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迷踪
2000年盛夏,村里的大锅按时架了起来,直径五米的大锅临时用红砖砌成,守在村里各条小路头,这几年是拿捏村人发财梦的老菩萨。
这铁锅用来干嘛呢?不煮牛羊不卤香干,砌它只为了熬一样东西——薄荷油。
薄荷是村里前几年领的种植任务,开始村民们对它不以为然,不乐意种,等到有一户人家靠它赚了钱,那可不得了,满村架起了大锅,地里全是连片的薄荷。
这是农民式的乌合之众,向来只一窝蜂地种植能赚钱的作物。外人看着可笑,自己喜欢偷着乐。一块地冬闲时就要想好来年的归宿,按作物习性积肥、耕种、除虫除草,不管种什么一样都要付出辛勤劳作,一样买除虫除草的农药。
“利益最大化”是村民嘴里说不出来的词,行为上他们把这五个字奉为了教条。
每年6月-8月,向来是我们村荷尔蒙最浓郁的时刻。长辈平辈小辈里的男人们,各个都光着膀子在炼薄荷油的大锅前,抢着淌一身的汗,汗水划过神似烤焦的背部,任谁看见都要夸一声顶梁柱。
结了婚的女人们也不会歇着,地里连片的薄荷都是她们割下来整好送到大锅里熬煮,偶尔站着欣赏片刻挥动铁锹搅拌炼油锅的壮劳力,就算是娱乐了。
这项活动一般都在半夜,这也是村人的智慧。夏天的晌午太阳,能把任何一个人晒成正在炼丹炉里火烤的孙大圣,都是肉体凡胎,只能辛苦点在夜里熬油。
像我这样的放了暑假的学生,即使不爱凑这个热闹,赶上假期也只能被迫卷入这波农忙。能做的事有限,家里也怕我笨手笨脚弄坏了卖钱的金贵收成,只让我帮着送送饭。但熬油正点时是在夜里,一般来讲,正是我睡得死沉的时候,用我奶奶的话讲是敲个锣都打不醒。
所以今天这天就过亮了,硬生生把我从睡梦中亮醒,这月亮甚至让我以为是长辈忙完了回来开了日光灯。
月亮亮得过分,照在地上全是雪白的一片,正符李白的那句“床头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睡意是被照得无影无踪,我干脆起来溜达溜达。这个月色,肯定能让全村人沸腾不已,天赐的亮光,能干的活多了去了!
我从家门口走到对门门口,脚下追着自己的影子踩,在别人家门口专心玩了好几圈,抬头一看,家里亮了灯!
晕黄的灯光和月光似是相抵,我什么都没看清,注意到邻居家的门大敞着,我就猜是地里的活都忙完了,他们回来休息了。
兴冲冲的跑回家一看,灯开着,却四处无人。从前屋找到后面的小厨房,都亮着黄灯,却一个人影都瞧不见。这!
猛地出了一身冷汗,难道我在做噩梦吗?下手掐了自己几把,疼得龇牙咧嘴,是醒着的!既然醒着,怎么可能会看到满屋的灯都亮着?连二楼不住人的房间都亮着灯,真是奇怪。
我不解的拉掉了厨房的灯,村支书说过村里的电压不稳,所以村子里时不时都要把电停上几个小时,还是最热的时候停。这灯开的我心疼!
先关了一楼的灯,才准备去二楼关。
走到楼梯口,听到了点悉悉索索的声音,难道是老鼠?就在这时,我清楚的听到“咚”的一声,心里一惊。唰的一下!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这动静肯定是个人啊!可家里,除了我也没别人啊……
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我一个健步就冲了上去,那人在月光下黑乎乎的,他见我也是一惊,条件反射的就是跑,这个点我脑袋格外清楚,径直关上了二楼的木门插上了插销。
把他锁上以后我一刻也不敢停,本来想去地里喊大人处理,但是这个二层我都敢往下跳,让贼跑了怎么办?
急智之下想起了打110电话,电话机家里装了的,我按好键,拿着话筒等接通。我从来没觉得电话等待的“嘟”声有那么长。万幸电话响了三声就有人接了。不等那边说话,我急切的喊道:“警察吗!我家里进贼了!你快来啊!”
想说的话说完我啪的一下挂了电话,如释重负。
一边紧张的守着楼梯,一边等着警察上门。万幸的是,警察他真的来的很快!
(未完待续)