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心·扬威（八）【展昭同人，非耽】
虽说伤口的上下都已被布带扎紧，但昕儿先前走过的每一步都还是留下了斑斑黑红色的血迹，待到勉强坚持着出了洞口，这孩子已失血过多，近乎处在半昏迷的状态，实在无法继续前行。“索……索泽……我……不行了……”他用尽力气拽住朋友的胳膊，整个身体都在向下沉。
“没关系，就快到城门了，我背你走。”索泽一弓腰，毫不犹豫的将展昕驮在自己背上：“你可挺住，千万别睡啊！顶多三四里路就到了！”
两个只穿着中衣的男孩就这样继续向城门奔去，一路上索泽很怕昕儿失去意识，不停的扭头和他说话：“你看，咱们右边有片竹林，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去玩的！”“你知不知道威远镖局总镖头雷松樵？他儿子雷霆的刀法其实也还行，但我觉得你顶多二十招就能赢他！”“我爹也和我讲过你哥的事，觉得他入了公门实在可惜，不过我认为他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很值得钦佩羡慕啊！”
昕儿一开始还能趴在索泽背上勉强“嗯”“嗯”地吭气答应着，只是越往后来他的声音便越微弱了。
“展昕，你看，前头就是城门了！你马上就能得救了！看见了吗？”索泽兴奋的抬手指着开封城南门上的匾额与朋友说。但昕儿这次竟然一声也没有吭，索泽当他没听到，扭头又问了一遍，却见背上那小兄弟的双眼已经合拢，看起来完全失去了知觉。他心中暗叫不好，用力把昕儿往上掂了一下，尽了全身力气发疯一样奔着城门冲过去，几乎一头扎进一个正带队搜捕他们的衙役怀里。
“快抓我！我就是从开封府逃狱的索泽！你们快抓我吧！”索泽带着哭腔大声喊：“但是得先救他！他中了腐骨散，快救救他！”
通宵搜查，现在竟得来全不费工夫，那衙役稍微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赶快押住人叫手下兄弟通知上司。正在南门附近的马汉飞快赶过来，见到那两个少年的情况，立刻备车将展昕送往府衙请公孙先生诊治，又将索泽上了刑具，押向监牢。索泽异乎寻常的顺从，脸上甚至挂着微笑，对为他戴铐的马汉礼貌的轻声道了句“谢谢”，目送着朋友所乘的车马远去，低头随着两旁押送的捕快往开封府方向走了。
“展护卫，昕儿的伤处并不在要害，性命无碍的，只是失血太多，加上伤痛难当，一时昏迷而已。这腐骨散的解药配方不是什么秘密，我已差人前去药房采买配置，稍后便可为昕儿外敷解毒，再辅以生肌膏，慢慢将养即可。”公孙策边查看着昕儿的伤势边对展昭说：“但他中毒毕竟已有些时间，伤口溃烂，浸淫颇深。要想确保能留住他这条胳膊，必须先用利刃刮去他臂上腐肉，用盐水洗净伤口方才可以用药诊治。这期间万一昕儿苏醒过来，只怕他承受不住，到时展护卫最好多叫几位兄弟按住他不要乱动。”
“刮骨去肉，的确令人难以忍受，但此时逃犯刚刚缉捕，包大人立刻要带人问案，兄弟们都各自忙碌，哪有空闲管他。”展昭看看弟弟，虽颇为心疼，但还是摇摇头：“而且真到吃痛较起劲的时候，只怕几个人也未必按得住。还是我来吧！”说罢力注指尖，狠狠在昕儿身上点了几下，封住他的穴道。“我使了八九分力，除非解开穴道，昕儿肯定不能乱动了，也再喊叫不出。公孙先生可慢慢为他清创诊疗，不必担心。”展昭很清楚被点穴的滋味也不好受，但毕竟这是目前能控制弟弟行动最好的方式，只得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又温柔地抚了下昕儿的额头，朝公孙策略微颔首：“真不让人省心，又得麻烦您了。还请先生尽力保住他的手臂。”
“那是自然，我一定会尽全力悉心救治昕儿，展护卫就请放心。”公孙先生也向展昭点点头：“我这里有林生他们帮忙，展护卫可先去大人那边协助审讯，以期早日破案。这孩子就交给我了，处理完毕以后，我也会过去与你们汇合的。”
索泽先前折腾了那一气，到终于放松下来，也几乎全身脱力了。府衙安排他稍微吃了些东西才提他去二堂问话，这少年的表情已不似先前那样叛逆和抗拒，显得十分平静配合。他直截了当地向大人诉说着自己逃狱前的情况：“我先前不太舒服，再说也不想理那些来探监的人，就一直面朝着墙躺在地上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稍微起身动了动，看展昕给我的木剑还在，就把它拿进来了，而且那下面压了张叠好的小纸条，我也一起拿过来看了看，写着‘推门出去，城东见’。”
包大人皱皱眉：“纸条？是展昕留给你的吗？”
“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但我当时以为是的，不然我不会……”索泽顿了顿：“我稍微试着推了推门，锁竟然真的开了，狱卒也没过来。我悄悄潜着身形跑出去，到门口才发现他们都昏倒了，所以就……算了，没什么可解释的，我知道逃狱是我不对，因此受任何责罚我都没有怨尤。但我确实没有杀人，这事跟展昕也没关系。”
包大人继续问：“你既不是畏罪，又因何潜逃？”
“我确实没犯杀人罪过，因此并不是因畏惧才逃走。但我是真的很想离开开封，想逃避我先前的生活，想要放下一切浪迹天涯，一直以来我都想。我还以为他也想跟我一起……”索泽仰头看看展昭：“展大侠，对不起。我曾有那么一瞬，觉得展昕他也和我一样，急于逃离当前不快乐的日子……其实你们兄弟感情很好吧，他不会那样的。我……是我误会了……”
“索兄弟，索总镖头他很关心你。你们父子间可能先前有些误解，但只要放平心态坦诚交流就一定能够彼此释然的。”展昭向索泽劝慰道：“昕儿自幼与我相依为命，他甚至都没有机会感受一下被父母疼爱的温暖。你既然有至亲健在，还是万望珍惜。”
索泽对此没做回应，他又把从逃出府衙直到被马汉带回监牢期间遇到的情形与包大人陈述了一番。末了向包大人深深叩了个头：“在下所说，绝无半句虚言。连累了展昕，实非我愿，可他从未做任何有违国法之事，即便中毒后痛苦难忍之时，他也一直在劝我不能不负责任的四处躲藏，要堂堂正正的活。所以，他不该受任何惩罚的，请一定救救他，一定保住他的手臂，不然……不然我……”索泽忽然激动起来，表情很是难过。
“那是自然，开封府是展昕的家，府中诸位俱是他的家人，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救治他的。”包大人点点头：“你年纪轻轻，却对朋友一片赤诚，果然不愧是江湖子弟，颇具侠义之风。”
“他若因此成了残废，那我……我真是一死都无法抵偿这错误。”索泽咬咬牙：“他跟我一样从小练武，这一身本事不知道要受多少罪才换来的。这副身子，这两条臂膀，是对我们最重要的东西啊，他不能……不能没有……”
“索兄弟。我现今不作为府衙官差，而是武林前辈与你说几句，希望你可以听我讲。”展昭看索泽那难过的样子，忍不住对他说：“要想把武艺练到一定程度，都要挺过很艰苦的日子，大家都是一样，而且依我的经验，你们还都远没有到最难熬的时候。但你们从这样的日子里所得的并不只是这副更结实灵巧的身躯而已，你们内心中的东西，你们的意志、气度、格局、信仰，这一切的一切都同时在被锻炼着，这内外在所有的东西聚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人。你们虽年轻，却也同时都有武者的身躯和灵魂，这两者一样都是重要的值得骄傲的东西。我自然希望昕儿能保住他完整的臂膀，但即便有个万一，他真的身体残废了，我也不会觉得他因此就变得毫无价值。只要心中的那些东西仍在，你们就依然能在艰难时相互扶持，依然会珍重情谊，由心底涌出信任和义气，会为了朋友宁愿牺牲自己。你该去感受当时自己内心中所发生的涌动，你该去仔细的体会那种情感，那一刻胸口滚烫的温度，对于你们才是更为重要的，比起这些来说，一条胳膊在不在根本不值一提。”
索泽沉默的聆听着，思考着，轻轻向展昭点点头。
“索总镖头，他绝不是要你成为只会练武的木偶。仁义情理，谨守信诺，这些对于经营一个镖局来说，远比自身的武功更重要，他不可能不懂，也许他只是没有认真的单独与你讲过而已。你说你不喜欢每天只是被逼着练武，但现今你却如此看重武功高低，甚至觉得这副身躯是我们习武之人生命的全部意义……不是的，索兄弟，不是的。”展昭走近索泽，蹲下身按住他的肩头：“我并不是说它不重要，但你仔细去想，人生中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找一找你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想要朋友理解，想要父亲认同，还是……你固然曾经经历过让自己很痛苦难过的日子，但你还很年轻，一切都来得及，可以慢慢想，慢慢体会。”
“难怪展昕说他有很多开心的时候啊。”索泽笑了笑：“要是我爹偶尔也能和我说说这些就好了，或许我也能活的更心胸广阔一点。”
索泽又从怀里摸出小木剑、纸条与那盒掺了腐骨散的金疮药，作为证据交给包大人，将刚刚供述的逃狱事实具结画押，再次被张龙赵虎押回了牢房。包大人对展昭说到：“展护卫，刚刚那孩子所说的你都听到了，本府相信他所言确系事实。但是……如他所做的推断是真的，这件事实在是不合情理，无法解释了。”
“是了。”展昭也皱着眉点点头：“事到如今，索泽确实没有什么说谎的必要，而且待昕儿醒来，只要一对证词便可知真伪。但大人说的那件事，属下也觉得甚是奇怪。其实按照牢房门锁被破坏的情形看，那人确也难脱干系的，只是……这实在令人颇为不解。”
“走吧，我们过去问问昕儿，也许他能想起更多细节，让这个问题有所解释。”包大人说着，便与展昭一起往内宅方向去探望展昕。
公孙先生为昕儿清创疗伤所花的时间比预想中长了很多，主要是林生实在看不了昕儿臂上的腐肉被刀刃生生刮掉的场景，眼瞅就要吐在当场，公孙策只得让他回去休息。胆子稍大一点的小叶也只敢站在门口远远的端水递纱布，展昭一步踏进自己卧室，看到这种场景，也没说什么，默默接过小叶手上的东西，走到床边帮着公孙先生为弟弟完成最后的包扎。
“他们看着都受不了，昕儿却硬挺到现在……”公孙策摇摇头，语气十分爱怜心疼：“但暂时也算处理好了，不要触碰伤口，勤换药，好生养着就可以。”
“有劳公孙先生。”展昭向公孙策行礼致谢：“他醒了吗？大人现在可以问话吗？”
公孙先生摸了摸昕儿汗透的衣服，看了看他眼角挂着那两道泪痕，叹了声气说：“醒了吧，至少曾经醒过。但现在……我不知道，还是先解开他的穴道看看。我去拿些止疼药给他。”
展昭让弟弟靠在自己怀里，解了穴，温柔的拥着他。不多一会，便听到胸前传出昕儿低低的呻吟声。
“大人，他醒着。”展昭向包大人回报到，又伏在弟弟耳边轻声说：“昕儿，尽量忍忍，别怕，哥哥在呢。实在难受的话，你先攥住我的手。”说罢便把宽厚的手掌放到了少年的手心里。
“我……我没事的……索泽他怎样了？”半饷，昕儿才终于好像缓过一口气，几乎已经用指甲把哥哥的手抠出血来：“他没杀人……他主动回去的……帮帮他……包大人……求你相信他……求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