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平衡
靠着阿金库尔号这一车面包人的乱入和足够灵活的行为准则，基地一侧的舰灵得以大摇大摆地杀出重围并重新在沿岸近海组织起防御。几个冲在一线的舰灵都有不同程度的负伤，约克城的舰载机群也损失颇多，但好在尚不影响接下来的行动。
Z23站在快速成型的联合护盾中剧烈地喘息着，啐出一口淡蓝色的血沫。频繁发动引擎过载和全频段隐身的副作用开始显现在她这具由活性金属铸成的躯体上。回头一看克利夫兰正在哇哇叫骂着扑灭不知何时着了火的斗篷，Z46也是一幅站不稳脚跟的样子用佩剑支撑着小小的身体。四个人里唯一没啥事的竟然只有那个一开始看到塞壬的战舰还会发出“哇哦”的惊叫而不是一轮炮击招呼过去的安克雷奇，而她正有样学样地站在克利夫兰旁边帮忙煽风点火……
Z23得承认这姑娘真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呆萌”的舰灵了——即使是刚被赋予心智魔方而诞生的舰灵也可以依靠自己战舰时期的经验立刻投入战斗并以极快的速度适应新视角下的战场，而安克雷奇……她简直就像是刚出船厂就被心智魔方赋予了灵魂一样！
这样的情况无疑是挑战传统认知的，于是Z23决定干脆忽略：管她怎么个来历，听命令愿上进就是好苗子，奥德修斯基地最不缺的就是老前辈，还怕带不动这一个大头兵？
况且看她这副抗造的身板，估计那些战列舰级别的训练项目也撑得住……
不知道自己成了某前辈“跨舰种特训方案”拟实验品的安克雷奇一边使劲呼扇着外套，扭头送过来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瞬间摧毁了Z23刚建立起的信心。
明日逝明日毙，先看怎么挺过这一次吧。
主力舰队的炮击驱散了充当攻击前锋的塞壬舰队，它们的“震惊”并没有持续多久，而是很快退出这片遭到两面夹击的海域，和中军合并成一个可攻可守且两面兼顾的阵型。哈迪斯立刻喊住要按原定计划进行突击的舰灵们，塞壬的暂时示弱改变不了它们是强势一方的事实，只会让哈迪斯更加警惕于这只舰队所表现出的谨慎。
几位舰灵在几轮交火过后，也很识趣地在一个微妙的距离上摆开了“拟进攻”的架势。瓜娃子才用自己的脑壳去试那层联合护盾的硬度，能够把局势暂时稳定下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舰灵们在警戒和等待，塞壬在寻找着时机，而哈迪斯正在琢磨。
毫无疑问他有足够的指挥能力正面打赢这场仗，但最后的损失也势必将无比惨重——这是他无法接受的，毕竟这群由古帝国幽能技术塑造的生命在他眼里活脱脱就是长腿的文物，这要是赶在送去切片……他是说在回归帝国战斗序列前给另一群长腿文物磕死了，军部对他的看法尚且难说，反正那些研究古帝国科技复原的学者怕不是要追着他杀穿大半个虚空……
一想起希灵使徒那偏执狂一样的“知识分子气质”哈迪斯就头疼。作为武官，哈迪斯不希望事情以他的直接武力介入来收场，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回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
“明石，试试看能不能联系到基地。”哈迪斯对着话筒命令道。几分钟之后，信号流冲破数十公里干扰环境的分隔，两套收发装置接驳的瞬间，一条由“暂防卫舰队”发送、经奥德修斯基地中转的信息和实时通讯请求一起送到了阿金库尔的信息总台上：
“致埃德斯司令，感谢你们的及时支援——再晚一刻钟就只好让海浪与礁石铭记我们的功绩了。”
“瞧把那姑娘委屈的，”哈迪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接通了实时通讯，“打印出来的纸能拧出一地的酸水。”
“啊长官，”通讯器里Z23那三流演员背书般的语气不可谓不尖酸，“谢谢您一声不吭地把我们扔在这个干干净净的温泉关前头。当然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忙到甚至忘了留张纸条在家门口。其实您可以继续去做别的事，我们会自己烧海水给炮组和引擎充电，完全没有关系。完毕。”
在Z23旁边不知内情的克利夫兰立即觉得如此刻薄有失公道：“喂喂喂，司令他也不是故意才不联络我们的啊，这么说他是不是不太……”
于是Z23掐住麦克风，回过头为克利夫兰展示一张被怨念来回蹂躏的脸该长成啥样：“呸，我啐他一脸！”
而在这段阴阳完整播出后的阿金库尔号指挥室则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明塔仗着脑回路略短率先回过味来：“看来用不着拧，这扬声器都成花洒了。”
哈迪斯只好耸耸肩，权当把这段牢骚烧给了老天，老好人是从不计较这个。
“乐意为您效劳，亲爱的小姐。但现在能否整理一份基地和舰队的损伤报告，以便我能按需送去支援物资来为你们提供帮助？”
果不其然，让哈迪斯大赞生来就是做牛马的料的Z23这次也没让人失望，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上传了早先整理好的报告。末了才别扭地加上一句：“我们这边还需要更多人手……”
“阿贝克隆比她们三个会和明石一起去，她们可以填补基地重火力方面的空白。”哈迪斯瞟了眼海图，回应道。浅水重炮舰不是出远洋任务的料，聊胜于无的装甲和孱弱的机动能力在高强度攻防的深水战场上会成为她们致命的软肋，她们天生是为了在大陆架这类浅海之上进行战斗的特种舰只。虽然她们真正擅长的是用战列舰级的主炮抵近打击陆地目标而不是防御从海上来的进攻，但也总比跟着海上的大部队东颠西跑来得强。
虽然这仨小姑娘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就是了。
尽管在总体战力上依然处于大劣，但通过闪电战争取到了宝贵的物资和喘息时间的奥德修斯一方在此刻终于能够恢复一周以来消耗的元气。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段“中场休息”不会持续多久，所有人都在尽己所能地补充弹药、修复损伤、布置防御或为接下来的战斗参谋计划。而每当有人抬起头，视线不论是否经意地掠过斯图尔特岛那郁郁葱葱的森林和白浪翻涌的海岸线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叹一句：
幸好有这么个玩意杵在这儿啊！
就形状而言，斯图尔特岛类似于一枚西瓜籽，其宽阔一端与新西兰南岛之间逼出一条短粗的海峡，而奥德修斯基地正坐落于这条海峡的东端。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塞壬选择将全部舰队放在岛屿东侧，自南向北直压而来。如果基地的守备力量只在一点展开，这种饱和式攻击无疑是最适合进行一次简单快捷的歼灭战的。然而，阿金库尔号率领的主力舰队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他们占住了海峡的西端，让基地免于被两面夹击，两支舰队的钳形阵势也极有利于防御。塞壬一旦像几小时前那样发起正面猛攻，有了三艘重炮舰灵强援和基地级护盾的守备舰队八成不能指望一触即溃，反而肯定会让西侧船坚炮利的主力舰队捅爆腰子；而分兵绕岛去包夹阿金库尔号的背后估计也不靠谱，先不说这么大一座岛得绕多久，在这种人均传奇的超级精锐部队面前分散兵力本来就是在自掘坟墓——一旦无法用绝对数量堆出来的质变优势压制舰灵，这片海域将很快变得像是进了条鲨鱼的海水浴场。
而另一边，奥德修斯舰队的压力也是山大，他们面对着保守十倍于自身的敌人，手头上的物资也是用一点少一点，只是占据了现在的地利才有了和塞壬叫板的底气。相比于塞壬，他们没有主动权，却有一条致命的软肋——拖不起。
微妙的平衡横亘在这方小小的水土之间，在奥德修斯一方紧锣密鼓地进行修整的同时，塞壬庞大的舰队也在以一种与其笨重外表全然不符的有序节奏整齐高效地改变着自身的阵型。这一切当然逃不过舰灵们的眼睛，尽管相隔数十公里之远，海伦娜的雷达也依然能清楚地探测到大部分塞壬战舰的动向，就像以往一样，这些黑漆漆的钢铁“海妖”全然没有要遮掩自身意图的想法。而当最终制成的趋势图被上传至舰队网络时，这支身经百战的老兵部队里的每个人都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哦，除了安克雷奇，这丫头正琢磨明石送来的高压缩燃料块是该嚼着还是含着吃呢。没心没肺的小混蛋阿贝克隆比还在旁边撺掇着让她冲水试试看，不过很快就让约克城太太客气地赶走了。
Z23觉得这绝对是能在她半辈子冲击性画面里排得上号的一回了：约克城太太用一脸温婉的微笑吓退没眼力见的熊孩子，转头捧着安克雷奇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对着这个在体型上绝不会拖全世界女同胞后腿的后生是一脸溺爱的准妈妈式笑容：“小安克雷奇要乖哦，答应约克城姐姐以后不要和阿贝克隆比姐姐走太近哦？”
脖梗子上鸡皮疙瘩老半天才搓下去，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