为在这样的地方度过一生而变得苍白透明的皮肤，让蕾蒂鑫多少次都想狠狠掐上一把。

 

 那个穿着圣服的男人只在第一天露过面。但之后，红龙族一直在守卫议场。祭司们没有一次不带警卫。即使是在第一次被邀请进入议场的时候，虽然是一对一的，但似乎还施加了某种心灵控制。

 

「也许是谨慎，也许是胆怯，我不知道。她们并不只在意自己的生命。」 

 

但是—— 「怎么了？」 

 

突然被否定，蕾蒂鑫感到有些困惑。

 

 「……是什么意思？」 

 

她追问，阿莎莉露出了冷静的眼神，好像在计算什么一样。

 

「没什么。只是我感觉我懂了。对她们来说，活下去并不是那么重要。在这样的圣域里闭门造车，活着只是一个无休止的义务。」

 

没有等待对方的反驳，她继续说道：

「这里的居民没有生活，每天只是为了维护结界而不断地挣扎。那么现在被他们抛弃的外部居民呢？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圣域，自由地唱着人生的歌。那些祭司们说‘看看你现在的下场’，我也不会感到惊讶。」

 

在她说话的时候，蕾蒂鑫低声嘟囔着，充满了敌意。

 

「可是这样卑鄙下流的事真的存在吗？」

 

「当然卑鄙啊。但是谁都是这样的吧？变成像怪物一样的姿态，被追杀五年，试着躲避曾经的伙伴的攻击。如果你被追得走投无路了，你也肯定愿意杀死你的老师吧。」

 

听到这样的话，蕾蒂鑫终于忍不住了。

 

「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罪孽！」

 

但即使受到责难，阿莎莉没有被影响到，像是在和别人说话一样平静地继续讲述。

 

「是吗？那如果那只是意外呢？我会被原谅吗？但真正的卑鄙不在这里。当我从原来的身体中恢复后，我开始后悔杀死老师和伙伴的事情。这才是真正的卑鄙。」

 

「......我开始感到厌烦了。我不想再说话了。离开这里。」

 

蕾蒂鑫又一次低头，压抑着恶心的感觉。

 

但阿莎莉并没有消失。她低语着，诅咒着。

 

「如果这里的人成功地切断了外界，他们肯定会后悔......等到一切都太晚了再后悔真是太容易了。」

 

卑鄙和不卑鄙之间只有这么一点区别。尽管与感情相反，但我可以完全理解阿莎莉所说的。也许这是因为我的感知在某种程度上与她相连。我甚至觉得我能更好地理解她的想法。

 

「如果你不能容忍外界为了圣域而被切断，那么你也应该考虑，不能让圣域承担风险来为外界服务。」

 

 

耳朵塞住也能听到阿莎莉的声音，感觉到了哀伤和叹息。

 

　◆◇◆◇◆

「看我发射，光之白刃！」

 

 

 奥芬发出的高温冲击波击中了孩子模样的红龙，它把身体左右分开，然后避开了攻击——并且变成了两个身体，向着奥芬攻击过来。

 

（哪个是本体？）

 

 从与赫尔帕特的战斗中，奥芬知道其中一个是伪装状态。伪装只能维持数秒并很快消亡。无法通过观察来识别伪装。面对靠近自己的两个绿色眼睛发光的红龙，奥芬迅速施展了另一个魔术。

 

「看我勇闯，天之雪岭！」

 

同时向后跳跃。 两只龙族同时伸出右臂挥出的剑被奥芬避开，他还拉开了距离。虽然无法让伪装消失的几秒钟看起来很短，但奥芬并没有等待着着陆。

 

「看我指尖，琥珀之盾！」

 

 压缩的大气壁在他和敌人之间形成障碍，同时也让他有了更多时间。 从红龙族的身体上反弹的压力使它向后踉跄。正好在迎接寿命尽头时，身旁的伪装迅速崩溃。盯着剩下的另一个龙，奥芬喊道。

 

「看我发射——」

 

 但是。 他的目标，红龙，瞬间消失了。

 

 在组成被散开时，奥芬用一只手拔出了小刀。

 

（逃到地下了吗？……不可能！）

 

 他原本认为敌人已经消失了的地方摇晃着── 就像画面扭曲一样，可以看到透明的东西冲过来。

 

（透明化！？）

 

并不是完全透明。如果不是在野外或者远处，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光线透过的不完美，最重要的是绿色的发光双眼似乎不能改变。

 

随着红龙的靠近，它们变得越来越清晰可见。瞄准着浮在空中的两只眼睛，奥芬做好了准备。

 

拳头刚要击打下去的瞬间，本应透明的红龙现出了身形。然后，它便萎缩崩溃，破碎倒下。

 

（……又分裂成了假象！）

 

 奥芬瞪着崩塌敌人的身影，咂了咂舌头。他全神贯注地探寻着敌人的气息。但是，在他发现之前—— 轰隆！…… 冲击击中了身体，但没有直接接触。

 

传来的是从地面上传来的震动。转身看去，红龙差不多被斩成了两半，停止了动作，显然它从地下钻了出来。

 

 普鲁托挥动着巨大的铁锤，将红龙的身体刮掉了三分之一，把它的头埋在了地面。刚才的冲击就是这个原因。

 

跳跃的同时，似乎已经接近了魔人的位置。当然，红龙这种程度的伤害不会让它感到疼痛——它马上从战锤底下爬出来，开始变形回人型。 但是，这次奥芬念咒语却比它快。

 

「看我营造，太阳尖塔！」

 

 一团凝聚了强大力量的火球，将红龙的身体包裹住。

 

在瞬间烧焦，变成了一团黑色焦炭的龙种族就倒在了那里。红龙即使在这种状态下也不会死，但如果表面被烧焦，就无法变形。这是夺取战斗能力最为简单有效的方式。 终于松了一口气，奥芬用手擦了擦下巴。普鲁托一边拿着战锤，一边说道。

 

「……一连串的魔术会让人失去意识。累了吗？」

 

在像指出学生缺点一样冷静的语调中，奥芬疲倦地点了点头。他沉重地坐在那里。

 

「尽管是压制程度的攻击，每天这样真是够了」

 

「总之，现在结束了」

 

普鲁托冷静地说着，环顾四周。

 

被那个气氛吸引，奥芬也看向了在这广袤荒野上集结在一点的「十三使徒」。身体还有能够战斗的力量的人们环绕着受伤者。奥芬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但是，从昨天、前天起……能够战斗的人数正在减少。

 

自和雷奇会合以来，「十三使徒」并没有出现死者，但是需要时间才能康复的人，以及被击垮的人等等，日益增加。

 

眺望着坐在中心守护受伤者的雷奇，奥芬喃喃自语：

 

「……敌人并不是先与雷奇战斗，而是想先削弱人类的战斗力。」

 

 

「没错。」

 

普鲁托也毫无疑问地意识到这点。他只是理所当然地这么说了。

 

「考虑到我们一步也不能前进，这确实是个有效的办法。」

 

「但是，圣域比我们受到了更大的战斗力损失啊。」

 

奥芬指着茫茫多的红龙族，他们因为受伤而无法行动。

 

普鲁托不动声色地否定了他，只是用语言表达出来，以避免给下属带来不安。

 

「自从被那个魔术的结界阻挡以来，已经五天了。所有士气都接近极限。下一个献祭者出现的时候，可能就是崩溃的时刻了。」

 

「……好像变得越来越虚弱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奥芬感到不安，便问道。王都的魔人苦涩地笑着回答：

 

「没什么。只是以客观的角度看待事实而已。」

 

然后，他离开了。

 

奥芬坐在原地，发出呻吟声。

 

（极限了吗……确实如此。）

 

回到了集合点，他越来越感到如此。魔术士们看起来很疲惫，无论从体力还是心理上来说。普鲁托说达到极限，恐怕就是字面意义。已经被困在这个地方五天了。期间他们遭受了多次攻击，受伤者也不断增加。

 

没有人会认为《十三使徒》缺乏实战经验——这样的话吧。虽然被迎接到宫廷，享受到骑士等级的待遇，但这些一流的魔术士的角色归根结底是为贵族联盟工作。

其中也包括非官方的任务。在前往最近的领地的路上，奥芬想起了暗杀技能者索克的面容，他喃喃自语。

 

在能力方面是超一流的，毫无疑问，在这里的宫廷魔术士们，而他15岁时放弃了训练，比奥芬自己更拥有强大的魔术。在体术、士气、精神力等方面，他们应该都比他更强大。

（但是，面对龙族还是不足啊）

他们肯定并不是兴高采烈地。

 

在过去的几天里，消耗已经将他们推向了绝望的边缘。

陷入沉寂的黑魔术士们没有交谈，他们只是默默地忍受着阴沉的时间。即使奥芬经过，他们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突然，奥芬想起了罗特夏的事情。虽然这并不是太值得关注的事情，但是支配《十三使徒》的这种意识的底部，却让人想起她那阴郁的眼神。

 

（说起来，领主好像提到了她不见的事情。我还是详细地询问一下吧……）

 

他四处张望。

 

在黑色魔术士的集团中，没有看到领主的身影。但是，与此同时。

 

「哈哈哈哈哈！这些黑魔术士好像已经疲惫不堪，快要死了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不，不是。

 

叹了口气，奥芬喃喃自语。

 

「感觉有点……很怀念呢，喂。」

 

他慢慢地转身，或者说是无意识地经过了那里。那里有地人的兄弟站着。博尔坎和多进。在这个陷入沉寂的野外，博尔坎高声呼喊得如此之大，以至于他们的声音响彻云霄。

 

 

「哈哈哈。虽然短暂的平静也只是短暂，你所获得的只有无尽的恐惧和痛苦。编导和演出，由我亲自担当。赞助和合作，也由我来。在我的面前露出破绽的你自己有错，就算你说不服也无济于事啊！」

 

 「…………」 　

 

躲开了持剑向他扑来的博尔坎，然后一拳打倒他，让他倒在地上。剩下的一个人——多进，奥芬半眯着眼睛对他低声说。

 

 「所以呢？」

 

「不，我说就算问我哥哥的行动理由我也无法回答......」

 

 　多进冷静地回答。 　总之，奥芬继续说道。他踩住博尔坎挣扎的头，抑制住他的动作，

 

「你们难道闲得无聊吗？」

 

 「确实没有什么事情要做」 　

 

博尔坎毫不客气地回答。奥芬抱着头，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们难道能穿过那个精灵魔术的结界吗？」

 

「虽然我哥哥曾经试图向前冲，但他的跳跃方式非常惊人。说什么呢......像彩虹一样的」

 

「没什么用。你说什么彩虹啊。就算不回答我也无所谓」

 

 　他并没有特别期待什么，但他越来越难以理解。

 

「也许没有穿过的条件吧。即使有，龙族的想法好像也无法理解......」

 

　他自言自语，一边说着蠢话一边走近。奥芬转过身，看见了靠拐杖勉强保持受伤状态的领主，刻意的笑容进入了眼帘。 　

 

领主向地上的人行礼，然后将目光投向这里。

 

 「但是，如果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那么与他们〝交涉〟就无法保险啊。」

 

 「你知道什么吗？......那个结界的事情」

 

　奥芬半眯着眼睛盯着他。但是，领主并没有在意，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你原本是想带着深渊龙靠近圣域的，是吧？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结界的事情吧？」

 

「如果你回答『其实是的』的话，一定很舒服吧。」

 

 他笑着说，仿佛在说一句无聊的玩笑话。

 

「但是，老朋友啊。那是违反规则的。我确实比你拥有更广泛的知觉和理解范围，但我并非全知全能。就算你有多强大，也不能全知全能。我预测到了圣域的防御，但没有想到深渊龙无法通过。我确实太浅薄了。」

 

 「那么，你不是因为知道了就不喜欢或嘲笑我？」

 

无视讽刺，奥芬强调道。 从博尔坎的头上跳下来，靠近领主，但没有触碰他。他停在离手指尖稍远的地方，接着问道。

 

「明明时间很紧，你为什么这么镇定？」

 

「因为我不会像你一样，浪费时间在无用的事情上。我没有时间呼吸。」

 

他说道。

 

「现在！他再次犯下错误，将目光从死亡战士博尔坎大人身上移开！因此，现在正是一击必杀的好机会，啊，该怎么说呢！」

 

 这时候，一声尖叫响起—— 从地面上突然跳起来，像彩虹一样飞来的博尔坎被奥芬用拳头打倒在地。 在猛烈的撞击下，博尔坎虽然瘫倒在地，但他还能够保持意识。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个奇袭……明明在那片天空下，我们本应该再次相遇，然后互相残杀的啊……」

 

「你啊，喊了‘现在’之后你觉得已经过了几秒钟？」

 

「唔……虽然我想过用简单的『去死吧』之类的话，但……」

 

 看着一旁的博尔坎勉强站起身来，多进不情愿地上前去帮忙，奥芬叹了口气。然后他问道：

 

「你们留在这里，只是因为你们自己无法回到野外吗？」

 

「是的。」

 

回答的是多进。 奥芬比较了一下两个兄弟。他其实并不是很了解地人种族的生态。他之前从来没有去关心过。

 

一般而言，他们只知道地人种族被迫放逐至大陆南端的自治区，在极其寒冷的环境中静静地生活。

 

但由于种种经历，奥芬现在了解的情况更多了。他们是个十分坚强的族群，有着可以随意存活下去的强大生命力。

 

他们的智力水平很高……至少是和人类一样，甚至更高。 如果相信黑魔术士达米安·卢提出的幽灵理论，地人种族会分雄雌。

 

但并不知道这个和人类的意义是否一样。这只是一个传说。有一个学者前往马斯马特里亚研究地人种族的生态。在地人种族之间，存在着类似人类的社会形态和家庭形态。这个学者认为，理解地人种族并不是太难──至少与龙族等一些难以理解的生物相比──因为他们拥有足够的智慧。

 

但是，学者也发现了地人种族的奇怪习俗。每个月的一天晚上，许多人聚集在广场上，从午夜开始一直打斗到天亮。学者询问这是什么节日，地人回答说这是繁殖的习俗。

 

地球人种族有一百人聚集在广场上。从午夜到天亮，无差别地开始乱打。然后到早上，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百零一人。似乎即使对当事人来说，到底谁增加了也不太清楚。

 

目睹这一幕的学者病倒了，现在还在治疗和养生。据说他出院后，这个报告一定会被公布。

 

但是这个学者实际上不存在，也有说法认为这是城市传说。奥芬也并没有真正相信过它。但是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这件事——这也是没有理由的，他开始相信了它。

 

沉默了一会儿后，奥芬开口了。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很沉重。

 

「你们的借款。」

 

博尔坎立刻歪了头。

 

「嗯？什么借款的事？」

 

「......我觉得你们好像真的忘记了啊。不过算了。就是那笔借款。不用再还了。」

 

他一口气说完。

 

「我今晚就去向普鲁托提出，应该把受伤者和可能无法留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送回王都......如果你们也跟我一起去的话，应该可以到达王都。」

 

 

他看了一眼两个人——

他们都没有特别惊讶的样子，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等待了一会儿，但他们没有任何反应。

奥芬无奈地催促着。

 

「......为什么没有反应啊？」

 

「我们之前就因为这个被骗过一次了......」

 

多进平静地说道，奥芬摇了摇头。

 

「不，这次不是要你们做什么代价，或者做任何事情的代替。」

 

「真的吗？」

 

他非常怀疑地问道。无论如何，奥芬点了点头。

 

「是的。」

 

「你不会要我们还债吗？」

 

「不，我不明白它的意思。」

 

 终于…… 博尔坎似乎还是忘记了，但奥芬感觉到多进的眼镜深处的眼睛在动。他惊讶地睁大眼睛，多进大喊道：

 

「怎么，怎么又是这样！即使世界末日也不可能只有这个吧。」 

 

「虽然现在就像末日一样。」

 

 说完不太高兴的回答，奥芬转过头去。

 

「…………」 

 

但是，领主的身影已经不在那里了。

 

「奥芬。」 

 

被叫住，他转过头去。在那里站着一个金发少女——双手被绑在后面，仰视着这里。 说话有点距离。奥芬向后退了半步，然后缩短了距离。

 

 「怎么了？」

 

 他问道。 不用看克里奥的表情，这显然是个傻问题。她肯定是有事才会叫他的，但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也不意味着她不能叫他。

 

 然而，奥芬仍然对她投以怀疑的眼神。雷奇不在。远离——他们受伤者的集中营里，人们依然坐在那里。自从在领主府里重逢以来，克里奥就没有离开过雷奇。 她轻咳了一声，然后说道。

 

 「想说说话。」

 

 「……嗯。」

 

 他点点头，没有特别在意。 然后他记起来，补充道。指示正确的方向，同时向前走：

「我正在找领主。边走边说可以吗？」 

 

「嗯。」 

 

克里奥加快了脚步追了上来。并排走着，奥芬比她先开口了。

 

「有什么变化吗？」 

 

「啊？」

 

 克里奥露出惊讶的表情，他追问道。

 

 「不，我只是想起了以前那个成为深渊龙族使魔的女孩。心灵控制有时候也会对人格产生影响。」

 

「嗯……自己感觉不知道有没有变化呢？」

 

 

「别人也不知道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吧」

 

 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出了自己的感受。克丽奥似乎轻笑了一下。

 

 「奥芬和马吉克也都稍微有点奇怪啊」

 

 「嗯，这种情况下也不足为奇……说起来马吉克那家伙也没见到影子呢」

 

四周是荒野，但由于范围很大，地形有起伏和阴影。即使没看到也不奇怪。 被风吹动头发的克丽奥稍微停下了脚步。

 

奥芬也被她拖住，但随即又前进了。很快就会追上她。

 

「可能有点奇怪呢……我有很多事情在考虑」

 

「之前没考虑什么吗？」

 

 她被问到，跟着问了回去。 她以飞奔的速度追上来，然后说出了那句话。

 「嗯……也许之前没考虑什么吧」

 

「是吗？我觉得不是这样」

 

 「奥芬，你在想什么？」

 

克丽奥问道，奥芬叹了口气。

 

 「我在考虑怎么穿过那个魔术结界……吧」

 

「是吗？你不是在确认通不过去吗？」

 

被这么一说，她也停下了脚步。 被少女抓住了瞬间，她显得有些迷茫地看着她，而克丽奥也正看着她，微微笑着擤了一下鼻子。

 

「原来考虑是这样的事情啊……我也这么想了」

 

「嗯，确实啊」

 

 承认了她的话，奥芬喃喃自语着。

 

「你也有什么想法吗？」

 

「嗯……不好意思，只是说说而已，我也没有想到什么」

 

这次她领先着，走在前面。她从肩膀上掠过，露出一半的脸，然后跟着继续前行。

 

 

「还剩五天吧」

 

 「嗯？啊啊」

 

 点头。 克丽奥用手指摆出五个手指，低头看着它们——用没有感情的，偶尔出现的空虚眼神。

 

「突然这么说，会让人有点……这么想吧」

 

「是啊」

「五天能做些什么呢，会有什么吗？」

 

「嗯？」

 

 当他追问时，她叠起手指，寻找着话语，

 

 「那个……嗯，你看。想着至少要做到这个，不是吗。五天内能完成的事情真的有吗？我觉得没有。无论做什么都是这样」

 

 「克丽奥，你怎么了？」

 

听到她说的内容，他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压迫感，问她。 但是那个少女像是在逃避一样耸了耸肩，

 

「奥芬，你一直在说‘是啊’啊」

 

 「啊……」

 

被指责了，奥芬支支吾吾地说。

 

 「不是，我不是没有认真听。真的。只是……」

 

 虽然想要解释，但她轻轻伸出手来。应该是意味着让他冷静下来。微笑着说道。

 

「……抱歉。奥芬，你确实有很多烦心的事情。等你再平静一点再谈吧」

 

 看着少女转身离去的背影，随着荒野之风飘散的金色头发，奥芬站在原地没有追赶。虽然并不是无法呼唤她回来，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认识到自己有无法捉摸的不安，但却无法抓住它并问清楚。

 

在心中低语着，对自己的不成熟感到懊悔。

 

（到极限了吗。想想看，克丽奥体力应该是最不足的吧）

 

这可能也适用于我自己。

 

还有五天。无论做什么，或者是避免失败，时间都不够用。

 

　◆◇◆◇◆

已经知道时间差不多到了。 并不是因为看表── 也不是因为有人来迎接，而且在这个圣地里也无法从窗外的景色中感受时间的流逝。 蕾蒂鑫・麦克雷迪明白这已经是时间到了，于是从床上翻滚下来。

 

她差点踩到在地板上躺着的妖精龙，但它没有避让。尽管有些烦躁，蕾蒂鑫扭动身体，防止自己跌倒。

 

 起身后，她用手整理凌乱的头发。虽然现在在意自己的仪容已经太晚了，但她意识到自己由于压力和疲劳而脸色难看。

 

她突然想知道回到日常生活会怎样……这样想着。在荒野中流浪，杀人求生，在一个自己不理解的世界里摧毁一切，皮肤变得粗糙，还被恶灵附身，快要失去理智。

 

虽然由于阿莎莉的力量，她受的伤已被强行治愈，但是被拳击和枪击射穿的疼痛依然留在记忆里。

 

从来到这个圣地以来，她不得不与无止境的精神控制战斗。她无法好好睡觉，也没有盟友。虽然担心哈帝亚的去向，但她无法确定。

 

 （我还能……有用吗）

 

 她反复喃喃自语，苦笑。

 

（到底怎样呢。回到我喜欢的家，帝菲丝会为我打开门吗）

 

 能回家吗。 想到这个问题，她更加沮丧地摇了摇头。

 

 （我想回家……我已经不想再做这样的事了。这个世界就算毁灭也无所谓了。还有五天。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自五年前的那一天起。

最重要的妹妹和弟弟一下子就离开了，一无所有。

 

「......真的吗？」

 

 听到声音—— 愤怒地抬起脸，握紧拳头，蕾蒂鑫摆出了明显的战斗姿态，寻找敌人。但房间里没有精神体的形象。她的脑海中注入了疑问和疑虑，毫无疑问是阿莎莉。

 

虽然不是嘲笑，也不是嘲弄，但这是一个毫无疑问的诡异的低语，确实听到了。

 

「你说我有什么留下来的！」

 

 咬紧牙问道。 阿莎莉仍然没有露面，但是她的声音听起来更接近耳边。

 

「只有你的起点」 

 

「那是......胡话！」

 

 「即使如此，也不是卑鄙的话。」

 

 就在那......前方。阿莎莉出现了。 握紧的拳头没有伸出，蕾蒂鑫只是盯着对方看。阿莎莉静静地继续说道。

 

「我们继续战斗吧。基利朗谢洛也快来这个圣域了。」 

 

因为那个声音太直率了，所以蕾蒂鑫无法忍受。她扭过头，吐了出来。

 

「那个孩子已经够了，我肯定已经讨厌他了。」 

 

「是吗？基利朗谢洛的角色分配是他自己选择的。哈帝亚和科尔贡也是。」

 

 对于阿莎莉坚定的声音，蕾蒂鑫更加摇头否认。

 

「你是想说，只有我一直在燃烧着......」 

 

「不否认。但是，单单闷闷不乐也没什么好处吧？我已经无法燃烧了。毕竟，我是一个幽灵。」 

 

「如果你知道了这一点，为什么还存在着......」 

 

再次抬起头，当她看着对方的时候，蕾蒂鑫感觉自己失去了力量。愤怒和哀叹都不会持续太久。在绝望中。

 

蕾蒂鑫伸出了双臂，试图抱住妹妹，但她感觉到她的手指碰到的地方没有触感。阿莎莉好像已经无法再模仿实体，甚至没有意识到被触碰到了，后退了半步。

 

 「肯定是因为只要能开口，就能和你吵架吧。」

 

然后，她转向了房间的出口。

 

「走吧。如果我们能吸引祭司的注意力，那么大家就会感到轻松一些。」

 

 「……好的」

 

蕾蒂鑫把手里本来就空无一物的手握成拳，点了点头。她本来就应该知道，即使她手中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也不意味着一切都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