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的雪 ~ Rupture due to hypocrisy
注意：本文为东方project二次同人小说，
可能存在二次原创设定、崩坏等要素
写作时间：2020.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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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格里拉是一片崇山峻岭间的和平宁静之地，是雄伟山脉臂弯被遗忘的明珠，当地人对其的发音是“xamgyinyilha”，意思是“心中的日月”。这片珠玉宝地的美景确乎是某种更为高级的东西，是柏拉图的“美本身”，找到香格里拉的人们，他们的心将处于开悟与满足的幸福自适中。在香格里拉的最高峰巴拉格宗上接近山顶的地方，有一只死去的怪鸟，高寒与干燥把它变成了木乃伊。没有人知道这只鸟飞到这里干什么。
宇佐见莲子在帐篷里醒来，她依然感受到病热的昏沉，不过她不会再迟到了——现在她才是等待的那个人。莲子试着举起睡时被压到身下的左手，麻得厉害，弯曲手指时每个指节都像会冒出电火花来那样刺痛。莲子真的看到了火星，她明白这是虚弱导致的幻觉。
“血液循环的情况太差了。”她自言自语，试着移动伸出睡袋的右腿，传来的神经反馈十分诡异。这条腿不在袋中的原因是莲子想避免温暖潮湿的环境让坏疽长的更凶，当她用视觉去确认皮肤腐坏难忍的触觉时，恶心与不适如潮水激涌。这条腿就是让她病重的元凶，是害群之马（black sheep）。但最终怪腿还得怪到她自己头上，感染的起因是莲子四天前过浅滩时被石头割出了小伤口，那伤口又沾染泥沙，摩挲草木，全怪她自己不注意。两天前她和梅莉还为发现地图上未标注的小瀑布而欢欣雀跃；昨天伤口已经发红，她还坚持继续前进。这个危急到有生命之虞的情况纯属自讨苦吃。即使在科学世纪，人还是要敬畏自然，这个道理只有用生命才能学到。
“梅莉还没回来吗？”莲子感觉这时约为下午四时多了，山间林地天黑起来比京大宿舍拉闸更快，入夜后的森林总是神秘危险的，独处时尤甚，不分男女。“难道她要抛弃我这块石头了吗？”莲子把手搭在滚烫的前额上以期暖和冰冷的手掌。今天上午十时左右莲子实在撑不住了，她们便在林中空地扎营，中午时她高烧不退，梅莉安顿她躺下后便说去找柴火和草药，离开了营地。“我要死了吗？在这远离故乡的地方凄惨死去？只有一位好友陪伴？唉……我死后会去冥界吧，盂兰盆节也会回来见父母的吧。那么……梅莉会来给我扫墓吗？”
莲子回想起莲台野的那个夜晚——梅莉推动墓碑，两人见到冥界的秋樱之时。她们在樱海里漫步，天空蒙蒙微亮，悄怆幽邃的落英飞华之景中，梅莉一直紧紧握着莲子的手。莲子明白，梅莉有着与境界相连的力量，自己没有。梅莉不想让她迷失于异境，她一直担心着自己。“我真傻，真的。我烧糊涂了，我居然怀疑梅莉会抛弃我。我得活着，我不能死。”莲子握着帐篷的骨架勉力站起，把重心放在左脚，右腿点地，钻出帐篷。
高海拔的树林中一切都显得分明清晰、质感极强，没有雾霭迷蒙的瘴气，一切都是纯净的。木头就是木头，你能看到木头、闻到木头、听到木头；树叶就是树叶，你能看到树叶，闻到树叶，听到树叶；风就是风，能看到风，闻到风，听到风。这是一种有关“纯粹”的美学体验。葱郁树丛之上能远望巴拉格宗的身形，它的头顶有白色的积雪，看向它的人都认为那雪是一面照不出东西的明镜——它映射的光线让人的心灵充满光明，雪虽是一片白，但是心灵已经能理解品味真理了。这样的心能反映世上的一切，化万物万形于无物无形。所以当一只看不清身形的怪鸟拖着诡异的细腔绕着营地在林间上下翻飞时，莲子只能体会到纯粹的恐惧——对未知的恐惧。“这不正常，为什么会有这种怪事？是我要死了吗？一直都有人将死时见到异象的故事，我也会被人传说了吗？不，我不能死。”莲子下意识想起了刀，它意味着保护与安全。
“啊，刀呢？刀在哪？”她坐下翻找地上的背包，一无所获，此番折腾把所剩无几的体力消耗掉了。莲子坐到地上对自己念叨：“啊，你太不理智了，宇佐见莲子。这个世界上的未知都是尚未曝光的深秘，你不应该拿这种事吓自己。一只鸟能把我怎么样呢……但是我确实需要刀，可以把备用防雨布切了，绑在伤口上，大概能控制一下‘表面’的情况。”发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出双关语，莲子笑得和死一样凄凉。但是翻遍背包各处还是找不出刀来，这让她笑不出来了。
“到底扔到哪去了？是梅莉拿去了吗？啊，她去拾柴火，确实可能用到。但是刀在她手中，我没有。她没有告诉我她拿着刀……你不能怀疑梅莉！你不能，莲子！但是，她是要杀了我吗？她就在附近埋伏着？我要死了吗？”莲子胡思乱想着，她咒骂起自己，咒骂起这次探险。和冥界那次一样，莲子又从内部渠道搞到了奇异的照片。那张照片上是《燕石博物志》里曾经记录过的景象，也就是“那个世界”的景色。内部人士只打了个谜语：“这张照片是在这个世界拍摄的。”莲子认为这话意味着“那个世界”能通过常规方式到达，不需要借助境界。照片上的月轮告诉她，这个地点在赤县的西南边陲，一个被称为香格里拉的地方，这巧合得不像巧合。知道目的地在何处，莲子只需要拿着地图规划路线就行了。从昨晚的夜空她能判断出，两人离那个地点只有一天，至多两天的脚程了。
“我能看到，我明明能看到……我有这样犯规的能力，用来探索未知再好不过了。如果能早生几个世纪，在航海时代的纵帆船上，我会活得比现在更精彩吧，能发现更多的秘密吧。起码不会像这样死在比宇宙更远的地方。”
“你在和谁说话呢，莲子？”梅莉背着装满木柴的背包，扶着登山杖从树下走来。莲子回过神来，看向好友——梅莉怀中抱着几束野草，没有拿着刀。
“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抗生素有用吗？”
“太迟了，我上午就和你说过我没救了。”莲子心怀疑虑，说话生硬冷冽。
“请不要这样对我说话，求你了。”
“我没有挤兑你，我只是在接受不可避免的事实。”
“你会好起来的，你现在比中午好多了。”
“回光返照而已。”
“你一定饿坏了，高烧虚弱，你得多吃点。我又累又饿，我们吃晚饭吧。”
“嗯，吃点东西也不错，起码做个饱死鬼。”没吃午饭的莲子自然是饥肠辘辘。
“你还说你要没了？胃口挺不错呢。”
“走着瞧，说不定这是我最后的晚餐。”
“啊，你先别急，试试这个。”梅莉折断一些野草，塞入口中嚼制成糊状，吐回手心，涂抹到莲子右腿上的伤口处。“我……唔……社头都蒙了。”梅莉含混不清地说。莲子感觉到腿上清凉舒爽，仿佛那部分肢体并不存在，她猛地想起小时候在书上看到的战争年代被炸断手脚的士兵的自述。“这是什么玩意啊，梅莉？”她的语气里有几分惊恐。
“我的假乡，有悠救的使用草药的串统。”
“草药，什么？传统。你是说希波克拉底？
“你知道就号。”梅莉的吐词渐渐清晰。
“我不明白，地中海的植物在内陆高山上也采得到？”
“希腊也是有很多高海拔地区的。”
“是我烧糊涂了。”莲子为自己的虚妄揣测感到羞愧，但她无力再为自己的谵妄担保信用。她认识到一个可悲的事实：也许下一秒她就会再次猜忌这个真情实意待她好的梅莉小姐。
“我早就说我们还是应该把钱花在月面旅行。准备了这么久，就被一张照片引到这里来了。”梅莉弯腰收捡包中干粮，背上承载着高海拔的暮色遍染之空。占据大片天空的巍峨的巴拉格宗峰，其上的雪此时殷红如血，涂抹在尖尖的山巅，像是刀刃见红。
“你是对的，梅莉，我应该听你的。我大概是属于太空的。”莲子此时在病痛中遐想，痛苦替她清扫了纷繁的思绪，她能触及内心深处的被压抑的念头。她之所以坚持要来到这个比月球更远的地方，是因为月球太冷清了，那里太妖异太疏离。在六分之一的引力下，梅莉随时都会飘走远去，离她越来越远，化为浩瀚无穷中的一个黯淡苍白的小点。莲子害怕这个后果，她想与梅莉一同抵达乐园。
“莲子啊，你真是该死。原来一切都是你的自私与自大，你被诱导向自己的死亡。你向往的长生不老又有什么用呢？没有梅莉的话，生命也没有意义吧。你还是，真的，应该去死。”宇佐见莲子为自己宣判，她把永恒的终结当做背叛友情的惩罚。她的确在香格里拉的土地上开悟了，她接受了自己的罪。“我是爱着你的，梅莉。”
“你知道刀在哪儿吗，”梅莉拎着两罐罐头问，“我打不开，得找东西撬。”
“我以为你带着它去砍树枝了。我也没找到。”莲子一头雾水。
“你到帐篷里找了吗？”梅莉放下罐头，探了半个身子进帐篷。
“没，不会在那吧。”
“确实不在。我去找块石头来。”
“等等，还是再看看吧，迷迷糊糊的时候把刀带进去也说不定。”莲子慢慢走近帐篷，凭直觉在枕下翻出了刀。
“莲子，它怎么在那里？你是不是病得……”忧心忡忡的梅莉不敢再吐半个字。
“我也不知道，我完全不记得了。”莲子平静地说着。
“莲子，把它给我，好吗。咕嗯……”梅莉吞咽了一下，竭尽全力镇定下来。“只要把它递给我就好，递过来。”她轻轻慢慢地念道。
莲子伸出抖动的手，把刀柔弱地送向梅莉，在半路上停下。她对迟疑的自己念道：“如果她要杀你，就让它发生吧。你该死，莲子，给她吧，给她吧！”梅莉伸过手来触碰莲子的手，轻轻从她手中取走小刀。两人相视无言，在可怕的沉默之中，莲子唯一的念头是“梅莉的手好温暖”。生命的精气从她体内不断逸泄，死亡填补了这些虚空。死亡是不定型的，可能是可怕的鬼怪，也可能是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快递员，或者是这样一片祥和的森林。莲子明白自己和梅莉已经属于不同的世界了。
“不好意思，梅莉。我的手不听使唤了。”
“你吃点东西，就能补充力量了！打起精神来，明天一早直升机就会来救我们，你就可以被治好了！”梅莉提高了声音，利索地把柴火堆好，用火石生起火来，把小平锅放到火上烤热。
“你怎么通知他们的？”
“卫星电话啊，你忘了吗？中午打的。我们昨天真的不该离开河畔营地，留在那儿他们会更快定位到我们。”营地是给她们这样的探险考察队员准备的无尽蛮荒中的小片文明港湾，有一片平整的适合驻扎的土地和无线电信标，运气好的话还有遗留的补给品。救援队知道所有营地的具体位置，能够轻松完成物资与人员的输送。河畔的那个是最远的站点了，她们又深入了原始世界一天有余。
“昨天伤口发红我就该小心的。”
“没事，马上星星和月亮就出现了，你可以看了再掌握具体位置。”梅莉用刀把罐头撬出小口，直接放在平锅上热。莲子没有回应朋友，她在考虑更重要的事情——“我是一定会死去了，但梅莉怎么办？”救援搜索在大多数事件中都不会神奇高效。自己死后梅莉一个人该要怎么办？且不说带回或埋葬自己的尸体，梅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吗？莲子的思维钻进这个牛角尖，像是黑暗中的飞鸟，在意念的牢笼里撞得头破血流，面目越来越可憎。“梅莉可不能受苦啊，她该怎么脱离困境呢……杀了梅莉吧，对，杀了她。反正我要死了，她不能像我这样困顿痛苦地死去。两名探险家消失于秘境，有人说她们死了，有人说她们找到了要探寻的乐园。这不是很棒的故事吗？这不正是科学世纪缺少的故事（myth）吗？”
“快吃吧，别发呆了。”梅莉用毛巾包着加热过的罐头放到桌上，她把喷香的牛肉罐头推到莲子面前。“我还想用黄油焖点扁豆，你慢点吃。”
“桌子？哪里来的桌子？”莲子坐上餐桌，抚摸着桌面，她满心疑惑，这一定是幻觉，是梅莉的草药吗？“她是要这样毒死我吗？安详地永眠？还是说我脑子烧坏了？”莲子流着泪，大口吃着罐头，尽管嘴里已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了，她想快点死在这温柔乡里。
“莲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太好了。梅莉，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慢点吃，别噎着，还有很多。反正我们明天就回去了，不用备着食物。”
莲子这顿饭吃了很久，她把两顿平时饭量的食物塞进五脏庙，肚腹明显隆起之时才停下来。梅莉不停地打开罐头，处理干粮。淡蓝色的夜空以极快的速度编织起来，覆盖住天穹，点点闪现而出的星辰是串起帷幕的银针。莲子看着星河珠帘幕，从内心最深处感叹它的美丽。群星的世界是纯粹的，超脱了地上的悲伤痛苦，天上的沉静自得正通过星光像镇定剂一样慢慢注入莲子的血管。“别样的注射死刑。”莲子想到。她心灰意冷，处于平和的哀痛中——仰望壮丽的星空让她自失，几乎忘记了自己本应看到的信息。她已经不能从群星和银月中读出什么了！
“莲子，你看，夜空多漂亮！”开朗乐观的梅莉已经把坐标位置抛于脑后。
“啊，啊，是啊，多么漂亮。”莲子现在和普通人一样。
“我去打点要夜晚要喝的水来，你不要乱走动，好好休息。”梅莉提着水壶走进林间。
“人死时知觉会逐渐消退，视觉、味觉，现在是第六感……”莲子一点也不害怕将到来的事情，她原本以为中午高热后，自己不会在下午醒来。“不仅是不知道现在的位置了，‘那个世界’也是找不到了，梅莉会迷路的。另一个世界也只是世上某个地方，香格里拉向来就有地下世界的传说——香巴拉——仙境也是能用物理手段到达的。换而言之，不是我和梅莉要去探寻乐园（paradise），而是只要和她在一起，无论何处都是仙乡，她就是我的天堂。梅莉在哪呢？对了，她去打水了，梅莉……”莲子拾起了近两个小时前的思考，心中埋着梅莉，拿起桌上的刀，朝挚友的背影走去。
莲子一直不紧不慢追着梅莉，脚步越来越轻松，但梅莉却越来越远，莲子看不见梅莉了，但她还是心情愉快地前行，似乎在前方一定能遇到梅莉。月亮升起又落下，太阳升起了。她穿过树林，眼前的天地和梅莉所见的一样：令人发狂的绿，浓烟升起的山，长久闲寂的神社……地势在前方下降，葱茏草甸上有很多奇怪的人，有人穿得像巫女，有人打扮得像大陆的仙人，还有人cos吸血鬼。她们似乎是莲子不认得的朋友。莲子跟着她们走到了一张餐桌前，正是梅莉那张。大家一起吃饭谈笑，明明前一晚吃了很多，莲子却又饿坏了。她情不自禁喜笑颜开，把刀放在桌子上，暗念道：“用不到了，我来到乐园了，梅莉呢？不用担心，不用着急，她一定在这里某个地方。”众宾唱起首首歌谣，推杯换盏间，曲调从欢快洋溢变得充满惋惜，最后莲子只听见女人的哭泣声。
“是梅莉吗？”
朦胧间，莲子似乎听到了直升机的声响，还有梅莉的呼喊声。她被搬上担架，运上了直升机，梅莉坐在她身边。铁鸟飞了起来，在宁静的绿色海洋上航行，树林之后是一片幽深冷冽的河谷，再之后是层峦叠嶂的瑰丽山脉，它们静静地披着白雪褐石造就的斗篷。
直升机飞到了不寻常的高度，飞过巴拉格宗峰，她看到山顶有奇异的光芒，和日光月光星光都迥然不同，梅莉说那是上帝显圣。莲子看到一个黑点融入那片光芒，是那只怪鸟，准没错，她就是有这份把握。直升机继续飞，飞过了照片拍摄地的大概位置，莲子尽力朝那里偏转头颅，她虽然很想下去看看，但一股“没关系”的情感让她不那么后悔这次错过，毕竟梅莉陪着她，一切都可以等，将来可以再来一次。她被送进了医院，躺在柔软的病床上，梅莉坐在她的床边。
莲子倥偬间幻梦初醒，从虚幻中侧开脸来，得救的幻象离她越来越远，远到38万千米外的月轮上。莲子雾里看花般感知着现实，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梅莉的哭泣声刺激着耳膜，成为她最后听到的声音。莲子感到了嘴唇相吻的触感和刀刃划破喉咙的感触。
香格里拉的巴格拉宗峰上，接近山顶的地方，有一只死去的怪鸟，没有人知道它飞到这里干什么。
探险到此为止
后记
提及云南绕不开的就是香格里拉吧，我恰好很喜欢《消失的地平线》，这本书的精神与东方Project也有相当的共通处，于是我为云T创作了这个小故事。香格里拉是隐世乐园，也就是幻想乡，探寻它的就应是秘封组了。并不是我非要批发刀具，只是为了neta《乞力马扎罗的雪》做了必要设置，对不起了莲子君！莲子作为我们每个人的代表在香格里拉找到了真正的内心，满足地度过了一生（？）。
虽我不能成行，希望参加云T的各位在会场里也能找到心中的日月。
2021夏补记：很感谢云南THO主催包子做了这样一个同人志企划，专门找バロン老师约多张插画用作若干作品的封面，销售额全部返还作者……凡此种种举动，全力支援创作。
我参与到这个企划中，享受到了相当多的同人乐趣，现在在相关方同意下公开这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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