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湖（中）》

作者：HL 狱魇     空气更加冰冷了些，让人不由得把身体蜷缩地更紧些。明明才刚进入初冬，却能感觉到每一口呼吸里都有小的冰晶混杂着空气分子灌入喉头。目光向前平移，近脚的湖岸，中间泛着银光的湖波抬起的平面，远处南北延伸的高速路，上下排布形成了一个贯穿视线的“三”字。或许是十一月中旬气温还未骤降的缘故吧，虽然凉意昂然，但是近岸的湖水还可以死气沉沉地停滞在原地，往中间眺望时还能发现湖波在月光下轻轻地荡漾。天空澄澈，时间的指针又开始向回拨动，调整到了一年前——高考结束的时候。     我是可以预判这样的结果的，过分的焦虑，摆烂，在自己的世界里兜兜转转无法脱身。一切都指向了那条无比清晰的道路——复读。     我……至少是当时吧，当时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克服原来的心理阴影，可以有利剑斩断阴霾的力量，有拨开所有不堪过往的决心去前进……至少当初在做这个决定时，我是这么想的。我坦然地说自己确实低估了自己心理的自卑，偏执到无法令自己摆脱困苦的现实和虚无的追求。一个用力刺向自己的极端自卑偏执的人，他做这样的决定又能得到什么结果呢？无非是和西西弗斯共享悲剧罢了，抑或是悲剧本身吧……     在新的学校复读我很快就陷入了过去的那种低效循环，长期强烈且孤僻的自卑感和现实学业上的焦渴有效结合到一起。无法前进，无法后退，渺无出路，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灰头苍蝇。我在无法向自己的心灵陈述更多内容的困境下再次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下回QQ，联系那些认识的人——这个决定也把我推向了更深的地狱。直到记忆恍惚回复，窸窸窣窣，叮呤咣啷的事情就接踵而来。细细一算，从做出第二个决定到我盘坐在路灯下面，已经决裂了七个人了……前十几年人生从未有过如此频繁的决裂经历。我为着藕断丝连的关系怄气，头脑中一遍遍播放和那些曾经决裂的人之间的共同记忆。我用冷漠的视角窥探他人的心灵，发现在这些可笑的社交关系中他人从未有一丝一毫的动容——真是舞台上最滑稽的表演艺术家了，我如是这样看待自己。疲惫的肉躯和魂灵交错盘旋，时而照镜子发现脸上爬满了扭动的蛆虫，定睛一看只有深陷下去的憔悴。反反复复无意义的唠叨，脆弱荒谬的精神，最终掀开了我的头盖骨，一股脑全部钻了进去。等待着，等待着，最后的结果把所有不切实际的的幻想统统埋进了堕落的峡谷里。一个用了一年时间复读的失败者，又当了一次骄傲的失败者。他成功向世界展示了自己什么都不是的事实，用最尖锐刻薄的嘴脸嘲讽着自己。     我必须得承认,我要改变自己的一个看法：我曾认为复读一年哪怕栓条狗也能有进步吧，不可能学了一年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loser吧。现在，放在眼前的事实来还愿了，一切报应都还给了自己……     然而这场喜剧般的悲剧还未终结。经历了几重波折我填好了志愿……一天，两天，直到征集志愿开始时，我已经清楚地知道了自己滑档的事实。我懊恼，我愤恨，恨所有人，恨全世界，恨坐在网吧电脑桌前那个无能为力的失败者！我从眼前陌生的名单内小心翼翼地挑选自己可以考虑的院校，脑袋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如果当初不去那里复读，如果不下回QQ和他们联系的话，如果自己意志再坚定些始终努力的话，如果……如果我本来就没来过这个世界，那……该有多好啊！”可现实没有那么多如果啊！（现在编辑这段话的我已经泪流满面了）。接着登录系统密码忘了，我试了各种各样的可能都失败了，晚上11点给招生办打电话再三请求把密码初始化，在偌大的网吧落魄到无地自容……密码弄好了，提交码又找不到了，返回家里找第一遍没找到，去到网吧打电话询问招生办被人家挂断，再到家里找，里里外外翻找了十几分钟终于找到了！到了网吧，网管出门了，我身上也没有上网的钱了……     那一刻，真的那短短的几分钟内我是何曾地绝望，像面对末日般地绝望。这是我自己造孽，这是上天的惩罚吗？所有的痛苦，不甘全部汇集到我的胸口，我连继续站着的力量都没有，眼泪都无法从眼眶中挤出来……     直接去打工吧！放弃吧！就这么算了吧！能改变什么啊！     我用颤抖的手指给初中同学发了信息，请求帮忙，这已经是我走投无路的最后一次尝试了……     天终无绝人之路，在我的提示下他填好信息并提交了过去。“提交成功”，征集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      看着手机那头父母无休无止的唾骂，我关掉了手机，向前一步，差点栽倒在地上。     一天后，成功录取。讽刺的是录取院校还是我第一次填报时的第八个志愿。我看着这样的结果，沉默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